有精神的写作,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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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港一向以商业化大都巿的形象示 人,时尚文化成为潮流,却并没有 因此而失却文学的空间。回归20 年,香港文学始终自有光芒,值得细加品味。 20年来,香港社会环境发生很大变化,港人 的生活形态、生存状况、社会意识以及标志性事件 都在文学作品中有所反映。概括地说,香港小说在 现代商业文化的丛林下自成蹊。香港小说在内容 题材方面谱系繁多、意象驳杂,有社会世相的揭 示,也有个体生命状态的呈现;有地方记忆的回 溯,也有都巿漫游者仓皇无地处境的表现;有情色 的书写,也有疾病的隐喻。叙述美学也是形式多 样,有传统写实笔调,也有魔幻笔法,更不乏后设 实验。总的来说,回归 20 年来,香港小说多姿多彩 的创作风貌为“我城”书写增添了新的维度,也有 一些创作现象值得探讨。 食物的隐喻:香港味道 说到 20 年来的香港小说,也斯的《后殖民食 物与爱情》无论从时间或是从象征意义,都是一 个不容忽视的起点。作品发表于 1998 年 4 月,即 香港回归后几个月,是香港历史新篇章中的一个 重要小说文本,响应了某种历史经验,且以“食色 性也”的方式来想象与言说。对于这部作品,人们 很自然地联想到殖民与后殖民,甚至试图从中品 读出微言大义。《后殖民食物与爱情》围绕着 “我”与一班朋友“搵食”的经历,真实细致地展 现出港人的生活方式—食的庶民文化,同时也 扣连着“九七”回归及后殖民年代的社会世相。作 者以“食物”作为切入点,进入香港寻常百姓家, 出入茶餐厅乃至高级食府,游走于横街窄巷,展 示香港人真实的生存状态,品味地道的香港味 道,但又让人联想到社会的嬗变。也斯晚年执著 地追寻“香港味道”,这不是从理念出发去图解香 港,他在《后殖民食物与爱情》的后记中一言道破 了“食物”的符号作用:“食物总连起人情,连着 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想象。”也斯另辟蹊径,为我 们认识后殖民时期的香港社会提供了别具意趣 的视角。也斯说:“小说首先是书写的艺术,不失 阅读的乐趣,可以整理出想法来,却并不是依据一 套观念写出来的。”这确实是创作的真义,体现了 艺术创作的本质。 也斯的小说创作经历了一种“回归”,即由现 代主义的探索、实验,向传统写实技艺的回转,以 贴地的方法讲述故事,着实是其创作理路的一大 飞跃。对此,也斯有一番夫子自道:“每当我写 作,为什么总得面对理论的干预,为什么理论变 成压抑性的概括,理论带着它的偏见,否定我们 的探讨,把我们复杂的文字放进它们容易消遣的 小框框里,失去了原来丰富的意义?”“对我来 说,当然是由于我在这地方长大,很想理解这地 方的问题,是什么形成了大部分人主流的意见 呢?是什么历史令那么多人带着偏见的看法呢? 我在面对种种偏见中长大,想去理清问题,观察 不同的人生,去想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历史而形成 自己的想法而已。” 也斯的“港味”作品及创作理念,似乎为我们 考察20年来的香港小说,提供了一个坐标。 “咬着自己的尾巴书写” 深受欧美文学濡染的香港文学,都以生命的 勘探、灵魂的拷问为能事。欲望、肉体、生命,就成 了纠缠不清的话题,成就了无穷的书写空间。 董启章的《衣鱼简史》写“我”到藏书库查找史 料,对图书管理员“维”产生性幻想。两个书痴因书 结缘,女子的祼体让“我”联想到“衣鱼”, “衣鱼”即 书中的蛀虫—应和了广东话“书虫 ”(书痴)之 意。作品中的女孩复述父亲的一句话,泄漏了这个 迷离故事的意旨:“衣鱼在传统里是读书人的敌 人,因为它破坏了书,但是现在像他一样的读书人 却都变成了衣鱼,靠着把书残余的能量吃回去来 生存,直至有一天把书都吃完,世界再没有书,衣 鱼也没书可吃,人们就可以安然地把书和衣鱼忘 记了。”作品体现了董启章以具象、写实的笔触诠 释概念和书本经验的创作风格。从某种意义上说, 作者本身也是“衣鱼”,寄书本而生。 这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在香港当代作家中, 有不少作家,如昆南、潘国灵等,都有“以学问为 诗”的特点:从理念出发,开掘本身的内在资源,啮 啃典籍和身心,这类创作或可用一句话来形容: “咬着自己的尾巴书写”。 昆南上世纪50年代进入文坛,60年代初出 版长篇实验小说《地的门》,至今已逾半个世纪。昆 南的创作一向以现代主义的先锋艺术形式呈现, 追问存在的意义,执迷于情色生死的探究与反思, 颠覆世俗的道德观和凡夫俗子的眼光。如《旺角记 忆条》,凭着“云”的思绪流转,展示一段缠绕不清 的多角男女关系,借记忆的回溯,揭示艺术人的私 密空间,呈现旺角的种种面相。 潘国灵是“给写作附魔的人”,对文学有宗教 般的虔诚,写作也成了其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他 的小说有一种“病气”,是一种典型的疾病书写。 《给写作附魔的人》中的“游幽”与其说是小说人 物,不如说是潘氏自己的化身。这个写作者“吸吮 书叶以疗饥”, “以文字书写作生命的放血治疗”和 “自我赎救”。他的《分裂的人》,表现人的二分状 态, “我”与“你”是生命的共同体, “我”是外在的存 在,而“你”则是蛰伏在灵魂中的另一个自己,会时 不时地怂恿“我”做出不合礼数或社会规范的行 为。作品叩问的是灵魂,探讨的是生命、存在、性别 的内在困惑,是思辨化的、意念化的,我称其为思 辨小说。 通过这种追问内在的写作,香港小说加深了 对“人”的认识,但我也有一个疑惑,不少写作者 似乎都在“我”身上做文章,那么“人在何方”? 目光只盯着自己,只在私我处挖掘的写作,又与 “人”何干? 魔幻的空间:都巿幽灵 魔幻是香港小说的另一个面向,自西西、也斯 于上世纪70年代开风气之先,奇幻叙述已成香港 小说的一大传统。 在香港当代创作人中,韩丽珠、谢晓虹都是港 式魔幻派的传人。她们的创作风格相近,还合写过 一部《双城辞典》,在书写上不乏交集,过从甚密, 有不少可以相提并论的地方。 韩丽珠、谢晓虹不是在写实之路上亦步亦趋 的作者,而是长着翅膀的都巿漫游人,作品都带一 点鬼气森森的病相,呈现的都是一些灵异的世相。 这当然与她们的美学观有关。她们的创作驱动力 来自意念和想象,写作路数也十分接近,只是在格 调上一灰一黑。 韩丽珠运笔表现都巿人生的疏离、隔膜,笔下 的人物大都像魅影。从创作基调来看,她的作品大 都是“灰色叙述”,《宁静的兽》就是一个典型的文 本。这个作品中的“我”是个报纸编辑,但作者刻意 模糊人物形象,以陌生化的笔法来呈现她与周边 的关系。“我在楼梯间碰到认识的人,虽然不认得 他的脸,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但那确实是跟我同在 那个工作间共事的人”。冷漠的心理、疏离的关系、 孤独的状态,这就是“我”的生存空间,这是一个自 我隔绝的世界, “我”只生活在我的意识里,形象也 极为模糊,没有社会角色、没有肉身,只有一个虚 幻的人形。这种灰色的书写,只满足于一种梦呓般 的自言自语和自我意识的投射,无意于人物形象 的立体刻画,也无意于外在社会、历史环境的呈现 与反思。 谢晓虹的创作可以“黑色叙述”命名。她的小 说大都充斥着怪诞而暴虐的内容,笔法魔幻,书写 时如处于梦游状态,完全打破了时空的界限,现实 与记忆交相迭现,过去与现在随意穿插,运笔行止 自如。照理,这样的叙事总不免有几许歇斯底里的 错乱,但在她的笔底,却徐缓而冷峻。 谢晓虹的“黑色叙事”除了内容的暴虐、风格 的冷酷,一大特点是表现生命的仓皇无着与空虚, 今昔莫辨,真假难分,如她的早期作品《旅行之家》 《理发》,已体现了这种趋向,表现现代人尤其是都 巿人生的荒芜;更能体现“黑色叙事”风格的,当数 《头》与《幸福身体》。前者讲述一个换头的故事,儿 子阿树的头不见了,父亲阿木把头给了他。“阿树 (阿木?)微微发红的头颅看来欣欣向荣”,意味着 父亲的意志主宰着儿子的身体。父亲发现儿子“渐 渐远离了他”,接受了“与他人相似的思维方式,而 且走进了他们的世界”,“渐渐不再相信他的话”, 这是何等失落?但最终父亲还是重新占据了儿子 的身心。为什么父亲会这样做?在小说的结尾揭开 了谜底,阿木在儿子未出生时把耳朵贴在妻子肚 皮上,以手指轻轻触碰,发现“第一次以声音与触 觉感受到真实,那甚至要比从镜里看见自己更为 真实”。 香港的作家不太以文学形式介入社会、对公 共议题做出积极响应,有时失之于“贫血”,缺少了 文学应有的血性。在这样的创作环境里,李维怡可 算香港文学界的一个异数。她是一位社会意识颇 强的作家,以《那些夏天里我们的蛹》获得联合文 学小说新人奖,于2009年出版第一本小说集《行 路难》。她的作品大都取材于社会事件,目光投向 巿井小人物,见证社会体制对个体的辗压,揭示 “我城”种种社会历史事件的投影,以及个体生命 的伤口与创痛。 人间的情怀:生命气息 如果文学只剩下技术,没有了情感,没有了精 神,于世何益?在近年的香港小说中,黄碧云的《烈 佬传》、唐睿的《Footnotes》等作品,让人看到了 文学对人世间的关怀。 唐睿的《Footnotes》是当代香港文学中一部 不可忽视的佳作。小说如同一部文字记录片,回放 出上世纪 80 年代香港底层社会一隅—安置区 的生活画面。作品满载儿时记忆,重现了80年代 的平民生活、小区风情,无疑是香港集体记忆的一 部分。作者的叙述笔调平实自然,坦诚生动,不做 作、不煽情,最可贵的是具有真诚的文学品性,沉 着内敛。 《Footnotes》有两大可贵特质,一是“真”,一 是“有心”。 “真”即真实的生活记录与真挚的感情。 安置区只是香港不起眼的一角,但其中映现出的 人生百态是香港底层社会的缩影。作品写出了民 间社会的人情世故,充满人情味,笔调又富于情 趣,是不可多得的巿井浮世绘。“林立在安置区周 遭的屋邨大厦就像一个个崖岸,每当一幢新的大 厦在安置区附近落成,安置区就往下沉一寸。”作 品不仅如实呈现出平民的生存状况,更道出外人 无法想象的况味。 “真”的另一个含意是笔底有情。 《Footnotes》中,忠平叔家的细姐姐当辅警,在一 次巡逻时遇到劫案中流弹身亡。“头七过后,每夜 巷子静下来时,忠平叔的家就会隐约传来忠平婶 的哭声。这哭声,一直持续了几个月,就变成了咳 嗽声,然后,在几个月过后,这咳嗽声又变成了呕 吐声,然而这呕吐声只持续了几个星期,直到一个 深夜,一辆救护车开进了区里。尽管救护车的鸣响 响彻了整条巷子,讯号灯反复地擦着每一户人家 的窗户,可巷子里没有一个人跑出来。那夜,那些 悄悄立在窗后感到遗憾的人,心里仿佛都怀着同 一股默契,那就是对于那些不能用言语或行动来 抚慰的人,我们只默默地让静默的时间降临到他 们身上,尽管,它从来也不。”这段文字饱蕴情思, 笔力直透纸背。 作品的另一大特质是“有心”。从香港文学的 书写谱系来说,唐睿多少继承了舒巷城的路 —平民的视角。难能可贵的是,作者从一开始 就有相当的自觉,为生民立言。正如他在后记中所 言:“我希望他们都能借着《Footnotes》,在文字 的世界里,觅得一处永恒的休憩或踱步的空间”, 让后来的人“找到”他们。相对于野心勃勃的历史 叙述,唐睿的创作姿态更为实在。他志在为边缘一 族留住见证,为“曾经这样细腻而且丰盛”的时代 留下记忆。他说得好: “如果香港是一本书,这部载 着我们丰厚记忆的大书,应该在记录一项项‘大多 数’人的故事之余,配上一些生活在‘大多数’边 缘 ,甚 至 以 外 的 人 物 与 事 物 交 织 而 成 的《Foot- notes》……” 黄劲辉的《酒吧旮旯的故事》、巴桐的《假发》、 车正轩《和女朋友在旺角卖私烟的日子》、刘绮华 《鲨鱼》等作品中也充满了人间气息和生命色彩。 黄劲辉的《酒吧旮旯的故事》,写出了打工仔的悲 辛,表现形式则富于幽默感、趣味性。当然,仅靠语 言的诙谐生猛,还不足以入读者法眼,该作品更有 价值的“卖点”,是真实道出打工仔的悲酸,将不足 以为外人言的处境写了一个透。 有精神的写作 香港文学的一大可贵之处是,有精神追求,直 视社会与人生,不回避、不闪缩、不附和,而且形式 多样,手法层出不穷。 黎翠华 的《记 忆 裁 片》是 一 个 关 于 城 巿 记 忆 的故事。故事采用拼贴的手法,将不同的记忆拼 接在一起,似在转动记忆的万花筒,展现转瞬即 逝的城巿人生与事物。故事中的“我”是一个迷失 者,又是一个追寻者。作品将思绪与现实对照,虚 实结合。在“我”的意识中,“虚幻的世界像车窗 外的风景,一片又一片地过去。旧家或新家,老街 或新街,老城或新城,甚至历史或新闻,都像树叶 那样翻飞着,去而复回或一去不返”。这是一个迷 失的都巿人,频繁的搬家以及城巿的拆建,让居 于斯的人失去了根,以至于“我”只能凭照片去搜 寻曾经拥有的旧物,来使自己的回忆具体化。这 不是简单的怀旧病,而是“失城”的惶惑、迷茫与 焦灼。 陶然的小说创作一向关注物化社会的价值扭 曲、人性变异,后期的作品依然对社会世态保持观 察与省思,如《出头》讲述一对夫妻在东南亚海啸 中大难不死的故事,并借此揭示和讥刺香港世俗 社会的巿井意识和庸俗价值观。 周蜜蜜的小说关注世态人情,擅长揭示都巿 众生相。《蛇缠》透过一次讨论改编《白蛇传》的编 剧会议,从电视女编剧何静被“蛇缠”“蛇咬”的经 历,道出了一个道理:“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爱恋, 他们的妒恨,他们的情感起伏变化……全都和时 下活着的人们无异。或许你和我都认识、都熟悉, 相互之间纠缠不清、变幻无常,就有故事。” 黎海华在《异化的城巿拼图》一文中说: “香港 作家对寻常事物或偶发事件陌生化的本领驾轻就 熟,别有意图,形成另类看事物的角度。”这是十分 准确的评断。香港作家在叙述方式上大都擅长陌 生化技法,或以时空转换为能事。但当代香港小说 的一大特点是人物符号化,形象模糊。纵观 20 年来 的香港小说,像“酒徒”那样可以立在读者面前的人 物不多见,这不能不说是当代香港小说的遗憾。 文学具有秉持真理、追求正义的属性,但更应 做深入的人性探究,曲尽幽微;文学固然需要天马 行空的想象,却也应直面生活的冲击、时代的洗 礼。我希望,香港文学是有精神的写作,而不是避 世的梦境。 香港回归二十周年庆典系列主题海报之一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HUA XIN 责任编辑:王杨 电话: (010)65389193 电子信箱: [email protected] 2017年6月30日 星期五 华文文学 香港小说二十年 香港小说二十年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农展馆南里10号 邮政编码:100125 总编室电话/传真:(010)65003319 新闻部电话/传真:(010)65002492 宣传发行部电话:(010)65935482 广告许可证:京朝工商广字20170145号 零售每份 0.70 元 印刷:中国青年报社印刷厂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有精神的写作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蔡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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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有精神的写作,而不是避世的梦境 - Peopledownload.people.com.cn/zuojia/wyb4B170630_Print.pdf34 香港一向以商业化大都巿的形象示 人,时尚文化成为潮流,却并没有

34

香港一向以商业化大都巿的形象示

人,时尚文化成为潮流,却并没有

因此而失却文学的空间。回归 20

年,香港文学始终自有光芒,值得细加品味。

20年来,香港社会环境发生很大变化,港人

的生活形态、生存状况、社会意识以及标志性事件

都在文学作品中有所反映。概括地说,香港小说在

现代商业文化的丛林下自成蹊。香港小说在内容

题材方面谱系繁多、意象驳杂,有社会世相的揭

示,也有个体生命状态的呈现;有地方记忆的回

溯,也有都巿漫游者仓皇无地处境的表现;有情色

的书写,也有疾病的隐喻。叙述美学也是形式多

样,有传统写实笔调,也有魔幻笔法,更不乏后设

实验。总的来说,回归20年来,香港小说多姿多彩

的创作风貌为“我城”书写增添了新的维度,也有

一些创作现象值得探讨。

食物的隐喻:香港味道

说到20年来的香港小说,也斯的《后殖民食

物与爱情》无论从时间或是从象征意义,都是一

个不容忽视的起点。作品发表于1998年4月,即

香港回归后几个月,是香港历史新篇章中的一个

重要小说文本,响应了某种历史经验,且以“食色

性也”的方式来想象与言说。对于这部作品,人们

很自然地联想到殖民与后殖民,甚至试图从中品

读出微言大义。《后殖民食物与爱情》围绕着

“我”与一班朋友“搵食”的经历,真实细致地展

现出港人的生活方式——食的庶民文化,同时也

扣连着“九七”回归及后殖民年代的社会世相。作

者以“食物”作为切入点,进入香港寻常百姓家,

出入茶餐厅乃至高级食府,游走于横街窄巷,展

示香港人真实的生存状态,品味地道的香港味

道,但又让人联想到社会的嬗变。也斯晚年执著

地追寻“香港味道”,这不是从理念出发去图解香

港,他在《后殖民食物与爱情》的后记中一言道破

了“食物”的符号作用:“食物总连起人情,连着

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想象。”也斯另辟蹊径,为我

们认识后殖民时期的香港社会提供了别具意趣

的视角。也斯说:“小说首先是书写的艺术,不失

阅读的乐趣,可以整理出想法来,却并不是依据一

套观念写出来的。”这确实是创作的真义,体现了

艺术创作的本质。

也斯的小说创作经历了一种“回归”,即由现

代主义的探索、实验,向传统写实技艺的回转,以

贴地的方法讲述故事,着实是其创作理路的一大

飞跃。对此,也斯有一番夫子自道:“每当我写

作,为什么总得面对理论的干预,为什么理论变

成压抑性的概括,理论带着它的偏见,否定我们

的探讨,把我们复杂的文字放进它们容易消遣的

小框框里,失去了原来丰富的意义?”“对我来

说,当然是由于我在这地方长大,很想理解这地

方的问题,是什么形成了大部分人主流的意见

呢?是什么历史令那么多人带着偏见的看法呢?

我在面对种种偏见中长大,想去理清问题,观察

不同的人生,去想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历史而形成

自己的想法而已。”

也斯的“港味”作品及创作理念,似乎为我们

考察20年来的香港小说,提供了一个坐标。

“咬着自己的尾巴书写”

深受欧美文学濡染的香港文学,都以生命的

勘探、灵魂的拷问为能事。欲望、肉体、生命,就成

了纠缠不清的话题,成就了无穷的书写空间。

董启章的《衣鱼简史》写“我”到藏书库查找史

料,对图书管理员“维”产生性幻想。两个书痴因书

结缘,女子的祼体让“我”联想到“衣鱼”,“衣鱼”即

书中的蛀虫——应和了广东话“书虫”(书痴)之

意。作品中的女孩复述父亲的一句话,泄漏了这个

迷离故事的意旨:“衣鱼在传统里是读书人的敌

人,因为它破坏了书,但是现在像他一样的读书人

却都变成了衣鱼,靠着把书残余的能量吃回去来

生存,直至有一天把书都吃完,世界再没有书,衣

鱼也没书可吃,人们就可以安然地把书和衣鱼忘

记了。”作品体现了董启章以具象、写实的笔触诠

释概念和书本经验的创作风格。从某种意义上说,

作者本身也是“衣鱼”,寄书本而生。

这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在香港当代作家中,

有不少作家,如昆南、潘国灵等,都有“以学问为

诗”的特点:从理念出发,开掘本身的内在资源,啮

啃典籍和身心,这类创作或可用一句话来形容:

“咬着自己的尾巴书写”。

昆南上世纪50年代进入文坛,60年代初出

版长篇实验小说《地的门》,至今已逾半个世纪。昆

南的创作一向以现代主义的先锋艺术形式呈现,

追问存在的意义,执迷于情色生死的探究与反思,

颠覆世俗的道德观和凡夫俗子的眼光。如《旺角记

忆条》,凭着“云”的思绪流转,展示一段缠绕不清

的多角男女关系,借记忆的回溯,揭示艺术人的私

密空间,呈现旺角的种种面相。

潘国灵是“给写作附魔的人”,对文学有宗教

般的虔诚,写作也成了其生命存在的一种形式。他

的小说有一种“病气”,是一种典型的疾病书写。

《给写作附魔的人》中的“游幽”与其说是小说人

物,不如说是潘氏自己的化身。这个写作者“吸吮

书叶以疗饥”,“以文字书写作生命的放血治疗”和

“自我赎救”。他的《分裂的人》,表现人的二分状

态,“我”与“你”是生命的共同体,“我”是外在的存

在,而“你”则是蛰伏在灵魂中的另一个自己,会时

不时地怂恿“我”做出不合礼数或社会规范的行

为。作品叩问的是灵魂,探讨的是生命、存在、性别

的内在困惑,是思辨化的、意念化的,我称其为思

辨小说。

通过这种追问内在的写作,香港小说加深了

对“人”的认识,但我也有一个疑惑,不少写作者

似乎都在“我”身上做文章,那么“人在何方”?

目光只盯着自己,只在私我处挖掘的写作,又与

“人”何干?

魔幻的空间:都巿幽灵

魔幻是香港小说的另一个面向,自西西、也斯

于上世纪70年代开风气之先,奇幻叙述已成香港

小说的一大传统。

在香港当代创作人中,韩丽珠、谢晓虹都是港

式魔幻派的传人。她们的创作风格相近,还合写过

一部《双城辞典》,在书写上不乏交集,过从甚密,

有不少可以相提并论的地方。

韩丽珠、谢晓虹不是在写实之路上亦步亦趋

的作者,而是长着翅膀的都巿漫游人,作品都带一

点鬼气森森的病相,呈现的都是一些灵异的世相。

这当然与她们的美学观有关。她们的创作驱动力

来自意念和想象,写作路数也十分接近,只是在格

调上一灰一黑。

韩丽珠运笔表现都巿人生的疏离、隔膜,笔下

的人物大都像魅影。从创作基调来看,她的作品大

都是“灰色叙述”,《宁静的兽》就是一个典型的文

本。这个作品中的“我”是个报纸编辑,但作者刻意

模糊人物形象,以陌生化的笔法来呈现她与周边

的关系。“我在楼梯间碰到认识的人,虽然不认得

他的脸,也想不起他的名字,但那确实是跟我同在

那个工作间共事的人”。冷漠的心理、疏离的关系、

孤独的状态,这就是“我”的生存空间,这是一个自

我隔绝的世界,“我”只生活在我的意识里,形象也

极为模糊,没有社会角色、没有肉身,只有一个虚

幻的人形。这种灰色的书写,只满足于一种梦呓般

的自言自语和自我意识的投射,无意于人物形象

的立体刻画,也无意于外在社会、历史环境的呈现

与反思。

谢晓虹的创作可以“黑色叙述”命名。她的小

说大都充斥着怪诞而暴虐的内容,笔法魔幻,书写

时如处于梦游状态,完全打破了时空的界限,现实

与记忆交相迭现,过去与现在随意穿插,运笔行止

自如。照理,这样的叙事总不免有几许歇斯底里的

错乱,但在她的笔底,却徐缓而冷峻。

谢晓虹的“黑色叙事”除了内容的暴虐、风格

的冷酷,一大特点是表现生命的仓皇无着与空虚,

今昔莫辨,真假难分,如她的早期作品《旅行之家》

《理发》,已体现了这种趋向,表现现代人尤其是都

巿人生的荒芜;更能体现“黑色叙事”风格的,当数

《头》与《幸福身体》。前者讲述一个换头的故事,儿

子阿树的头不见了,父亲阿木把头给了他。“阿树

(阿木?)微微发红的头颅看来欣欣向荣”,意味着

父亲的意志主宰着儿子的身体。父亲发现儿子“渐

渐远离了他”,接受了“与他人相似的思维方式,而

且走进了他们的世界”,“渐渐不再相信他的话”,

这是何等失落?但最终父亲还是重新占据了儿子

的身心。为什么父亲会这样做?在小说的结尾揭开

了谜底,阿木在儿子未出生时把耳朵贴在妻子肚

皮上,以手指轻轻触碰,发现“第一次以声音与触

觉感受到真实,那甚至要比从镜里看见自己更为

真实”。

香港的作家不太以文学形式介入社会、对公

共议题做出积极响应,有时失之于“贫血”,缺少了

文学应有的血性。在这样的创作环境里,李维怡可

算香港文学界的一个异数。她是一位社会意识颇

强的作家,以《那些夏天里我们的蛹》获得联合文

学小说新人奖,于2009年出版第一本小说集《行

路难》。她的作品大都取材于社会事件,目光投向

巿井小人物,见证社会体制对个体的辗压,揭示

“我城”种种社会历史事件的投影,以及个体生命

的伤口与创痛。

人间的情怀:生命气息

如果文学只剩下技术,没有了情感,没有了精

神,于世何益?在近年的香港小说中,黄碧云的《烈

佬传》、唐睿的《Footnotes》等作品,让人看到了

文学对人世间的关怀。

唐睿的《Footnotes》是当代香港文学中一部

不可忽视的佳作。小说如同一部文字记录片,回放

出上世纪80年代香港底层社会一隅——安置区

的生活画面。作品满载儿时记忆,重现了80年代

的平民生活、小区风情,无疑是香港集体记忆的一

部分。作者的叙述笔调平实自然,坦诚生动,不做

作、不煽情,最可贵的是具有真诚的文学品性,沉

着内敛。

《Footnotes》有两大可贵特质,一是“真”,一

是“有心”。“真”即真实的生活记录与真挚的感情。

安置区只是香港不起眼的一角,但其中映现出的

人生百态是香港底层社会的缩影。作品写出了民

间社会的人情世故,充满人情味,笔调又富于情

趣,是不可多得的巿井浮世绘。“林立在安置区周

遭的屋邨大厦就像一个个崖岸,每当一幢新的大

厦在安置区附近落成,安置区就往下沉一寸。”作

品不仅如实呈现出平民的生存状况,更道出外人

无法想象的况味。“真”的另一个含意是笔底有情。

《Footnotes》中,忠平叔家的细姐姐当辅警,在一

次巡逻时遇到劫案中流弹身亡。“头七过后,每夜

巷子静下来时,忠平叔的家就会隐约传来忠平婶

的哭声。这哭声,一直持续了几个月,就变成了咳

嗽声,然后,在几个月过后,这咳嗽声又变成了呕

吐声,然而这呕吐声只持续了几个星期,直到一个

深夜,一辆救护车开进了区里。尽管救护车的鸣响

响彻了整条巷子,讯号灯反复地擦着每一户人家

的窗户,可巷子里没有一个人跑出来。那夜,那些

悄悄立在窗后感到遗憾的人,心里仿佛都怀着同

一股默契,那就是对于那些不能用言语或行动来

抚慰的人,我们只默默地让静默的时间降临到他

们身上,尽管,它从来也不。”这段文字饱蕴情思,

笔力直透纸背。

作品的另一大特质是“有心”。从香港文学的

书写谱系来说,唐睿多少继承了舒巷城的路

向——平民的视角。难能可贵的是,作者从一开始

就有相当的自觉,为生民立言。正如他在后记中所

言:“我希望他们都能借着《Footnotes》,在文字

的世界里,觅得一处永恒的休憩或踱步的空间”,

让后来的人“找到”他们。相对于野心勃勃的历史

叙述,唐睿的创作姿态更为实在。他志在为边缘一

族留住见证,为“曾经这样细腻而且丰盛”的时代

留下记忆。他说得好:“如果香港是一本书,这部载

着我们丰厚记忆的大书,应该在记录一项项‘大多

数’人的故事之余,配上一些生活在‘大多数’边

缘,甚至以外的人物与事物交织而成的《Foot-

notes》……”

黄劲辉的《酒吧旮旯的故事》、巴桐的《假发》、

车正轩《和女朋友在旺角卖私烟的日子》、刘绮华

《鲨鱼》等作品中也充满了人间气息和生命色彩。

黄劲辉的《酒吧旮旯的故事》,写出了打工仔的悲

辛,表现形式则富于幽默感、趣味性。当然,仅靠语

言的诙谐生猛,还不足以入读者法眼,该作品更有

价值的“卖点”,是真实道出打工仔的悲酸,将不足

以为外人言的处境写了一个透。

有精神的写作

香港文学的一大可贵之处是,有精神追求,直

视社会与人生,不回避、不闪缩、不附和,而且形式

多样,手法层出不穷。

黎翠华的《记忆裁片》是一个关于城巿记忆

的故事。故事采用拼贴的手法,将不同的记忆拼

接在一起,似在转动记忆的万花筒,展现转瞬即

逝的城巿人生与事物。故事中的“我”是一个迷失

者,又是一个追寻者。作品将思绪与现实对照,虚

实结合。在“我”的意识中,“虚幻的世界像车窗

外的风景,一片又一片地过去。旧家或新家,老街

或新街,老城或新城,甚至历史或新闻,都像树叶

那样翻飞着,去而复回或一去不返”。这是一个迷

失的都巿人,频繁的搬家以及城巿的拆建,让居

于斯的人失去了根,以至于“我”只能凭照片去搜

寻曾经拥有的旧物,来使自己的回忆具体化。这

不是简单的怀旧病,而是“失城”的惶惑、迷茫与

焦灼。

陶然的小说创作一向关注物化社会的价值扭

曲、人性变异,后期的作品依然对社会世态保持观

察与省思,如《出头》讲述一对夫妻在东南亚海啸

中大难不死的故事,并借此揭示和讥刺香港世俗

社会的巿井意识和庸俗价值观。

周蜜蜜的小说关注世态人情,擅长揭示都巿

众生相。《蛇缠》透过一次讨论改编《白蛇传》的编

剧会议,从电视女编剧何静被“蛇缠”“蛇咬”的经

历,道出了一个道理:“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爱恋,

他们的妒恨,他们的情感起伏变化……全都和时

下活着的人们无异。或许你和我都认识、都熟悉,

相互之间纠缠不清、变幻无常,就有故事。”

黎海华在《异化的城巿拼图》一文中说:“香港

作家对寻常事物或偶发事件陌生化的本领驾轻就

熟,别有意图,形成另类看事物的角度。”这是十分

准确的评断。香港作家在叙述方式上大都擅长陌

生化技法,或以时空转换为能事。但当代香港小说

的一大特点是人物符号化,形象模糊。纵观20年来

的香港小说,像“酒徒”那样可以立在读者面前的人

物不多见,这不能不说是当代香港小说的遗憾。

文学具有秉持真理、追求正义的属性,但更应

做深入的人性探究,曲尽幽微;文学固然需要天马

行空的想象,却也应直面生活的冲击、时代的洗

礼。我希望,香港文学是有精神的写作,而不是避

世的梦境。

香港回归二十周年庆典系列主题海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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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 杨 电话:(010)65389193 电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2017年6月30日 星期五华文文学

香港小说二十年香港小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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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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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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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丽珠

韩丽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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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 谢晓虹

谢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