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年似

副刊 A232015年11月19日电话0371- 65796269 邮箱 dhwyfk@126.com 责编李啸 美编郑卉茶坊

□王国华（广东深圳）

“你随手丢弃的垃圾，可能就是我们家园里那些小伙伴一生的痛苦。”这样一段解说词下面，是几张触目惊心的图。

一只白鹤，从头至尾套着一个塑料袋。也不知道怎么套上去的。是白鹤自己钻进去的，还是大风刮过的时候，正好把塑料袋吹了上去？看塑料袋脏兮兮的样子，应该有段时间了。白鹤的羽毛也已发乌，眼睛无神。

一根铁丝，乱七八糟地缠在一只海豹的脖子上。不是勒得很紧的那种，而是漫不经心地缠了一下。海豹无助地昂着头，油黑发亮的皮肤与脖子上勒出的粉红疤痕形成鲜明对比。

海龟的龟壳应该是长圆形的吧。而这一只海龟，龟壳竟是8字形，仿佛小蛮腰。腰中间套着一个带孔的塑料制品。大概海龟小的时候钻到了孔中，从此带着它游走一生。

它们形状可怜，表情痛苦。人的痛大多写在脸上，而动物的痛只能写在他们的身体上。

对于人类来说，那些套在动物身上的垃圾随手便可扯下去。但动物们没有手，大概也没有智力让周围的亲

人朋友帮着它扯下去，也没有能力自己到树桩上蹭掉。它们只好带着那些垃圾走来走去，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垃圾自己掉落，那就是它们的终身枷锁。

虽然垃圾造成的桎梏不会让动物一招毙命，但它们必须屈服于那个强加在身体上的物体，顺应其形状调整自己的姿势。植物也有这种本能。我养过几株绿萝，广口玻璃瓶中的绿萝围绕着瓶口长成一圈，长筒玻璃杯中的绿萝则笔直地长长一束。海龟的龟壳如果还按长圆形生长，就会被那个塑料孔越勒越疼。而且是长久的疼。肉体上的异物永远无法融入肉体。鞋里的一粒沙子都会让你低头弯腰，一根小小的木刺扎进手掌都能让你坐卧不安甚至疼痛难忍，一个蚊子嗡嗡嗡在你耳边转悠，叮咬你几下，都能让你一宿睡不好，何况一个长久的桎梏。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塑料袋，一根纤细的铁丝会改变它们的行动。人其实没比动物强多少。周围走来走去的人，外表看上去差不多，而心灵千差万别。很多人带着小时候套在身上的桎梏，带着伤，走到了今天。在旁观者看来，那些桎梏真的无所谓，随手便可摘下，而对当事人来讲，那是重伤，是

甩不掉抹不去的痕迹。也有强悍的人，在别人看来很重

的桎梏，他能轻轻摆脱。一个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气的人，三十多岁的时候，老婆得了绝症。两人是患难夫妻，情深意重，日子刚有点起色就遭此大难，对其打击甚大。老婆治疗过程中，他提心吊胆，彻夜难眠。他求医问药，四处借贷，几乎穷困潦倒。然而，在妻子去世一两年后，传来他再次恋爱的消息，而且很快结婚了，有了二胎，还时不时地在博客和微博上晒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

有人受不了了。你这是干吗呢？这么快就从痛苦中走出来，不现实啊。你要痛不欲生才对。你几年内都得愁眉苦脸，未曾开口先落泪。你轻易地解脱了，让那些为你担心、操心的人怎么办，你把他们置于何地？

旁观者心中其实个个都有一个套子。那些偏见、固执、傲慢、自以为是和廉价的同情，就像随手乱扔的垃圾，准备随时扔到当事人身上，让他在这些套子里生活一辈子。

反省一下，对你的孩子，你的家人，对你的朋友同事，对你周围的陌生人，你是不是也给他们下过无形的套？

□张鸣飞（河南郑州）

郑州紧挨着黄河，去看黄河，对于郑州人来说很容易。当年，骑自行车去看黄河很平常。

高中时期，赵三儿、爱青、小乐我们四个同学约好骑自行车去看黄河，周日早上7点在大石桥集合。结果赵三、爱青两人爽约，放鸽子，只剩下我和小乐。正好我的破自行车链子还掉了，我正犹豫着去不去了的时候，小乐很英雄地对我说：我带你。

那是春天，骑车出市区没多久，就能看见金黄的油菜花开在路两边，到处是绿油油的麦田。风景好极了，也不觉得闷。一个多钟头很快过去了，小乐骑了一身汗。

我们来到黄河边，如愿看到黄河，心情像黄河一样坦荡和宽广。之后，我们开始爬邙山。

我们坐在邙山的半山腰吃了家里带来的干粮，稍加休整，继续往山顶爬。到了山顶，我们清晰地看见黄河从天而降，悬在半空。它高出地平线有10米，非常震撼，令人心生胆怯，甚至恐惧。

回来的路上，我们很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小乐又骑了一个多钟头，将我从黄河边带回大石桥。

临走的时候，我问小乐累吗？他说不累。现在想来，青春真好，那是不知道累的年龄。

刚参加工作时，一起考入河南日报的几个年轻人也约着骑自行车去看黄河。那时候我已经有一辆新自行车了，但不幸的是，我的新自行车在去的路上又坏了，好在路边有修自行车的。

这次去看黄河是在冬天，我骑了一身汗。到黄河边，被冷风一吹，冻得直打颤。冬天的黄河没啥好看的，因为水不多，感觉很荒芜。

我们几个人找了几块碎砖头，临时搭了个灶，点火烧了一堆野草，将家里带的干粮加热吃了，又在黄河边拍了照片留念。几个青春的笑脸，就定格在了胶片上。

下午，我们一行人又骑着自行车回来。去时大家一路高歌，回来都闷着头骑车。很快就到家了，路好像比去的时候短。可能心情不一样吧。

到家后，也没觉得累。突然想起小乐，他说：不累。是的，的确不累。真实的感受是：不疲惫，不倦怠。这就是青春，有使不完的劲儿。

后来赵三儿买了一辆大红的摩托车，来向我谝。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他说要载着我去看黄河。我说不去了，到那儿天也晚了。他说，去看黄河落日，我就动心了，上了他的车。

坐在摩托车上，风在耳边呼啸。风驰电掣，比小乐的自行车快多了。一路金黄的落叶，像我们逝去的青春。爱青去了北京，小乐不知所终，我们站在黄河大堤上，对着黄河与落日沉默。

我们像风一样来，又像风一样回。然后，互道再见。

再后来，有同事开汽车载着我去看黄河，更舒适了。可我内心很怀念骑自行车的悠游，像条鱼，张着嘴，大口呼吸。像头鹿，不停地向前奔。前面是一条大河，是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这条河滋养了我们，看到它，我们的内心很快乐。

□老荷踏波（河南信阳）

中学时代，挚友临别时，赠给我一支笛子。我珍爱至今，对竹笛寄托了一片情思。

竹笛因为表面覆了温润光滑的膜，显得格外精致。这当然是和我初学时用的笛子比较而言。在豫南山村，孩子们至今也很难见到高雅贵重的乐器，廉价的普通竹笛，便是孩子们的宝物。

朋友送我笛子时，我们都是不能挣钱的初中生。而他，幼年丧父，靠一个寡母养活。对他的这份情，我深铭在心。现在他在我们老家的山村里，背着药包治病救人，与我生活的小城不远，却也往往数年难得见面。也许时光和生活像一堵墙，真正把今天的我们和昨天的我们隔开，让我们今天难免少了好多知心语，只把亲密无间的少年情谊深锁在昨天那间小屋里。但我深信：他一定还记得我的笛子，特别是我第一次用新笛子专为他吹奏的笛声。而我呢，每次抚摸被我的汗水和心血浸润成深碧色的笛身，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少年时代对美的沉迷执着。我少年时代的人生证物，无一存留，只有这支竹笛伴随左右，现在倒成了唯一的纪念品了。

初学笛子时，我连简谱都不懂。

仅凭一腔热情，照谱死练，竟无意中学会了拼识简谱。获赠这支笛子时，我已算是高中同学中吹笛子的“高手”。农村学生见识浅，音乐启蒙教育可怜得几近于无，有这本领很给自己添了几分“身价”。后来升入高中，住宿在校，中午晚上休息时，一帮学生热情迸发，不少初学者学起了吹笛子，一个校园便一片笛声。那时，大部分学生用的笛子都是粗制滥造的，有人连笛膜也省了，用薄纸片代替，那笛声便如一只只老公鹅鸣叫，令人耳不忍闻。

在北方四年的求学生活中，这支竹笛成了我缓解青春苦闷的良药。宿舍楼北是闻名中外的开封铁塔，东面是保存完好的古城墙。月明之夜，独自翻墙跳进铁塔公园，坐在塔前的石狮子边，看明月丰满明朗的脸爬上塔顶，心中便觉有万语千言、万缕愁丝。这时把竹笛送到唇边，吐一串清音，便觉得把心事化作了玫瑰片片花瓣，轻轻飘进夜空；又如凝成颗颗夜露，在花儿上结成了泪珠，随风摇曳，叮叮咚咚掉进湖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吹到忘情处，看那铁塔也仿佛是一个硕大的笛，广袤的大地正吐纳悠长的气息，拨动手指，奏出天籁之声，抒发心中的欢喜悲伤。

只有青春才无拘无束，潇洒自如。如今，我已经数年不动竹笛，更不

用说吹奏了。也许笛子就是青春的一个号角吧，不然，与青春渐行渐远的我，何以愈来愈感觉身心疲惫？愈来愈不敢动这支竹笛了呢？岂止竹笛，即便是即时应景的话，也涩于出口，懒得多说了！

笛子伴我上了几次场。学生时代自办晚会，笛子使我很容易被别人记住，也为我赢得过几次热烈的掌声。但笛子也让我丢了几次脸。爱笛子不等于演奏水平高，遇上大场合，难免有些紧张。二十多年前市里报社、电视台等几家单位大联欢，每家出几个节目，我带了笛子上场，为大家吹奏《北国之春》。没想到刚吹了几句，笛膜一下子震裂了，一首曲子没吹完，只好灰溜溜下场。自己倒无所谓，关键是给单位丢了面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此后，年龄愈大，愈不敢轻举妄吹，跟当年的敢冲敢打相比，无疑丧失了斗志，自己也惭愧，实在委屈了这支笛子。

现在，这支笛子被锁进书柜，很长时间都难得一动，更不要说吹奏了。也许以后吹的时候更少了——不学新曲，不练旧曲，手指头更加笨拙了。这支笛子，只好做了纪念品，其功用，就是帮我回忆过去生活中的美，追忆逝水年华。

你的套子和你给别人的套子

那年那月，看黄河

谈巷议街

竹笛情思只有青春才无拘无束，潇洒自如。如今，我已经数年不动

竹笛，更不用说吹奏了。也许笛子就是青春的一个号角吧，不然，与青春渐行渐远的我，何以愈来愈感觉身心疲惫……

那些偏见、固执、傲慢、自以为是和廉价的同情，就像随手乱扔的垃圾，准备随时扔到当事人身上，让他在这些套子里生活一辈子……

前面是一条大河，是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这条河滋养了我们，看到它，我们的内心很快乐……

春万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