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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財金資訊季刊 / No.96 / 2019.12
本期企劃〡國際洗錢防制趨勢 -強化實質受益權之揭露及辨識
國際洗錢防制趨勢 強化實質受益權之揭露及辨識
林咏儒 / 臺灣集中保管結算所專員兼律師暨時任行政院洗錢防制辦公室諮詢研究員
一、 前言
近年來，在防制洗錢及稅務資訊透明領
域，對於如何強化取得正確性及即時性之實質
受益權資訊，已成為國際組織關注的焦點。防
制洗錢金融行動工作組織（FATF）與艾格蒙
聯盟（Egmont Group of Financial Intelligence
Units）在 2018年 7月發布「隱匿實質受益權
（Concealment of Beneficial Ownership）」
一書，分析 106個國際洗錢案例，發現大部分
案例均涉及洗錢者透過隱身在法人背後，尤其
以成立空殼公司（shell companies）之方式，
隱藏實質受益權。又泛美開發銀行（Inter-
American Development Bank, IDB）和經濟
合作暨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OECD） 也
於 2019年 3月發布「執行實質受益權工具
（A Beneficial Ownership Implementation
Toolkit）」，從法人及法律協議（如信託）辨
識實質受益權人的角度，提供政策及執行的具
體方法，協助各會員國檢視並遵循有關取得實
質受益權資訊之最低國際標準。由此可見，隱
匿實質受益權為洗錢犯罪、逃漏稅及金融犯罪
的關鍵因素，因各國在法人及法律協議透明度
部分，普遍表現較弱，預計未來如何強化揭露
和辨識實質受益權，逐年將受到重視。
目前全球金融機構在進行辨識客戶之實
質受益權人，主要仰賴客戶提供之自我證明
文件及聲明書，尚難有效確保所取得實質受益
權人資訊之正確性。對此，各國正陸續建立中
央實質受益權人資訊登記機制，放眼未來，
各國金融機構及指定之非金融事業與專業人
員（Designated Non-Financial Business and
Professions, DNFBPs）如何善用申報平台進
行資料查詢，以驗證所取得實質受益權資訊之
正確性，並對於無法驗證實質受益權人之客
戶，考慮提升風險等級，或於必要時提出疑似
洗錢交易申報，以緩和實質受益權之審查風
險。
二、 實質受益權人的定義與門檻
(一 ) 定義
依 FATF對於「實質受益權人」的定義，
一個客戶具最終所有或控制之自然人，或代理
他人為交易之自然人。此也包括最終有效控制
法人或法律協議之自然人。1由此可知，實質
1 FATF，Methodology for assessing compliance with the FATF Recommendations and the effectiveness of AML/CFT systems, p.154(Adopted in 2013/02,and updated 20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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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益權人必然為自然人，因法人背後通常被
自然人所控制，無論直接或間接。而所謂最終
（Ultimately）則顯示出有一連串的所有權關
係，或非直接控制的關係存在。(如圖 1) 2
所謂具有控制權之自然人，在不同的法人
或法律協議背後，可能為不同身分之人。
以公司為例，具有控制公司能力之人可能
為以下三類：3
1. 股東：因股東可以藉由股東會投票來控制
公司營運。
2. 董事會成員：董事會負責執行公司業務，
因此董事長或董事對公司自然擁有更直接
的控制權。
3. 執行長：執行長為公司內部最高階的專業
經理人，因而對於公司每日的交易及活動
具有控制能力。
圖 1 實質受益權人辨識圖
以信託為例，具有控制權之人，可能為信
託關係中的受託人、委託人、受益人或保護
人，甚至來自第三方，包括專業的中介者、家
庭成員或同事等信託關係以外之人。4因此，
在實務之操作上，對於辨識信託之實質受益權
人，往往比起辨識公司之實質受益權人更為複
雜及困難。
另「實質受益權人」(Beneficial owner,
BO)的概念不同於「所有權人」(legal owner,
LO)。也就是，並非所有情況都可以用法律上
所有權人來認定實質受益權人。(如圖 2) 5換言
之，在大部分複雜之隱匿受益權案件中，實質
受益權人往往不是法律上之所有權人，實質受
益權人擅於隱藏在複雜之法人或法律協議架構
下，以直接或間接方式控制該法人或法律協議，
使得金融機構或執法機關難以辨識。
2 改編自 OECD and IDB，A Beneficial Ownership Implementation Toolkit, p.5(2019/03)。3 The Word Bank，The Puppet Masters：How the Corrupt Use Legal Structures to Hide Stolen Assets and What
to Do About It, p.20(2011)。4 FATF and Egmont Group，Concealment of Beneficial Ownership, pp.16-17(2018/07)。5 OECD and IDB, supra note 2, at 3(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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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以信託為例，信託之委託人將財產所有
權移轉給受託人，受託人即成為信託財產之
「所有權人」，然而，受託人通常非信託關係
之「實質受益權人」，因受託人必須依信託本
旨為受益人利益管理或處分信託財產，因此可
以決定信託本旨之人，才有可能是信託關係之
實質受益權人，例如委託人、保護人或是受益
人。(如圖 3)
圖 2 實質受益權人與所有權人區別圖
綜上，實質受益權人可以理解為一個最終
所有或控制某一資產（無論該資產為財產或公
司）之自然人，並且從所有或控制關係中獲得
利益。 6然而，何謂最終所有或控制，因屬抽
象概念，必須依個案判斷，在實務之操作上，
則具相當難度與挑戰。
(二 )門檻
誠如前述，FATF對於實質受益權人之定
義未採取門檻制，也就是並未明確規範出一個
自然人應持有法人多少股份，才達到所謂「控
制」該法人的程度。然而，從 FATF的釋義
(Interpretive Note to Recommendation 24)及評
圖 3 信託關係實質受益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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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過程中可發現，以持股 25%作為門檻是可以
被接受的。依此，為使辨識法人之實質受益權
人有更明確的標準，各國在洗錢防制目的下之
客戶審查，普遍設有 25%門檻，例如：歐盟第
四次反洗錢指令 (the European Union’s Fourth
Anti - Money Laundering Directive) 7及美國犯
罪執行網絡 (FinCEN) 8。然而，也有採取低於
25%門檻之國家，例如：阿根廷及多明尼加共
和國以持股 20%、烏拉圭以持股 15%、巴哈馬
及澤西島以持股 10%、哥倫比亞以持股 5%作
為辨識法人之實質受益權人門檻。9
至於我國，洗錢防制法雖未對實質受益權
人進行定義或設有門檻，然依金融機構防制洗
錢辦法 (民國 107年 11月 14日修正 )第 3條
7項 1款規定，當客戶為法人、團體時，對於
辨識實質受益權人，所稱具控制權係指直接、
間接持有該法人股份或資本超過 25%者，可
見我國目前係採取 25%之門檻 (無論直接或
間接 )。未來，金管會表示有可能將門檻降至
10%，以強化我國對於客戶為法人或團體時之
實質受益權人審查。10
另值得注意的是，在稅務法規遵循和
申報、美國海外帳戶稅收遵從法 (Foreign
Account Tax Compliance Act, FATCA) 以 及
共同申報準則 (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
CRS)，則採取較低之 10%門檻。此外，在面
對高風險客戶、重要政治性職務之人或涉及其
他高風險因子時，如基於強化客戶審查措施
(Enhanced Due Diligence, EDD)，則有可能
需要再調降門檻至 1%或 0.01%。11換言之，
在面對今日金融市場，各金融機構所遵循之法
規往往不只一項，所面臨之風險管理要求也必
須依個案而加以調整，因此在進行客戶實質受
益權人身分辨識時，除應注意各國法規外，也
需靈活運用以風險為基礎之方法，並沒有所謂
辨識到多少門檻，即屬符合法令遵循之義務，
仍應回歸到實質受益權人之定義，辨識出所往
來的客戶具最終所有或控制之自然人身分。
三、 金融機構辨識實質受益權人之挑戰
(一 )辨識實質受益權人流程
依 FATF及我國金融機構防制洗錢辦法之
規定，有關辨識實質受益權人之資訊應包含在
金融機構對客戶進行客戶審查措施 (Customer
Due Diligence, CDD)之中。如前所述，客戶
如為法人、團體或信託之受託人時，應瞭解客
戶或信託之所有權及控制權結構，對於法人或
團體，應辨識至直接及間接持該法人股份或資
本超過 25%之自然人，或高階管理人員之身
分。對於信託之受託人，應確認委託人、受託
人、信託監察人、信託受益人及其他可有效控
制該信託帳戶之人，或與上述人員具相當或類
似職務者之身分。12
6 www Parliament UK，House of Commons of the United Kingdom, Registers of beneficial ownership, p.4(2019/03/15)。
7 EUR-Lex，Document 32015L0849，The European Union’s Fourth Anti - Money Laundering Directive。8 FinCEN，FinCEN Guidance，Frequently Asked Questions Regarding Customer Due Diligence Requirements
for Financial Institutions(2018/04/03)。9 OECD and IDB, supra note 2, at 14(2019)。10 中央通訊社，金融業認定實質受益權人門檻自 25%降至 10%(2018/12/18)。11 鄧白氏，法規遵循實務如何適應逐漸增加的實質受益人 (BO)審查。12 FATF第 10項建議及金融機構防制洗錢辦法第 3條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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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協助各金融機構有效進行實質受益權
人資訊審查，國際稅務透明之 EOIR標準 (the
exchange of information on request, the EOIR
Standard)，參考 FATF第 10項建議，提供一
套審查法人實質受益權人之流程。(如圖 4)13
目前在實務上，金融機構取得實質受益權
人之資訊，主要來自於客戶填寫之自我證明文
件，例如：法人之自我證明表格。透過相關表
格之設計，交由客戶填寫，以揭露具控制權人
之基本資料、勾選是否擔任信託之受託人、委
託人、受益人或任何對該信託行使最終有效控
制權之自然人，並於申請書最後由客戶聲明其
所填寫之資料均屬真實和完備。當金融機構取
得客戶填寫之自我證明文件後，即就該文件之
內容進行辨識及驗證，以確認該客戶之實質受
益權人。
然而，透過客戶填寫自我證明文件取得實
質受益權人之方式，可能存在所取得資訊為錯
誤之風險。換言之，客戶只要故意隱匿或謊報
資訊，金融機構在進行後續的審查，即可能出
現錯誤。蓋金融機構實難以驗證客戶所填寫之
資訊是否屬實，尤其現在隱匿實質受益權人之
手法日趨專業，光是層層法人架構就可能橫跨
數十個國家，涉及不同語言的障礙及資訊調閱
之困難，更遑論再結合信託架構之模式，當法
人與信託架構結合，所創造的高度隱密性及複
雜性之架構 (如圖 5) 14，實非金融機構透過客
戶審查流程即可輕易辨識。
取得並辨識對於法人有控制權之最終受益自然人 (無論是透過股票、投票權、財產或其他權利 )
如果對於 (i)的情形有所懷疑，當不確定擁有控制權之自然人是否為實質受益權人，或沒有行使控制權之自然人
存在，則可透過其他方式來辨識。
如在上述 (i)或 (ii)項下未識別出自然人，則應對擔任高階管理人員之相關自然人進行身分辨識並採取合理措施。
圖 4 實質受益人辨識流程圖
13 OECD and IDB, supra note 2, at 13(2019)。14 OECD and IDB, supra note 2, at 17(2019)。
圖 5 公司結合信託關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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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辨識實質受益權人之挑戰
近年來，隱匿實質受益權之公司及信託架
構日趨複雜及專業，犯罪者可能透過不知情之
律師或會計師，協助規劃境外公司及由法人擔
任信託關係人之契約架構，再透過不同國家地
區之信託及公司服務業者，協助辦理當地公司
設立登記流程及開戶作業，即可輕易架設出橫
跨不同國家地區之複雜多層次所有權架構及控
制關係。此種故意建構出多層次所有權架構，
致實質受益權人資訊非常難以辨識，因此金融
機構如何驗證從客戶自我證明文件所取得之實
質受益權人資訊是否正確，應是辨識實質受益
權人資訊之最大挑戰。
有鑑於此，如何建置一個更有效蒐集實質
受益權資訊之機制，並將所蒐集到之實質受益
權人資訊，透過權責機關及主管機關間快速交
換，實為刻不容緩；而國際組織亦開始表態
支持國家建立中央登記實質受益權資訊制度，
以確保一國可以持有正確及最新之實質受益權
資訊。15依此，英國於 2016年 4月 6日成為
全球第一個實施中央登記實質受益權資訊的
國家，規定在英國註冊的公司必須向英國政
府申報對公司具有重大控制權人 (people with
significant control, PSC)資訊，並將資訊對外
公開，任何人均可查詢。此外，英國也要求信
託之受託人，必須向主管機關申報實質受益權
人資訊，惟有關信託之資訊仍未對外公開。16
為符合此一國際潮流，我國於 2018年 8
月 1日修正公布增訂公司法第 22-1條，規定
公司應每年定期將董事、監察人、經理人及持
有已發行股份總數或資本總額超過百分之十之
股東之姓名或名稱、國籍、出生年月日或設立
登記之年月日、身分證明文件號碼、持股數或
出資額及其他中央主管機關指定之事項，以電
子方式申報至中央主管機關建置或指定之資訊
平臺；其有變動者，並應於變動後十五日內為
之。經濟部於同年 8月 31日委託臺灣集中保
管結算所股份有限公司建置「公司負責人及主
要股東資訊申報平臺」，該平台於同年 11月
正式上線。17依上開規定，即便我國公司所需
申報之資訊尚無全面性包含對公司最終所有或
控制之人，然而該等資訊之運用，仍有助於金
融機構及 DNFBPs驗證所取得之實質受益權
人資訊是否正確。目前此一平台已開放予我國
金融機構及 DNFBPs進行查詢，並仿照英國
之申報平台制度，設有資訊異常之「舉報」功
能。是以，我國金融機構及 DNFBPs得以利
用此一申報平台資訊，驗證客戶所提供之實質
受益權人資訊是否正確，如有發現客戶自我證
明文件中之資訊與申報平台之資訊不符時，應
進一步查證該客戶之實質受益權資訊，並考慮
提高該客戶之風險等級；反之，倘若發現係申
報平台之資訊有誤，則可利用平台上之資料異
常舉報機制，將異常情形通知主管機關，俾利
經濟部作後續追蹤處理。
此外，為更有效的進行客戶身分審查，透
過風險評估及分級，可以將重心移至對高風險
客戶之實質受益權人辨識，並同時簡化對於低
風險客戶審查，以有效分配資源。對於高風險
客戶採取強化驗證措施，無論是請客戶提供股
東名冊或其他文件、透過查詢各國之中央登記
資料或第三方資料，可能需辨識至客戶的全球
最終母公司之所有層級，包含子公司、分公司
15 G20，TRANSPARENCY OF LEGAL ENTITIES AND ARRANGEMENTS(2014/05)。16 House of Commons of the United Kingdom, supra note 6, at 12(2019)。17 法務部網站，https://www.moj.gov.tw/cp-926-107290-03d76-8003.html(2018/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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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從屬公司，以拆解複雜之公司架構。如遇公
司財產設立信託之情形，則須再辨識信託關係
人身分，層層追溯至最終實質受益權人。
四、結語
綜上所述，由於近年犯罪者越來越擅長透
過設立境外公司或和信託隱匿實質受益權，運
用境外公司之高度隱匿性及信託架構之複雜
性，掩飾資金之最終受益人，致執法機關在偵
查犯罪金流時產生斷點，無法追查出資金之流
向。洗錢防制規範要求金融機構必須進行客戶
審查，包括辨識客戶之實質受益權人資訊，並
採取合理措施驗證之。國際洗錢防制組織更開
始建議各國政府建立「中央實質受益權資訊登
記平台」，並逐漸要求將實質受益權人之客戶
審查義務徹底落實至 DNFBPs，因為律師、會
計師或信託及公司服務業者可能才是協助規劃
架構複雜公司及信託架構之第一線人員。在目
前全球有限之中央登記資訊下，並不容易驗證
所取得實質受益權人資訊之正確性，因而無論
是金融機構或 DNFBPs在面對此一法令遵循
義務，僅能透過內部建立完善之實質受益權人
風險管理，強化對於高風險客戶實質受益權之
驗證，並於無法驗證時，考慮提高該客戶之風
險等級，或於必要時提出可疑交易申報，以緩
和法令遵循之風險。
隨著全球反洗錢、反貪腐、及反避稅之浪
潮，各國均面臨如何強化揭露和辨識實質受益
權，例如英屬維京群島 (British Virgin Islands,
BVI) 及 開 曼 群 島 (Cayman Islands) 近 日 也
開始施行經濟實體法 (Economic Substance
Requirements)18。我國政府未來勢必也需持續
強化有關揭露及辨識實質受益權人身分之相關
政策、法律及監理密度，以因應國際防制洗錢
趨勢。(本論述不代表本刊或財金資訊公司立場 )
18 Ogier，Cayman Islands Economic Substance Requirements – Overview(2019/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