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花 萦乡愁yfdzb.ycnews.cn/yfdz/20200802/html/543bf601f31a5c9f9ec...2020/08/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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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龙飞 刊头题字:吴洪春 刊头题字:吴洪春 丹顶鹤 2020年8月2日 星期日 3 电子信箱: [email protected] 责任编辑:周湛军章芸芸 电话:88303591 邹娟娟 故乡的盛夏,正是“南瓜花儿” 盛开的时节。 记得每每此时,父亲总爱带着 我和弟弟来到田边地角,查看“南 瓜花儿”。只见“南瓜花儿”黄灿灿 的,煞是惹眼,我们禁不住惊叹起 来:好好看哟! “再看仔细点,你就会有惊 喜!”父亲设置了悬念。我们充满 了神秘感,陡然间滋生了探究的念 头。 果然,我们弯腰,睁大眼睛,仔 细搜寻,终于发现父亲所说的“惊 喜” —“南瓜花儿”分雄花儿与雌 花儿,虽然都为黄色,但雄花儿仅 好看而已,雌花儿不单耐看,还会 催生“蛋蛋(南瓜儿)”。那些“蛋 蛋”恰似嗷嗷待哺的婴儿,嫩得出 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加上“南瓜花儿”的映衬,就更为可 爱了。 “哟,哟,收获不小啊!”顿时, 我们蹦跳着欢呼起来,甚至以为: “南瓜花儿”就像是天女散下的花 儿,到了人间就成为“尤物”,怎能 不惹人爱呢! “对了,南瓜花儿就是好看,关 键是还能兑现开花结果的承诺,咱 农二哥喜爱!”父亲也不例外,对 “南瓜花儿”侃侃而谈。我们则成 了忠实的听众,只任与父亲的共鸣 得以形成,只任喜爱的情愫得以升 腾。 于是,我们看完这处,又到另 一处巡视,总是对“南瓜花儿”赞不 绝口,黄得颇有“个性”,黄得田野 灿烂,黄得我们心生爱恋,岂不是 盛夏里一道养眼、怡心的景致!我 们还对“南瓜花儿”深情地祝福:抓 住大好天气时机,尽情地盛放,靓 丽这个需要进一步装点的世界;能 结瓜儿的“南瓜花儿”更要尽情享 用阳光雨露,在大地的滋养下,一 番美丽后结出 累累硕果,亮 堂农人的眼球,惬意农人的心灵。 父亲更是感动不已,除看、闻、 抚“南瓜花儿”外,还把雄花儿摘下 来“靠”在雌花儿上,祝愿“蛋蛋”成 活并茁壮成长,对“南瓜花儿”的钟 爱可见一斑。 做完这些,我们才意犹未尽地 回家,与母亲一起分享观察、思考 “南瓜花儿”的心得体会。不出所 料,母亲点了点头,显然是赞赏我 们的做法和看法。 受到父母的鼓励,从此以后, 我们常去拜访“南瓜花儿”,既解除 “相思之苦”,又能让童年生活充实 起来,还能激发我们向“南瓜花儿” 学习的动力,一箭三雕,何乐而不 为呢! 看着看着,“南瓜花儿”就从盛 放到了凋谢。我们难免伤感,还有 些失落,以至于影响到学习。这还 了得!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赶忙过来解释:“幺儿们啊,花开花 谢是自然规律,南瓜花儿也是这 样,结瓜更好,不结瓜,至少曾经美 丽过,也是值得的嘛!” 那些年,我们就这样与“南瓜 花儿”朝夕相伴,配合着母亲,享用 到了“南瓜花儿”煮稀饭、胡辣壳炒 “南瓜花儿”、凉拌“南瓜花儿”等美 味。“南瓜花儿”伴我们度过盛夏、 深秋,乃至童年,其中的欢声笑语、 幸福温馨、激励启迪也就甭提了。 所以,我们打心眼里感激名不见经 传的“南瓜花儿”。 后来,天道酬勤,我们终于考 上大学,到城里安家立业,便很少 见到“南瓜花儿”了,遗憾的情愫油 然而生。幸好,在郊区的菜地或者 楼顶邻居的菜园或者自家门前的 菜地里,在回老家看望父母时,我 们又见到了久违的“南瓜花儿”,才 减轻了遗憾之感。无奈,每个人都 有自己的事,都有自己的“家务”需 要料理,我们不得不告别“南瓜花 儿”及父母,走进茫茫人海中打拼、 奋斗,努力实现人生的价值,就像 一朵朵“南瓜花儿”一样绽放,进而 瓜果飘香,多么美好啊!不 知不觉中,“南瓜花儿”和父 母的身影一起浮现在脑 海里,甚至进入我们的 梦乡,多么甜美啊。 醒来后,我们 顿悟:黄黄的“南瓜 花儿”啊,着实 惹人爱,它与生 养我们的父母 一样,皆是刻骨 铭心、魂牵梦萦 的乡愁,一定 会让我们感 恩并热爱一 辈子。 赵宽宏 美人指,青瓜白。道一声甜脆, 打嘴也不丢。 别以为美人指是薄皮多汁的秀 气葡萄,其实是母亲特地培育的黄 瓜。少了凌厉的刺,多了几分俊俏。 春日,母亲在篱笆旁种上黄瓜 苗,挖坑撒肥,让苗兀自攀爬。风吹 雨浸后,这苗抽穗般吐出藤蔓,连茎 带须,初显美人形。篱笆变得丰富 起来,无数翠绿的嫩头伸进来,探出 去,左倚右附,匍匐不休。开花季 节,明艳的黄花宛若镶在篱笆上的 黄蝴蝶,振翅欲飞,翩然似梦。 美人指,如其形。诞生于凋谢 的黄花梦。初见,一点绿。复见,绿 中洇出黄,覆着细绒毛,露出浅浅的 纹路。花儿,一嘟噜,一簇簇地开 啊,长啊。那小小的绿,隐在宽大的 叶间,闭月羞花般,有小女儿的娇 态。美人指,腰身秀丽,呈出均匀外 延的长势,只见其长,不见其宽。 美人指,美在味。母亲总有办 法让我们吃到最新鲜的。逢到周 末,我就带孩子去菜园里摘。刚摘 的美人指是寻常黄瓜的缩微版,不 到筷子长,不足两指宽,饱满油亮, 肉质紧实。就着井水冲洗,连皮吃, 清爽甜脆。 若配点妙境,入口的感觉更 甚。巷口通风处,日落未落时,拈一 根美人指,边吃边看云霞。云如彩 绸,口齿生香。待条条彩绸散尽,瓜 亦嚼得尽兴了。剩下的几枚瓜蒂, 涂抹在空气中,让静谧的傍晚生出 潮润的清新气。彼时,我都会想起 现代诗人张君瑞写的《黄瓜吟》:“得 黄瓜两根,尽予人,后得一把,碎而 嗅,遂大喜不能禁情。”张诗人如能 亲自品尝美人指,又该留下怎样的 佳话呢? 美人指可咸可甜。古人写:白 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 白莹薄透的白苣,配圆润清甜的黄 瓜,正适合略微燥热的天气。母亲 喜欢用美人指炒鸡蛋,斜斜地切,落 入盘中,绽如绿花。加盐加油加蛋 后,完成一次华丽转身。 早餐就着加料入味的腌黄瓜为 好。小黄瓜洗完,控净水。和青椒、 生姜一起码入小盆内。锅里倒入酱 油,放八角、桂皮,大火熬。凉透后, 倒入小盆。另起油锅,放花椒烧 热。再把花椒油倒入盆内。红绿黄 白混合腌渍后,即可食用。美人指 交叠仰卧在盆中,柔韧朴素、晶亮水 滑,是田园风与烟火气的完美交融! 美人指,美在精神,生命力极 强。与泥土为伍,每片叶子的锯齿 均有绒刺,排除一切障碍,粗硬的茎 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无论在墙角 旮旯,还是在河边阴污,只要有阳 光,有水,就能开花,就能结果,结出 许多碧绿秀美的果。那些想偷食的 家禽,总是望而兴叹。故,美人指常 显婴儿般的安稳模样,永葆最美的 身姿。 美人指,内外兼修。没有大家 闺秀的华贵出身,落在寻常百姓家, 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守得一份安宁 自在。正如辛勤培育种植它的母 亲,质朴淡雅,坚定顽强! 夏牧 毫无疑问,苋菜红是红苋菜烧 出来的色彩,在我看来,那可是梦 幻般的美丽色泽。 除红苋菜外,还有一种青苋 菜,以及一种介于青红苋菜之间的 红得不透彻、不痛快的苋菜;这两 种苋菜烧不出红苋菜那种梦幻般 美丽的色泽。 那种梦幻般美丽的色泽,指的 是它的汤色。那是一种热烈的、斑 斓的颜色,能够洇染童年的梦境, 点染少年的记忆。一碗珍珠般白 花花的米饭,经一汪天然的染色剂 浸红后,就会分外娇艳地逗引着食 欲,平日里吃饭靠哄的小孩子见了 也能吃上满满的一碗。其实不仅 小孩子喜欢,我母亲晚年,见桌上 有一碗红苋菜就来了食欲。 据说苋菜种植已有数千年历 史了,甲骨文中就出现过“苋”字。 之所以叫“苋”,宋人陆佃在《埤雅》 中说,是“苋之茎叶,皆高硕而易 见,故其字从见”。 苋菜古已有之,亦是季节性的 时令蔬菜,初夏时节才开始上市。 这时令啊,就像是画在日子中的一 道看不见的线,但却能将季节分割 得清清楚楚,什么季节才会有什么 样的菜蔬面市,老祖宗告诉我们, 要“不时不食”。在我们老家,端午 要吃十二红,红苋菜是十二红中的 一红,因此每至端午节,红苋菜的 身价总会大涨。 苋菜最常见的吃法大概就是 爆炒了。炒苋菜放蒜是绝配,张爱 玲就说,“炒苋菜没蒜,不值得一 炒”。为什么?我以为,一是苋菜 遇见蒜香,其野性的土味得到恰到 好处地遮掩,而鲜香又得到了恰如 其分地激发;二是蒜有杀菌消毒之 功效;再就是苋菜从中医角度来 说,属于凉性食物,与大蒜邂逅就 可得到很好的平衡。 苋菜炒蚕豆瓣、苋菜煮汤都能 引人食欲;苋菜还可凉拌。苋菜洗 净,待水沸后将苋菜焯一下捞出, 再在凉白开中过一下;捞出攥干水 分,切成一厘米左右小段;加上茶 干、榨菜碎丁,再加入适量的盐、 糖、味精、醋、蒜末、辣椒等作料;锅 内热油,浇到调好味的苋菜上, “吱”的一声,拌匀即可。这道凉拌 苋菜立刻就变得简约而不简单,令 人垂涎三尺。 苋菜梗也好吃,周作人曾在 《苋菜梗》中说,近日从乡人处分得 腌苋菜梗来吃,对于苋菜仿佛有一 种旧雨之感。苋菜梗稍稍用盐腌 一下,与香干、青椒同炒一样好 吃。绍兴、宁波人还喜欢将苋菜梗 “霉”了吃,臭得极香。 有研究表明,苋菜富有营养, 具有清热解毒等功效;红苋菜中还 含硒,可提高人体抗辐射能力。 如此说来,苋菜的梦幻美,又 不仅仅在于它的美丽色泽了。 薄荷,味辛,性凉,喜湿,多生长 在靠近水域的阴凉处。喜欢薄荷的 这一种苍绿,可以平息人心底的风 波,去除燥热;喜欢那种淡淡的,若 有若无的清香,绵长久远。 后院,薄荷挨挨挤挤,如绿色的 云一样。春天,它往上蹿,不几日, 便薄薄地蔓延了一大片,繁茂,碧绿 清透。摘一片,放进嘴里尝尝,满口 清凉,紫色的碎花不起眼,素净,无 华,可谓低调而与世无争。 薄荷优雅安静地长在那里,浓 绿,幽密。任凉风呼啦啦掠过,由鸟 儿叽叽喳喳碎语,它依然按着自己 的秩序生长着。绿叶两两相对,边 缘锯齿井然地排着,淡紫的小花开 在暮色里,香气薄凉如水。 薄荷的香味,宛若一个女子怀 抱琵琶,风韵一下便流出来。每每 我用食指和拇指并拢,掐下薄荷嫩 叶,指间常残留薄荷清雅的香,闻着 舒心,似乎天地清旷。令人想起清 少纳言的《枕草子》,写一闲情少女, 在镇上卖花,穿“薄荷绿色及踝长 裙,长发束起,面容平淡”。 薄荷丛生,优雅安静,浓绿幽 密。叶片脉络清晰。采几片薄荷 叶,洗净冲茶,茶香氤氲。也可到河 边折一茎荷叶,晒干后烹茶。手摇 蒲扇,斜躺藤椅,看叶片沉浮,随意 荡漾,慢品细啜,浮躁消遁。喝一口 薄荷粥,最是暖心熨帖。慢慢感觉 心静了,喧嚣尘事远了,清浅流年, 这清香的薄荷粥便是简单的幸福。 《本草纲目》中云:薄荷,具有清 凉利咽,疏风散热,增进食欲,帮助 消化等功效。煮薄荷粥时先把薄荷 放入水中用文火慢熬,直到薄荷汁 液煎尽后方用勺子捞出残渣,然后 放入淘洗干净的绿豆和粳米继续烧 煮,等到粥即将煮好时再加入适量 的冰糖,最后用猛火再次烧沸即 可。熬粥时,锅内绿豆翻腾起舞,粒 粒绵软,汤色鲜翠,清香弥散。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 清欢。”想这世间一花一木、一草一 叶皆为浮生,一沙一土、一笑一念都 是尘缘。若有一处颐养身心的所 在,就像一碗粥,在袅袅香气中徐徐 地喝、慢慢地呷,与凡尘两不相碍, 于清淡中品出原味,不亦快哉。有 薄荷粥相伴的日子,夏日绵长悠远, 馨香微凉,安稳恬静。 沈顺英 一场接一场的梅雨,浇透了河坎,也浇绿 了河坎下的红蓼花。这草花,青枝葳蕤,叶色 盈翠,尤其是那长穗丰尾般的小粉花,如一张 张明媚的笑脸蔓延河畔,让观看的友人用手 机拍下,再发到朋友圈中,一时霸屏,为同窗 乡人热议。 红蓼花儿我不陌生,从小到大看着它花 开花谢,络绎不绝。红蓼花儿长在河沟旁,还 在夏日的田埂下。但凡有水的泥土就有红蓼 花儿的身影。看到这红蓼花儿,我便想起家 乡,想起童年,想起记忆中的青黄豆。 家乡的青黄豆也在河沟边,也在田埂 上。青黄豆和红蓼花是对好姊妹。只不过一 个是人点播的,一个是野生的,一个在田埂边 上,一个在田埂下坎处。还有一个不同的是, 青黄豆一路到头整整齐齐的,如绿色屏障,而 红蓼花儿则是三三两两,随性而散漫。 田埂的宽度仅仅一二尺,但其作用不一 般。队与队之间的划界,户与户自留地的相 隔,都凭田埂一路分。不仅如此,乡亲们挑担 劳作、人牛行走和收种,都靠这田埂来来去去 走。田埂的四季也不会闲置,点豆子种芝麻 是必须的,但最常见的是点豆子。豆子与稻 子麦子相适应,夏季相伴秧禾点黄豆,秋季相 随种麦点蚕豆或豌豆,春夏皆是青碧色。而 眼下正是青黄豆扮绿家乡田埂的旺季。 点黄豆是我们西乡人的传统做法。勤劳 的乡亲们珍惜每一块十边隙地,也充分利用 每一条田埂点豆子。每当麦茬翻耕上水后, 首先将田埂铲成斜面光,然后用锹或手扒土 做边角,一来是加固田埂好行走,二来是淤泥 湿润好点豆。那时的生产队会将田埂按人口 多少,采取拿阄的方法分到户头上。白天的 人们忙于队里的平田布肥和栽秧,起早带晚 扒土做田埂,秧栽完后再趁田埂潮湿抓紧打 塘点黄豆。 在我少年时,父亲总是忙于耕田耙田没 闲时,那扒泥做田埂的事多半是母亲偷闲弯 腰做。我在放学遇到时,也会把书包丢在路 头帮会忙。母子俩常常忙到天色暗下来,实 在难以再继续时,才会收手回家。回家后的 母亲尽管腰酸膀子疼,但还得淘米煮粥烧晚 饭。如今母亲佝偻着的腰,是与那时过度劳 累分不开的。 秧禾茁壮分蘖时,黄豆也有半腿子高 了。那时旺长的青棵黄豆,一棵棵地如同好 看的小树苗,而豆棵下面则不知何时多了些 红蓼花,躲在青豆的田埂边。红蓼花尚未开 花时,母亲便拽上两三把回家炒菜,或是焯水 后用点酱油拌和吃,那股鲜香的爽口感,还真 让味蕾留存于记忆到如今。 红蓼花儿吃得差不多时,黄豆挂满了青 荚子。那时收工的母亲会顺手从自家田埂段 上拔一大把青豆棵,然后边烧晚饭边剥豆。 此时的青豆带着豆衣子,一副萌萌的鲜亮色, 看了就馋。要知道,在食材匮乏的乡村,这可 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品尝机会呢! 粥锅差不多要好时,母亲洗把小咸菜, 再将青豆与咸菜一锅炒,炒后放水再焖锅。 一刻钟的光景,透鲜的咸菜黄豆出锅了。此 时黄豆混搭小咸菜的醇香味道,溢满厨房和 堂屋。门前的露天桌上,一盆米粥加上一碗 咸菜黄豆,直吃到兄妹几个打着饱嗝说着 鲜。 此情此景虽已过去几十年,乡村老家早 已物是人非,但那黄豆伴青禾,红蓼花儿香的 印象,已深深植根于年少的血脉中。每当走 近这小区旁的小河边,便被这散漫的红蓼花 儿勾起遥远的记忆,便回望老家的乡野和陌 上那田埂,以及田埂上的青黄豆,想起母亲点 豆剥豆时的专注神色。那般辛苦的劳作样 子,一生忘不了。 本版插画 周茗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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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花

萦乡愁

□何龙飞

刊头题字:吴洪春刊头题字:吴洪春

丹顶鹤2020年8月2日 星期日

3电子信箱:[email protected]

责任编辑:周湛军 章芸芸 电话:88303591

□邹娟娟

美人指

青瓜白

故乡的盛夏,正是“南瓜花儿”盛开的时节。

记得每每此时,父亲总爱带着我和弟弟来到田边地角,查看“南瓜花儿”。只见“南瓜花儿”黄灿灿的,煞是惹眼,我们禁不住惊叹起来:好好看哟!

“再看仔细点,你就会有惊喜!”父亲设置了悬念。我们充满了神秘感,陡然间滋生了探究的念头。

果然,我们弯腰,睁大眼睛,仔细搜寻,终于发现父亲所说的“惊喜”——“南瓜花儿”分雄花儿与雌花儿,虽然都为黄色,但雄花儿仅好看而已,雌花儿不单耐看,还会催生“蛋蛋(南瓜儿)”。那些“蛋蛋”恰似嗷嗷待哺的婴儿,嫩得出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加上“南瓜花儿”的映衬,就更为可爱了。

“哟,哟,收获不小啊!”顿时,我们蹦跳着欢呼起来,甚至以为:

“南瓜花儿”就像是天女散下的花儿,到了人间就成为“尤物”,怎能不惹人爱呢!

“对了,南瓜花儿就是好看,关键是还能兑现开花结果的承诺,咱农二哥喜爱!”父亲也不例外,对

“南瓜花儿”侃侃而谈。我们则成了忠实的听众,只任与父亲的共鸣得以形成,只任喜爱的情愫得以升腾。

于是,我们看完这处,又到另一处巡视,总是对“南瓜花儿”赞不绝口,黄得颇有“个性”,黄得田野灿烂,黄得我们心生爱恋,岂不是盛夏里一道养眼、怡心的景致!我们还对“南瓜花儿”深情地祝福:抓住大好天气时机,尽情地盛放,靓丽这个需要进一步装点的世界;能结瓜儿的“南瓜花儿”更要尽情享用阳光雨露,在大地的滋养下,一

番美丽后结出累累硕果,亮

堂农人的眼球,惬意农人的心灵。父亲更是感动不已,除看、闻、

抚“南瓜花儿”外,还把雄花儿摘下来“靠”在雌花儿上,祝愿“蛋蛋”成活并茁壮成长,对“南瓜花儿”的钟爱可见一斑。

做完这些,我们才意犹未尽地回家,与母亲一起分享观察、思考

“南瓜花儿”的心得体会。不出所料,母亲点了点头,显然是赞赏我们的做法和看法。

受到父母的鼓励,从此以后,我们常去拜访“南瓜花儿”,既解除

“相思之苦”,又能让童年生活充实起来,还能激发我们向“南瓜花儿”学习的动力,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看着,“南瓜花儿”就从盛放到了凋谢。我们难免伤感,还有些失落,以至于影响到学习。这还了得!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赶忙过来解释:“幺儿们啊,花开花谢是自然规律,南瓜花儿也是这样,结瓜更好,不结瓜,至少曾经美丽过,也是值得的嘛!”

那些年,我们就这样与“南瓜花儿”朝夕相伴,配合着母亲,享用到了“南瓜花儿”煮稀饭、胡辣壳炒

“南瓜花儿”、凉拌“南瓜花儿”等美味。“南瓜花儿”伴我们度过盛夏、深秋,乃至童年,其中的欢声笑语、幸福温馨、激励启迪也就甭提了。所以,我们打心眼里感激名不见经传的“南瓜花儿”。

后来,天道酬勤,我们终于考上大学,到城里安家立业,便很少见到“南瓜花儿”了,遗憾的情愫油然而生。幸好,在郊区的菜地或者楼顶邻居的菜园或者自家门前的菜地里,在回老家看望父母时,我们又见到了久违的“南瓜花儿”,才减轻了遗憾之感。无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都有自己的“家务”需要料理,我们不得不告别“南瓜花儿”及父母,走进茫茫人海中打拼、奋斗,努力实现人生的价值,就像一朵朵“南瓜花儿”一样绽放,进而

瓜果飘香,多么美好啊!不知不觉中,“南瓜花儿”和父

母的身影一起浮现在脑海里,甚至进入我们的梦乡,多么甜美啊。

醒 来 后 ,我 们顿悟:黄黄的“南瓜

花儿”啊,着实惹人爱,它与生养我们的父母一样,皆是刻骨铭心、魂牵梦萦

的乡愁,一定会让我们感恩并热爱一辈子。

□赵宽宏

苋菜红

梦幻美

美人指,青瓜白。道一声甜脆,打嘴也不丢。

别以为美人指是薄皮多汁的秀气葡萄,其实是母亲特地培育的黄瓜。少了凌厉的刺,多了几分俊俏。

春日,母亲在篱笆旁种上黄瓜苗,挖坑撒肥,让苗兀自攀爬。风吹雨浸后,这苗抽穗般吐出藤蔓,连茎带须,初显美人形。篱笆变得丰富起来,无数翠绿的嫩头伸进来,探出去,左倚右附,匍匐不休。开花季节,明艳的黄花宛若镶在篱笆上的黄蝴蝶,振翅欲飞,翩然似梦。

美人指,如其形。诞生于凋谢的黄花梦。初见,一点绿。复见,绿中洇出黄,覆着细绒毛,露出浅浅的纹路。花儿,一嘟噜,一簇簇地开啊,长啊。那小小的绿,隐在宽大的叶间,闭月羞花般,有小女儿的娇态。美人指,腰身秀丽,呈出均匀外延的长势,只见其长,不见其宽。

美人指,美在味。母亲总有办法让我们吃到最新鲜的。逢到周末,我就带孩子去菜园里摘。刚摘的美人指是寻常黄瓜的缩微版,不到筷子长,不足两指宽,饱满油亮,肉质紧实。就着井水冲洗,连皮吃,清爽甜脆。

若配点妙境,入口的感觉更甚。巷口通风处,日落未落时,拈一根美人指,边吃边看云霞。云如彩绸,口齿生香。待条条彩绸散尽,瓜亦嚼得尽兴了。剩下的几枚瓜蒂,涂抹在空气中,让静谧的傍晚生出潮润的清新气。彼时,我都会想起现代诗人张君瑞写的《黄瓜吟》:“得黄瓜两根,尽予人,后得一把,碎而嗅,遂大喜不能禁情。”张诗人如能亲自品尝美人指,又该留下怎样的佳话呢?

美人指可咸可甜。古人写:白苣黄瓜上市稀,盘中顿觉有光辉。白莹薄透的白苣,配圆润清甜的黄瓜,正适合略微燥热的天气。母亲喜欢用美人指炒鸡蛋,斜斜地切,落入盘中,绽如绿花。加盐加油加蛋后,完成一次华丽转身。

早餐就着加料入味的腌黄瓜为好。小黄瓜洗完,控净水。和青椒、生姜一起码入小盆内。锅里倒入酱油,放八角、桂皮,大火熬。凉透后,倒入小盆。另起油锅,放花椒烧热。再把花椒油倒入盆内。红绿黄白混合腌渍后,即可食用。美人指交叠仰卧在盆中,柔韧朴素、晶亮水滑,是田园风与烟火气的完美交融!

美人指,美在精神,生命力极强。与泥土为伍,每片叶子的锯齿均有绒刺,排除一切障碍,粗硬的茎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无论在墙角旮旯,还是在河边阴污,只要有阳光,有水,就能开花,就能结果,结出许多碧绿秀美的果。那些想偷食的家禽,总是望而兴叹。故,美人指常显婴儿般的安稳模样,永葆最美的身姿。

美人指,内外兼修。没有大家闺秀的华贵出身,落在寻常百姓家,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守得一份安宁自在。正如辛勤培育种植它的母亲,质朴淡雅,坚定顽强!

□夏 牧

毫无疑问,苋菜红是红苋菜烧出来的色彩,在我看来,那可是梦幻般的美丽色泽。

除红苋菜外,还有一种青苋菜,以及一种介于青红苋菜之间的红得不透彻、不痛快的苋菜;这两种苋菜烧不出红苋菜那种梦幻般美丽的色泽。

那种梦幻般美丽的色泽,指的是它的汤色。那是一种热烈的、斑斓的颜色,能够洇染童年的梦境,点染少年的记忆。一碗珍珠般白花花的米饭,经一汪天然的染色剂浸红后,就会分外娇艳地逗引着食欲,平日里吃饭靠哄的小孩子见了也能吃上满满的一碗。其实不仅小孩子喜欢,我母亲晚年,见桌上有一碗红苋菜就来了食欲。

据说苋菜种植已有数千年历史了,甲骨文中就出现过“苋”字。之所以叫“苋”,宋人陆佃在《埤雅》中说,是“苋之茎叶,皆高硕而易见,故其字从见”。

苋菜古已有之,亦是季节性的时令蔬菜,初夏时节才开始上市。这时令啊,就像是画在日子中的一道看不见的线,但却能将季节分割得清清楚楚,什么季节才会有什么样的菜蔬面市,老祖宗告诉我们,要“不时不食”。在我们老家,端午要吃十二红,红苋菜是十二红中的一红,因此每至端午节,红苋菜的身价总会大涨。

苋菜最常见的吃法大概就是爆炒了。炒苋菜放蒜是绝配,张爱玲就说,“炒苋菜没蒜,不值得一炒”。为什么?我以为,一是苋菜遇见蒜香,其野性的土味得到恰到好处地遮掩,而鲜香又得到了恰如其分地激发;二是蒜有杀菌消毒之功效;再就是苋菜从中医角度来说,属于凉性食物,与大蒜邂逅就可得到很好的平衡。

苋菜炒蚕豆瓣、苋菜煮汤都能引人食欲;苋菜还可凉拌。苋菜洗净,待水沸后将苋菜焯一下捞出,再在凉白开中过一下;捞出攥干水分,切成一厘米左右小段;加上茶干、榨菜碎丁,再加入适量的盐、糖、味精、醋、蒜末、辣椒等作料;锅内热油,浇到调好味的苋菜上,

“吱”的一声,拌匀即可。这道凉拌苋菜立刻就变得简约而不简单,令人垂涎三尺。

苋菜梗也好吃,周作人曾在《苋菜梗》中说,近日从乡人处分得腌苋菜梗来吃,对于苋菜仿佛有一种旧雨之感。苋菜梗稍稍用盐腌一下,与香干、青椒同炒一样好吃。绍兴、宁波人还喜欢将苋菜梗

“霉”了吃,臭得极香。有研究表明,苋菜富有营养,

具有清热解毒等功效;红苋菜中还含硒,可提高人体抗辐射能力。

如此说来,苋菜的梦幻美,又不仅仅在于它的美丽色泽了。

薄荷,味辛,性凉,喜湿,多生长在靠近水域的阴凉处。喜欢薄荷的这一种苍绿,可以平息人心底的风波,去除燥热;喜欢那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绵长久远。

后院,薄荷挨挨挤挤,如绿色的云一样。春天,它往上蹿,不几日,便薄薄地蔓延了一大片,繁茂,碧绿清透。摘一片,放进嘴里尝尝,满口清凉,紫色的碎花不起眼,素净,无华,可谓低调而与世无争。

薄荷优雅安静地长在那里,浓绿,幽密。任凉风呼啦啦掠过,由鸟儿叽叽喳喳碎语,它依然按着自己的秩序生长着。绿叶两两相对,边缘锯齿井然地排着,淡紫的小花开在暮色里,香气薄凉如水。

薄荷的香味,宛若一个女子怀抱琵琶,风韵一下便流出来。每每我用食指和拇指并拢,掐下薄荷嫩叶,指间常残留薄荷清雅的香,闻着舒心,似乎天地清旷。令人想起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写一闲情少女,在镇上卖花,穿“薄荷绿色及踝长裙,长发束起,面容平淡”。

薄荷丛生,优雅安静,浓绿幽密。叶片脉络清晰。采几片薄荷叶,洗净冲茶,茶香氤氲。也可到河边折一茎荷叶,晒干后烹茶。手摇蒲扇,斜躺藤椅,看叶片沉浮,随意荡漾,慢品细啜,浮躁消遁。喝一口薄荷粥,最是暖心熨帖。慢慢感觉心静了,喧嚣尘事远了,清浅流年,这清香的薄荷粥便是简单的幸福。

《本草纲目》中云:薄荷,具有清凉利咽,疏风散热,增进食欲,帮助消化等功效。煮薄荷粥时先把薄荷放入水中用文火慢熬,直到薄荷汁液煎尽后方用勺子捞出残渣,然后放入淘洗干净的绿豆和粳米继续烧煮,等到粥即将煮好时再加入适量的冰糖,最后用猛火再次烧沸即可。熬粥时,锅内绿豆翻腾起舞,粒粒绵软,汤色鲜翠,清香弥散。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想这世间一花一木、一草一叶皆为浮生,一沙一土、一笑一念都是尘缘。若有一处颐养身心的所在,就像一碗粥,在袅袅香气中徐徐地喝、慢慢地呷,与凡尘两不相碍,于清淡中品出原味,不亦快哉。有薄荷粥相伴的日子,夏日绵长悠远,馨香微凉,安稳恬静。

凉薄荷

夏日长

□沈顺英

红蓼花

青黄豆

一场接一场的梅雨,浇透了河坎,也浇绿了河坎下的红蓼花。这草花,青枝葳蕤,叶色盈翠,尤其是那长穗丰尾般的小粉花,如一张张明媚的笑脸蔓延河畔,让观看的友人用手机拍下,再发到朋友圈中,一时霸屏,为同窗乡人热议。

红蓼花儿我不陌生,从小到大看着它花开花谢,络绎不绝。红蓼花儿长在河沟旁,还在夏日的田埂下。但凡有水的泥土就有红蓼花儿的身影。看到这红蓼花儿,我便想起家乡,想起童年,想起记忆中的青黄豆。

家乡的青黄豆也在河沟边,也在田埂上。青黄豆和红蓼花是对好姊妹。只不过一个是人点播的,一个是野生的,一个在田埂边上,一个在田埂下坎处。还有一个不同的是,青黄豆一路到头整整齐齐的,如绿色屏障,而红蓼花儿则是三三两两,随性而散漫。

田埂的宽度仅仅一二尺,但其作用不一般。队与队之间的划界,户与户自留地的相隔,都凭田埂一路分。不仅如此,乡亲们挑担劳作、人牛行走和收种,都靠这田埂来来去去走。田埂的四季也不会闲置,点豆子种芝麻是必须的,但最常见的是点豆子。豆子与稻子麦子相适应,夏季相伴秧禾点黄豆,秋季相

随种麦点蚕豆或豌豆,春夏皆是青碧色。而眼下正是青黄豆扮绿家乡田埂的旺季。

点黄豆是我们西乡人的传统做法。勤劳的乡亲们珍惜每一块十边隙地,也充分利用每一条田埂点豆子。每当麦茬翻耕上水后,首先将田埂铲成斜面光,然后用锹或手扒土做边角,一来是加固田埂好行走,二来是淤泥湿润好点豆。那时的生产队会将田埂按人口多少,采取拿阄的方法分到户头上。白天的人们忙于队里的平田布肥和栽秧,起早带晚扒土做田埂,秧栽完后再趁田埂潮湿抓紧打塘点黄豆。

在我少年时,父亲总是忙于耕田耙田没闲时,那扒泥做田埂的事多半是母亲偷闲弯腰做。我在放学遇到时,也会把书包丢在路头帮会忙。母子俩常常忙到天色暗下来,实在难以再继续时,才会收手回家。回家后的母亲尽管腰酸膀子疼,但还得淘米煮粥烧晚饭。如今母亲佝偻着的腰,是与那时过度劳累分不开的。

秧禾茁壮分蘖时,黄豆也有半腿子高了。那时旺长的青棵黄豆,一棵棵地如同好看的小树苗,而豆棵下面则不知何时多了些红蓼花,躲在青豆的田埂边。红蓼花尚未开

花时,母亲便拽上两三把回家炒菜,或是焯水后用点酱油拌和吃,那股鲜香的爽口感,还真让味蕾留存于记忆到如今。

红蓼花儿吃得差不多时,黄豆挂满了青荚子。那时收工的母亲会顺手从自家田埂段上拔一大把青豆棵,然后边烧晚饭边剥豆。此时的青豆带着豆衣子,一副萌萌的鲜亮色,看了就馋。要知道,在食材匮乏的乡村,这可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品尝机会呢!

粥锅差不多要好时,母亲洗把小咸菜,再将青豆与咸菜一锅炒,炒后放水再焖锅。一刻钟的光景,透鲜的咸菜黄豆出锅了。此时黄豆混搭小咸菜的醇香味道,溢满厨房和堂屋。门前的露天桌上,一盆米粥加上一碗咸菜黄豆,直吃到兄妹几个打着饱嗝说着鲜。

此情此景虽已过去几十年,乡村老家早已物是人非,但那黄豆伴青禾,红蓼花儿香的印象,已深深植根于年少的血脉中。每当走近这小区旁的小河边,便被这散漫的红蓼花儿勾起遥远的记忆,便回望老家的乡野和陌上那田埂,以及田埂上的青黄豆,想起母亲点豆剥豆时的专注神色。那般辛苦的劳作样子,一生忘不了。

本版插画 周茗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