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 馍饭 庄稼的四季 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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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日 星期五 www.xiancn.com 11 专栏·连载 责任编辑 商臻 视觉编辑 陈枫 组版 马爱贤 校对 闫含 秘境 作品通过对中华翡翠 文化追根溯源地缜密叙述, 披露了玉石界鲜为人知的 隐秘以及重大事件,鲜活地 提炼出诸多关键性的人物 形象,表现了特殊行业者的 人生追求和起伏命运。 连载 白描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中国玉器市场见闻录 庄稼的四季 程玉宇 黑色星期一 二芮 馍饭 南山草 四宝之一泰山问世,“北派玉 山子”的旗帜张扬而起。专家以 这件作品为范本,总结出“北派玉 山子”的艺术特点:一、以实景为 题材,具体名胜景点均与实景基 本吻合;二、山子形貌与实景近似 或接近,一目了然;三、以山石为 骨、树木为肉、溪瀑为血脉,突出 山石,点缀以树木,以溪流瀑布串 通山石,使整个景观融为一体; 四、近景之山石树木运用树皮皴, 山石不用南宗山水之大小披麻 皴,更不能搬用“矾头”,而采用直 擦皴或大小斧劈皴。自此,北派 玉山子与南派玉山子双雄并峙, 南北呼应,在中国当代玉雕艺术 的天穹双星闪耀。 值得载于国宝史册的是, 1988 年 6 月 26 日,这件作品的第 一主创人员陈长海,因病不幸逝 世。他的心血与智慧倾注在玉山 翠绿的峰峦和葱郁的林木里,倾 注在每一处山石和白云之间,倾 注在溪流与飞瀑的浪花之中。他 没有看到作品的最终完成,他的 合作伙伴张志平,系北京玉坛“四 怪”之首潘秉衡的高足,成为他的 继任者,完成了他未竟的事业,实 现了他生前的宏愿。 二号料呈不规则斜长方体, 高 55 厘米,长边 66 厘米,短边 37 厘米,厚 36 厘米,四面均经切割, 有一面呈土黄皮壳。此件做熏, 领衔人物为工艺美术大师蔚长 海。器皿这类平素活计,虽是北 京市玉器厂的长项,在国内无人 可以比肩,但摆在他们面前的任 务仍然是艰巨的。此中关键性的 工艺难关是怎样旋成直径30多 厘米的球体来。厂里原有的碗形 砣、旋碗机两种设备,都不能胜任 这道工序,必须对设备加工革新, 改造制成一台新型的加工规格 大、精确度高的大型旋活机。此 熏由顶(钮)、盖、球身、中腰、覆盆 底等5部分组成,均从斜长方体 翠料中取出,钮和鼓形是沿绺痕 切割出的大块圆锥体所制,余下 一长方体翠料正好充作半球形下 身的主料,宽达 65 厘米,从中心 部 位 旋 出 直 径 34.5 厘 米 、高 17.25厘米的半球体身,再从此中 取出直径 32.5 厘米、深 12.3 厘米 的半球状盖,又从盖料中旋出面 盆状底足。五部分以子母口或螺 纹口衔接成一整器。这种做法行 内称作“小料做大”。 此熏的创造性价值,不仅表 现在“小料做大”的创新工艺上, 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它的造型和装 饰上。盖的五龙钮与应龙耳都是 硕大的块体,超乎正常的盖与钮, 身与耳的比例异乎寻常,依常规 看,这样的钮、耳的体积和重量, 难免有超重失调之感,但富有经 验的大师和玉工们,将圆锥体之 钮和长方形的耳,以蟠龙为饰,施 之于锼镂之工,改实体为剔透虚 灵,减轻了重量,排除了重压抑郁 的感觉,获得了完美的艺术效 果。由于器型灵透,原材料老种、 玻璃地、水头足、翠色鲜艳的优 势,得到了极为充分的展示。另 一超乎寻常之处是,此熏造型完 全以曲线为基础单元,巧妙 地、多层次地盘绕、组合,突现 了纹饰的繁复堂皇。在玉雕 中,单一的曲线结构很容易引 出柔弱绵软、缺乏力度的视觉 效果,但此熏却无上述弱点, 反而给人以伟岸挺拔的阳刚 之美。熏上雕琢的九龙和四 灵、四神以及灵芝、蕃草等常 见的传统图案,形象上富有新 意,无不具有繁荣昌盛、国泰 民安的吉祥寓意,增强了熏的 文化内蕴。表现这些吉祥图 案的工艺手法,丰富多彩而又 和谐统一,凸起的五龙钮与应 龙大耳,本来就有着可供各角 度观赏的圆雕效果,又兼用镂 空、隐起、阴刻等工艺手法,雕 琢其细部,还琢出 4 个活环,应 龙耳附有两大活环,还有鼓腰 上的活环,上、下3层,共10个 活环。盖与足各有 4 个花瓣状 开光,内填“四灵”与“四神”。 可以说,此熏的雕琢工艺手法 无所不包、样样俱全。 三号作品的设计者是老 艺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高 祥。他13岁即入旧京城“顾成 召”玉器作坊学艺,师从琢玉名家 顾成召。出师后,先后到“瀛昌 祥”等玉石作坊,与著名艺人、师 兄刘德瀛、陈文忠一起做活。高 祥以擅长雕琢花卉而闻名于世, 追求“绝、润、精、俏”,用料上常有 绝处逢生的本领,时见神思妙想, 多有神来之笔。其翡翠作品《三 秋瓶》,被认为是北京玉雕花卉水 平最高的杰作。把质地相对较差 的三号料交给他,可谓物尽其用, 人尽其才。 三号料确定做提梁花篮,必 须首先解决提梁、活链、花卉和花 篮如何取材的问题。难在这 4 部 分不仅出自同一块料,还要连接 为一体。该料中心部位一块绿, 是全料中的最佳处,按保绿、亮 绿、突出绿的原则,创作者将其设 置在造型最突出的上面,以其为 中心,找出提梁、两条活链、篮盆 和底平。活链的雕琢曾遇到不少 问题,在不如人意的料坯上,取出 数十环相连的活链子,确是一种 冒险的举动,实际上在加工过程 中,也经历了如履薄冰的险境。 花篮里的花卉也费琢磨。经 过讨论,高祥他们决定以绿色的 菊花和藕荷色的牡丹为主体花 卉,辅之以玉兰、梅花、月季、荷 苞、茶花、萱草等穿插于主花周 围。花篮的用料为暗青色,发蒙, 工程人员采用掏膛处理,从篮的 底部向上打了深6厘米的管形 孔,挖掉余肉,然后镶底密封,同 时将花篮表面遍饰镂空菱形格, 斜交的骨架雕刻牙编纹,制成仿 牙雕的八角花篮。 最后的插花拼镶工艺也是一 个难题,将若干形色各异的花卉 和枝叶,拼镶成一束篮中之花,并 非易事,工程人员将困难逐一克 服,将一丛惊艳绽放、永不凋谢的 百花成功拼镶于篮中。于此,一 件国内最大、最美、代表 20 世纪 最高水平的翠雕活链百花篮,终 告诞生。 (11) 那些年月,公社干部包 括上山下乡的省、市、县干部 到农村都是吃派饭。给谁家 派饭是有条件要求的,不是 贫下中农、不是积极分子、不 是“五好社员”的一般是绝对 不给派饭的。谁家能够被 “派”上给干部管饭,那可是 蓬荜生辉的事情。男人要买 一包香烟,与其说是招待客 人,倒不如说是给自己长个 脸、扎个势,显摆显摆火红的 日子。女人把屋里屋外收拾 得干干净净的,尽其所能地 表现自己。只要有管饭的任 务,头一天就得和酵面,赶天 明就得或蒸或烙把馍做出 来。因为一日三餐都少不了 馍,而且肯定是白馍。 但也不是说每家都能做 到这样,对一些家庭来说,一 旦被派给干部管饭,那可是 娘哭娃叫唤的事情。记得公 社的梁副主任到一位李姓贫 下中农家吃派饭,李家的日 子不是太好,公社干部到家 吃饭,来不及和酵面,赶急着 买回了苏打面烙了个硬面锅 盔馍,一切四瓣摆上饭桌。 梁主任饭量真不算小,一口 气吃下了三瓣,当伸手吃第 四瓣的时候,目不转睛瞅着 饭桌的两个孩子“哇”的一声 哭了。原来父母给孩子有承 诺:公社干部最多吃两瓣,剩 下的两瓣兄弟俩一人一瓣。 结果连一瓣都没了,只能望 馍大哭。梁主任不知所以 然,还是吃干吃净了。可两 个孩子的眼泪把父母的心 给哭碎了,男人嫌女人咋不 把馍烙大些,或多烙一个 馍。女人一气之下把面瓮 翻了个底朝天,腾空扫净不 足一把面。真是巧妇难为 无米之炊啊! 这样的故事在当今社 会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在那 些年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情。生产队“三夏”时抢收 抢种,忙活的时候都搞“夜 战”,夜里参加干活的待遇 就是每人发一个大白馍。 男人不顾家,一般都吃到自 己肚子里了;女人一般都舍 不得吃,拿回家掰了几块给 孩子们吃,兄弟姐妹还为分 馍块大块小闹别扭,可想而 知,那个时候白馍对普通人 家、特别是普通农村人家来 说多么金贵啊。 我作为最普通不过的农 村人,在那些年月吃馍特别 是吃白馍的机会是很少的, 即使过大年,一般过了正月 初五就把吃馍的嘴挂起来 了。一日三餐那时谈不上, 一日两餐都是“锅里能看见 碗、碗里能看见人”的粗茶淡 饭,对馍的期盼那真是吃了 一个想一个,吃了上回想下 回。平时给村里的老人五保 户隔几天担几担水,不是我 有多高的觉悟,也不是献殷 勤,其实就是指望着人家偶 尔能给一个馍吃。不管是黑 馍还是白馍,只要拿到手上, 就狼吞虎咽地吃了。有时跑 到家兄修水库的工地上,在 家兄眼前晃荡或有话无话地 瞎聊,目的是指望家兄从民 工灶上给我买一个白蒸馍 吃。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 年,家兄每次都会给我买馍, 自己省着吃或吃粗粮。直到 现在,那蒸馍的味道还刻在 我的记忆里,一辈子都抹不 去、忘不掉。 虽然,在众多菜蔬当中, 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叫法独 特的名字,但最让人感觉有 些无厘头的,当属茼蒿。它 的另一个别名,令人惊讶地 叫做“打某菜”,听起来匪夷 所思,读起来也滑稽好玩。 茼蒿是一种长相一般的 植物,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它 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就算 将它摆在菜架最显眼的位 置,相信,大多数人对它都会 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人不能 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 茼蒿食用率最高的地 方,大约是在火锅店里。在 那里,才能经常看到它的身 影。可对许多人来说,谁会 每天为了吃它,而专门去准 备一趟程序繁杂、劳时费神 的火锅呢? 在我们老家,很少有人 种植茼蒿。因为它既换不来 钱,吃起来口感也不大好,所 以,它从不受村人待见。不 过,不受待见,并不代表没有 人种它,朱秀才便是例外。 留着山羊胡子的朱秀才读过 几年私塾,肚子里装满了墨 水,是我们村里的高人。 每年,在惊蛰来临的前 几天,已一大把年纪的朱秀 才,会像往年一样,在屋后收 拾一块平地,撒下茼蒿的种 子,然后耐心地等着茼蒿的 生根发芽。对于朱秀才种植 茼蒿这件事,村里的人虽然 不当面发表任何意见,但见 面时,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 声“哼”,却代表了一切。然 而,朱秀才毕竟是有学问和 见过世面的人,他怎么会傻 到把其他人的看法当真呢? 时间不长,朱秀才种植 的茼蒿,就长出了嫩嫩的肥 茎和细长的叶子。这时,朱 秀才会仔细地将那些茎叶采 摘回家,用热水一焯,捣点蒜 末,放点咸盐,然后蘸一丁点 儿生菜油,冷拌了吃。 有次,我去朱秀才家借 东西,刚好看见朱秀才喝着 小酒,就着凉拌茼蒿,美滋滋 地吃着。看到我来,朱秀才 疼爱地夹了一筷头茼蒿塞进 我的嘴里。 本来,我一直听我妈的 话,不吃人家的任何东西。 不过,对于从没吃过茼蒿的 我来说,还是抵挡不住它的 诱惑,红着脸张开了嘴。我 小心谨慎地咬了几下,竟然 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反而有些爽口,最后一下子 就咽了下去。 听朱秀才说,这种菜名 叫打某菜,学名叫茼蒿。我 奇怪地问,为什么叫这种奇 怪的名字。朱秀才喝了口酒 后,笑呵呵对我说,很早以 前,据说有一位粗鲁的丈夫, 有一天,他买了茼蒿回家让 老婆煮来吃。老婆煮好后端 出来,他发现一大堆茼蒿只 剩下了一小盘。丈夫不知道 茼蒿煮熟后,体积会缩小很 多,以为是老婆偷吃了,于是 便很生气地打老婆,所以,有 人把茼蒿叫做“打某菜”。 茼蒿在成熟期时,长相 要比初时好看得多。这时, 它会开出黄色的小花,花朵 状如小菊花,所以,有的地方 也称它为菊花菜。春日的阳 光闪烁着照耀在那些小黄花 上,金黄,灿烂,耀眼。在春 风的微微摇漾下,很柔很美。 春分过后,苘蒿正值鲜 嫩,吃时,可放汤,可炒吃,最 是开胃清肠,是春季调和五 脏的最佳菜蔬。不过,我还 是常用水焯了吃,关键是辣 椒蘸水的调制,必须正宗到 位。同时,还要加入适量芝 麻酱,拌匀即可。 焯水后的茼蒿还是那样 的碧绿茵茵,煞是可爱。挑 上一根,蘸着汁子,吃得满嘴 生辣鲜香。一种咀嚼的妙 境,在口腔的运动中,得到前 所未有的解放,实乃回味无 穷。 《本经逢原》里说:“茼蒿 气浊,能助相火,多食动风 气,熏人心,令人气满”,故一 次不可吃得太多。可是,吃 起来,今日不记昨日,谁又会 记得前人说过的那些话呢? 有一日,忽发少年狂,看 星座与花语。查了一下自己 的生日花,竟然发现是白菊 花。茼蒿与菊相亲,由此,自 是对茼蒿喜欢得紧了。 打某菜 姚秦川 乡村是庄稼和乡村植物 的产房。而一年四季的庄稼 们,则是乡村粗野的汉子和 柔情如水的小媳妇。 春天,漫山遍野金黄色 的油菜花,如一幅油画一般, 将小小的乡村人家也装进了 画框。乡村因此而色彩浓烈 艳丽,香气四溢,就连乡村人 家门前的那条小溪,那一朵 朵蹦起跃下的浪花,也奔流 着芬芳的气息。 难怪,我村前那条瘦弱 的小河,便被村人们亲昵地 称为“香溪”。 我想,我家乡的河流是 一位野丫头,她虽然粗服乱 头,布衣荆钗,但她绝对不会 流淌什么脂粉之气。她春天 从油菜花的原野上流过,夏 天从农家的瓜果菜园淌过, 秋天又沾了一溪的稻花,一 溪的荷香,亦因此,在有月的 晚上,在大片大片玉米林叭 叭的拔节声中,我家的那条 河,那条小溪,便在每一捧流 水里,都饱含了乡村原野上五 谷杂粮的成熟气味和庄稼的 芬芳,不但给整个乡村蕴含了 一层朦胧的水气,也给了乡村 女孩儿一股灵秀之气。 乡村五月,麦子成熟了, 整个大地原野一片金黄,在 乳汁一般的月色下,微风吹 过,如一片波涛滚滚的大海, 把我的小小村子,如一只小 船一般,淹没在一片纯粹的 麦香之中。而那淡蓝色的远 山里,以及小溪流过的白杨 树林里,正有一只鸟,如怨妇 一般,声声哽咽:我儿种错 —我儿种错就在这种鸟的呼唤声 中,庄稼地边涧畔畔上的南 瓜花,便在月色里一大朵一 大朵悄然开放了。乡村土瓦 房前的三两树杏子也在一夜 之间变得麦子一般黄亮,第 二天一早,那些握着霜刃走 向麦田的乡亲们,便在老梁 叔的吆喝声中,吃上麦黄杏 了。 原野上的麦子才收割不 久,整个乡村世界和田野上, 又被一片又一片绿得发黑的 苞谷林覆盖。而村前大河边 的那几顷稻田里也一片葱 绿,一枝才出水不久的小荷 上,便站着一只红色的蜻蜓, 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似 坠欲坠又勉强站立的模样, 让人顿生怜悯之情。最是月 色荡满河川的夜晚,正万籁 俱寂,突然一声蛙鸣如冲天 炮一般从水田里弹出,瞬间, 那千只万只青蛙像听到了冲 锋号似的,全都亮开嗓门鼓 噪起来,满世界一片震天动 地的蛙声,宏大如乐团,使 整个乡村大地,都弥漫在一 种民间的土地的田园的音 乐之中。 当一场凉爽的秋风掠 过,粮食如排着队伍一般,一 垛又一垛从田野上回到乡 村,且一疙瘩金黄,一疙瘩鲜 亮地挂在农家的屋檐下,或 架在门前核桃树柿子树的树 枝上。大豆如调皮的孩子, 老是趁着大人不注意,便在 场院里蹦蹦跳跳,东藏一颗 西躲一颗,逗得三两只花喜 鹊总是在庄稼院里一边装模 作样地报喜,一边在草丛里, 在苞谷杆上,在土墙的角落里 寻寻觅觅。这时候,乡村大地 一片空白,只有涧畔畔上的柿 子树,举起千万颗红灯笼,守 望着空荡荡的庄稼大地。一 场大雪刚刚下过,太阳一出 来,那满天满地的原野上,仿 佛是突然在一夜之间,便窜出 了一片又一片葱绿色的麦苗, 一直绿到天涯。 乡村,是庄稼的乡村。 而那重复了又重复的春 夏秋冬,又总是在一茬又一 茬的庄稼和瓜果蔬菜的轮回 中,给乡村换上了一层又一 层盛装。 周末加班,可以选择一 天轮休,他们都抢周五,因为 可以和下个周末连起来出去 小玩儿一圈,留下我能选择 的就只有周一了,于是我拥 有了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星期 一。周日晚上,我就像赚了 一笔钱不知该怎么花的土 豪,卧在沙发上,抱着遥控 器,看到各个台都跟我再见, 才想起来应该呼朋唤友来个 周末狂欢,可是转念一想,明 天对我来说是周末,对人家 来说是最不受欢迎的周一。 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古 代把这个点儿叫子时,正是 影视剧里的敲更人打着哈 欠敲着梆子叫唤“天干物 燥,小心火烛”的当儿。而 窗外,月明星稀,整个城市 都沉默了,只有该死的渣土 车轰轰隆隆,随风潜入夜, 路宽任我疯。 我枕着工地的轰鸣声睡 去,伴着广场舞的乐声醒 来。想起多年前,我住在一 个布匹批发市场里,确切地 说,当时刚毕业,没有宿舍, 住在陌生城市一间地下室 的仓库里,其实,那个仓库 就是我的办公室。每天半 夜,大型卡车才被允许进 城,市场开始卸货,大匹布 料从卡车上推下来,发出巨 大的砰砰声,就像有人接 二连三从楼上跳下来,砸在 我头顶,听得人心惊肉跳。 为了磨炼自己的没心没肺, 我索性戴上耳机,借助想象 力度过睡前黑暗,一觉跌入 流光溢彩的梦境。有一天 夜半子时,有人跑下来,激 烈地敲着地下室的门,嘴里 喊着我听不清也听不懂的 当地方言,我的反应是,熄 灯、躺下、睡着、做梦,第二 天,听说夜里卸货的时候, 有人把烟头扔到布匹上起 火了,而我,一点儿也没有 后怕,也不留恋那所谓的花 样年华。 现在想来,那种绝望不 是因为年龄或处境,而是因 —没有星期一,因为工 作场所和生活场所没有分 开,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也 搅和在一起,不仅没有周一, 连上下班也没有边界,于是 生活呈现给我的只有蜗居、 卑微、忍耐,还有仿佛永无希 望的努力……没有一个分外 黑暗的周一来刷新节奏,导 致生命里没有一丝高光。话 说还要感谢周一例会,如果 说还有比地下室更无边的黑 暗,那就是周一例会,就像小 品里的台词:“我找不到我的 腰,哪里疼我才知道哪里是 我的腰。”周一例会就是那个 动不动疼一疼的腰,提醒咱 其他不疼的部位有多幸运多 舒坦。但是这种阿 Q 式的安 慰仅限于自我安慰,别人如 此提醒就不好玩了,比如周 一例会上 ,上司总是说 :“看 看现在就业形式多紧张,你 们还不珍惜,让你们擦个窗 户打扫个卫生你们都有怨 言,一点儿没有奉献精神 ……”上司在上面讲话,小咪 在底下私语:“我就是不想打 扫卫生,我家卫生都是钟点 工打扫的,我在家都不擦窗 户,我老公把窗户擦得亮亮 的,然后他招呼我说:亲爱 的,坐这儿晒太阳,这里有阳 光!” 小咪家窗户到底是她擦 还是她老公擦还是钟点工擦 不得而知,其实小咪到底有 没有老公,老公到底擦不擦 窗户,也不得而知,别人家 的真相,永远都是微信朋友 圈里的火热周末,他们秀 郊游秀烧烤秀美食秀合家 欢,透过几张其乐融融的 照片,你看不出来他们周 一到周五在单位里累得跟 马似的,用上司的话是“马 不扬鞭自奋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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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4月1日 星期五 www.xiancn.com 11专栏·连载责任编辑商臻视觉编辑陈枫

组版马爱贤校对闫含

秘 境

作品通过对中华翡翠文化追根溯源地缜密叙述,披露了玉石界鲜为人知的隐秘以及重大事件,鲜活地提炼出诸多关键性的人物形象,表现了特殊行业者的人生追求和起伏命运。

连载

白描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中国玉器市场见闻录

庄稼的四季 □程玉宇

班异族

稼乡村

黑色星期一 □二芮

馍饭 □南山草

四宝之一泰山问世,“北派玉山子”的旗帜张扬而起。专家以这件作品为范本,总结出“北派玉山子”的艺术特点:一、以实景为题材,具体名胜景点均与实景基本吻合;二、山子形貌与实景近似或接近,一目了然;三、以山石为骨、树木为肉、溪瀑为血脉,突出山石,点缀以树木,以溪流瀑布串通山石,使整个景观融为一体;四、近景之山石树木运用树皮皴,山石不用南宗山水之大小披麻皴,更不能搬用“矾头”,而采用直擦皴或大小斧劈皴。自此,北派玉山子与南派玉山子双雄并峙,

南北呼应,在中国当代玉雕艺术的天穹双星闪耀。

值得载于国宝史册的是,1988年6月26日,这件作品的第一主创人员陈长海,因病不幸逝世。他的心血与智慧倾注在玉山翠绿的峰峦和葱郁的林木里,倾注在每一处山石和白云之间,倾注在溪流与飞瀑的浪花之中。他没有看到作品的最终完成,他的合作伙伴张志平,系北京玉坛“四怪”之首潘秉衡的高足,成为他的继任者,完成了他未竟的事业,实现了他生前的宏愿。

二号料呈不规则斜长方体,高55厘米,长边66厘米,短边37厘米,厚36厘米,四面均经切割,有一面呈土黄皮壳。此件做熏,领衔人物为工艺美术大师蔚长海。器皿这类平素活计,虽是北京市玉器厂的长项,在国内无人可以比肩,但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仍然是艰巨的。此中关键性的工艺难关是怎样旋成直径30多厘米的球体来。厂里原有的碗形砣、旋碗机两种设备,都不能胜任这道工序,必须对设备加工革新,改造制成一台新型的加工规格大、精确度高的大型旋活机。此熏由顶(钮)、盖、球身、中腰、覆盆底等5部分组成,均从斜长方体翠料中取出,钮和鼓形是沿绺痕切割出的大块圆锥体所制,余下一长方体翠料正好充作半球形下身的主料,宽达65厘米,从中心部 位 旋 出 直 径 34.5 厘 米 、高17.25厘米的半球体身,再从此中取出直径32.5厘米、深12.3厘米的半球状盖,又从盖料中旋出面盆状底足。五部分以子母口或螺纹口衔接成一整器。这种做法行内称作“小料做大”。

此熏的创造性价值,不仅表

现在“小料做大”的创新工艺上,更重要的是表现在它的造型和装饰上。盖的五龙钮与应龙耳都是硕大的块体,超乎正常的盖与钮,身与耳的比例异乎寻常,依常规看,这样的钮、耳的体积和重量,难免有超重失调之感,但富有经验的大师和玉工们,将圆锥体之钮和长方形的耳,以蟠龙为饰,施之于锼镂之工,改实体为剔透虚灵,减轻了重量,排除了重压抑郁的感觉,获得了完美的艺术效果。由于器型灵透,原材料老种、玻璃地、水头足、翠色鲜艳的优势,得到了极为充分的展示。另一超乎寻常之处是,此熏造型完全以曲线为基础单元,巧妙地、多层次地盘绕、组合,突现了纹饰的繁复堂皇。在玉雕中,单一的曲线结构很容易引出柔弱绵软、缺乏力度的视觉效果,但此熏却无上述弱点,反而给人以伟岸挺拔的阳刚之美。熏上雕琢的九龙和四灵、四神以及灵芝、蕃草等常见的传统图案,形象上富有新意,无不具有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吉祥寓意,增强了熏的文化内蕴。表现这些吉祥图案的工艺手法,丰富多彩而又和谐统一,凸起的五龙钮与应龙大耳,本来就有着可供各角度观赏的圆雕效果,又兼用镂空、隐起、阴刻等工艺手法,雕琢其细部,还琢出4个活环,应龙耳附有两大活环,还有鼓腰上的活环,上、下3层,共10个活环。盖与足各有4个花瓣状开光,内填“四灵”与“四神”。可以说,此熏的雕琢工艺手法无所不包、样样俱全。

三号作品的设计者是老艺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高

祥。他 13 岁即入旧京城“顾成召”玉器作坊学艺,师从琢玉名家顾成召。出师后,先后到“瀛昌祥”等玉石作坊,与著名艺人、师兄刘德瀛、陈文忠一起做活。高祥以擅长雕琢花卉而闻名于世,追求“绝、润、精、俏”,用料上常有绝处逢生的本领,时见神思妙想,多有神来之笔。其翡翠作品《三秋瓶》,被认为是北京玉雕花卉水平最高的杰作。把质地相对较差的三号料交给他,可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三号料确定做提梁花篮,必须首先解决提梁、活链、花卉和花篮如何取材的问题。难在这4部

分不仅出自同一块料,还要连接为一体。该料中心部位一块绿,是全料中的最佳处,按保绿、亮绿、突出绿的原则,创作者将其设置在造型最突出的上面,以其为中心,找出提梁、两条活链、篮盆和底平。活链的雕琢曾遇到不少问题,在不如人意的料坯上,取出数十环相连的活链子,确是一种冒险的举动,实际上在加工过程中,也经历了如履薄冰的险境。

花篮里的花卉也费琢磨。经过讨论,高祥他们决定以绿色的菊花和藕荷色的牡丹为主体花卉,辅之以玉兰、梅花、月季、荷苞、茶花、萱草等穿插于主花周

围。花篮的用料为暗青色,发蒙,工程人员采用掏膛处理,从篮的底部向上打了深 6 厘米的管形孔,挖掉余肉,然后镶底密封,同时将花篮表面遍饰镂空菱形格,斜交的骨架雕刻牙编纹,制成仿牙雕的八角花篮。

最后的插花拼镶工艺也是一个难题,将若干形色各异的花卉和枝叶,拼镶成一束篮中之花,并非易事,工程人员将困难逐一克服,将一丛惊艳绽放、永不凋谢的百花成功拼镶于篮中。于此,一件国内最大、最美、代表20世纪最高水平的翠雕活链百花篮,终告诞生。 (11)

那些年月,公社干部包括上山下乡的省、市、县干部到农村都是吃派饭。给谁家派饭是有条件要求的,不是贫下中农、不是积极分子、不是“五好社员”的一般是绝对不给派饭的。谁家能够被

“派”上给干部管饭,那可是蓬荜生辉的事情。男人要买一包香烟,与其说是招待客人,倒不如说是给自己长个脸、扎个势,显摆显摆火红的日子。女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尽其所能地表现自己。只要有管饭的任务,头一天就得和酵面,赶天明就得或蒸或烙把馍做出来。因为一日三餐都少不了馍,而且肯定是白馍。

但也不是说每家都能做到这样,对一些家庭来说,一旦被派给干部管饭,那可是娘哭娃叫唤的事情。记得公社的梁副主任到一位李姓贫下中农家吃派饭,李家的日子不是太好,公社干部到家吃饭,来不及和酵面,赶急着买回了苏打面烙了个硬面锅

盔馍,一切四瓣摆上饭桌。梁主任饭量真不算小,一口气吃下了三瓣,当伸手吃第四瓣的时候,目不转睛瞅着饭桌的两个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原来父母给孩子有承诺:公社干部最多吃两瓣,剩下的两瓣兄弟俩一人一瓣。结果连一瓣都没了,只能望馍大哭。梁主任不知所以然,还是吃干吃净了。可两个孩子的眼泪把父母的心给哭碎了,男人嫌女人咋不把馍烙大些,或多烙一个馍。女人一气之下把面瓮翻了个底朝天,腾空扫净不足一把面。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样的故事在当今社会发生的概率很小,但在那些年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生产队“三夏”时抢收抢种,忙活的时候都搞“夜战”,夜里参加干活的待遇就是每人发一个大白馍。男人不顾家,一般都吃到自己肚子里了;女人一般都舍不得吃,拿回家掰了几块给

孩子们吃,兄弟姐妹还为分馍块大块小闹别扭,可想而知,那个时候白馍对普通人家、特别是普通农村人家来说多么金贵啊。

我作为最普通不过的农村人,在那些年月吃馍特别是吃白馍的机会是很少的,即使过大年,一般过了正月初五就把吃馍的嘴挂起来了。一日三餐那时谈不上,一日两餐都是“锅里能看见碗、碗里能看见人”的粗茶淡饭,对馍的期盼那真是吃了一个想一个,吃了上回想下回。平时给村里的老人五保户隔几天担几担水,不是我有多高的觉悟,也不是献殷勤,其实就是指望着人家偶尔能给一个馍吃。不管是黑馍还是白馍,只要拿到手上,就狼吞虎咽地吃了。有时跑到家兄修水库的工地上,在家兄眼前晃荡或有话无话地瞎聊,目的是指望家兄从民工灶上给我买一个白蒸馍吃。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家兄每次都会给我买馍,自己省着吃或吃粗粮。直到现在,那蒸馍的味道还刻在我的记忆里,一辈子都抹不去、忘不掉。

山忆旧

虽然,在众多菜蔬当中,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叫法独特的名字,但最让人感觉有些无厘头的,当属茼蒿。它的另一个别名,令人惊讶地叫做“打某菜”,听起来匪夷所思,读起来也滑稽好玩。

茼蒿是一种长相一般的植物,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它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就算将它摆在菜架最显眼的位置,相信,大多数人对它都会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人不能准确地叫出它的名字。

茼蒿食用率最高的地方,大约是在火锅店里。在那里,才能经常看到它的身影。可对许多人来说,谁会每天为了吃它,而专门去准备一趟程序繁杂、劳时费神的火锅呢?

在我们老家,很少有人种植茼蒿。因为它既换不来钱,吃起来口感也不大好,所以,它从不受村人待见。不过,不受待见,并不代表没有人种它,朱秀才便是例外。留着山羊胡子的朱秀才读过几年私塾,肚子里装满了墨水,是我们村里的高人。

每年,在惊蛰来临的前几天,已一大把年纪的朱秀才,会像往年一样,在屋后收拾一块平地,撒下茼蒿的种子,然后耐心地等着茼蒿的生根发芽。对于朱秀才种植

茼蒿这件事,村里的人虽然不当面发表任何意见,但见面时,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哼”,却代表了一切。然而,朱秀才毕竟是有学问和见过世面的人,他怎么会傻到把其他人的看法当真呢?

时间不长,朱秀才种植的茼蒿,就长出了嫩嫩的肥茎和细长的叶子。这时,朱秀才会仔细地将那些茎叶采摘回家,用热水一焯,捣点蒜末,放点咸盐,然后蘸一丁点儿生菜油,冷拌了吃。

有次,我去朱秀才家借东西,刚好看见朱秀才喝着小酒,就着凉拌茼蒿,美滋滋地吃着。看到我来,朱秀才疼爱地夹了一筷头茼蒿塞进我的嘴里。

本来,我一直听我妈的话,不吃人家的任何东西。不过,对于从没吃过茼蒿的我来说,还是抵挡不住它的诱惑,红着脸张开了嘴。我小心谨慎地咬了几下,竟然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反而有些爽口,最后一下子就咽了下去。

听朱秀才说,这种菜名叫打某菜,学名叫茼蒿。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叫这种奇怪的名字。朱秀才喝了口酒后,笑呵呵对我说,很早以前,据说有一位粗鲁的丈夫,有一天,他买了茼蒿回家让

老婆煮来吃。老婆煮好后端出来,他发现一大堆茼蒿只剩下了一小盘。丈夫不知道茼蒿煮熟后,体积会缩小很多,以为是老婆偷吃了,于是便很生气地打老婆,所以,有人把茼蒿叫做“打某菜”。

茼蒿在成熟期时,长相要比初时好看得多。这时,它会开出黄色的小花,花朵状如小菊花,所以,有的地方也称它为菊花菜。春日的阳光闪烁着照耀在那些小黄花上,金黄,灿烂,耀眼。在春风的微微摇漾下,很柔很美。

春分过后,苘蒿正值鲜嫩,吃时,可放汤,可炒吃,最是开胃清肠,是春季调和五脏的最佳菜蔬。不过,我还是常用水焯了吃,关键是辣椒蘸水的调制,必须正宗到位。同时,还要加入适量芝麻酱,拌匀即可。

焯水后的茼蒿还是那样的碧绿茵茵,煞是可爱。挑上一根,蘸着汁子,吃得满嘴生辣鲜香。一种咀嚼的妙境,在口腔的运动中,得到前所未有的解放,实乃回味无穷。

《本经逢原》里说:“茼蒿气浊,能助相火,多食动风气,熏人心,令人气满”,故一次不可吃得太多。可是,吃起来,今日不记昨日,谁又会记得前人说过的那些话呢?

有一日,忽发少年狂,看星座与花语。查了一下自己的生日花,竟然发现是白菊花。茼蒿与菊相亲,由此,自是对茼蒿喜欢得紧了。

打某菜 □姚秦川

木人生

乡村是庄稼和乡村植物的产房。而一年四季的庄稼们,则是乡村粗野的汉子和柔情如水的小媳妇。

春天,漫山遍野金黄色的油菜花,如一幅油画一般,将小小的乡村人家也装进了画框。乡村因此而色彩浓烈艳丽,香气四溢,就连乡村人家门前的那条小溪,那一朵朵蹦起跃下的浪花,也奔流着芬芳的气息。

难怪,我村前那条瘦弱的小河,便被村人们亲昵地称为“香溪”。

我想,我家乡的河流是一位野丫头,她虽然粗服乱头,布衣荆钗,但她绝对不会流淌什么脂粉之气。她春天从油菜花的原野上流过,夏天从农家的瓜果菜园淌过,秋天又沾了一溪的稻花,一溪的荷香,亦因此,在有月的晚上,在大片大片玉米林叭叭的拔节声中,我家的那条河,那条小溪,便在每一捧流水里,都饱含了乡村原野上五谷杂粮的成熟气味和庄稼的芬芳,不但给整个乡村蕴含了一层朦胧的水气,也给了乡村女孩儿一股灵秀之气。

乡村五月,麦子成熟了,

整个大地原野一片金黄,在乳汁一般的月色下,微风吹过,如一片波涛滚滚的大海,把我的小小村子,如一只小船一般,淹没在一片纯粹的麦香之中。而那淡蓝色的远山里,以及小溪流过的白杨树林里,正有一只鸟,如怨妇一般,声声哽咽:我儿种错——我儿种错——

就在这种鸟的呼唤声中,庄稼地边涧畔畔上的南瓜花,便在月色里一大朵一大朵悄然开放了。乡村土瓦房前的三两树杏子也在一夜之间变得麦子一般黄亮,第二天一早,那些握着霜刃走向麦田的乡亲们,便在老梁叔的吆喝声中,吃上麦黄杏了。

原野上的麦子才收割不久,整个乡村世界和田野上,又被一片又一片绿得发黑的苞谷林覆盖。而村前大河边的那几顷稻田里也一片葱绿,一枝才出水不久的小荷上,便站着一只红色的蜻蜓,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似坠欲坠又勉强站立的模样,让人顿生怜悯之情。最是月色荡满河川的夜晚,正万籁俱寂,突然一声蛙鸣如冲天

炮一般从水田里弹出,瞬间,那千只万只青蛙像听到了冲锋号似的,全都亮开嗓门鼓噪起来,满世界一片震天动地的蛙声,宏大如乐团,使整个乡村大地,都弥漫在一种民间的土地的田园的音乐之中。

当一场凉爽的秋风掠过,粮食如排着队伍一般,一垛又一垛从田野上回到乡村,且一疙瘩金黄,一疙瘩鲜亮地挂在农家的屋檐下,或架在门前核桃树柿子树的树枝上。大豆如调皮的孩子,老是趁着大人不注意,便在场院里蹦蹦跳跳,东藏一颗西躲一颗,逗得三两只花喜鹊总是在庄稼院里一边装模作样地报喜,一边在草丛里,在苞谷杆上,在土墙的角落里寻寻觅觅。这时候,乡村大地一片空白,只有涧畔畔上的柿子树,举起千万颗红灯笼,守望着空荡荡的庄稼大地。一场大雪刚刚下过,太阳一出来,那满天满地的原野上,仿佛是突然在一夜之间,便窜出了一片又一片葱绿色的麦苗,一直绿到天涯。

乡村,是庄稼的乡村。而那重复了又重复的春

夏秋冬,又总是在一茬又一茬的庄稼和瓜果蔬菜的轮回中,给乡村换上了一层又一层盛装。

周末加班,可以选择一天轮休,他们都抢周五,因为可以和下个周末连起来出去小玩儿一圈,留下我能选择的就只有周一了,于是我拥有了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星期一。周日晚上,我就像赚了一笔钱不知该怎么花的土豪,卧在沙发上,抱着遥控器,看到各个台都跟我再见,才想起来应该呼朋唤友来个周末狂欢,可是转念一想,明天对我来说是周末,对人家来说是最不受欢迎的周一。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古代把这个点儿叫子时,正是影视剧里的敲更人打着哈欠敲着梆子叫唤“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当儿。而窗外,月明星稀,整个城市都沉默了,只有该死的渣土车轰轰隆隆,随风潜入夜,路宽任我疯。

我枕着工地的轰鸣声睡去,伴着广场舞的乐声醒来。想起多年前,我住在一个布匹批发市场里,确切地说,当时刚毕业,没有宿舍,住在陌生城市一间地下室的仓库里,其实,那个仓库就是我的办公室。每天半夜,大型卡车才被允许进

城,市场开始卸货,大匹布料从卡车上推下来,发出巨大的砰砰声,就像有人接二连三从楼上跳下来,砸在我头顶,听得人心惊肉跳。为了磨炼自己的没心没肺,我索性戴上耳机,借助想象力度过睡前黑暗,一觉跌入流光溢彩的梦境。有一天夜半子时,有人跑下来,激烈地敲着地下室的门,嘴里喊着我听不清也听不懂的当地方言,我的反应是,熄灯、躺下、睡着、做梦,第二天,听说夜里卸货的时候,有人把烟头扔到布匹上起火了,而我,一点儿也没有后怕,也不留恋那所谓的花样年华。

现在想来,那种绝望不是因为年龄或处境,而是因为——没有星期一,因为工作场所和生活场所没有分开,工作时间和私人时间也搅和在一起,不仅没有周一,连上下班也没有边界,于是生活呈现给我的只有蜗居、卑微、忍耐,还有仿佛永无希望的努力……没有一个分外黑暗的周一来刷新节奏,导致生命里没有一丝高光。话说还要感谢周一例会,如果

说还有比地下室更无边的黑暗,那就是周一例会,就像小品里的台词:“我找不到我的腰,哪里疼我才知道哪里是我的腰。”周一例会就是那个动不动疼一疼的腰,提醒咱其他不疼的部位有多幸运多舒坦。但是这种阿Q式的安慰仅限于自我安慰,别人如此提醒就不好玩了,比如周一例会上,上司总是说:“看看现在就业形式多紧张,你们还不珍惜,让你们擦个窗户打扫个卫生你们都有怨言,一点儿没有奉献精神……”上司在上面讲话,小咪在底下私语:“我就是不想打扫卫生,我家卫生都是钟点工打扫的,我在家都不擦窗户,我老公把窗户擦得亮亮的,然后他招呼我说:亲爱的,坐这儿晒太阳,这里有阳光!”

小咪家窗户到底是她擦还是她老公擦还是钟点工擦不得而知,其实小咪到底有没有老公,老公到底擦不擦窗户,也不得而知,别人家的真相,永远都是微信朋友圈里的火热周末,他们秀郊游秀烧烤秀美食秀合家欢,透过几张其乐融融的照片,你看不出来他们周一到周五在单位里累得跟马似的,用上司的话是“马不扬鞭自奋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