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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冬日牧归 苗青 摄

    海 天 片 羽

    悠 悠 亲 情

    我与外婆高雯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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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 书 速 读

    心 语 低 诉

    对 月 而 歌

    自 然 物 语

    人心所向,天下归安——评《大宋王朝·宋太祖》

    刘军

    11艮岳副刊2019年 12月 18日 星期三

    责编:张德卿 版式:周文利 校对:任家萍

    品菊记(外一首)李俊功

    菊花经陆俊萍

    “我的朋友”胡适之康 乐

    期盼一场雪张秀云

    宋朝以“文治”之名而享誉天下,如同诸多历史大家的陈述,两宋为中国古典文明的烂熟期,则当之无愧。距离北宋开国已过去千载,虽然人事凋零、建筑损毁,诸多声名也云烟散尽,但在文献、轶闻、典章、民俗、戏曲等方面,有宋一代的文化精神依然顽固地驻留 。 而 现 代 的 叙 述 是 撬 动 历 史 记 忆 很 好 的工 具 ,仅 仅 在 文 学 叙 述 层 面 ,开 封 本 土 作 家就 长 期 钟 情 于 宋 代 文 化 精 神 的 开 掘 和 重 述之上。李开周的大宋饮食系列,荆方的古都冒险,张晓林以笔记小说的形式重新激活北宋众多书法家的心理时空,学者高有鹏的长篇历史小说《清明上河图》等,皆为其例。最近 的 时 段 ,赵 国 栋 的《大 宋 王 朝》第 一 卷《宋太 祖》由 河 南 文 艺 出 版 社 推 出 ,正 式 和 读 者诸 君 遭 逢 ,汇 入 到 言 说 宋 文 化 的 合 唱 中 来 。从文化身份上,这些作者皆非宋代的文化遗民 ,他 们 对 有 宋 一 代 的 钟 爱 ,则 是 出 自 地 缘和文化上的亲近。

    历史小说这种文体兼容历史与文学这两个学科的特性,在具备深厚信史传统的华夏文化系统之中,历史的小说化在较早时期以演义体的形式出现并源流至今。进入新时期文学后,历史小说这一体式愈加活跃,比如先锋小

    说实验之中,新历史主义小说作为重要支脉对传统历史叙事所形成的有力冲毁,上个世纪 90年代,随着文学转型期的到来、大众文化的兴起,历史小说在向下走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个向下走的过程既包括市场化的写作策略,也包括与影视媒介的结合,部分历史小说被成功改编成电视或电影,从而在影响因子和覆盖率两个层面达到规模化效应。这些在大众间产生广泛影响的历史小说创作包罗万象,有述说古代史政治人物或文化名人的信史类作品,如唐浩明的晚清重臣系列、二月河的清帝系列;也包括革命历史主义题材的回潮,如《历史的天空》《激情燃烧的岁月》《亮剑》等;另有架空类历史小说在大众阅读市场上的热销,如《改造大明》《雄霸三国》等。文学整体边缘化的今天,历史小说的畅销和热度,对应了民族文化心性的某种深厚情结以及认知范式的转换。

    历史小说的浩繁也导致了叙述话语和内容呈现上的多样性,而如何处理历史人物则成了关捩所在。《大宋王朝·宋太祖》采取个人化言说的路径,兼顾对历史画卷和人物的处理,强调社会生活场景和人物的黏合度,即这是 一 部 既 讲 社 会 风 情 又 勾 画 个 人 的 历 史 小

    说。就个人化的言说而言,作家避开某种雄心壮志的构图方式,关于历史的整体构建和时代逻辑的把握,皆处于淡化的情况。文史虽然可以互证,但文学在追求真实之外,还要追求可感性。此外,在涉及历史人物材料的取舍方面,也有着作家个人的用心。赵匡胤作为开国之君、文治的开创者,在戏曲和传说里当然会成为浓墨重彩的人物,然而关于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的桥段以及他和陈抟老祖关于华山的赌约,赵国栋在主观上就拿掉了这些故事材料。跟随五代雄主郭威、柴荣,作为主力战将,赵匡胤自然战功赫赫,其中出彩的章节就在高平之战和江淮平叛这两个历史事件上。对照《大宋王朝》第一卷的内容,读者就会注意到,涉及上述两个历史事件,作家反而采取了避重就轻的处理方式。这些都能够说明,人物主线的推进,作家拥有自我切入历史的方式。

    《大宋王朝·宋太祖》的基本思路可概括为一代雄主的成长史和生活史。这部小说花了很多篇幅书写赵匡胤青年时代的游历以及他和众多同时代人物的交集过程。为了避免由历史结果反推历史人物行动逻辑的定向思维,小说既写到了个体参与历史的过程,也写

    到历史选择个体的过程。赵匡胤并非从一开始就有当人主的野心,在他的青年时代,喜好博彩,与死党出入勾栏瓦肆,也常常为家庭制造些小麻烦。作家甚至以武侠小说的笔法写到他的情感史,有定亲的对象,有小表妹,有南唐的娥皇,有大理的公主。从军之后,见识了时代和人心的残酷,跟随周世宗期间,学到优秀政治家的谋略和智慧,再加上陈抟和冯道的教诲,隐隐然被推到历史的前台处。陈桥驿的黄袍加身以及登上大位之后的谋划天下一统,皆人心所向、天下所安的历史必然性结果。如果对照真实的历史内容,可以说,小说中涉及青年赵匡胤的游历,显然是一种虚构的结果。由南唐到西蜀,再转道大理,最后回到中原,成为郭威麾下一员猛将。与其他人物的交集,虚构手法同样使用了很多。根据我个人的判断,作家避实就虚的原因,就是想把镜头推远,在更广阔的意义上去处理 10世纪中晚期大江南北的社会风情,欲打造一个完整性的社会画卷,从而去增加这部小说的可读性和趣味性。

    《大宋王朝》作为“十三五”期间五本重点规划图书之一种,第一卷为时代画卷的一角,接下来的精彩演绎将走向何处,我们拭目以待。

    菊富禅意,启悟华胄。不随俗众,独开静秋。花悦真情,香涤心垢。何惧霜寒,杂染一休。高节妙道,外功内修。劳形财敛,始终无求。留根后土,任尔雪骤。避舍荣利,含藏拒露。

    挹美持德,天光有酬。众兆混沌,比况惭羞。宜思菊品,参得话头。布施普遍,乐赒悠悠。力行慈悲,福田深耨。一枝一叶,佛光通透。菊我共融,茂盛春秋。人生快慰,岂羡王侯?

    莲出凡间,踔绝无染;虽处泥暗,解脱牵绊;花叶高仰,气度雄远;姿态昳丽,形貌端端;清芬助神,周遭美焉;藕多持节,其心谦谦;利益众生,布施万缘;亦食亦药,启智拔难;

    自性发现,本初天然;止语无诤,教我静安;宝座宽延,实修弘愿;摒奢忍辱,芟繁就简,心系当下,行渡彼岸。静观莲开,吾生莲瓣。悟之慨之,如禾淹灌。绵绵密密,四言述感。

    品莲记

    “菊花喝水太多,撑死了!”取来的菊花经咋会忘了呢?花都是人浇死的!看着花骨朵变软,自责也无济于事。

    我 种 了 两 次 菊 花 ,都 夭 折 了 。 一 盆 老 在春天,一盆消失在秋天。

    去年,菊花盛开的季节,看到花店门口摆放几盆千头菊,一朵朵金黄,让人想起太阳的光芒,驻足留恋,又看见紫色花瓣的,半开的花 ,浅 白 边 卷 裹 着 紫 色 ,一 朵 朵 在 微 风 中 摇动,晃了我的眼,心里说着:“缘分啊!”选这盆搬回家放鞋柜上,花自然不负爱花的人,不几日 便 全 开 ,一 朵 朵 在 枝 头 伸 展 ,细 长 的 花 瓣儿 ,香 气 浓 郁 。 我 喜 欢 趴 盆 边 闻 香 ,沁 人 心脾 ,定 格 一 张 留 影 ,背 景 是“ 天 道 酬 勤 ”的 字样。喜悦的心情从推门看花开始,每每觉得是上天赏香气,拂去一天的疲惫和不安。

    枝 枯 花 干 ,菊 香 犹 在 ,不 忍 丢 弃 ,剪 下 插花。干花香屋,虽然比鲜花逊色些许,却有另一番滋味。

    菊花的嫩芽从根部丛生,一天天长大,浇水是最基本的养花方法。一日,小儿喝牛奶剩些许,忽萌生给菊花加营养的念头,随手挤牛奶入盆,期待长叶更快,幻想更添墨绿色。怎知,几天后,新芽儿们变黄变小变干枯,熬

    过寒冬的千头菊,在春天香消玉殒,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又 到 菊 花 叶 茂 发 骨 朵 时 ,羡 慕 别 人 养 的菊花美,没有半点养花的勇气。看看千头菊的干花还在,感叹再找不来那样的花,心中郁结难解。

    在 大 街 口 ,一 个 衣 着 简 朴 的 农 人 拉 了 一皮 卡 车 菊 花 ,层 层 横 板 上 菊 花 簇 簇 ,红 盆 绿叶,花骨朵已经探出小脑袋,一丝丝红黄紫的色彩点染着花苞,羞答答的模样。扭头的瞬间,忍不住问价,选花色,讨养花经验,听她耐心细致的解答,心中敞亮,明白了千头菊的死因,是牛奶害了它。好心并非都有好报,方法错了,结果天渊之别。

    菊 花 经 讨 来 了:浇 清 水 ,一 周 一 次 即 可 ,等来年缺肥时,找一些棉饼或者花生饼,密封发酵,兑水追肥就行。菊花怕涝,下雨存点积水都能把它淹死。询问了好多细节,心中快慰,眉心舒展,物美价廉,再加上偶遇,美滋滋抱回家,单等花开。

    老 地 方 老 位 置 ,白 柜 托 绿 叶 衬 玫 红 花 骨朵,是我心中的一幅画,孩子们欣喜异常,争相浇水。花骨朵一天天变大,一朵上伸出展开的花瓣了,一朵,两朵,三朵……数下去,一种幸福溢满心头。

    几天没见,叶片耷拉下来,盆干土干。浇水,菊花太渴了,盆底里的清水咕咚咕咚地变少,到第二天清晨全喝光。续水,菊花又打起

    精神来。如此又一周,花骨朵上伸出好几个花瓣,娇柔透亮。因担心菊花缺水,换个大盆底,增加水量。

    好心办坏事的戏,再次上演。满心期待菊花全开的美样,发现一个个花容失色,绿叶变软半干,呼吸困难,花骨朵外层枯萎,露出泥色。手忙脚乱,搬到通风处,急诊也挂不上,期待夜风吹走泥土中多余的水分。

    此时才想起菊花也怕涝,上下齐注水,跟泡在水里有何差别?

    想 起 当 年 看 开 封 菊 展 时 的 情 景 ,各 种 造型,各种园艺,那得耗费多少人力?和好姐妹一起看菊展,见过龙亭花房里的绝色品种,摆在花架上的菊花,有一盆一株的,绿叶托起一枝独秀,大气!花瓣还有彩色的,随意涂色的花瓣,妖艳!白色的菊花吐露丝线,纯真!常见的黄色花朵也比大街上摆放的大许多,亮眼!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眼花缭乱。有心人拍 了 很 多 菊 花 照 片 ,留 住 菊 花 们 的 俏 模 样 。买一张纯白线菊照片,美了一路,又美了很多年。花好看,花匠们的技艺真不一般!只剩下伸大拇指的份儿,自己何时能养活一盆呢?

    讨来了养菊花的经验,也没养好菊花,空自感叹理论和实践的距离。

    呼 啸 的 北 风 已 经 打 扫 好 战 场 ,将 落 叶 和 飞 蓬 都 卷到沟壑里去了,牛羊关在圈里不再出来,除了瑟瑟发抖的麦苗,原野空荡荡的,就等一场大雪兵临城下。

    的 确 是 冷 了 。 即 便 晴 天 ,太 阳 也 白 惨 惨 的 ,没 有 一点 热 乎 气 ,即 便 没 有 风 ,冷 气 也 呼 呼 地 往 脖 子 里 钻 ,让人把围巾紧了又紧。骑车上班,不戴手套是不行了,不一 会 儿 手 就 冻 得 麻 木 了 ,要 时 刻 腾 出 一 只 手 来 到 嘴 边呵 一 呵 ,耳 朵 也 不 能 露 在 外 面 了 ,会 有 刀 割 一 样 的 疼痛。这时节出门,得全副武装了。乡亲们说是“冷天冻地 ”,概 括 得 很 简 要 ,天 是 寒 的 ,地 已 经 冻 硬 了 ,河 面 也开始冰封了。

    这 冷 天 冻 地 里 ,说 不 定 哪 一 天 ,气 温 出 奇 地 回 暖了 ,黑 云 低 垂 着 沉 沉 地 压 下 来 ,大 概 就 是 在“ 温 雪 ”了 。黄昏时分,雪花悠悠地飘起来,越飘越密,早上醒来,窗外 一 片 白 晃 晃 的 ,推 门 一 看 ,大 雪 拥 在 门 口 ,已 堆 起 一尺多高,房屋白了,大地白了,院子里的树也白了,早起的 人 们 ,已 经 在 微 信 朋 友 圈 晒 起 了 各 样 的 雪 景 。 山 舞银 蛇 ,原 驰 蜡 象 ,千 万 里 琼 楼 玉 宇 银 装 素 裹 ,人 们 赏 雪的兴致就被勾惹起来了,也像张岱那样锦帽貂裘,揣个手炉子,湖心亭看雪去了,或者忽然也想起某一位姓戴的好友,要迢迢千里寻过去,相邀着“能饮一杯无”。想程 门 投 师 的 或 请 人 出 山 的 ,挑 这 个 时 候 拜 访 ,最 显 诚意 。 当 然 ,最 好 雪 还 下 着 ,雪 花 如 席 片 般 扑 脸 封 眼 ,最好 风 还 刮 着 ,朔 风 凛 凛 ,其 锋 如 刀 。 刘 备 二 访 孔 明 ,挑的不就是这样的天气吗?

    这 样 的 天 气 ,有 人 在“ 阳 春 白 雪 ”,有 人 则 在“ 下里 巴 人 ”,忙 着 腌 咸 鱼 咸 肉 呢 。 在 软 乎 乎 的 肉 体 上 抹料 酒 抹 花 椒 盐 ,这 样 的 事 我 还 真 不 敢 做 ,每 年 这 个 时节 ,看 着 他 的 手 在 那 些 红 肉 白 肉 上 揉 来 搓 去 ,我 都 远远 地 闪 避 着 。 他 似 乎 热 爱 这 个 ,还 买 了 个 灌 肠 机 ,扯着 肠 衣 在 家 里 灌 制 香 肠 。 待 那 些 肠 啊 肉 啊 在 阳 台 上风 干 ,我 那 排 斥 与 发 瘆 的 感 觉 就 慢 慢 消 失 了 ,用 雪 亮的 刀 锋 把 鲜 艳 的 腊 肉 割 一 块 下 来 ,切 成 薄 薄 的 片 ,配上 蒜 苗 爆 炒 ,盛 到 盘 子 里 ,红 与 绿 都 油 光 光 的 ,肉 片肥 的 透 明 发 亮 、瘦 的 韧 而 不 柴 ,咬 起 来 醇 香 满 口 ,真是 诱 人 食 欲 ,米 饭 自 觉 不 自 觉 地 就 吃 多 了 。 这 可 得引 起 警 惕 。 毕 竟 ,人 到 中 年 发 福 容 易 ,“ 肉 来 如 山 倒 ,肉 去 如 抽 丝 ”啊 。

    一 冬 容 易 长 肉 ,还 有 炖 菜 的 罪 过 。 天 冷 ,炒 菜 端 出来 就 凉 了 ,还 是 一 锅 烀 好 ,猪 肉 白 菜 炖 粉 条 ,牛 肉 萝 卜炖山药,或者熬一锅牛骨汤羊骨汤涮火锅,窗外寒风猎猎 彤 云 密 布 ,你 坐 在 热 气 腾 腾 的 菜 锅 前 ,不 及 动 箸 ,心中 就 已 升 起 暖 意 ,升 起 现 世 安 稳 之 感 恩 。 凡 尘 中 如 我一般的饮食男女,幸福来得多容易啊。

    金 圣 叹 的 人 生 一 大 乐 事 ,是“ 雪 夜 闭 门 读 禁 书 ”。雪 夜 里 ,围 着 炉 子 ,读 那 些 所 谓“ 诲 淫 诲 盗 ”的 禁 书 ,没人 来 造 访 ,没 人 来 捉 拿 ,书 好 炉 暖 ,不 亦 快 哉 ! 现 在 读的这些书,放在那个年代,大概十之八九会被列为禁书吧 。 晚 上 ,刷 好 碗 碟 ,我 坐 在 沙 发 的 一 角 ,把 腿 伸 到 茶几 上 ,用 小 被 子 把 自 己 裹 起 来 ,就 开 始 享 受 读 书 之 乐了。我觉得,寒夜是适合读集的,断章短句,细究闲品,翻翻注释,查查背景,会心处,呵呵一笑,挺好。《世说新语》《小 窗 幽 记》《梦 溪 笔 谈》,都 挺 有 意 思 。 昨 天 晚 上 ,读 到《枕 草 子》里 的 一 则 短 文 ——《香 炉 峰 的 雪》:雪 在落下,积得老高,这时与平常不同,仍旧将格子放下了,火炉里生了火,女官们都说着闲话,在中宫的御前侍候着 。 中 宫 说 道 :“ 少 纳 言 呀 ,香 炉 峰 的 雪 怎 么 样 了 呀 ?”我 就 叫 人 把 格 子 架 上 ,将 御 帘 高 高 卷 起 ,中 宫 看 见 笑了 。 大 家 都 说 道 :“ 这 事 谁 都 知 道 ,也 都 记 得 歌 里 吟 咏着的事,但是一时总想不起来。充当这中宫的女官,也要算你是最适宜了。”

    清 少 纳 言 和 众 女 官 们 所 说 的“ 歌 ”,是 白 居 易 的 诗 :“遗爱寺钟欹枕听,香炉峰雪拨帘看。”回答定子皇后的问题,如果说“雪下得很厚啊,都盈尺了”,那就俗了,聪慧 的 少 纳 言 只 把 窗 帘 子 卷 起 来 —— 香 炉 峰 雪 如 何 ,我拨开帘,你自己看啊。真机敏,难怪定子喜欢她。

    我 看 得 有 趣 ,抬 头 见 那 人 正 埋 头 给 孩 子 检 查 作 业 ,就 拿 捏 着 腔 调 问 他 :“ 良 人 呀 ,香 炉 峰 的 雪 怎 么 样 了呀?”只见他一脸懵懂:“什么,香炉峰,什么香炉峰?”

    哈哈哈……还是洗洗睡吧。

    “ 摇 啊 摇 ,摇 啊 摇 ,船 儿 摇 到 外 婆桥”,黄昏的街头,悠然飘来这首歌。我驻足倾听时,想起了外婆。

    从小到大,我就是外婆手心里的宝,我也有很多法子逗她哈哈大笑。外婆从不因为我的调皮而生气,而是把她藏起来的“宝物”拿出来奖励我。我蹦蹦跳跳地炫耀着棒棒糖,这糖从嘴里一直甜到心头。

    后来,我到外地求学,一年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家,我一定要去看望外婆,雷打不动。她还会像从前那样,把平时藏起来的“宝物”拿出来塞给我,直到我拿不下了才罢休。我低头瞥见“宝物”的生产日期,瞬间湿润了眼眶,

    忙偷偷深呼吸调整情绪,再喜滋滋地把“宝物”塞进嘴里,像小时候一样大叫着“真好吃”。看着外婆满眼宠溺的笑意,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挣钱了,要给外婆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也许是听从内心的召唤,毕业后我回到外婆身边工作,这样一下班就能见到外婆,感觉每一天都特别幸福。外婆的姓氏很特别,姓“来”。我老是跟她开玩笑说:“来女士,快到我身边来,来嘛,来嘛。”这要是在以前,外婆肯定就追我了。可现在她总说腿疼,蹲下去就站不起来,更别提追上我了。我不希望外婆被疼痛折磨,就带她去按摩,可她老是不

    配合。我知道,她这一辈子的习惯就是节俭。

    现在我挣钱了,就想法子买来外婆爱吃的,可她总是笑着摆摆手说:“你吃,我老喽,嚼不动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带她去吃馄饨,她似孩子般吃得津津有味,还非得分给我几个。那一刻,我好想让时间停留,不要再往前走。

    我不能实现外婆的夙愿,陪她到成都的街头走一走,但是搀着外婆在通许的街头散步,已是我莫大的幸福。看着黄昏温暖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一点点拉长,看着回家的灯亮在前方的路上,我与外婆独享这分美好。

    我一直想给老胡写点什么东西。之前我写过一些信,后来不写了,单方面的“学术交流”

    总是无趣的。再开始码字,是纪念“我的朋友”胡适之先生诞辰 128 周年。

    今年夏天我在京城寻找老胡的痕迹。我知道上海、安徽和台北有胡适纪念馆,但我没想到北京居然没有。燕园内似乎也无这位胡校长的铜像。

    去 故 宫 的 路 上 ,我 无 意 间 走 进 缎 库 胡 同 。 缎 库 胡 同?我记得中华民国九年老胡搬到缎库胡同 8 号住下。现在,那里仍然是一处普通的民居。住在那儿的一位老太太并不知道她种满花草的小院子是胡适之闲坐过的。我并不失落。也好,就把他藏在云深不知处吧。那些关于老胡的被忘记的东西,将成为我的私人收藏。

    从玄武门进故宫,沿着中华民国十二年五月三十日老胡进宫的路走。那天老胡向孑民先生请了假,应宣统皇帝之邀走进紫禁城。提起紫禁城,我想起两件事。一件是老胡进宫,还有一件是中华民国十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冯玉祥赶走溥仪。这两件事,舆论最后的矛头都指向老胡。前者是因为老胡进宫有“屈于黄袍之下”的嫌疑,后者是因为老胡指责冯玉祥擅自修改《清室优待条件》赶走溥仪不合乎礼义,有为封建势力说话的嫌疑——那个乱世配不上老胡的温润自然,配不上他的善良。

    我 不 知 道 有 多 少 人 会 把 12 月 17 日 和 胡 适 联 系 在 一起。我们这一代人都读着鲁迅先生的文章一路走过,并无数次赞叹那犀利的笔锋,如雷电般击打着旧社会的断壁残垣,勇猛而不留情面。固然,旧思想的破坏与垮塌是很有必 要 的 ,但 有 破 须 有 立 ,破 坏 之 后 ,我 们 更 要 建 立 新 的 思想,继续点燃希望。鲁迅恰似中国的伏尔泰,以文人的激情释放着革命的火焰;而胡适却如中国的卢梭,以理性的温和堆砌着时代的新知。可是,胡适似乎在很多人心里,仅仅是一个不算很常考试的历史考点、一个名词,一个和新文化运动有着捆绑关系的名词。他被忽视太久了,到现在所谓“批胡适者”大有人在,而且大多没什么文化素养。老胡算得上是身后萧条。老胡的确有错,有很多错,他的政见大多没什么实践价值,我承认。但我想说,老胡,绝不是某些人口中的“大草包”,不是只会吃喝嫖赌的玩物丧志者,不是学阀,不是官僚。从老胡的身上,我看到的是“士”的 精 神 。 所 谓“ 士 ”的 精 神 ,就 是 无 论 经 历 多 少 黑 暗 和 苦难,却依然相信,那个被祈盼多少回、传说多少遍、忽悠多少次的太平盛世,终会到来。

    其实,说白了,我学文的初衷,也不过是想离老胡再近些。我想搞懂他熟谙的一切,搞懂他琢磨的一切,搞懂他做了哪些事、哪些对哪些错、为什么要做,又为什么犯了错。老胡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譬如不放弃,譬如“在不疑处有疑”,譬如严谨治学,“历史不是人人打扮的小姑娘”,譬如

    “拿证据来”……我从心里感谢他。真想和老胡一块打牌,告诉他,他那些被大肆批判多少年的想法,虽然略显偏激,但我能够理解。

    最后,谨以此纪念“我的朋友”胡适之先生诞辰 128 周年。先生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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