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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身〉得獎感言

感謝新北市文學獎，感謝大家。謝謝！

趙韡文今年19歲，學生。

曾獲中興湖文學獎、

菊島文學獎、玉山文學獎。

成人組小品文．佳作

生字帖◎莊明珊

「我害怕痛苦的活著。」

不過幾天前，G小姐還這麼說著，然而此刻，眼睫低垂，臉龐蒼白如蒙上冬季的霧，霧氣湧向心電圖裡那一條綠色的直

線：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G小姐終究死了。事實上，G小姐一直在尋死。她已是急救室裡的熟面孔了。總帶著各式各樣的求死方式來此留下無從

淡化的傷疤：有時是割腕，有時是撞牆，更多時候是吞藥─

回想起來，那次為G小姐洗胃，看著黑色的解毒劑反反覆覆從鼻管流入胃裡，愈發凸顯G小姐白皙的五官，她奮力的叫喊著─無聲的叫喊─兩腮一鼓一癟，像一隻脫離了水的魚，嘴角

盡是黑色的渣沫。

那是她第一次求死。

「偷偷跟妳說，住院的時候，是我唯一能夠誠實面對自己、

跟自己對話，也是我最快樂的時候，至少我能為自己而活。」

我記得G小姐是這麼說的。翻閱她的病歷，舉凡急診、外科手術、加護病房、精神科⋯⋯她到底經歷過多少接近死亡的歷

程呢？從鎮靜劑到減肥藥、從洗碗精到瓦斯中毒等十多種方式

─奇特的是，G小姐從未因此而喪命，自殺彷彿成為她的一次展演：展演人體如何可能被摧折卻依舊能夠安然活下去，驚

嚇常規也挑釁常規，並獲取他人的關心與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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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小姐，每回陪同前來的都是不一樣的男人唷，」學姐說：「原本只是逢場作戲啊，哪裡知道男人一旦要離去了，這

才發現愛都撩落去了，只好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我皺起

眉頭，不怎麼認同學姐貶低女性的觀點，「不是嗎？哪個和她在

一起的男人不是被她的『苦肉計』騙得團團轉？妳看她每次來

急診，又是鑽戒又是名牌包，想想看一個年輕的女生，哪買得

起那些玩意？」

K醫師正忙著開著死亡證明書。G小姐的膚色泛著淡淡的桃紅，難以想像稍早之前的一場拚搏：護理師手持測氧針筒，

等待腹股溝的血液往上填滿；彎著身子的 J醫師自胸頸處插刺靜脈導管；K醫師按壓急救氣囊─此時此刻，他們正將G小姐身上的管路拆掉。看著她把別人折騰半天，自己卻像什麼都

沒發生那樣，也就是臉龐粉嫩的一名小女孩。

「每次自殺清醒後，我就覺得自己又是一個全新的人，沒有

慾望也沒有痛苦⋯⋯」還是出自G小姐的話。想必很難讓人認同吧，尤其對於擁有剛上小學一年級女兒的姑姑來說，她睜大

了眼嚷：「什麼跟什麼嘛，像這種人，根本就是生活過得太舒服

了啊。」就著燈下，她的女兒露露正在練習寫字：第三個字是

人，第七個字是生─生生生生生生─露露一面寫一面唸，

我想著，許多年後，她會不會也為生命感到困惑呢？會不會也

「害怕痛苦的活著」？

「生飛機、生飛機來到青草地⋯⋯」露露在客廳裡亂唱些什

麼，我走進房間，坐在桌前，腦海盡是G小姐寧靜而蒼白的面孔，照理說，不該有這樣起伏的情緒，但我卻不由自主的顫抖

─不由自主的持刀片抵住手腕⋯⋯這是第幾天的事了呢？我

不敢對任何人提起，我也知道那並非我過得太安逸所致，我只

是沒辦法壓抑內心的激動，我只是─

這時候，露露走近我，要我教她寫字。我看著她濕黑的眼

瞳，握住她的小手說：「乖，要這樣寫才會漂亮喔。」

要這樣漂亮的生生生生生生生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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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字帖〉得獎感言

感謝評審青睞。但願我們都能坦然面對死亡的侵擾。並且好

好活著。

莊明珊1979年生。

中國科大室設系畢業。

寫作剛起步，

每一次都是小小的練習。

現任室內設計師。

成人組小品文．佳作

遺像◎馮平

廳堂就是佛堂。紫檀木神明桌上，有諸神像、祖先牌位，

也有木魚佛經，供的是鮮花素果。我卸下行李，三年多未進家

門，到這裡跟媽說，我轉來了。她清瘦短髮，短袖七分褲，剛

作完晚課，頂過最後一禮，看我一眼，笑說，久久轉來一遍，

這回看來較瘦了。

家中陳設幾乎沒變，花貓倒是變胖了，我逗著貓玩。跟你

老爸講幾句話，媽說。我講過了。我知道爸爸還在那裡，神明

桌旁的牆上；我心裡已問候了一句。我相信他也看見我了；他

很高興，臉上一直在微笑。

相中人長臉，五分頭，呢格西裝Polo衫，面目端正，稱得上緣投。那是他上四十歲的盛年影像，不知為何去照了這張。

照完放在抽屜裡。我們全家共用一張書桌；我作功課，他有時

會一個人站在我身後，靜靜地看我，不說話但是能感覺情緒很

滿，想說什麼。這時候我總是彆扭的，不愛他這樣，趕他走。

他就訕訕地離開。

一天我翻抽屜，他終於就走過來說，我死後就放這張相。

那時我才初二，十四、五歲的孩子，不知道要回答什麼。有一日

他將離我而去嗎？但我總是記得，他把這件事交代了我。

照片一直默默放在那裡，隨後我上高中、大學、當兵。退

伍後第一年，秋寒，他一個人猝死在離家半里外的地方，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