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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语文 2012 年第 1 ( 总第 346 ) 烟台话中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词结构 * 刘探宙 石定栩 提要 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名结构表定指是南方量词发达型语言的典型特征但地处北方 指示词发达区域的烟台话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本文详细分析了这种量词结构的种种用法出主语位置上的量词结构除了可以表定指还可以表特指等等而该方言的量词结构只用于 表达主观评述也是与吴语粤语相区别的特点在句法上烟台话量词结构中指示词或数词 都是零形式部分居中量词发展为定语标记部分句首的 发展为话语标记关键词 量名结构 定指 无定主语 定语标记 话语标记 主观性 DP 0. 引言 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不带指示词或者数词的量词结构( bare classifier phrase ) 一般只能 出现在宾语位置上 指称无定的( indefinite) 人或事物在主语和中心语等位置上出现一般都 不合法如我们不说 件衣服脏了也不说 我的件衣服是在西单买的”。 但在汉语很多方言中尤其是东南部的粤语和吴语等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名结构常常 在主语定语中心语位置上出现主要指称有定( definite ) 的人或事物迄今为止这种现象 多在南方方言中发现北方官话区极少见因而刘丹青( 2002 ) 指出北方方言是指示词发达型 语言南方方言是量词发达型语言而王健( 2006 ) 则指出这种用法的最北边界可能在江苏涟 涟水方言具有两类语言的过渡特征本文所述的烟台话属于胶辽官话的登连片无论从地理位置上看还是从方言分区上看都 算是标准的北方方言但其量词也可以在没有指示词或数词的情况下和名词连用表现出与南 方方言量名结构相似的特点烟台话的独用量词不仅可以出现在名词及短语前还可以出现 在动词形容词及短语前也就是说烟台话不仅有量名结构还有量动量形结构它们不仅可 以出现在名词性成分常见的句法位置( 定语和中心语等) 还可以出现在谓语位置 下文把这些结构统称为 B 量词结构( B-ClP) 本文以量词在整个短语 中位置的先后 为线索以陈平( 1987 ) 解释的几对指称概念 为视点观察不同位置上 B 量词结构的用法和 指称特点又对 异于其他量词的特殊用法做出解析在这些观察的基础上本文指出台话的 B 量词结构与粤语等南方方言量名结构最大的差异在于它一般不用来表达客观陈 而只用来表达主观评述性较强的命题; 同时在指称特点上粤语等南方方言的量名结构在 主语位置上只能表示定指( identifiable ) 或类指( generic ), 而烟台话的 B 量词结构在这个位置 · 8 3 · * 感谢张伯江先生多次提出的修改意见!本文修改过程中还先后与刘祥柏刘丹青方梅李汝亚等先生 讨论过获益良多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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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语文 2012 年第 1 期( 总第 346 期)

烟台话中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词结构*

刘探宙 石定栩

提要 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名结构表定指是南方量词发达型语言的典型特征,但地处北方

指示词发达区域的烟台话,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本文详细分析了这种量词结构的种种用法,指

出主语位置上的量词结构除了可以表定指,还可以表特指等等。而该方言的量词结构只用于

表达主观评述,也是与吴语粤语相区别的特点。在句法上,烟台话量词结构中指示词或数词

“一”都是零形式。部分居中量词发展为定语标记、部分句首的“个”发展为话语标记。

关键词 量名结构 定指 无定主语 个 定语标记 话语标记 主观性 DP

0. 引言

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不带指示词或者数词的量词结构( bare classifier phrase) 一般只能

出现在宾语位置上①,指称无定的( indefinite) 人或事物,在主语和中心语等位置上出现一般都

不合法。如我们不说“件衣服脏了”,也不说“我的件衣服是在西单买的”。但在汉语很多方言中,尤其是东南部的粤语和吴语等,不带指示词或数词的量名结构常常

在主语、定语、中心语位置上出现,主要指称有定( definite) 的人或事物。迄今为止,这种现象

多在南方方言中发现,北方官话区极少见,因而刘丹青( 2002) 指出,北方方言是指示词发达型

语言,南方方言是量词发达型语言,而王健( 2006) 则指出这种用法的最北边界可能在江苏涟

水,涟水方言具有两类语言的过渡特征。本文所述的烟台话属于胶辽官话的登连片,无论从地理位置上看还是从方言分区上看都

算是标准的北方方言,但其量词也可以在没有指示词或数词的情况下和名词连用,表现出与南

方方言量名结构相似的特点。烟台话的独用量词不仅可以出现在名词及短语前,还可以出现

在动词、形容词及短语前,也就是说烟台话不仅有量名结构,还有量动、量形结构。它们不仅可

以出现在名词性成分常见的句法位置( 主、宾②、定语和中心语等) 上,还可以出现在谓语位置

上,下文把这些结构统称为“B 量词结构”( B-ClP) 。本文以量词在整个短语③中位置的先后

为线索,以陈平( 1987) 解释的几对指称概念④为视点,观察不同位置上 B 量词结构的用法和

指称特点,又对“个”异于其他量词的特殊用法做出解析。在这些观察的基础上本文指出,烟

台话的 B 量词结构与粤语等南方方言量名结构最大的差异在于,它一般不用来表达客观陈

述,而只用来表达主观评述性较强的命题; 同时,在指称特点上,粤语等南方方言的量名结构在

主语位置上只能表示定指( identifiable) 或类指( generic) ,而烟台话的 B 量词结构在这个位置

·83· 中 国 语 文

* 感谢张伯江先生多次提出的修改意见! 本文修改过程中还先后与刘祥柏、刘丹青、方梅、李汝亚等先生

讨论过,获益良多,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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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虽然也以表示定指为主( 也能表示类指) ,但在一定条件许可下也可以表示特指( specific) ,

甚至是无指( non-referential) ,展示出与普通话“一量名”结构相似的指称特性。基于这些特

性,我们分析了这种结构形成的可能性以及其中量词的句法性质,指出部分居中量词已经发展

成定语标记、部分句首的“个”发展成话语标记。而对量词句法性质的分析使我们意识到汉语

冠词的相关理论还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1. 个体量词系统的共同用法———量名结构

烟台话常用的个体量词和无定量词( 如: 些、点) 都能单独出现在名词性成分前面组成量

名结构,充任主语、定语和中心语,或做独语句⑤ ; 有些量词甚至可以单独充任中心语。下文我

们根据量词在整个名词短语中居前、居中、居后的位置依次看一下这些用法。1. 1 量词居前

量词居前是指量词前没有其他修饰限定成分,量名结构独立充任句法成分。这种量名结

构多出现在动词前位置,主要表示定指,这与汉语的语序定指效应( Chao,1968; Xu,1995 等)

相符。但这个位置上的量名结构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表示特指、类指、甚至无指。具体如下:

1. 1. 1 表示定指

与吴语、粤语相似,在主语或话题位置上表定指是烟台话量名结构最主要的特点:( 1) 间屋儿真大吭( 这间屋子真大啊) !

( 2) 双筷⑥太短了( 这双筷子太短了) !

( 3) 根绳都快断了( 这根儿绳儿都快断了) !

( 4) 块歌儿我老记不住词儿( 这首歌我老记不住词儿) 。( 5) 床被太枵了( 这床被太薄了) !

( 6) 件棉袄俺妈穿十了年( 这件棉袄我妈穿了十来年) !

( 7) 个妆化得跟个鬼似的( 这个妆化得跟鬼似的) !

( 8) 个人还行( 这个人还行) 。( 9) 些老婆都吵吵待买( 那些妇女都吵着要买) !

( 10) 顿饭儿吃我一肚火( 这顿饭吃得我一肚子火) !

( 11) 趟北京一去,个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趟北京一去,这个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

这些句子涉及的量词除了常用的个体量词外,还有不定量词“些”,以及动量词“顿、趟”。其中

( 1) —( 7) 句量名结构所指对象多用于现场直指( deictic) ,( 8) —( 11) 句所指则一般是听说双方

所共知的( shared-knowledge) 对象,或回指( anaphoric) 前文提到的对象。定指量名结构还可以出现在定语位置,所指对象在不在现场都有可能:

( 12) 个孩个脾气拗死了( 这个孩子的脾气太拗了) !

还可以做“把”的宾语,根据吕叔湘( 1944,1990: 161) 等,这个位置的名词一般是定指的。所指对象不限于现场直指:

( 13) 把些孩急得啊!

宾语位置上出现定指量名结构的情况很少,这与汉语语序指称倾向相吻合,多为辅以手势

或眼神的现场直指:( 14) A: 喒走吧( 咱走吧) ? B1: 抽‵完根烟吧! / B2: 不行,喝‵完个酒!

( 15) 快给俺砸‵晕条鱼!

( 16) 得扎‵住牢点儿个口儿!

宾语位置的定指量名实际上更像是追补性易位,因为量名结构虽看似在句尾自然焦点的位置,

·93·2012 年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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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量”和“名”却都不是重音,句子的重音在动词或其补语上( 如上例中标示) 。总之,定指量名结构都能补出指示词“这 /那”⑦来,在主语或话题位置上最常见,可以直

指、回指,还可以指双方共知的对象; 做宾语时最受限,一般只用在现场直指的情况。与粤语等方言不同,烟台话动词前位置上的量名结构在一定条件的许可下还可以有其他

指称情况,具体如下:

1. 1. 2 表示特指( specific)( 17) A: 你跑什么? B: 件衣裳刮楼底下了,我快去捡!

( 18) A: 怎么了你? B: ( 痛苦状) 啊,根鱼刺卡嗓了!

( 17、18) 句都像范继淹( 1985) 讨论的无定 NP 主语句,很多学者称“热门新闻”( hot news) 句

( 见黄师哲,2004: 104) 。根据张伯江( 2009: 238—258) 、刘安春( 2003: 47—62) ,无定主语句多在

叙事文体中藉时间关系介绍一个新的事件。上面两例句问句都关心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答

句的重点都在报道新事件。但两句情况还稍有不同,( 17) 句 B 的话题有启后性,比如 A 会继

续问 B:“个什么样的? 红的吗?”,言谈话题还是“衣裳”,但( 18) 句启后性不强,A 最自然的后

续句是“快嚼口馒头使劲往下咽!”,言谈话题不再是“根鱼刺”,量名结构表现的新信息为偶现

的。根据张伯江( 2009) 对“有”字句和无定主语句的比较,( 17 ) 句在普通话中对应形式应为

“有”字句,而( 18) 句对应形式应为无定主语句。烟台话中表特指的量名主语句常常在对话环境中作为答句出现,或者叙事时,前面有时间

词定位,总之都是有条件出现的,使用上受限制,不像定指量名主语句那么自由。1. 1. 3 表示非特指( non-specific)

( 19) ( 你随便帮我找个小孩吧,) 个四五岁的就行。

说话人说“个四五岁的”时心里并没有某个特定的个体,因而这个量名结构本身是无定非特指

的。虽然它出现在“就行”前面作主语,但这句话没有上文不能单独成句,“个四五岁的”实际

上是上文无定宾语“小孩”的补充说明。主语位置上的量名结构没有真正表无定非特指的。1. 1. 4 表示类指

除了上述几种单指( individual) 的情况外,表类指也是方言量名结构的常见指称类型。刘

丹青( 2002) 曾指出,苏州话的类指量名用量词“个”,而粤语的类指量名用量词“啲( 些) ”。我

们下面看烟台话的情况:( 20) 些半大小就是难管( 半大小子就是难管) !

( 21) 些小哈巴狗儿见主就往腿上扑( 小哈巴狗见了主子就往腿上扑) !

烟台话的类指量名既可以用体现非个体性的“些”,又可以用虚化程度较高的“个”。相比较而

言,“个”用得更多一些,任何类指量名都可以用“个”( 例详见 2. 3) ,但是用“些”限制条件相对

多,多用于生命度较高的名词。由于烟台话主语位置上的量名也能单指( 包括定指和特指) ,

因而“些 + 名”就会有三种不同的指称情况。同样的“些半大小”,与属性谓语( individual-levelpredicate) 组合时具有类指义( 如 20) ; 与事件性谓语( stage-level predicate) 组合时具有单指义,

单指时多表定指,当有时间词定位嵌入事件框架时还可表特指:( 22) 些半大小天天凑一堆儿抽烟喝酒,不学点好! ( 些: 那 /这些,定指)

( 23) 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些半大小待校门口打仗,叫警察给抓了! ( 些: 一些,特指)

类指量名中的“些”能补出指示词变成普通话的对等形式:( 24) 那些半大小子就是难管!

但这个句子的书面形式有歧义,“那些半大子”可以表示定指,此时“那”指示意义实在、重读;

·04· 中 国 语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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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表示类指,此时“那”指示意义较弱,在语音上只能轻读,而“半大小子”重读。烟台话的类指量名是从定指形式发展出来的,“些”前补不出“一”来。1. 1. 5 表示无指

主语位置上能补出“一”来的量名结构还可以表示无指,即所指对象并非话语中的实体

( entity) 。陈平( 1987: 87) 指出,“除非出于对比或者强调的目的,无指成分一般不能以主语身

份出现”。而烟台话主语量名表无指的必要条件就是表示强调,一般是由“连”字句省略来的:( 25) 句话都说不清( 连话都说不清) !

( 26) 点渣渣儿都不给剩( 连渣渣都不给剩) !

( 27) 块歌儿都不会唱( 连歌儿都不会唱) !

这些句首量名结构都能补出“一”来,但无论“一”还是量词都不重读,真正重读并强调的是量

词后的名词,量 词 只 是 标 明 名 词 的 个 体 属 性,因 而 这 样 用 法 的 量 名 结 构 不 是 量 化 短 语

( quantifier phrase) 。1. 2 量名结构做独语句:

量名结构做独语句是量词居前情况中特殊的一种,由于能单独成句,因而我们单列出来。这种独语句句末常常伴有语气词“啊、呀”等,所指对象多在现场:

( 28) 个帽呀! 我当个球( 是帽子啊,我以为是个球) 。( 29) 个虫! 你怕什么( 是只虫子,你怕什么) 。( 30) 块儿黑灰啊! 我当是个蚊( 是块黑灰啊,我以为是蚊子) 。

这样的量名结构有确认义,说话者表达突然明了、恍然大悟的意思,具有述谓性。可以补出数

词“一”来,但补出的“一”轻读,强调的不是数量而是名词的所指对象。1. 3 量词居中

量词居中是指“量 + 名”前有修饰限定成分,量词居于一个名词短语的中间位置⑧。同一

个“限定 + 量 + 名”在不同情况下会表现出不同的指称特点。根据定语前项和中心语后项的

关系,我们分为同位、领属、关系小句和状态词几种类型。1. 3. 1 同位关系

( 31) 他个老师对学生真够负责了( 他这个老师对学生真够负责了) !

( 32) 他个厂长可不好干( 他这个厂长不好干) !

( 33) 他个小木匠能有什么钱( 他一个小木匠能有什么钱) !

这三句都是“他 + 个 + 名词”结构,但结构意义不同,前两句能补出指示词来: ( 31) 句量名结构

表定指,前项“他”与“个老师”是等同关系; ( 32) 句量名结构是无指( 见张伯江,1994: 76 ) ,表

身份。( 33) 能补出“一”来,量名结构是类指( 见刘安春,2003: 65) ,“个小木匠”是对“他”性质

的说明,具有述谓性。1. 3. 2 领属关系

( 34) 小张个腰快赶桶粗了( 小张的腰快赶上水桶那么粗了) 。( 35) 小张个老婆彪哄哄的( 小张的老婆傻乎乎的) 。( 36) 紧里边块肉太肥了,俺不要( 最里边的肉太肥了,我不要) 。( 37) 夜来个晚报你看了吗( 昨天的晚报你看了吗) ?

( 38) 你个话不能说利索点儿嘛( 你的话不能说利索点嘛) !

( 34) 句前后项之间为整体与部分关系; ( 35) 句为亲属关系; ( 36、37) 句为时间处所定中结构,

归入广义领属,( 38) 表抽象事物,是由离合词插入形成的。领属关系中如果领者的所属之物

·14·2012 年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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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个,就会产生歧义:( 39) 老王条裤才十块钱( 老王的一条 /那条裤子才十块钱) 。

1. 3. 3 关系从句:

上面是前项为名词的情况。下面的句子前项是关系从句,例如:( 40) 上乜来些人儿老鼻了( 到那里去的人很多) !

( 41) 飞北京个票够难买了!

( 42) 绣花儿床被叫俺姐拿走了。( 43) 吃毒奶粉些孩够可怜了。

这种关系从句多为提取主语的,提取方式、工具、领者等外围格的也很常见:( 44) 他拿笔个姿势够别扭了!

( 45) 写字个本儿怎么叫我丢了!

( 46) 被头上绣花儿床被叫俺姐给拿走了!

但提取宾语很受限,因为汉语宾语位置上的量名结构多为不定指,提取宾语的定指量名结构出

现在这里容易造成判断上的歧解( 一般优先理解为宾语省略“一”的述宾结构) :

( 47) * 你拿个苹果叫我吃了。

1. 3. 4 状态词 + 量 + 名:

前项还可以是状态词,名词短语所指也都是有定的:( 48) 精瘦精瘦块肉; 莫枵薄床被( 很薄的被子) ; 破齐齐本书( 破乎乎的书) ; 热乎乎顿饭儿;

( 49) 楼上个小闺宁儿,红玉玉个脸儿,挑白儿个皮肤,精短个小头发,真待人亲!

( 50) 大热天的,呆海边享老福了,凉丝儿丝儿个水,古热儿古热儿个沙,再吹清清凉凉个风儿……

( 48) 句中的名词都表具体事物,用个体量词或动量词,( 49、50 ) 则多为不可数名词,因而用通

用量词“个”。量词居中时,除个别有领属关系的结构之外,一般都表定指。所指对象不限于现场直指。1. 4 量词居后

量词居后是指量词独立充任中心语的情况。这种情况在烟台话中很受限制,比较少见,不

是成体系地大规模出现,前项多为方位词,也都是定指的。如下例:( 51) 你给拿最里边块! ( 52) 最顶头本!

1. 5 量词修饰数量成分的情况

根据王健( 2006) ,涟水南禄话量词可以修饰数量成分,如: 个两本书。烟台话量词不能修

饰普通数量短语( number phnase) ,只能修饰度量短语( measure phnase) ,这种数量名形式具有

整体性、不可拆分或叠加性:( 53) 个五分钱你还拣呐( 一个五分钱你还拣啊) !

( 54) 俺对象今年胖老起了,件四十一号衬衣穿都绑得慌。( 55) 个 37 度天儿可热死了!

度量短语中的量名都可以省略转指:( 56) 条 27 的(裤号) /双 36 的(鞋号)还挺合适的。

2. “个”的独特用法

前面我们谈了个体量词系统内成员共同的一些用法,但“个”还有一些独特的用法是其他

量词都没有的: 用于詈语,或用在专有名词、类指名词甚至动词性成分前等等。具体如下:

·24· 中 国 语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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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 “个”起头的独语句

“个”可以用在名词或个别“的”字结构前组成量名独语句,有时句尾加语气词“吧”。常

常用于感情色彩浓郁的詈语,或亲昵嗔语,一般都指人:( 57) 詈语: 个彪! 个熊样! 个混蛋! 个王八蛋! 个小婢养的!

( 58) 亲昵嗔语: 个小东西! 个小样吧!

2. 2 用于专有名词之前

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之前的量词必须用“个”:( 59) 个明明真叫人操心!

( 60) 个烟台吭,现在朵弄得玄漂亮了( 这烟台啊,现在弄得非常漂亮) !

2. 3 用于表类指的光杆名词或短语之前

前文 1. 4 提到,“个”比“些”的应用范围广,任何类指的名词或短语前都可以用“个”:( 61) 个人呐,不能太要强了!

( 62) 个打渔的都晒得黢黑的( 打渔的都晒得很黑) 。( 63) 个大厂,招进来的可不都得是本事人( 大厂子,招工进来的都是本事人) 。

2. 4 用于唯一的事物或与前文对象概念相关的事物之前

( 64) 你出差乜两天儿,个日头儿毒得啊,能晒成干儿!

( 65) 现在些女孩都是些什么打扮儿,个头发非得盖眼,裤还得露腰!

前句的“日头儿”是唯一的事物; 后句的“头发、裤子”都跟前文提到的“打扮儿”相关。2. 5 量动结构

“个”可以出现在动词及短语前组成量动结构,一般居句首,这些动词结构具有指称事件

或动作状态的名词性:( 66) 个挑柿儿吭,千万不能挑带尖儿的,带尖儿的都有激素。( 67) 个门当户对真是太有道理了!

也可以居中,联系领属成分和动词中心语:( 68) 小张可能睡了,他个睡一般个人儿比不了。( 69) 他个做饭乜叫做饭?

( 70) 她儿个死简直把她都弄彪了。

2. 6 量形结构

“个”还常常用在性质形容词之前,用于发感慨,相当于北京话的“这 /那个”,前面常常有

“啊呀、唉呀”等叹词,句末必须搭配语气词:( 71) 啊呀棵树个高啊( 啊呀这棵树这个高啊) !

( 72) 个孩个烦气人呐( 这孩子这个讨厌人啊) !

也可以独立成句:( 73) 个爽啊( 这个爽啊) !

这种量形结构虽然看似在谓语或述题位置上出现表感慨,但说话者常常还会就此感慨继续进

行评述或说明,如:( 74) 他干个事个粘啊,真叫人受不了!

如果没有继续评述,那么听说双方一般是就量形结构表达的意义有共知的感受,不必继续言

明,因而这种量形结构仍像是一种话题,只不过这个话题是某人事物的一种性质或状态。2. 7 用在补语标记“得”后、补语小句之前

( 75) 吓得个我啊!

·34·2012 年第 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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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 气得个他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两句中“得”后补语小句的主语都是人称代词。在烟台话中当“个”前没有指示词或数词时,

“个”与人称代词是不能连续共现在主语或话题位置的,只有在“得”后补语小句的主语位置

上,“个”才可以与人称代词毗邻。3. B 量词结构用法的共性及句法性质

3. 1 共性一: 表达主观评述

纵观上文的 B 量词结构,无论它们出现在什么句法位置上,所在句子几乎都不是普通的

陈述句。这些句子有如下特点: 一是感叹句多,句末常带感叹号; 二是常有“太、够、真”等表达

强烈感情色彩的程度副词; 三是通常是说长道短性的内容,表主观情绪、看法或质疑。下面的

句子中既有量名结构,也有量形、量动结构,量词既有出现在句首引导话题的,也有出现在中间

位置联系领属性定语及关系小句与中心语的,还有出现在谓语位置上和做独语句的,无论出现

在什么位置上,句子都表现出主观性:( 77) 个王八蛋! ( 愤怒)

( 78) 刚下来个樱桃真新鲜! ( 赞叹)

( 79) 条狗怎么老跟我! ( 害怕)

( 80) 吃毒奶粉些孩够可怜了! ( 恻隐)

( 81) 棵树个高啊! ( 惊异)

( 82) 他个做饭乜叫做饭? ( 怀疑)

不仅是表定指的量名结构主观性强,表特指的无定主语句和表无指的强调句在烟台话中也都

体现出较强的主观情绪,如:( 83) 句话都说不清! ( 鄙夷)

( 84) A: 怎么了你? B: ( 痛苦状) 啊,根儿鱼刺卡嗓了! ( 惊慌)

语气夸张是烟台话中这类句子存在的必要条件,如果不表达这种情绪就不用量名结构,比较一

下( 85) 句不带情绪的说法:

( 85) A: 个人怎么了? B: 哦,鱼刺卡嗓了。( 镇定) ⑨

根据黄师哲( 2004: 104) ,“加重语气或是提高嗓音都可以达到热门新闻的效果”,只要有这种

效果,句子就表客观事件,无定主语句受到事件论元的限制,所以即使没出现时间词定位,这个

句子依然成立。可以说表达强烈的主观情绪、对某个话题做主观评述是烟台话使用 B 量词结

构的共同特征。另一个跟主观评述相关的典型例证就是,量词位于定语和中心语之间时,当前项定语是状

态词时句子能说,但是当前项定语是形容词时就不能说,如:( 86) * 红个花,绿个草。( 87) * 漂亮件衣裳很贵。( 88) ( 小闺宁儿) 红玉玉个脸,挑白个皮肤,真待人亲!

这是因为汉语的状态词通常是主观评述性的,而形容词则通常表达客观属性。形容词和名词

之间虽不能用“个”,但都可以用“的”,( 86、87) 如果将“个”换成“的”就能说了: 红的花,绿的

草; 漂亮的衣裳很贵。这种差别就在于“个”跟主观性评价相关,而“的”没有这个特性,是个通

用性定语标记。除了上面说的感叹句之外,其他书面形式为陈述句的句子,说起来也都辅以身体动作,比

如夸张的表情和语气,也就是说带 B 量词结构的句子即使是普通陈述句也都有主观的言外之

·44· 中 国 语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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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表达急切、惋惜、气愤等等情绪。例如:

( 89) 最顶头本给我看看。( 急切)

( 90) 才刚进去个女的( 刚才进去的女人) ,是俺老板个秘书。( 通常表情神秘鬼祟,准备说长道短)

( 91) 块肉臭了。( 惋惜)

这些句子如果不表达主观情绪,一般不用 B 量词结构,而是用相应的指量结构。3. 2 共性二: 量词促化带塞尾

烟台话 B 量词结构还有一个语音上的共性,就是量词在发音上与其在指量、数量短语中

或单念时有所不同。最突出的变化有三点: 一是韵腹元音央化,韵尾脱落; 二是声音高而急促,

常伴有有喉塞音韵尾; 三是量词轻读,其后名词及短语重读。如下面三句中的量词:

( 92) 块肉臭了! 块[k’uai44]→[k’uo5]( 93) 件衣裳怎么碎了? 件[tian44]→[ti5]

( 94) 个人够坏了! 个[k44]→[k( ) 5]

这三句中的 B 量词声调都比单字调短且高。( 92) 、( 93 ) 句中“块、件”在单念时,韵腹元音都

是“a”,但在 B 量词结构中则央化为“o”和“”,同时韵尾“i”、“n”脱落。除此外,最重要的共

同音变特征是,“块、件、个”出现在 B 量词结构时常出现喉塞尾,而烟台话作为北方官话之一,

单字声韵系统本身是不存在入声和塞尾的。这种弱化音变形式只在使用 B 量词结构时才会

产生。由于 B 量词结构表达主观感情和评价,因而说话声音都短促而高,而重音又在名词上,

这就容易使量词音节弱化,出现元音央化、韵尾脱落带喉塞的现象⑩。3. 3 B 量词结构句法性质分析

3. 3. 1 零形式的指示词和数词“一”上文 1、2 部分 B 量词结构的普通话对译句显示,所有例句量词前都能补出指示词或数词

“一”并且意义和功能不变,也就是说在句法结构上,B 量词前都有一个零形式的指示词或零

形式的数词“一”瑏瑡。对于量词发达的语言,指示词脱落空位有两个可能的形成因素,一是汉语的定指效应

( Chao,1968; Xu,1995 等) ,二是现场直指时身体语言的参与。汉语的主语或话题位置倾向于

定指,当这个位置上名词短语所指的人事物处于直指现场时,由于说话者眼神、手势或者其他

身体部位参与言谈,听话者很容易搞清楚说话者所指的对象是什么,于是指示词的重要性降

低,出于省力就产生了形成 B 量名结构的可能性。指示词空位的情况可以由直指场合成系统

地类推到回指、共享知识指等其他指称场合,甚至述谓性的量形结构也是由这种系统上的类推

作用产生的。“一”为零形式的 B 量词结构在指称上主要有三种情况: 特指、无指和述谓性独语句。这

三类的共同特征是: 数量义微弱,量词后的部分才是焦点重音所在。吕叔湘( 1944,1990: 166)

指出“强义的一獉

不省,冠词性的一獉

才可以省”,而烟台话的这种 B 量名结构补出来的“一”也都

是非强义的。述谓性独语句如“块灰儿呀!”强调的是量词后的“灰”的性质确认,实际上是系

词“是”的宾语,即: ( 是) ( 一) 块灰儿呀! 这个位置上“一”为零形式在汉语中很自然; 无指量

名句如“句话都说不清!”,1. 1. 5 已述,它强调的是“话”,而不是“话”的数量。这两类都属于

吕先生指的“冠词性的一獉”。特指量名根据 1. 1. 2 的分析,有两类,一类相当于“有”字句,一类

属于无定主语句。相当于“有”字句的特指量名句,“一”为零形式合乎汉语特点; 而无定主语

句,张伯江( 2009: 243) 指出:“重在介绍新事件的发生,所以其中的 NP 尽管是新的信息,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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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精确定位,所以‘一个 NP’常常可以理解为‘任何一个 NP’”,这也就是说“一”并非句子的语

义重心,这就为它成为零形式提供了可能性。无论量词处于什么位置,整个结构体现的指称差异皆由零形式的不同性质造成: 指示词为

零形式的是 DP: [DP[D[ClPXP]]]; 数词“一”为零形式的是 NumP: [NumP[Num[ClPXP]]]。3. 3. 2 量词的进一步发展

烟台话的 B 量词结构中有两种情况显示出量词有进一步发展以至性质发生变化的迹象。一是量词居中时,部分量词已经发展为定语标记。赵日新( 1999) 、陈玉洁( 2010 ) 等将南

方诸方言中的居中量词都看做定语标记,因为它联系着定语和中心语,类似普通话中定语标记

“的”的功能。但我们认为,凡能在量词前补出“的”的结构,不能将其中的量词看为定语标记,

因为两个句法性质和功能完全相同的东西连续共现是有违经济原则和语法规律的。只有前面

补不出“的”的居中量词,才真正发展为定语标记。就烟台话的具体情况,当定语是复杂名词

短语、状态词和关系从句时,补出“的”时不能说或者相当别扭,我们认为这种情况,居中量词

已经发展为定语标记瑏瑢,由前附于名词的成分变成像“的”一样的后附成分,如:

( 95) 刚下来个樱桃就是鲜! = 刚下来的樱桃就是鲜!

???刚下来的个樱桃就是鲜!

二是部分特殊用法的“个”发展成话语标记( discourse marker) 。比较下边三对句子:

( 96) a. 个人呐,不能太要强了!

b. 人呐,不能太要强了!

( 97) a. 个挑柿儿吭,千万不能挑带尖儿的,带尖儿的都有激素。

b. 挑柿儿吭,千万不能挑带尖儿的,带尖儿的都有激素。( 98) a. 这两年又是地震又是水灾的,个总理可不好干啊!

b. 这两年又是地震又是水灾的,总理可不好干啊!

上面三句中的“个”有三个特点: 一是“个”不影响句子的语义真值条件,去掉后句义不变。( 96) 中的“个人”显然跟“个人够儿好了”中表定指的“个人”很不相同,后者影响句子的真值

条件,“个”及其前零形指示词使“人”的身份明确得以识别; 但前者却并没使“人”的可识别度

更高、身份更明确。二是“个”都出现在句首或两个小句的连接处,其作用或者是发起一个带

主观情绪的新话题,如( 96、97) 句,或者在语篇中起关联作用,如( 98) 句。三是“个”语音弱化,

停顿只能 在 前,但 句 法 上 具 有 可 分 离 性。这 三 点 恰 恰 都 符 合 话 语 标 记 的 特 点。尽 管 从

Schiffrin( 1987) ,Fraser( 1999) 到 Blakemore( 2002) 等,不同的学者对话语标记的界定和认识有

差异,但这三点,尤其是第一点是公认的话语标记的主要特点。因而,这些用法的“个”是话语

标记,它与其后的名词或动词在句法上没有直接关系,并非限定成分。4. 类型学意义及余论

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量名结构表定指、量词充任定语标记功能的方言一般都在南方,以

吴语和粤语讨论最多,因而学界一般认为北方方言用指示词“这、那”表定指,用“的”标记定

语,而南方方言两者都可以用“个”。根据现有的研究资料,量词有特殊用法的方言除了吴语

粤语之外还有: 湘语( 颜清徽、刘丽华,1993; 许秋莲,2007; 周纯梅,2006 ) ; 闽语( 陈章太、李如

龙,1991) ; 客家话( 黄雪贞,1995 ) ; 西南官话 ( 汪化云,1996; 胡光斌,1989 等) ; 江淮官话 ( 王

健,2006) ; 徽语( 赵日新,2003) 等。这些方言在地理位置上皆在江淮以南瑏瑣。而烟台话 B 量

词结构的用法,据我们初步调查,在整个胶东地区的威海、平度、即墨( 属青岛) 等地普遍存在,

·64· 中 国 语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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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半岛的大连也存在“个”做词首的詈语。胶东地区 B 量词结构的大量存在,打破了类型学

上关于量词发达和指示词发达两种语言南北两分的漂亮格局,说明两种类型的语言并非有一

个明确的界限。有意思的是,在北方官话区发达的指示词用法的包围中,胶东沿海地区缘何能

形成一个量词发达的方言岛? 这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瑏瑤。对烟台话 B 量词结构句法性质的分析还引起我们对另外一些相关问题的思考,这些问题

包括冠词在汉语中的浮现以及定语标记蕴涵理论( 见陈玉洁,2010: 234) 等。我们在 3. 3 中提

到,“个”在部分情况下发展为话语标记,这些情况下的“个”都能用北京话的“这”来替换,那

么“这”的性质究竟是什么? 另外,定语标记功能的量词是否一定要先发展出冠词的功能? 这

些问题我们将另文讨论。

附 注

① 量词为“个”时,这样的量词结构还可以出现在补语位置上,如“我的房间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吕叔

湘( 1944) 对这种情况做了详细论述,本文不讨论这种结构。② 量名结构做宾语指无定事物是汉语普通话常见的现象,烟台话宾语位置上的量名结构也符合这个规

律,所以本文不考察这种情况。提及宾语位置上的量名结构时,我们只关注跟普通话有所不同的、指有定事物

的情况。③ 是指包含 B 量词结构的短语,包括 B 量词结构独立充任句法成分的短语( 量词居前) 、其前有修饰限

定成分的短语( 量词居中) 和 B 量词结构独立充当中心语的短语( 量词居末) 三种。④ 陈平解释了四对八个指称概念: 有指 ( referential) 、无指 ( non-referential) ; 定指 ( identifiable) 、不定指

( non-identifiable) ; 实指( specific) 、虚指( non-specific) ; 通指( generic) 、单指( individual) 。本文将“有指”直接

用其他几个更具体的概念分解,文中没有涉及这个概念。而“实指、虚指、通指”三个概念本文按一般译法译

为“特指、非特指、类指”。⑤ 独语句包括单个词汇和单个短语单独成句。⑥ 烟台话中名词子缀和时态助词“了、着”都有与前音节合音的变韵形式,三者变韵形式相同,本文用符

号“”表示前字是合音变韵。⑦ 补“这”还是“那”要根据语境。⑧ 根据赵日新( 1999) ,在已掌握的方言资料中,这种居中的量词大多用“个”,成系统使用其他量词的方

言很少,他提到的有四种: 粤语开平话———我只手; 广州话———我顶帽; 吴语温州话———他件衣裳; 徽语歙县

话———我支钢笔。据刘丹青( 2005) ,苏州话也是可以的———我件衣裳 /洪先生写好副对联。⑨ 设想一个情境,比如在医院,一位大夫问话,另一位大夫答话。⑩ 由于受普通话的影响,烟台话指量结构也很常用,因而被调查的发音人常常意识不到 B 量词结构的

存在,被调查时常常特意转换为相应的指量结构。石汝杰、刘丹青( 1985) 在谈到吴语苏州话的量名结构时也

曾提到这种情况。瑏瑡 关于方言量名结构形成的理论,据陈玉洁( 2007) 总结有三种: 脱落说、蕴含说和底层说。底层说是建

立在量名表定指都集中在东南方言的观察基础上的,但烟台话距之较远,底层说不好解释。脱落说和蕴含说

实际上代表了两种分析思路: 前者是假设某一显性成分甲固定不变,甲所在结构显示的种种句法语义上的变

化是由与其相邻的空位成分乙承担,也就是说乙虽然因为某种条件具备而不必出现,但它所在位置依然行使

主权; 后者是假设甲所在结构呈现的变化是由于乙脱落后将其功能合并到甲身上,甲就携带了乙的特点。前

者的分析易于看清共时断面的结构,后者的分析易于看清历时变化。本文取前者的分析思路。瑏瑢 详细制约条件我们将另文陈述。瑏瑣 现有资料中北方官话区还有两个方言点,虽然没有大规模地详尽描述量名结构表定指等独用现象,但

他们的例句记录中却显示出有这样用法的痕迹。一个是孙立新( 2007: 197) 在描述西安方言的“个”时提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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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例句:“他个不讲理的把个讲理的给鼓整住咧”;“他达个蛋! 他娘个脚!”。前一句中的量名结构表定指,

而詈语中的“个”可能是定语标记。另一个方言例句是黄伯荣( 1996) 在描述潍县( 属山东潍坊) 语法时记录

的:“我个脚真疼; 你个鼻子出开血了”。这个“个”是居中量词,是否发展为定语标记,尚待进一步考察。汪化

云( 2008) 认为这一例是孤例,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潍坊地处山东东部,其东邻莱州的行政区划属于烟台,

而我们对莱州话的考察已能确认其量词结构的使用情况与烟台老城区相同。瑏瑤 明朝大量吴语区海防军卫在此地驻扎,这种现象是否跟语言接触有关尚无足够证据,但烟台话的 B

量词结构无论表定指还是特指,都只用于表达主观评述,而吴语粤语的研究资料却未见这种描述,从这个差异

看,烟台话的 B 量词结构更像是语言条件成熟后系统内自发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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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中 国 语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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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探宙 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 100732;

石定栩 香港理工大学中文及双语学系)

第十一届全国古代汉语学术研讨会征集论文

第十一届全国古代汉语学术研讨会拟于 2012 年 10 月下旬在扬州大学召开。会议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语

言研究所和扬州大学共同主办,扬州大学文学院承办。全国古代汉语学术研讨会是一个以讨论古代汉语语法学为主的学术会议,同时也适当兼顾古汉语研究

其他方面。会议欢迎根植于古汉语语言事实基础之上的理论性探索文章。有意参加本次会议的学者,请于 2012 年 3 月 1 日前将论文提要( A4 纸一页以内) 发往本次会议专用电子

邮箱: gdhy2012@ 126. com。请详细注明通讯地址、邮编、电子信箱和联系电话。论文提要经审阅后,将于 2012年 6 月 30 日前向受邀者发出正式邀请函。

联 系 人: 陈树 黄存芳

联系电话: 13616292318; 15195973973。 (会议筹备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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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 is accounted for by its etymological meaning of‘possess’.Key words: you + quantative phrase,informational focus,focus marker

LIU Tanzhou,SHI Dingxu,Bare classifier phrases in the Yantai dialectIn Chinese southern dialects such as Wu and Yue,bare classifier phrases are identifiable

or definite when acting as subjects,but in the northern dialects only demonstrative phrases areidentifiable in the same position. However,in the Yantai dialect,a typical northern Mandarindialect, the bare classifier phrases are found to be used as subjects and have the similarreferential and syntactic features as their counterparts in the Wu and Yue dialects. This paperillustrates their usages and proposes that they are used to express intense emotions andsubjective evaluations. It also analyses the syntactic properties of the classifiers. It seems thatge ( 个) has grammaticalized and become a discourse marker as well as an attributive marker.Key words: bare classifier phrase,ge ( 个) ,attributives,discourse marker,subjectivity,DP

CHEN Zeping,The sound changes and the synchronic system of the rhymes in theFu'an Dialect

This paper distinguishes two kinds of rhyme alternations which lead to sound changes inthe Fu'an dialect, alternations in terms of the tone types and ones that result from asystematic autoregulation. It also argues that analyses on the static rhyme system should bebased on its synchronic behaviors.Key words: Fu'an dialect,rhyme,phonology

WANG Linhui,The evolution of the yinping (阴平) tone and the origin of the Tianjindialect

The value of the yinping ( 阴 平 ) tone in the Tianjin dialect differs from that in thesurrounding dialects. By comparing it with those in some Shandong, Hebei and Liaoningdialects,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tone value of the yinping in the Tianjin dialect is affectedby Shandong dialects. The sandhi value 213 of the yinping tone should be taken as theoriginal value,while the current tone value 31 is a sandhi of the yinping tone. It seemsreasonable to claim that the substratum of the Tianjin dialect is a Hebei or Shangdong dialect,which was prevailing in this region at an early stage,and not an immigrant dialect.Key words: Tianjin dialect,yinping tone,tone value,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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