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政治化、政治的 法律化:法學或國家學 分歧下威瑪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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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19 法律的政治化、政治的 法律化:法學或國家學 分歧下威瑪憲法100年未 竟爭議 林佳和 在一次大戰結束到二次大 戰爆發這段時期,為建立 人類新秩序的渴望是何等 的浩大,而未能實現那渴 望的挫敗又何等令人悲 歎… Darkness at Noon, Arthur Koest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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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4/19

法律的政治化、政治的法律化:法學或國家學分歧下威瑪憲法100年未竟爭議 林佳和

在一次大戰結束到二次大戰爆發這段時期,為建立人類新秩序的渴望是何等的浩大,而未能實現那渴望的挫敗又何等令人悲歎…

Darkness at Noon,Arthur Koestler

2019/4/19

紀念那動盪、狂亂、一切顛覆年代-威瑪共和1919-1933

法之時代拘限性、超越時代之知識與哲學活動、夾雜於實踐與純思維之法的規範性

問題意識

2019/4/19

法、國家、民主/政治

報告內容

法學或國家學的方法論之爭

後威瑪-延續至納粹時代之法

自然法復興?延續還是新斷裂

2019/4/19

從前威瑪講起… 在自然科學當道及實證哲學為主流的19世紀,法實證主義,特別是Paul Laband、Karl von Gerber所建構的,居法學界的主宰 - 對於實證的法,制定法,法學者應如同自然科學研究者一般的處理

形式上合法形成之法,不論其內容如何,均為有效而已經確定之教義(Dogma) - 雖同時主張應在法學中引入人文科學分析

威瑪的憲法實驗場 核心爭議:威瑪憲法對於公法學帶來之挑戰,憲法學、或說國家法學,究竟應該是國家學或法學?

必須尋找適切的憲法理論,同時涉及法與政治之間的關係 - 國家法學向來的方法,跨學門的、援引其他人文科學之成果,在威瑪共和誕生、新康德主義式微、新黑格爾主義受到更多關注之際,應何去何從?

2019/4/19

從帝國到威瑪 將經驗的、實證的國家研究置於同一面向(Georg Jellinek),無疑是19世紀以來的國家學傳統,作為帝國時代之主流

威瑪成立,對於熟悉19世紀以來國家學傳統的公法學者,形成嚴厲挑戰:未獲澄清的權力問題、深受干擾的國家性、開放之法的發展 – 提醒:未必等於反共和、反民主

國家法學(Staatsrechtslehre)

法學的、實證主義的取向

人文學科的、社會科學的取向

民主的、反民主的、憲法忠誠與否的取向

2019/4/19

不同路徑之影響

國家的一體性 社會的多元性

總統民主與議會民主之關係

國事法院與法官之審查權

修憲界限 憲法中的基本權地位

Who’s Who Hans Kelsen的法實證主義,在其1934出版的純粹法學中集其大成,威瑪時代亦有其他「較為節制」的法實證主義者,例如Gerhard Anschütz、Richard Thoma,兩人均較偏向政治自由主義

1920年代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批判法實證主義,國家法學者如Heinrich Triepel、Erich Kaufmann、Carl Schmitt、Rudolf Smend、Hermann Heller

2019/4/19

威瑪國家法學方法論之爭METHODENSTREIT DER WEIMARERSTAATSRECHTSLEHRE

實證主義取向 國家法學作為一法學 - 憲法與憲法文本一致,形式的

憲法觀,法學的,威瑪憲法為有效法秩序的一部

然而:傳統國家法學研究者從合理化德皇帝國出發,難以面對新憲法秩序以及共和、民主政黨、人民等新興概念,難以用法學方法輕易找出內涵 -「共和與民主思維之內涵,並非單純的法律適用問題」- 經常將威瑪視為法的斷裂(Rechtsbruch)

法實證主義者並非均著力於根本的憲法批判,毋寧從個別憲法規範的出發,運用傳統法學方法批判之

2019/4/19

實證主義取向 實證主義者也漸次對新的理論開放,包括國家哲學、法哲學,但並非以國家學取代國家法,而是將這些新的認識引入法學之中 - 代表人物Richard Thoma、Gerhard Anschütz

重要發展:國家作為法人、作為一自由社會之開放的決定主體 - 憲法與憲法法,在法律上一致,肯定威瑪憲法作為法之最高規範 - 法學方法之開放與開展,作為法以外之其他認識的標準與修正 – 內部差異:憲法僅為邏輯上的基本規範?

實證主義取向 在方法論上的呈現:重視目的解釋論、合目的性問題、結果取向、從某些主導理念去解釋與發展法律及個別規定

方法論上引導的、受控制的最適化憲法,在憲法範圍中、憲法法院界限下,關注憲法規範與其界限的可司法性 - 並非盲目的固守法學方法,雖然開放予法律以外的論述,但謹慎的運用於法律工作之上 - 實證主義開啟一條從新的憲法到新的國家法學之路

2019/4/19

非實證主義-國家作為精神的實現

非實證主義取向 認知中的國家法學,不僅是法學,也是法、國家與政治的客體 – 批評實證主義者追求的是「沒有國家的國家學」、「沒有法的法學」

國家法學作為國家學:憲法作為「政治的法」,並由此脈絡下之描述與解釋,作為國家與政治的法,國家法學就是政治的法(politisches Recht)- 所謂革新的新黑格爾主義

2019/4/19

憲法作為國家的狀態、國家的法 在非實證主義者眼中,要連結政治理念與法律秩序,重點在於憲法的概念:憲法同時作為國家性的付託及展現形式,不僅僅是國家政治狀態的描繪,憲法是國家性個別面向的法律上規範化,同時呈現敘述與規範的雙重性質

憲法作為彰顯國家建立的文件,涉及的不只是國家本身,也包括其國家形式 - 憲法的作用在於形成整體決定,在細節中加以規範,但不是去改變或使之倒退 - 在矛盾之時,以形成在前之憲法意涵來說,在後的憲法法律必須加以修正

由國家來思考法 基本出發點:精神上的憲法,優先於法律上的憲法法 - 制憲會議並非制憲者,而僅是憲法法律的制定者 - 人民的制憲權,與人民所選出之制憲會議的制憲活動,兩者是對立的

反實證主義者之理念,存在於制憲之前的「抽象國家」,是以「由國家出發」(vom Staat her)來思考威瑪憲法,亦即「由國家來思考法」、而非「由法來思考國家」,國家法學不僅僅是法學,最重要的是它必須為國家學

2019/4/19

區別憲法、憲法法律 Hermann Heller - 從社會學去描述,憲法作為政治權力關係的表徵,國家作為社會行動與效力的單位,必須對不同的政治形式開放,共和不是國家性的對立,而是國家性具有拘束力的形式 - 只要將國家視為實現某些實質價值之工具,就必然認為憲法與憲法法律對立

生命動態優先於規範靜態

Rudolf Smend - 主張政治的內容優先,優先於法律的形式,生命的動態優先於規範的靜態,實質的思考優先於技術主義的思考,整體優先於部分,一體性優先於多樣性、多元性、分裂與崩解 – 憲法之整合功能

2019/4/19

從決斷到斷裂憲法 Carl Schmitt -以神學、歷史

國家理論、政治來形塑憲法理論。運用規範主義、決斷論、具體的秩序思考。憲法與憲法法律越分裂與對立

國家理論從建構的正當性出發,就越能取代憲法上的合法性,對於憲法的批評,必須越走向跳脫出憲法

憲法的維護者 帝國總統作為憲法的維護者,走向作為國家性的維護者,只要為達成此目的,憲法皆可棄之不顧 - 要維護的,不再是威瑪憲法,而是為維護帝國而對抗威瑪憲法

強調理念優先於規範,援引正當性,以便於共和國內,在必要時,排除合法性

2019/4/19

國家法與政治間的關係,即「政治的法律化」及「法律的政治化」方法論之爭的核心

理論、學派與政治立場之爭

2019/4/19

批判Hans Kelsen 在威瑪時代,主張實質憲法理論的國家法學者,經常將Kelsen描繪成標準敵人圖像,猛烈批評

Kaufmann:Kelsen的理論可以用來掩飾任何想要的結論 - Koettgen:Kelsen的理論只是從意識形態上包裝想要的任何東西 - Koellreutter:Kelsen想要隱藏國家學的本質 - Smend:Kelsen只是將人文精神上的現實轉化為欺騙 -von Hippel:Kelsen的論述非德意志、沒有本體、具有破壞性

批判Hans Kelsen Hold-Ferneck:Kelsen的理論腐化學術後進,埋葬了任何對於法及國家的尊重

談到方法論 - Kaufmann:Kelsen只是專制極權式國家的法形式主義 - Heller:無疑社會學上的形式主義

Carl Schmitt…(Volker Neumann:談Schmitt的人,不可能對Kelsen保持沈默)

2019/4/19

Kelsen VS. Schmitt

Kelsen Schmitt

國家與法 國家是「可變更的法秩序」

國家的法行為,來自於前國家的、抽象的、個人所無法支配的法

國家的調和任務

公民得以平和地關心國家之動態必要條件 本身是一種靜態呈現

Kelsen VS. Schmitt

Kelsen Schmitt

民主民主的原則來自於自由,平等只有在補充自由的前提下才能出現

平等本身就是民主之本體,兩者同一

國際法 主權是法秩序的一種特質,不是國家的特質

主權就是國家的表徵

2019/4/19

基本權的無意義:只要不授權國家干預就得了…在國家法秩序外,不可想像有什麼自

然法的存在

基本權與國家組織之對立衝突:自由權必須政治化、不

能如威瑪般的非政治化

必須放置於具體的威瑪時空下考察

2019/4/19

Weimar: Republik ohne Republikaner

簡單的說:人民,團體,政黨,領導者,讓威瑪實驗只能失敗收場,他們想法錯誤,行為自然乖張…Hagen Schulze

2019/4/19

半總統制的民主實驗

威瑪體制、憲法與國家性 在威瑪共和初期,威瑪憲法處於不同的、相互排斥的期待與批判路線之間,如同社會的分裂一般。眾人期待威瑪憲法:有人期待得以翻轉回革命前的時代,有人期待足以通往民主共和國的建立

面對精神的危機,國家法學被期待得以自我革新,努力克服 - 路線之爭的核心議題:國家與國家形式之間的關係,政治體系與法律形式之憲法間的關係,國家性與其法律上秩序之功能條件

2019/4/19

脫離憲法法律的憲法學 開啟國家法學「以超實證憲法之名、脫離威瑪憲法」的可能性。對反實證論者而言,威瑪憲法只是政治妥協與征戰衝突下的產物,不是從理念與人文科學上去建構;威瑪只是一殘缺的共和國所擁有之殘缺的憲法

民主無領袖理論… 社會民主陣營主張「未竟之業的威瑪憲法」(die unvollendete WRV),憲法只是一開放的法律上形式,以促使社會之革新為可能

反民主思考:非由人民去思考國家、而是由國家來思考人民 – 國家受多樣性、多元主義、議會主義、政黨等所破壞與弱化 - 主張以公民投票來修正議會,作為準主權者的意思展現 – Carl Schmitt:國民作為具有單一意志的政治單位,存在一「否認多元主義與政治自由的傾向」

2019/4/19

保守的革命「負面觀點」相對化議會主義:議會主義來自於普遍、平等的選舉權,多元主義、政黨多樣性,這些正是問題的根源 – 反實證主義者多主張威權、個人與國家在共同體中的趨近、國家與國民之間新的利益均衡(不該是國民來吞噬國家)

想像一進化的未來,強調一些嶄新說詞,如實然與表象的對立,外在與內在的革新,新的國家與克服它的反抗力量

中間結論

2019/4/19

威瑪的時代侷限 為了不同目的,各方都努力援引威瑪憲法,即便反實證主義、強調國家學取代國家法者亦同,未必是「從憲法言說到告別憲法言說」發展路徑

威瑪共和時代的國家法認知,過於開放、受時代所形塑、跨不同學門。特別是對於其他學科的影響,時代的政治與憲法文化,社會與經濟的局勢,這些無法逃避的狀態,憲法都只能、被迫呈現開放

威瑪共和

民族主義

社會主義

自由主義

宗教

所有意識形態與世界觀的試驗場

2019/4/19

誕生於革命、淪喪於革命的威瑪

憲法自助餐?! 在共和的淪亡路上,憲法發展始終缺乏終極目標,彷彿事不關己,任意開放

對於共和的支持與反對者,他們所擁護的新方向、新主張,憲法好似都提供開放的工具可供運用,不論是準備捍衛或埋葬憲法

方法論及政治立場,經常同時並列,但未必一定一致,並非所有的實證主義者,都贊成「從人民到國家」,也不是所有的反對者,都想著「從國家到人民」

2019/4/19

國家法學與政治立場

威瑪共和:沒有憲法意志的人民,只能嚮往「秩序」…理論家們呢?

2019/4/19

意識型態掛帥、中產階級轉向、缺乏民主意識、群眾心理試煉、經濟飯碗昇華、政黨小丑跳樑、街頭日日混戰、最終只能尋找Charisma…

學說與政治 一般評價:威瑪國家學之爭,無涉左右派、自由主義與反自由主義之爭

不同看法 – 政治學者Karsten Malowitz認為:非純粹的學術之爭,而是與政治立場緊密相關聯的爭論 - 關鍵證據:所謂方法論之爭,與威瑪共和的成立、危機、發展、淪亡,均息息相關 – 每個憲政危機與重大爭議,都有不同陣營的學說立場穩定歸隊…

2019/4/19

Smend an Kelsen 威瑪時代德國公法學界對於Kelsen經常聽聞的負面評價:Kelsen學說荒誕、空洞、抽象,只是描繪一單向而遭簡化的扭曲現實,相對的,Smend藉著人文科學的分析,將Kelsen所棄之不顧的國家社會學重新引入

Smend成為徹底的國家主義者,運用反共和與功能主義論的筆調,代表的是實質憲法理論的主導地位,以作為「威瑪時代非實證主義者道德上的寬恕」

THE BIG FIVE

2019/4/19

威瑪代表性國家法學者

Gerhard Anschütz

Richard Thoma

Hans Kelsen

Hermann Heller

Carl Schmitt

Gerhard Anschütz 理性的共和人,確信的民主人,節制的實證主義者

運用社會學的、神學的、政治之論證方法作為方法論上的補充,重視法律解釋可能產生的實際影響,容許政治上的評價,但拒絕自然法之援引 -作為民主人,不是來自於唯心主義的、而是來自國家主義的原因,因為人民的自決(民主),得以增強國家的能力

2019/4/19

Richard Thoma 理性共和人,熱愛威瑪憲法,贊同實證主義

支持實證科學對於解釋法律所應有之影響,主張前理解無法從法律領域中找出,必須公開其來源。反對Laband那種單純邏輯推衍的建構,也反對Kelsen把國家與法秩序視為同一,因為Kelsen認為國家既非真實、也非有機體,而是一虛擬的、人們行為之個成員上的歸屬單位

Hans Kelsen 由衷的民主人、由衷的共和人 - 主張應然與實然必須嚴格區分,批評那些從自然法、神學或實證科學來對立於實證法的人,將成為無疑的國家神學者 - 在法律的建構中,前理解、政治選擇、事實之規範性力量、經驗科學與人文科學,都應無用武之地。

國家無獨立之人格,只是人民行為的歸屬單位,只是與法秩序同一的法人,國家是人造的產物,不是無可逃避的命運-「國家,就是我們」

2019/4/19

Hans Kelsen 民主的基本原則是自由,民主立基於「價值相對主義世界觀」,深信理性進化的法律,人的尊嚴

強調理性的選擇領導者之必要性,民主不僅是公民參與選擇領導者的過程,同時也作為控制與罷免的可能性,強制公開透明,作為政治領導者持續對選民負責任的公開 – 正面論述政黨與議會民主,支持比例代表制,強調選舉作為主觀權利,主張民主的法產生理論(demokratischeRechtserzeugungslehren)

Hans Kelsen 不存在任何議會要通過法律時的障礙,強調立法的程序特質,「合法性優先於無法控制的、可被濫用的政治觀」,議會內的妥協,有助於社會和平與社會整合 - 與Thoma相同,兩人都認為國民的意志是程序性的、透過多數的意志而決定

Horst Dreier評價:忽略法治國或民主上的潛能,基本權理論的薄弱 - 極度忽略基本權,缺乏立法者應受立憲原則拘束之視野,成為Kelsen國家及民主理論的重大弱點

2019/4/19

Hermann Heller 屬於社會民主右翼,主張從實證科學上建構國家學,自認非中立的觀察者,主張應從眾多選擇中找出一學術上最佳的,將政治上值得期待的,等同於理論上正確的

國家作為一真實的、有意義的、可影響的、可改變的、得以調和社會上共同作用之必要結構 - 國家應開放予多元的社會競逐,但不會因而忽視組織與機關 - 作為國家主義者,主張透過國家之政治形成力量,得以促成社會上之經濟共同體化

Hermann Heller Heller主張整合過程,但與Smend不同,主要是透過有意識的、有意圖的人類行為,包括透過法之制定

與Schmitt不同,Heller主張所有人有意圖的決定,以通往國家的單一性;國家和諧相容的條件,不是如同Schmitt主張的那種「幻覺的、沒有緊張的、沒有衝突的」,沒有實體的狀態,而且可以容忍妥協

2019/4/19

Carl Schmitt 政治的概念:朋友與敵人

民主的前提:人民本體上之同質性(substanzhafte Homogenität des Volkes)-應排除或毀滅異質性者…(「價值中立到無異自殺的威瑪」)

自由主義個人意識與民主同質性不可克服的對立

民主之目的在於塑照單一理性的國家意志,以此民主為基礎,獨裁自然是可能且可接受的…

Carl Schmitt 對議會主義的批判:在客觀的、從所有政黨政治

之矛盾脫離的規範,本身就代表著政治一體性之客觀理性

在司法裁判之外,法學是另一個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可觀理性之承載者與發言人,如此才能找出法律意志正確的一體性,去反駁許多參與立法之分裂意志

2019/4/19

爭議 - 憲法、國家與主權

Big Five Kelsen:法秩序以外的國家,無法想像

Anschütz:國家優先於憲法,但慢慢察覺從帝國進入共和的轉變,「從法治國進展到憲法國之國家主義理解」,漸肯認國家之制憲行為,憲法作為政治之法律上基本秩序

Heller:「憲法作為國家與社會之基本秩序」,但在例外狀態時,憲法的規範效力將隨之消失-與Schmitt近似

2019/4/19

Hermann Heller

主權,只是「合理化一個既非形上法、又不是實證法上受拘束的、法律上受控制的『事實之規範效力』」的隱藏版而已

後威瑪到國家社會主義 – 斷裂或延續?!

2019/4/19

Ingeborg Maus觀察 從20世紀以來的法學方法論之爭,特別是憲法與刑法,導向法的去形式化(Entformalisierung des Rechts),法院不只擺脫法律的拘束,同時摧毀的民主權力分立體系

當代的司法圖像,藉由自行操作實質的價值觀,司法承接了父權式的功能,而這偏偏是過去以法形式主義之名所反對的。

保守還是進步的法官 19、20世紀更迭,威瑪時代保守的法官團體,就呈現口頭上繼續固守受法律之拘束,但事實上卻在法律上找尋出運用找法之新方法論

法院直接對抗立法者:立法者必須處於一更好的法之下,法官必須透過找法而尋獲它,便進而建立起凌駕於國會立法者之上的司法

2019/4/19

法官擁有不適用法律的自由「法官相對於法律所享有之自由」,主流學說通常如此論述 - 1920年代以來,首次在德國帝國法院體系內,賦予法官對於帝國法律的審查權,亦即給予所有法院都擁有擴散之審查法律合憲性的權限

再利用法學方法論之助,使司法得以在個案中得以自行決定,究竟要援引法律,還是想運用自己的觀點與想法

法律的主宰叫法官 法官成為法律的主宰,在其操作下,法律淪為「利益妥協之產物與技術性手段」,進而稱頌讚揚依不成文之超實證法的神聖性...例如常見之法的一體性(Einheit des Rechts)、憲法的一體性(Einheit der Verfassung)

左派自由法運動、右派保守陣營的德意志法官聯盟,講法完全不分軒輊:法官應堅持更高的政治文化,對抗那些以立法者之名運作的屁孩政客們

2019/4/19

自由法理論(Freirechtstheorie) 藉由在法實踐中事實上、非假想之法律適用所發展者,其開放與體系化,去連結相對於實證主義之解釋學而言,更為理性的找法 - 實證主義的解釋學,在法院裁判理由包裝下,既不負責,又不受控制(Ernst Fuchs)

作為社會正義的規範,事實上卻是隱藏於真實社會關係內在的原則,作為純粹的功能機制 – 法之整體,作為經濟規律的自然效用, 應該自由地找法,就如同自由的市場價格形成一般的理所當然

威瑪-納粹之司法延續 1933前:大量的非實證主義傾向之擴大法律論上工具主義,例如目的論、目的導向、結果取向、類型學、價值體系的、其他找法之不同程序。結果:法實踐自我合理化,法官裁判的正當性,變成從自己的裁判中去找尋,自我反思、自我指涉

納粹之引導司法,秘密是在法學方法隱含之政治引導,亦即產生於事實上無邊記得法官裁判工作,到了納粹,與體系完全配合無礙 – 不是納粹做了什麼法指示,而是法院自己有著方法

2019/4/19

威瑪與納粹的銜接 納粹時代之司法,無縫接軌道1933年之前威瑪時代的司法之自我認知...1933年5月德國法官聯盟理事會宣言,表達對希特勒完全的信任,德國的法官自我認知為民族的、富有責任感的,法官只依據法律與良知、健康的國民感去裁判

1942年帝國司法部所編寫的法官信條,法官作為國民價值的維護者,作為非價值的毀滅者 - 以領袖之人民為名的神聖法官,必須擺脫實證法之法條奴隸命運 - 法官就是民族鮮活良知的化身

納粹時代的信條 Karl Larenz - 在國家社會主義的元首國家中,法官受法律的拘束是必要的,但卻不能太頑固的看待這裡的拘束...如果對於法律的適用,導向一牴觸民族整體秩序之意義與精神之結論,那就當然錯認元首的意志...是以,應將法律回溯法群體的基本決定與價值

Carl Schmitt - 法實踐的祕密邏輯:法官在任何作為之際,必須負責一法律的指示,至於該法律的內容如何,由法官自己決定

2019/4/19

Schmitt & Larenz Carl Schmitt:批評利益法學,例如自由法理論,他們並非擺脫古老的、規範主義的方法論,只是修正之 - 主張法之持續的革命化,相對於實證的、法律化的法,建構性的法行為應更為重要,進而將現存的法,質變為隨機的法(Situationsrecht)

Karl Larenz:回溯至黑格爾,主張具體-普遍的法概念,從普遍的法律,演變為措施的法律,亦即從抽象-普遍的、走向具體-普遍的法概念

納粹之法與司法 納粹的法結構發展,其實是長期持續軌跡的極端化呈現。從20世紀伊始到威瑪時代的法學發展,就預言了法越來越明顯之妥協結構,立法者不做明確決定,傾向於運用不確定法律概念,把內容上應為之法決定,轉換為適用情狀

貌似獨立而被維護保存下來的司法,扮演了合理化體系的功能角色。司法的獨立性,僅剩自我捍衛:在通往被期待的答案時,司法是自己作主的,不勞駕蓋世太保來公開修正司法的判決

2019/4/19

納粹的司法 對於納粹的不法而言,重點不在它的法律,而在於「去形式化的法」(entformalisiertes Recht),成為納粹不法真正的工具 - 司法本身作為回溯的合理化納粹意識型態

回到父權的司法 回顧納粹法體系經驗,公然的政治暴力,唯有藉著形式的法,才能加以阻止。當代公法學的扭曲將導致 religion civile 再現,決定國家物理暴力使用的司法,將成為社會制度的一種類型

藉此,原本去個人化之法律的宰制與法律的民主基礎,讓司法重新帶回父權宰制與獨立之隨機決定的過去,使司法援引道德慣行與價值,相對化法律

2019/4/19

納粹隨機之法 納粹司法在法理論、方法論上的發展,以及其發揮之功能,原因不僅在政治暴力體系之上,而是經濟上對於隨機的法(situatives Recht)之需求:社會關係逐步升高的區分與特殊化,經濟越來越高的調控需要 - 納粹的司法功能變遷:法官的法之適用,必須具體,本於整體社會的整合需求,做實質上符合邏輯之結構,至於在具體個案上該如何決定,便本於自我的或其他已存在的價值取向,依循變遷中的社會經濟狀況之政治脈絡,去做最後的選擇

法律是解釋者的法律 1945戰後法學方法論的延續,就算是對納粹不法國家的批判,通往的也是擺脫任何控制與拘束的司法

法律只課予相對人義務,但非其解釋者…Das Gesetz verpflichtet seinen Adressaten, nicht seinen Interpreten

2019/4/19

1945之後…

戰前的法學方法延續 戰後趨勢:回溯價值、基本決定,具體的法理念,法與憲法,法整體秩序的一體性,主流價值觀,整合公式等 - 躍躍欲試的司法,全然失去方向,只是跟隨一所謂早已經存在的一體價值體系

Josef Esser批評:廣泛的規範規則,透過有彈性的、開放的公式之解釋來加以限制,這就是法學 - 從私法學的決定過程所發展的理解與方法,對聯邦憲法法院與立法者的關係而言是否合適

2019/4/19

Ingeborg Maus 當代民主重大危機:「只有透過民主程序所制定之法、方具有正當性」的基本假設,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法院掌控法發展的主導權」,跳過民主程序,直接實踐「前共識所定」(vorkonsentiert)、早在民主共識形成前便已存在之憲法內容

戰後的基本權積極主義 憲法法院與其他審級法院,藉由所宣稱「對於毫無疑問已存在之憲法內容」的「自主性解釋」,取代民主的意志形成,運用「專業官僚權限」(expertokratische Kompetenz),冷眼旁觀的詮釋努力,做出最終具有拘束力之決定 Schmittianer:Ernst Rudolf Huber, Ernst Forsthoff, Roman Schnur, Ernst-Wolfgang Böckenförde - Smendianer:Gerhard Leibholz, Ulrich Scheuner, Konrad Hesse, Horst Ehmke, Peter Häberle – 戰後之影響

2019/4/19

結論-未竟之爭議

從威瑪到戰後 威瑪時代國家法辯論,憲法 VS. 憲法法律:將所謂「更高的法學」(höhere Jurisprudenz)導入憲法學之中 - 過程並非透過憲法解釋而造成憲法變遷,而是「依情況需要的將憲法工具化」,包括納粹體系之活化憲法原則的具體呈現

戰後的延續:首先是聯邦憲法法院發展之所謂憲法一體性(Einheit der Verfassung),不是體系上的一致性,而是指實體上的一致性

2019/4/19

BVerfG 由憲法一體性,德國聯邦憲法法院進一步走向不成文的憲法,或是所謂第二層的憲法(Verfassungsrecht zweiter Stufe)。在私法學習以為常的「司法不得拒絕審判」之義務,讓司法不是援引法律,而是援引「整體秩序」或「整體法秩序之精神」,在法規審查的實踐中,脫離了原本「消極的司法」(negative Gesetzgebung)角色,轉變為積極的自行立憲

如援引事物本質、實體正義、功能最適之必要性、效率標準、法的經濟分析

獨特的法學詮釋學 藉由詮釋學的幫助,使法規範與事實失去了界限:法規範的內容與意義,只能出現在具體的適用關聯上,規範的意涵,不是來自於其規範性內容中的事實,而是只有透過事實關聯才得以建構

法學上的詮釋學:從時間上的水平融合所得出之傳統法律的原始意義,應用之於實體狀態之完全具體(in voller Konkretion der Sachlage)的當下情境,並配合當下之需求 – Hans-Georg Gadamer表示…

2019/4/19

法律來自於法學者… 憲法不再是對於立法者實體決定之程序性要求與義務,而是一系列所謂正確的、早已決定完妥的清單,它只能透過規避民主之意志形成過程,同時主張實體化的基本權部分-如同Carl Schmitt所主張一般,方能辦到。而要描述如此之憲法實質內容,這些核心的、本質的、原則的,甚至神秘的,自然不能、也無法交給民主的立法者,而只能由法學者方能勝任

舊的說法、新的解讀 Kelsen「沒有國家的國家學」(Staatslehre ohne Staat)或許是後民族國家現代之開放社會的憲法學,在Kelsen的想法中,公民不是來自於族群歸屬,而是真正規範上的意義,作為開放社會的憲法學,真正的關鍵不在他的法理論,而在他的民主理論 – Kelsens Renaissance…

2019/4/19

國家 – 憲法 – 文化 規範性的憲法理論,不應該只受「現實的制約」,但從BVerfG可看出,有諸多「國家優先於憲法」之例,例如防衛性民主、國家功能保留

在憲法解釋,還有許多Richard Thoma那種「節制的實證主義」影子,過多目的論解釋方法,例如有濃厚Hermann Heller身影的Peter Häberle,在其「憲法學作為文化學」主張下,經常充滿規範性喪失的危險(Gefahr des Normativitätsverlusts)

法的道德化?! 法蘭克福學派Herbert Marcuse觀察,這是匿名之工業社會的直接要求,使個人導向的道德權限取而代之。例如德國聯邦憲法法院喜用道德取向之法概念,例如價值秩序

如同自由法運動一般,意圖擺脫制定法的束縛,只仰賴符合社會規範或道德慣行之自由的法

2019/4/19

憲法太重要,實在不能交給那些神學論者啊…

Chr. Van Ooyen

一個法學永遠無從擺脫之宿命

如何找尋出應有的規範性

如何面對民主與政治挑戰

如何自處於知識立場之間

2019/4/19

感謝諸位的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