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词的研究 - kansai ushkky/wakumon/wakumon-data/no... · 2020. 6.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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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 WAKUMON 209 No.14,（2008）pp.209-241
助词的研究 ——助词所表的神情和用法
博 良勋
目次
一 引言……209 五 罢………225
二 啊………211 六 么………228
三 呢………212 七 罢了……235
四 了………216 八 来着……237
一 引言
文字有表意义的，有表情感的。名词、形容词、动词、副词等，都是表意义的。就是介词，
连词也表一种联络的意义，惟有感叹词和助词，都是表情感的。
情感在意义之先，而又为意义之余。凡人先生情感，后生意义。意义不尽，又归于情感。所
以在语言中表情感的文字，比表意义的文字，还要重要些。只是虚空灵活难捉摸罢了。
表独立情感的，是感叹词。表说话时神情的，是助词。助词能表神情，补充有意义文字的不
足。所以他的重要，更不可忽视了。
在中国话中，因为没有字头字尾的变化，所以助词的用处，更大更重要。
不过要明白某一助词的真正功用，不能专就句的形式上研究，当先明白某一个助词所表的一
贯的神情。
例如同是个疑问句同一形式，可以用不同几个助词。
（1）他怎么不去啊？ （2）他怎么不去呢？
（3）他怎么不去了？ （4）他怎么不去哟（you）？
上例的四个句子，形式完全一样。若是以为用在同一形式的句中，作用就是一样，那就大错
了。其实在说话人心理上，这四句话的情感完全不同。第一句不过是对他不去的缘由，轻微的问
一下，并不怎么注意。不过如蜻蜓点水，一着即去，也不很希望被问的人详细回答。第二句就不
然了。这是要深究他不去的缘由。问时，自己心上起一种回旋委曲的情绪，很深的期待详细回答。
第三句是问他何故把已经决定去或是惯例常去改变为不去，有今昔改易的意味。这不过是轻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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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和第一句一样。若是深究其故，就可以说，“他怎么不去了呢？”依旧可以加上‘呢’字。第
四句是对于他不去，有怨对忧愁的心。这句话感叹的情深，疑问句的情浅，不过究竟有点疑念，
形式一样，所以也可以勉强说是疑问句。依上例看，按照句形来判定助词的功用，是极靠不住的
了。
同是一个助词，又可以用在许多不同的地方。例如一个‘呢’字可以有下列的用法。
（1）他怎么不来呢？ （2）我还没吃饭呢。
（3）我这儿正写字呢。 （4）昨天他还直跳呢。
（5）我呢，也许走，也许不走。
如果依他的用法来说，第一是表疑问，第二是表未完成，第三是表现在进行，第四是表过去
进行，第五是用作提顿。这样说，总可以说得过去了。但是一个字有这许多五花八门的用法，真
也奇怪。况且疑问句中，也不全用‘呢’字。作提顿用，也不是‘呢’字的专利。‘啊’字也常常
用在主语和述语的当中作提顿。不过神情就不同了。若用分析会同的方法推求，也可以求出一个
真正的同异来。就上例五句看，三、四两句，极相近，都是用‘呢’字表示进行式。但是进行，
就是未完成，也可以说和第二句里的一样了。第一句里的是表疑问。第五句里的虽是用作提顿，
增加语势，但增加的语势，是迟疑思考，和‘啊’字作提顿用，增加语势的果决明快，迥乎不同。
疑而未明，也是迟滞。事未完成，也是迟滞。由这种归纳法说来，‘呢’字所表的，只是说话时迟
滞徘徊的神情，这就得到了‘呢’字一贯的功用了。
基于以上的见解，所以我主张凡一个助词，都各有他一贯的功用。这一贯的功用，不是由简
单的形式可以推求的。要把一个助词的各用处摆列开来，细细的体
会，才能得到。
我自己研究虽用归纳法，但是把所得的向人说明，就不得不用演绎法了。
要明白助词所传的神情，先要明白几个表神情的韵。（就是一个字音的收声）
a（a）是开口音，表示的情感，最轻快明朗，可是略带点刚烈。
e（ê）虽是开口，但是舌根的后部隆起，口的后部已经不能像 a 那样开张了，略有了阻碍，
明朗的程度，也比较逊一等。可是也平和了许多。
i（i）是齐齿音，舌的前部与齿相阻碍很甚。不但不能像 a 那样轻快，就是 e 那样的轻快也是
远不能比的。它表的情感，是迟滞执着。
ou（ou）口的外部虽收敛，可是口中还是空敞，可以表示欣幸自得的神情。
ei（ei）不开不合，口势最为中和，所以表和乐观爱的情感。
以上的几个韵，和助词的变音，很有关系。不但助词如此，在实际的语言中，就是名词也往
往变韵。
助詞的研究（博） 211
例如小孩子叫哥哥和姐姐，有急躁的情感时，就叫‘gēgā－’，‘jiějiā－’。有和乐亲爱的情感
时，就叫‘gēgēi－’，‘jiějiēi－’，（补例“gēgā－我不能等你了”。“好 gēgēi－这儿来 bei－”）安
定中和的情感时，只叫‘gēge’‘jiějie’。名词还能这样，况且纯粹表情的助词呢？
二 啊
我们先说‘啊’字。上文说过‘a’是开口元音表示情感，最为轻快明朗而略刚烈，‘啊’字
的音是‘a’，它表的情感，当然是轻快明朗而刚烈了。它的用处有下列诸种。
（1）用在说明语句的末尾，表示说明明朗。
例 ○今天天气真冷啊。 ○这东西真是难得啊。 ○他可是一个土豪啊。
以上各句中的这些‘啊’字，也可以不用。但是用‘啊’字比不用‘啊’字显着明朗些。并
且增加点感叹的意味。
（2）用在疑问句中，表示疑问的单纯浅显。
例 ○这是谁的书啊？ ○他怎么不来啊？ ○他什么时候到啊？
○你去不去啊？ ○哪个狗啊？
以上各句中的‘啊’字，也都是表示明朗的情感。希望被问的人。从速简单答复。如果不能答
复，也不很要紧。
（3）用在命令及制止语句里，表示命令的明快。
例 ○快走啊。 ○说啊。 ○别拿啊。 ○别吃啊。
以上各句中的‘啊’字，也可以不用。不过用了‘啊’字，更显得果决些。——在命令句里，
往往用‘罢’字表示更坚决的态度。但‘啊’字和‘罢’字迥不相同。‘啊’字只是表示命令者明
快果决的心情，暗示被命令者，简单劲直的奉命动作。‘罢’字有禁止的意味，是表示被命令者不
要生违反命令，或疑惑命令的意念。“来啊”只是令人速来。“来罢”是令人不要作不来的意念。
在制止句里，也往往用‘了’字，但是‘了’字，也和‘啊’字迥乎不同。‘了’字有改变的
意味。“别来啊”，是简决的禁止人来。“别来了”，是令人把已决定来的计划改变，或把来的惯例
改变。
（4）用在特别提前的宾语下边，增加明朗的语势。
例 ○烤羊肉啊，我很爱吃。 ○银子啊，我没有。 ○自来水笔啊，我有一管。
（5）用在主语的下边，增加明朗的语势。
例 ○我啊，什么都能吃。 ○这个事啊，不算什么。 ○他啊，失去信用了。
（6）用在两个子句的当中，增加明朗的语势。
例 ○他不来啊，我就不等他了。 ○只有一本书啊，别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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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4）（5）（6）三项，都是用‘啊’字表示明朗的情感。有这种情感时就用。没有这种
情感时，就不用。千万不要勉强用。
口语是以音为主的，一个字和他一个字相接连，说话快时，往往发生变音，‘啊’字是开口元
音，和上字相接最能受上字末一音素的影响，添上声母，变成‘呀’‘哪’‘哇’等。上头的字，
韵母若是 i・ü，或 ai・ei 等，（ai 的音素是 a i，ei 的音素是 e i ㄜㄧ，或ㄝㄧ）。‘啊’字的音
就变成‘ia’也可写作‘呀’，例如 ○快去呀。
○这是谁的笔呀。 ○来呀。 ○别叫他陪呀。 ○好大一个雷呀。
说话的人不自觉的，把‘啊’字就说成‘呀’字了。就‘呀’字讲，它在感叹词里，比‘啊’
字表的情感尖锐。在这种场合里，却和‘啊’字一样。这是因为音的邻化作用，并不是心理上的
差异。
上头的字，韵母若是 an，或 en，（an 的音素是 a n，en 的音素是 e n），‘啊’字的音，就变
成‘na’，也有人就写成‘哪’。例如 ○真贱‘哪’。 ○好远‘哪’。这样的‘哪’字，在心理
上和‘啊’字一样，和下边所说由‘呢’字变成的‘哪’全然不同。
上头的字，韵母若是 u・ao・ou（ao 的音素是 a u，ou 的音素是 o u），‘啊 ’字的音就变成‘ua’，
也有人写成‘哇’字，这也不过是音的邻化作用，不关乎心理上的作用。
以上所说音的邻化，在实际上并不是全然一致。口齿运动勤勉，文字观念清楚的人，邻化的
事实就少。文字观念不甚清楚，口齿运动不甚勤勉的人，邻化的事实就多。‘啊’字有人化成‘呀’
‘哪’‘哇’。但是也有人不那么化。仍然能说成‘啊’。这是因人而异的了。
三 呢
‘啊’字说完了。我们该说‘呢’字了。‘呢’字的声是‘n’，韵是‘i’。
‘n’声难阻而迟滞，我们看‘n’声的字，多半有难的意思。如‘难’‘耐’‘奈’‘泥’‘泞’‘努’
等不胜枚举。‘i’韵的字，多半有执著的意思，如‘地’‘底’‘堤’‘抵’‘的’‘滞’‘砌’‘蔽’
等；不胜枚举。‘n’声‘i’韵的字，如‘泥’‘腻’等字，更有艰难迟滞而执著的意思。那么‘呢’
字所表的神情，是迟回濡滞，犹豫不决。但是各地的方音不同，长江左右的些个地方，‘l’‘n’
不分，把‘ni’说成‘li’，所以就把‘呢’字写成‘哩’。更有的地方。把韵母‘i’变成‘ie’，
就说成‘lie’。因而也就写成‘咧’。其实都是‘呢’字的转音。在小说里，‘哩’‘咧’等字，是
常常见到的。他的用处，和‘呢’一样。可以知道是‘呢’字转变的。北京人说话轻巧，嫌‘i’
韵太执著，把它变成‘e’，所以把‘呢’字说成‘ne’，强烈点就变成‘na’，所以也就写成‘哪’。
在习惯上也有小小分别，就是表疑问，或提顿用的，说‘ne’仍旧写‘呢’。表未完成用的，说‘na’
写作‘哪’。但是也不尽然。还有人把‘哪’字用作‘那’字的上声，作‘何’字解，那就和本文
助詞的研究（博） 213
所论的无涉了。这里所说的‘哪’，只是‘呢’字的化身。
‘呢’字的用处，有下列诸种。
（1）用在句尾，表示深沉委曲的心情。
例 ○他怎么不来呢？ ○我去不去呢？ ○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什么呢？
○那个人可是谁呢？ ○水怎么干了呢？
这些‘呢’字，把说话人心理上的迟疑纡曲作用，宛然表出。无论问人，自问，或反诘，都
是很深沉委曲，千回百转，入细入微的。这才是真正传疑助词。惟独‘呢’字有这种妙用，这也
是‘呢’字的第一妙用。
（2）用在主语后，或提前的宾语后，或子句之后作提顿用，增加迟疑的语势。
例 ○他呢，是我的亲戚。 ○你呢，是我的好朋友。 ○羊肉呢，我倒是很爱吃，不过
买不着。 ○饭呢，我已经吃了，不过没吃饱。 ○若是不下雨呢，我就不必拿雨伞了。
○他在家呢，你就把信交给他；不在家呢，你就把信拿回来。
以上的这些‘呢’字，都表示迟回宛转的心情。
（3）用在一句之末，表示未然的神情，这种用法在现今的北京话里，都说成了‘na’，因而
也就写‘哪’。它的用处又可以分作下列的几种。
（甲）表示动作进行未完。
例 ○我写字哪。 ○他摆手哪。 ○鸽子飞哪。 ○昨天我来你正吃饭哪。
（乙）表示欲动将动的动作，‘尚未’动作，或必然的期待的事件‘尚未’实现。
例 ○我没去哪。 ○他还没起身哪。 ○孩子没吃奶哪。 ○雨没住哪。
○他没来哪。
以上这些句子，都有将然未然的意思。‘哪’字表示迟疑的意味很微妙。虽然‘未’的意味表
现十足，而‘将’的意味也烘托得十分明白。“我没打他”，只是申明我未曾打他，没有要打他的
意思。“我没打他哪”，是说明我此时尚未打他，暗示将打他的意思。“他没来”只是说明他未曾来。
“他没来哪”是说明他此时尚未来，暗示他必当来。譬如某人的朋友，到某人常去的地方去访他，
恰巧他没在那里，朋友问别人，“某人来了么？”那人回答说：“他没来哪”，那位朋友，一定很喜
悦的在那里等某人。若说“他没来”，那位朋等不等，就很费思量了。也许很无聊的姑且等一会子，
也许认为他今天不来，或不能来。也许误会到他实际上已经来了，推委不见，就悻悻的走开。一
个‘哪’字，就有这许大的关系。若是当用而不用，岂不误事？
（丙）表示将动的动作，一时‘尚不’发动。（‘没’表事实，‘不’表意志）
例 ○我先不吃哪。 ○他还不起哪。 ○我还不喝茶哪。 ○我先不买哪。
○他不结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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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各句，也都利用‘哪’字迟疑的神情，暗示欲动不动的心理。“他不买”，只是说明他不
买。“他不买哪”，是说明他此时不买，暗示将来欲买的意思。
（丁）表示一时的禁止。
例 ○别来哪。 ○不用去哪。 ○先别动哪。 ○别睡哪。 ○别走哪。
以上这些句子也是利用迟疑犹豫的神情，表示一时的禁止，暗示非永久禁止。
（戊）表示将再赓以前的动作。
例 ○我已经喝了五杯了还喝哪。 ○他还要上山哪。 ○我还买铅笔哪。
○他明天还来哪。
以上的用法必须和‘还’字相呼应。
（巳）表示不同的动作相连续。（和（戊）很似也可以归成一条）
例 ○他今天讲孟子，明天还背论语哪。 ○我不但得吃饭，还得穿衣哪。
○有钱的时候先买下搁着，没钱的时候还可以卖哪。
以上这些句里也得有‘还’字。
(庚)表示情形状态的未变。
例 ○铅笔在桌子上哪。 ○天还冷着哪。 ○他在屋里哪。 ○我在池边上站着哪。
○他坐着哪。 ○钟在墙上挂着哪。
表动作的动词后，加上助动词‘着’字，就变成表状态的静性述语。不说动作，而说状态了。
“他坐哪”，是说他由立着的状态，或卧着的状态里，正句下坐着或向起坐的延续未完的动作。
“他坐着哪”，是说明他已经坐定的状态未改变。动词的性质不同，动作后能留一种状态的，那动
作的进行，和动作后的状态，就有显然的分别。“坐哪”，和“坐着哪”，“站哪”和“站着哪”，一
表动作的未完，一表状态的未变，二者迥平不同。事实上也显然易别。动作停止后，状态也就因
之消灭的，语像上虽然有分别，事实上就没法分别了。“吃哪”，和“吃着哪”，“走哪”，和“走着
哪”，就不能由事实上说明他们的分别了。说到这里，还有要说说。凡用‘哪’字表状态或情形延
续未变时，都暗示着可变的意味，若是永久性的情形状态，就不必用“哪”字表示未变。若是误
用了‘哪’字，反暗示非永久性。“孔子是鲁国人”，“他姓李”，“糖甜”，“盐咸”，“北京有故宫”,
“鼓楼在地安门外”，这些句子，都不能用‘哪’字。“他姓李哪”，暗示着他常改姓；有时姓张，
有时姓赵，有时姓拓拔。“石人在墓前站着哪”，暗示着石人有时走开，或有时坐下。“鼓楼在地安
门外哪”，暗示鼓楼有时移到旁的地方。这都是说不通的事。
（辛）表示期待某条件而现在尚未能达到。
例 ○他来我才能走哪。 ○总得下了透雨，才能种菜哪。 ○八点钟才起哪。
○毕了业才结婚哪。 ○这么办才合正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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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这种方法，必和‘才’字相呼应。（助词是给全句加上的，全句有未然的意味都可用‘哪’，
不必注意动词的完与未完）
（壬）表示程度甚高，未可企及的意味。
例 ○星星在天上哪，他就能摸得着了？ ○他在河那边哪，打不着他。
○还有三百里哪。 ○那所房子得六万块钱哪。 ○做一身衣裳要用十六尺布哪。
○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哪。 ○大同在宣化的西边哪。
以上这些‘哪’字，都表示未可及的神情。“那所房子得六万块钱哪”，暗示着没有六万块就
买不起，或出六万块以下的代价，就买不到。“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哪”，并不是暗示美国可以移
动到某太平洋的任何一边，是暗示着离亚洲甚远，和亚洲不相涉。上文说，“鼓楼在地安门外哪”，
按（庚）的用法，是很不通。但是有一个懒于走路的人，或卧休不起的人，住在地安门内，虽是
里许的距离，在他的主观下，看作八九万里，不肯一行或不能一行，它也可以说，“鼓楼在地安门
外哪”，这句话又很通了。‘哪’字表示的，不是尚未移动，是未可几及。（未可几及也是未然）
（癸）表示某状态的程度未可限量。
例 ○今天的天气才冷哪。 ○这茶才好喝哪。 ○那个妇人才贤惠哪。
○这葡萄甜着哪。 ○那个男孩子淘气着哪。 ○论语的道理深着哪。
以上这些‘哪’字，全表未可限量，或和‘才’字相呼应，或和‘着’字相连。在某地的方
言，也可以和‘可’字相呼应，说成“今天的天气可冷哪”，“这葡萄可甜哪”，这种方言，也是很
有普遍性的，并不是狭隘性的，不过新标准语的指定地的北京人，不大用就是了。‘着哪’两个字
相连，有时表状态未变，有时表程度未可限量，在实际上声音也有区别。前者是‘zhe na’，后者
是‘zhi na’。‘冷 zhe na’，是尚未变暖，‘冷 zhi na’，是冷的程度未可限量。前者可用于动性
动词后和形容词后，后者只能用在形容词后。前者可以和‘还’字相呼应，后者可以和‘可’字
相呼应。‘还冷着哪’，一定是尚未变暖；‘可冷着哪’，一定是其冷未可限量。说到这里，我又想
起一点事。形容词后只加‘哪’，和加‘着哪’，也不一样。‘天还冷哪’，是说冷的状态进展未已，
和上文说加在动词后的‘哪’略有不同。那是表动作进展，这是表状态进展。‘天还冷着哪’，是
说冷的状态未变，‘天可冷着哪’，是说冷的程度未可限量。
以上所说‘哪’字的种种用法，容或遗漏甚多，但是要而言之：凡有未然的神情，就用‘哪’
字表示。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并且敢深信，除邻化音外，凡用‘哪’字时，都有未然的神情。
口语和古文固然有相当的关系，但是也有相当的差异。‘呢’字相当于古文的那一字，真不敢
武断，就着声音上说，很似‘而’‘留’‘耳’等字，就着用法上看，又不甚相当。古文的‘也’
字，和‘呢’字绝不相同。‘也’字所表的神情，是轻快明朗而果决。可以说是‘呀’的前身，但
用法也偶有和‘哪’相合处。如论语上的“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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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这一类的‘也’所传的神情，实在等于‘呀’，但是译作口语
时，用‘呀’字，就嫌太刚烈，不如用‘哪’字婉而有致。“没见过那样的人呀”，远不如“还没
见过那样的人哪”。因为古人质直，今人委婉，古今的语像不很相同。在古人心理上，‘未见其人’，
是一个眼前的明显事实，所以用‘也’字表示明显判定的真情。在今人心理上，“还没见那样的人”，
是一种未然的事，不敢就断定将来不然，所以用‘哪’字表迟疑的神情。这是古今语像的不同，
不是‘也’字有时和‘哪’字相同。
以上所举‘哪’字用法的各例句，若译成文言时，多半可用‘也’字。但是不能认为‘哪’
字就是和‘也’字一样，因为心理上的作用不一样。懂得这一点，才可以研究古今助词的功用。
四 了
‘呢’字讨论完了，该论‘了’字了。
‘了’字的本义是‘听解’，有全部通彻的意义。于是就引伸成为‘完毕’的意义。但是因为
习惯的关系，后起的意义比本来的意义势力还大。在常见的文章和语言里，‘了’字的意义，多分
是‘完毕’。论他的品词当然是动词了。例如，
○齐鲁青未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 ○以不了了之。 ○不过了事而已。
以上这些‘了’字，指不胜屈，都有完成的意义。助词的‘了’字，是由含有这里意义的动
词变成的。第一步先化成附在动词后的辅助动词，再一步就变成只表神情没有显著意义的助词了。
它化成的辅助动词有两种作用。
（1）表示能否完成。这种用法必和‘得’字或‘不’字相联络。
例 ○吃得了。 ○吃不了。 ○来得了。 ○来不了。
‘吃得了’是能吃尽，或是能完成吃的意志。‘来得了’是能完成来的意志。‘吃不了’是不
能吃尽，或是不能完成吃的意志。‘来不了’是不能完成来的意志。这种用处和助动词的‘了’字
没什么关系。
（2）表示动作的完成。这种用法，必紧附在主要动词之后。
例 ○我吃了饭就去。 ○他才来了两三天，一切的事还不明白哪。
○我给他打了电报，他怎么不打回电呢？ ○他给了你这本书，你就要好好读才是。
以上这些‘了’字，都是表示动作的完成，很和助词的‘了’字相似。助词的‘了’字，是
由这种辅助动词变成的。它们的区别很微，也有相联的关系。但是要说明它们功用不同，就不得
不详加区分了。
就着形式上说，助词的‘了’字，附在一句之未。辅助动词的‘了’字，附在主要动词之后。
就着功用上说，辅助动词的‘了’，是表示动作完成。不论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是说明已完。过去
助詞的研究（博） 217
和现在，是事实上的已完。将来是推想中的已完。“昨天买了两本书”，“刚写了一封信”，“明天念
完了书再吃饭”。这些‘了’字，都是表明动作已完。至于助词的‘了’字是表示已然的意味，并
不是表示动作的完成。比辅助动词的‘了’字灵完得多，可以说是说话人心像的一种表现。“我要
写字了”是说我已然决定写字，或已然到我应当写字的时候，并不是说明在某时候写的动作完成。
在已有表完成的辅助动词的句子之末，也可以附加一个助词‘了’字以表现说人对完成动作的已
然情感。在“他写了字了”一句中，上头的‘了’字，是表明他写的动作完成，下头的‘了’字，
是表明说话人对这种完成动作而生的已然情感。在一个句子里，竟用两个‘了’字，这足见得各
有各的功用，绝不可混同了。
‘了’字的本音是‘liǎo’。作动词用，当然是说‘liǎo’。第一种表能否的辅助动词，也还是
说‘liǎo’。第二种表完成的辅助动词和助词，在现今的北京话中，因为说得声音轻的缘故，已经
变成‘la’或‘le’了。所以也有人据声造字，就写成‘啦’或‘嘞’；也有人守旧，顾念本源，
依然写‘了’。但是说‘la’或‘le’，不说‘liǎo’。不过在白话小说里，依然承认是‘liǎo’，不是
‘la’或‘le’。红楼梦上的“好了歌”里，“及到多时眼闭了”的‘了’字，和上文“世人都晓神
仙好”的‘好’字，以及“惟有金银忘不了”的‘了’字押韵。若是读成‘la’，就不能押韵了。
助词的‘了’字是表示说话人已然的情感，这是已经说过的。至于它的作用，却很紧多；分
说在下边。
（1）用在说明动作完成的句下，和辅助动词‘了’字相呼应，以表现说话人对完成动作已然
的情感，而增加已完成的意味。这种用法，入可以细分成下面的几种。
（甲）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动作已然完成。
例 ○他吃了饭了。 ○我洗了脸了。 ○他买了书了。 ○他上了学了。
○昨天他买了纸了。
以上各句里助词‘了’字，是用已然的意味，表示这种动作已然完成，并且只说这种动作完
成，不是在这种动作完成之后有何种动作。“他吃了饭”“我洗了脸”，这样的句子不能独自说明一
件具体的事，没有独立的资格。是一种表时间或条件的副词字句。我们必要说“他吃了饭出门”“他
吃了饭才能出门哪”“我洗了脸换衣服”“我洗了脸才能念书哪”，才能成一句整话。并且“他吃了
饭出门”，只说他在吃饭之后出门，现在究竟吃了饭没有，出了门没有？全没表示出来。“他吃了
饭才能出门哪”暗示着现在他未曾吃饭也未曾出门。若是“他吃了饭了”就能说明一件具体的事
实，能成独立句。并且表示他吃饭的动作现在或现在以前已经完成。一个‘了’字就有这大的功
用。[注 1]
（乙）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说话人对完成动作的成绩历程甚深的情感。
例 ○他吃了五碗饭了。 ○我买了三本书了。 ○你上了五年的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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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买了很多的鱼了。
有辅助动词‘了’字的句子，若是宾语上有数量词，就能说明一件具体的事，成为独立句，
不必要助词‘了’字。“我买了三本书”“你上了五年的学”，这是可以说的。但是只能说明买书的
数量和上学所历的时间，没有表示出说话人对这些事的情感。若是加上助词‘了’字，就把买书
已多，历时已久的情感表露出来。若是认为买书不已多，历时不已久，也可以说“我买了三本书
啊”“他上了五年的学啊”，用‘啊’字的轻快意味，表示说话人的轻微情感。若是认为三本为无
限多，五年为无限久，也可以说“我买了三本书哪”“他上了五年的学哪”。这又是利用‘哪’字
的未然意味，表示未可限量的情感。这样的助词‘了’字，和‘哪’字绝对没有什么时问上的差
别。只是心理上的差别就是了。一提到‘了’‘哪’，就有人往 tense 上想，这里绝大的错误。这
里附带声明：研究中国文法，要有中国的自然想法，不要勉强牵就外国的文法，不要违背了中国
人说话时的心像。
（丙）利用已然的意味，暗照尚未完毕。
例 ○他走了五里了。 ○他在天津住了三年了。 ○他们谈了三小时了。
○他坐了很久了。 ○我们走了很远了。
一种历程长的动词有辅助动词‘了’字表完成。下面有所历的时间或道里的数量词，若是没
有助词‘了’字，这种完成却是全部的完成，在过去的时间中已经全部完成。若是有助词‘了’，
这种完成却是部分完成，现在尚有一部未完。“我走了五里”，是说在某时我走了五里的路程，和
现在走着没有没关系，这是说一件过去的事。“我走了五里了”。是说我现在已经走了五里，是在
走着的程途中说的话，暗示着这种路程还没走完。“他坐了很久”，是说他在某时坐了很久，和现
在坐着与否没关系。“他坐了很久了”，是说他现在已经坐了很久，是当他坐着时说的话，暗示着
他还不肯走。以此看来，没有助词‘了’字，是过去的全部完成；有助词‘了’字，反倒是现在
的部分完成。这个‘了’字甚是奇怪。若按‘了’字表 tense 的理论上讲，可以说奇而又奇了。
但是要明白：助词的‘了’字，是表感情的，不是表时间的；有时候关系到时间上，那是他的副
作用。对于一件过去已完的事，用不着什么情感，所以就不要它。对于行而未尽的路程，已作未
毕的事件，有一种厌倦的心理，于是就发生已远已久的情感。助词的‘了’字，正是表这种情感
的，所以在未完的场合中，反倒用它。
（2）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已决定或已判定。
例 ○我要回家了。 ○他不来了。○我明天上天津了。 ○明天不下雨了。
○我打你了。
这样的‘了’字是表示已然如此，不能移易的意味。“我要回家”，只是说明我将欲回家，没
有表明坚决的意志。加上个助词‘了’字，就把坚决不可移易的意志表现出来。“他不来”只是说
助詞的研究（博） 219
明他不来。加上个助词‘了’字，就把已然判定的意味表现出来。这样的‘了’字，也暗示着将
来时间。因为已过的事件，和日常的事件，用不着判定。需要判定的，只有将来的事件。我们不
能说“他昨天不来了”“他每天不来了”，只可以说“他不来了”“此后他不来了”。但是我们可以
说“他由昨天不来了”“他不每天来了”。这是表示已然变更的意思。“他由昨天不来了”，是他以
前常来，由昨天起为不来。“他不每天来了”，是他以前每天来，由今天起，或由某天起，改为间
日一来，或间几日一来。这样的‘不’字，是反对‘每天’的，不是反对‘来’的，是给‘每天’
加上的。‘了’字是对改为“不每天来”的一种已然的情感，是给“不每天来”加上的。“每天不
来”是一种日常的情形，用不着表已然的‘了’字。“不来了”是件已决的事，不能加上‘每天’
两个字，所以“他每天不来了”就不成话。
（3）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情形改变。
例 ○树叶红了。 ○我老了。 ○他每天上学了。 ○他穷了。
凡一种恒久不变的情形，无始无终，无所谓未然，也无所谓已然。必是以前不如此，现在改
为如此，才感出已然来。若是树叶本来就是红的，我们只可说“树叶红”，不能说“树叶红了”。
树叶本来不是红的，现在变成了红色，才可以说“树叶红了”哪。假如有一个人如同神话中传说
的老子一样，生下来就是一位八十岁的白发老人，他就不能说“我老了”。必然是曾经年幼年少，
年长而渐变成老，才可以说“我老了”哪。一个人本来就穷，我们不能说“他穷了”；只可以说“他
穷”。“他穷了”，是说他以前阔过，现在变穷了。我们可以说“他姓李”，不能说“他姓李了”。假
使那个人没有准姓，时常的改变，我们知道他曾姓王、姓赵、姓张，现在改为姓李，我们就可以
说“他姓李了”。“他每天上学”，是一件通常的事，也是一种通常的情形，他以前不每日上学，现
在改为每天上学，我们就可以说“他每天上学了”。
（4）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位置移动。
例 ○我在车上了。 ○他在屋里了。 ○鸟儿在笼子里了。
以上这些句子，都有表示位置移动的意思。若是他本来在屋里，就说“他在屋里”就得了，
不要‘了’字。他原先不在屋里，现在移到屋里，就要说“他在屋里了”。一种永久不能移动的就
不能用‘了’字。比如说“孔陵在山东了”，就是一个错误。（4）条和（3）条差不多，都是利用
已然表示改变。也可以和‘哪’字互相参考，‘哪’是利用未然表示未变。“我老了”是已经变老。
“我还年轻哪”是尚未变老。“铅笔在桌子上了”，是已由他处移到桌上。“铅笔在桌子上哪”，是
现在桌上，尚未移动。动词原是表情感，不是表时间的。但是‘了’字和‘哪’字因为有已然未
然的意味，也往往牵涉到时间的关系上去，若就着变动上说，当然是未变在先，已变在后。也就
是‘哪’字所示的时间，比‘了’字所示的时间在先。“今天还冷哪，明天就暖了”“他现在在东
京哪，明天就在横滨了”，这两句很足以证明上面所说先后的关系。但是若就着一个情形或地位说，
220 或問 第 14 号 （2008）
是先变成这种情形，移到这个地位，历过相当时间，然后才觉得未变未移。是已变在先未变在后。
‘了’字所示的时间，又比‘哪’字所示的时间在先了。“这天，昨天就阴了今天还阴着哪”。“这
本书早晨就在那里了，现在还在那里哪”。以上的这两句，又足以证明后一说也不错。可见‘了’
字‘哪’字，根本不是为表时间的，仅是有时牵涉到时间上。若专就时间上研究，就是走入歧途
了。
（5）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惯例、计划、意志等变更。
例 ○他现在六点钟吃饭了。 ○我原打算不去现在又要去了。
○我不爱他了。 ○我爱你了。
以上这些句，也都有改变的意志。“他现在六点钟吃饭了”，是说明把每天五点钟吃饭或七点
钟吃饭的习惯，改为六点钟。“我不爱他了”，是以前我爱他，现在改为不爱他。这一条也和（3）
（4）条差不多，都是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已改变。
（6）利用已然的意味，反映未然、仍然，或顺引将然、当然、必然。
例 ○已经四月了，还没暖哪。 ○吃了两碗饭了，还没饱哪。 ○有了纸了，还没笔哪。
○买了五千部书了，还买哪。 ○种上了，还得浇哪。○起了大风了，要晴天了。
○瞧见水里有树枝了，快到陆地了。 ○天大暖了，该换衣服了。
○毕了业了，该为社会服务了。 ○他的案子发了，一定被捕了。
以上这些句里的‘了’都是利用已然的意味，作足了上句的情势，唤起下句，使两个分句相
互呼应，成为有关联的一大句。若是没有‘了’字，就没有精彩了。引起未然仍然的，是‘了’‘哪’
相呼应。引起将然、当然、必然的，是‘了’‘了’相呼应。使说话人的精神，活现出来。比如说，
“种上还得浇水”，那是说在种上后，还需要浇水，现在种上没有，是不明白的。“种上了还得浇
水哪”，是说明现在已然种上，仍然需要浇水。不但表示出说话人的情感，并且把时间也附带表出
来，仍然也是未已，所以也用表未然的‘哪’字表示。“毕了业该为社会服务”，是说明在毕业后，
就当为社会服务，现在毕了业没有，何时毕业，都不明白。“毕了业了，该为社会服务了”，是说
明现在已经毕业，因此判定当为社会服务，‘当然’也是已判定的，所以用‘了’字表示。
（7）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时间已至。
例 ○吃饭了。 ○下工了。
“吃饭了”，不是说明某人的动作。如“他吃饭了”，是说明‘他’，“我吃饭了”是说明‘我’，
只是说明现在已到了吃饭的时候。“下工了”，也是一样。这样的句子，不需要主语。也许是主语
太广泛虚空无从指名。我们不可认是“我们吃饭了”“我们下工了”，把‘我们’两字略去的。也
不可认为是命令语。只可以认为是说明环境的句子，没有主语。若是找主语，也只是‘现在’两
个字。因为我们可以说“吃饭了，我们到饭应去罢”“下工了，他们都走了”。这很可以证明上分
助詞的研究（博） 221
句是说明已到该作某事的时间，下分句才是命令我们动作，或述说他们动作。
（8）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动作已将开始，或已经开始。
例 ○他喝水了。 ○羊吃草了。 ○我睡觉了。
“他喝水了”，也许是说他已然要喝水，也许是说他已经开始喝水。“我睡觉了”，当然是说已
将入睡，不是说已经入睡。因为已经入睡，就不能自己说了。“他睡觉了”，就有已将入睡，已经
入睡的两种意思了。一个人拿杯正向口边喝着，我们可以说，“他喝水了”，也可以说“他喝水哪”。
还可以说“他喝着水哪”。一是说他的动作已经开始，二是说明他的动作进行未已。三是说明他的
状态未变。对于同一的事件，我们有三种说法。这是因为观点上的差异，但是当他拿杯向口中正
喝的时候，我们绝对不能说“他喝了水了”。因为辅助动词的‘了’字，是表动作完成的。必须他
喝的动作完毕，把杯放下，然后可以说“他喝了水了”。不过动词的性质不一样。有种动词所表的
动作只要开始，就算功效完成。“他到家了”和“他到了家了”是一样的。因为‘到’字表的不是
一种需时间的动作，开始和完成，事实上是不能分的，只在说话人观点上分就是了。‘到’字还是
只有完成没有继续。我们不能说“他到家哪”“他到着家哪”。‘睡’字是一个需长时间的动作，开
始后可以继续进行，但是也可以认为开始就是功效的完成。当一个在那里睡着，我们可以说“他
睡觉了”，可以说“他睡了觉了”，还可以说“他睡觉哪”。还可以说“他睡着觉哪”。一是说他的
动作已开始，二是说他的功效已完成，三是说他的动作进行未已，四是说他的状态未变。虽事实
上是一样，说话人心中的作用却不一样。
同样事实，能有这四种说法的并不多。这是因为动词的特殊性发生出来的偶然现像。并且“他
睡了觉了”也有时是当他睡醒后说的，这又不是专说功效完成，是说行为的全部完成了。[注 2]
（9）利用已然的意味表示程度已深。
例 ○北京的柿子可大了。 ○这水可凉了。 ○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了。
“北京的柿子可大了”，不是说柿子由小变大，是说北京的柿子已甚大，暗示非他处的柿子可
比的意味。
“这水可凉了”，固然有时是说此水已由热变凉。但有时是说此水已甚凉，非他水之凉可比。
“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了”，不是说美国由某处移到太平洋的东边，是说离我们亚洲已甚远，暗示
着与我们无涉的意味。这和以前所论‘哪’字的用法似同而实异。“水可凉着哪”，是说水凉的程
度无限。“水可凉了”，是说水凉的程度已深。“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哪”是说美国距我们甚远未能
相涉。“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了”，是说美国距离我们已甚远，不能相涉。这微妙的区别，是心理
上已然和未然的区别。细细体会就能明白。[注 3]
（10）利用已然的意味以舒缓历数的语气。而暗示未尽的意味。
例 ○那铺子专卖文具；什么纸了，笔了，墨了，砚台了，都很好。 ○牛了，羊了，兔子
222 或問 第 14 号 （2008）
了，都是反刍动物。 ○柴了，米了，油了，盐了，都是日用必需品。
以上这些‘了’字，都表示已然数了这个，尚有其他待数的，所以有舒缓语气，暗示未尽的
功用。若说纸笔墨砚，不但语势急促，而且仅只是说四种东西。若说“纸了，笔了，墨了，砚台
了，”是已数说完了纸，还有笔；已数说完了笔，还有墨；已数说完了墨，还有砚台；已数说完了
砚台，还有各种数不尽的。这样语气既舒缓，而暗示未尽，可见一个‘了’字功用之大了。
古文助词所表的神情，很少同于现今口语的，惟独‘矣’字和‘了’字完全相同。用法也差
不多一致。但古文中历数的时候用‘也’字不用‘矣’字。
例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
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逸也。
以上这些‘也’字，也能舒缓语势。但是和‘了’字不同。‘也’字所表的，是轻快明朗，和
口语的‘呀’字一样。在古人心中想，凡历数的诸事物，要一一明显，所以用表明朗的助词。今
人说话，较古人迂曲，历数时，要故作舒缓之势，故使个个独立分离，而反映相连未尽，所以用
‘了’字，这是古今人语味不同。我们不能据此就认为‘也’字的表情也相同于‘了’。现在的口
语中历数时，也可以用‘呀’或‘啊’。如“葡萄呀，梨呀，枣儿呀，”“孟子呀，论语呀，我都念
过。”“刀啊，枪啊，棍啊，棒啊，他都会使。”这样的‘呀’‘啊’才真相同于古文的‘也’。
第（8）项里的‘了’字，在事实上偶与‘哪’字无区别。第（9）项里的‘了’字也很和‘哪’
字相似。但根本上是不同的。比如“没冷了”，和“没冷哪”，就迥不相同。“没冷了”。是说已然
无冷，是暮春时说的话。“没冷哪”，是尚未冷，暗示着将要冷的意思，是秋末冬初的话。前者的
‘没’字，当‘无’字讲，是个主要动词，‘冷’字是名词。后者的‘没’字，作‘未’字讲，是
个辅助动词，‘冷’字是述说用的形容词，也可以说是同动词。一个助词不同，不但意义相反，还
能 影响到前边的词性，可见得‘了’和‘哪’相差甚远了。
上文说过，助词的‘了’字，是附于一句之末，辅助动词的‘了’字，是附在动词之后。那
么在一句话中，动词后没有别的字时，所附的‘了’字，是助词呢？还是辅助动词呢？单就形式
上看，是不易分别。若就着说话的意味上寻绎，还是助词多。在独立句后的，和在不系属分句后
的，都是助词。如“我去了”“他来了”“他走了”“我也走罢”等句中的‘了’字，都是表已然的
意味，不是专表动作完成。“我去了”，当然不是动作完成特说的。因为已完成去的动作，就不能
在此地说话。“他来了”，固然可以想是表动作完成，但是已然的意味很浓厚，与其说是辅助动词，
不如说是助词。并且译作古文时，都可用‘矣’字。“我去了”，可以译“吾往矣”。“他来了”，可
以译为“彼来矣”。“他走了，我也走罢”，可以译为“彼去矣我亦去哉”。（古文的‘去’字，相当
于口语的‘走’字。古文的‘往’字，相当于口语的‘去’字。‘罢’字译作‘哉’也是勉强。‘罢’
和‘哉’所表的意味不一样。）还有若是把已然的意味，改成未然，就可以换上‘哪’字。“他来
助詞的研究（博） 223
了”，可以改成“他还不来哪”“他还没来哪”。“我去了”可以改为“我先不去哪”“我还没去哪”。
“他走了，我也走罢”，可以改为“他不走哪，我先走罢”。（‘不’和‘没’不一样，但不是本文
所讨论的姑且从略）就以上的证明，可以见得‘了’是助词了。在表时间的，或表条件的副词字
句之后的，却是辅助动词。如“你到了，他才能走”“水开了，就沏茶”。这样的‘了’字，是说
明动作完成的。所以是辅助动词，不是助词。还有用‘把’字提前宾语的句子，若是命令句，末
尾的‘了’字，一定是辅助动词。若是述说句有表将来时间的副词，末尾的‘了’字也是辅助动
词；若是没有副词，或有表过去的时间的副词，句尾的‘了’字是辅助动词兼助词。这可以用宾
语复原位法证明。“把水喝了”，可以改成“喝了水”。“我明天先把草拔了再歇着”，可以改成“我
明天先拔了草再歇着”。这可见‘了’字是辅助动词。“我把水泼了”，可以改为“我泼了水了”。“我
昨天把信发了”，可以改成“我昨天发了信了”。上句这样的‘了’字，有下句两个‘了’字的功
用。可见是辅助动词兼助词了。
前面已经说过助词的‘了’字在口语中说成‘la’或‘le’。但是情感上也有点分别。在情感
平易的时候，说‘le’，在情感急燥的时候，说‘la’。在情感极强的时候说‘la’的阴平，而还把
声音延长。
例 ○火着 le。 ○水开 le。 ○我吃了饭 le。 ○不早 la。
○该起 la。 ○下起雨来 la。 ○可了不得 la——着了火 la——发了水 la——逃命罢——。
第一、二、三，三句，是平易时说的话，四、五两句，是比较急燥时说的话，六、七，两句，
是极端惊恐焦灼时说的话。情感不同，韵和声调也因之而异。普通的助词，因为只表说话的余味，
情感轻微，当然说轻声，而短。说成阴平而长，就兼着感叹词的功用了。
在欣喜的时候，也可以把‘了’的音说成‘lei’。
例 ○这可好 lei—— ○哈哈那个人可来 lei—— ○明天我就到家 lei ——
以上这些‘lei’音，不但表已然的意味，而兼表欣喜自幸的心情。
■■■■■欣喜程度较浅时，说轻声，欣喜程度较深时，就说阴平还要长些。
有忧伤的情感时，就把‘了’的音说成‘lou’，也可以写作‘喽’。
例 ○他来喽。 ○我可知道喽。 ○明天就配给米喽。
这些‘喽’字，都是表出忧入喜，夷悦的心情，有点安舒的意味。
又如 ○明天就毕业喽。 ○他结了婚喽。
这又是利用优柔的情感表示羡慕。
更如 ○我喝着好酒喽。 ○你没成功，我可成了功喽。
这是利用优柔安舒的情感，表示自得，对人矜炫。
再如 ○我要淹灭喽。 ○他打死我喽。
224 或問 第 14 号 （2008）
这是利用优柔的情感，表示荏弱无能，暗示求救之意味。
复如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死喽。 ○他现在病了五个月喽。
这又是利用优柔的情感，表示悲悯的意味。以上这些‘喽’字，除去表已然的情感之外，还
兼表优柔的情感。也可以说成轻声，和阴平声。助词的收音和声调，对于表情很有关系。
“下雨 la，你没拿伞啊”，是对人表热烈的同情。“下雨 lei，你没拿伞 ei”，是含有幸灾乐祸的
意味。“下雨喽，你没拿伞呕”，若说得声调沉痛点，就是表深厚的同情；若说得声调悠扬些，就
有笑人之愚，以炫已之慧，笑人之不幸，而自矜其幸的意味。
以上说的变韵而增加副功用，不仅‘了’字如此，‘呢’字也是一样。有欣喜的情感，就说成
‘nei’，有优柔的情感，就说成‘nou’。
例 ○好，他还没走 nei。 ○我知道喽，你还不知道 nou。
第一句是看见他未走，心里喜悦。第二句是矜炫人不如已。这样的变音，有两种作用。一是
表已然或未然，二是表对已然或未然心理上起的感应。
还有一件要附带声明的。‘里’字的轻声，也有时变成‘la’或‘le’。因而有人误写成‘啦’
或‘嘞’或‘了’。
例 ○路北啦有一个大红门，路南嘞有个影壁。 ○抽屉了有纸。 ○屋了没人。
以上这些都是讹误，不能认作‘了’字的一种用法。这种剔除讹误的识见，也是研究上的一
大需要。若不知这点就迷惑滋多了。
‘了’字和‘哪’或‘呢’字也可以同时连用，各有各的功用，并不冲突。
例 ○你不爱听啊，我还不说了哪。 ○我还吃了饭了哪，怎么又饿了？
○他怎么不来了呢？
以上是‘了’‘的’和‘了’‘呢’连用的。第一句里的‘了’字是给‘不说’加上的，表示
已然把‘说’的意志改为‘不说’。‘哪’字是给“不说了”加上的，是表示已决定不说的意志正
甚坚定未可变更，和‘还’字相呼应，大有回环考虑亦不变更之势。第二句里上分句的‘了’字，
是给“吃了饭”加上的，表已然吃完饭。‘哪’字是给“吃了饭了”加上的，和‘还’字相呼应表
示已然吃饭之功效尚未消失。第三句里的‘了’字，是给‘不来’加上的，表示已把‘来’的行
为改为‘不来’。‘呢’字是给“怎么不来了”加上的，表示对于他的改为不来委曲讨究的意味。
[注 1] 动词上若有表仅可意义的副词或副词语时,就不用助词‘了’字。例如，
○他刚睡了觉。我才吃了饭。 ○我只得听了他的吩咐。 ○我只好忍了这口恶气。 以上这些
句，都有仅可的意味。有仅可的意味，就不要已然的意味，所以不要助词‘了’字。若把‘刚’‘才’
两字联在一起作适间解，虽然表示的时间很近，但是失去了仅可的意味，那就还要用助词‘了’字。
例如 ○他刚才买了书了。 不过‘刚才’两字有时也作适字解，那就要说“他刚才买了书”不要说
助詞的研究（博） 225
“他刚才买了书了”。‘适’有仅可的意味，‘适间’就没有仅可的意味了。
[注 2] 动词所说明的动作，有动静久暂种种不同，与辅助动词，及助词之当用与否，很有关系。然
非本文所当讨论，且从略。
[注 3] ‘已甚远’之意味往往由和‘较近’相比较生出。例如，日本不过和我们隔着一个小小的海，
美国在太平洋的东边了。
五 罢
‘了’字说完了，说‘罢’字吧。‘罢’字也是动词，有制止的意义。这字从‘网’从‘能’，
以网覆能，制其行动，所以有制止的意义。虽然也有时和‘了’字意义相近似，如“晓妆初罢”，
“梳洗罢”，好像可以改成“晓妆初了”，“梳洗了”，但是‘罢’字是说动作停止。‘了’字是说动
作已完。动作已完，当然停止。以停止表现已完，这正是文学上的妙用。绝对不能说停止和已完
的意义全相等。也不能说‘罢’字全等于‘了’字。‘罢官’‘罢相’，我们就不能改‘了官’‘了
相’。可见‘罢’字的意义，绝对不和‘了’字相同。这是在动词范围里的。至于它们退化成的助
词，也是依据着本来的意义，各向各的方面进展。‘了’字所表的情感，是‘已然’。‘罢’字所表
的情感是‘制止’。
助词是心理上余味的表现，并不是明白表示一种什么意义。这里所说的‘制止’，并不是制止
所说的某种行动，是制止对这种行动的怀疑和反对，如“来罢”“买罢”等的‘罢’字，不是对‘来’
字‘买’字的动作加以制止，是对关于‘来’‘买’等的怀疑和反对，加以制止，“来罢”，是说不
要想来与不来，不要不来，只许来。“买罢”，也是说不要作买与不买的考虑，不要不买，只得买。
所以‘罢’字在表面上看不但不表制止，而且表肯定和果决。它的用处也可分作下列各种。
（甲）表命令的果决。
例 ○来罢！ ○快念罢！ ○你把他带出去罢。
以上的这些命令句，若是没有‘罢’字也可以。不过加上‘罢’字更显着坚决一点。‘来’，
只是令人来，“来罢”，是令人对‘来’的命令不要迟疑，不要反对。‘快念’，只是催促快念。“快
念罢”，有不许慢念的意味。
（乙）表示愿望的殷切。
例 ○晴天罢。 ○快救我罢。 ○心好的老爷太太，可怜可怜我这没腿的残废罢。
以上的这些‘罢’字，都是表说话人殷切的愿望。愿望是在自己，能副自己的愿望与否，是
在对方。但是愿望十分殷切，很怕对方的行为违反自己的愿望。心里有一制止的潜念，就自然的
说出‘罢’字。“晴天罢”，是希望晴天，而且希望千万不要不晴。“快救我罢”，也是希望不要不
救我。对救我的事，千万不要怀疑，不要推委，不要迟延。乞丐行乞时，最愿人怜悯他，最不愿
226 或問 第 14 号 （2008）
人不怜悯他，希望人很果决地施惠，很怕人对施惠的事迟疑犹豫，有千万不要迟疑的潜念。所以
说“可怜我罢”。以上这些‘罢’字，都是制止违反愿望的行为和志愿以求达到愿望。殷切的心理，
籍‘罢’字表现出来。但‘罢’字的本身并不表示殷切，还是表制止。
（丙）表示叮咛。
例 ○明天你可来罢。 ○好孩子，好好的睡罢。
以上的这些‘罢’字，也可以换上‘呀’字。但是和‘罢’字的意味不一样。“明天你可来呀”，
只是浅浅的叮咛，只对“明天你来”加一种明朗的情感，以表欢迎。“明天你可来罢”，是深深的
叮咛。是叮咛那人不要不来，不要作不来之想，对‘来’不要迟疑，除去‘来’以外，不要有什
么其它的企图。“好好的睡呀”和“好好的睡罢”两句的分别，也是一样浅叮咛和深叮咛只在一个
助词上区别。
（丁）表意志的决定。
例 ○麦子已经熟了，我们今天就割罢。 ○别人都不会做就让他做罢。
○这条路抄近，我就走这条路罢。
以上这些都是表示意志的决定。“我们今天就割罢”，是说不要迟疑，不要等到明天。“就让他
做罢”，是说不用再选择别人而委托，只委托他做。“我就走这条路罢”，是说我不再选择它路，不
打算由别的路走，决定只走这条路。这也是利用制止游移表示决定。
（戊）表示商酌。
例 ○麦子已经熟了，我们今天就割罢？ ○别人都不会做，就让他做罢？
○这条路近，我就走这条路罢？
以上的例句和（丁）条完全一致，只是说话时声调上有点区别，句型上是不能分别的。本来
欲有决定而不敢，才有商酌。若根本没有欲决定的念头，也就不商酌了。换句话说，就是先有了
欲决定的稿本，然后才能向人商酌。没有稿本商酌什么？所以商酌决定是互为表里的。说话时只
把欲决定的事项说得柔婉些，表示不敢自专，期待对方指点，就足以表出商酌意味，不必另有句
型。在写的方面虽然没有丝毫差异，在说和听得方面可有严重的区分。表决定的‘罢’字，声调
经直而短且沉重，若两点落地。表商酌的‘罢’字，声调委婉而长且轻浮，若游丝飞空。耳音熟
练的人，一听就能分辨。“我们今天就割罢”，‘罢’字的音说得委婉轻浮些，是表示欲决定而不敢
遽决，尚待商酌。若说“我们今天就割么？”那是对割与不割自心毫无主张，完全取决于人，向
人请问，不是商酌了。
（已）表示推测。
例 ○这书是他的罢？ ○她今天许不来罢？ ○也许是他罢？
以上的这些句，都有判定的趋势。须知有可疑然后需要判定，若是毫无可疑，就不需判定。
助詞的研究（博） 227
确实知道这书是他的，就径直说“这书是他的”。确实知道这书不是他的就径直说“这书不是他的”。
对于这书是他的不是，知道得不甚详确，才说“这书是他的罢”？用‘罢’字来制止推测，来判
定。可是心中究竟有些怯懦，不敢那样武断，于是把‘罢’字的声音说得虚浮无力，结果不成判
定，反成了推测。
（庚）表斟问。
例 ○你明天能来罢？ ○这位就是王先生罢？ ○今天是礼拜五罢？
以上的这些问，都是心中已有七八成晓得，但是不敢十分断定而向人斟问。利用欲决不敢的
语气表示二三成的疑念。“你明天能来罢？”是知道那人明天能来，但还不敢确实断定，再向他斟
问一下，若是说“你明天能来么？”那是全然不知道那人能来不能，向他问询。“这位就是王先生
罢？”也是已经知道是王先生，而不敢确定时用的。
（辛）表诘问。
例 ○你明天能来不能罢!? ○他是谁罢!? ○这是你的书不是罢!? ○你怎么不去罢!?
以上这些句里的‘罢’字，和（庚）条大不相同。（庚）条的‘罢’，声调柔和而轻浮。这里
的‘罢’，声调刚劲而沉著，（庚）条的‘罢’字是利用欲决不决的语气，表示半疑的态度，静待
人答。这里的‘罢’字，是利用决定的语气，表示最重的态度。向人诘问，迫人立即回答，制止
被问人的迟疑延启和推委，这种句子就形式上看，是一个发问句，就神情上看，实是一个命令句。
本来是一种包学命令句的缩短型。“他是谁罢？”本来是“你说他是谁罢”。‘罢’字是对‘你说’
加上的，不是对“他是谁”加上的。“他是谁”是‘说’字的宾语。这样看起来，就是真正的命令
句，和（甲）条一样。不过习惯上常把‘你说’两字略去，就变成发问句了。所问的问题也和（庚）
条不一样。（庚）条的是自己已决定七八成的只有二三成疑惑，求人解答。这里的问题，是全部待
解答的。若把这些句里的‘罢’字改成‘啊’字，或‘呢’字就成了真正的发问句。神情也全不
一样。“你明天能来不能啊”，是一种轻浅的疑问，不是深究详问，也不逼迫人立即回答。“你明天
能来不能呢？”就是深究详问了，有使人考虑详明答覆的意味。但是没有逼迫的意味。“你明天能
来不能罢”，是迫人从速回答，不可少有迟误，却没有详究的意味。句型一样，只一个助词不同，
意味就不同，于此也可见助词传虚神的重要了。
在欣喜的时候也可以说成“bei”。
例 ○来 bei。 ○我在这儿 nei。 ○晴天 lei，咱们逛去 bei。 ○饭得 lei 吃饭 bei。
以上这些句，都是表示充分的欣喜。‘罢’字说成‘bei’，不但表果决的意味，还能表欣喜的
情感。有优柔情感时也可以说成‘bou’。
例 ○他既愿意去，就让他去 bou。 ○这里不留我，我就走 bou。 ○下雨 lou，回去 bou。
○饭得 lou，吃饭 bou。
228 或問 第 14 号 （2008）
以上这些‘bou’音虽然也是表示决定，但表示的是柔弱的决定，受外力牵掣的决定，不是心
中自主的决定。“他愿意去，就让他去 bou”，是表示我没有让去的造意，也没有让他去的决心，只
是因为他要去，我不便强留，姑且制止挽留的企图，一任他的自由，与我无涉。“这里不留我，我
就走 bou”，是表示本没有走的决心，只是因为这里不留，就不得不制止留恋的心意，姑作走的决
定，走虽是属于自己，走的原因，却是系属于人，不在自己。自己心中，却是行止皆不介意，一
任外象的推迁，无所执着。“饭得 lei 吃饭 bei”是见饭造成，异常欣喜，欢欣鼓舞的呼人吃饭。“饭
得 lou 吃饭 bou”是饭成与否，不甚关心，何时吃饭。亦不甚关心，只是到吃饭时便应吃饭，见饭
已做得，便得意洋洋的呼人吃饭。附带说明，表决定时，主语当然是第一身，表商酌时，也是一
样。不过把‘罢’字的声调说得刚劲就是表决定。把‘罢’字的声调说得虚浮，就是表商酌。表
命令时主语当然是第二身，表叮咛时也是一样。不过‘罢’字的声调刚劲，就是表命令。‘罢’字
的声调柔婉就是表叮咛。命令和叮咛的分别，只在声调的强弱上。有了别的助词也还可以用‘罢’
字。
例 ○他还不知道哪罢。 ○他已经念了书了罢。 ○我先不用去哪罢。
○我可以买书了罢。 ○你怎么不去了罢。
以上这些句子都有相连的两个助词，但是各有各的功用。第一句里的‘哪’字，是表未然，‘罢’
字是表推测。第二句里的‘了’字，是表已然。‘罢’字是表推测。第三句里的‘哪’字，是表暂
不。‘罢’字是表商酌。第四句里的‘了’字，是表已改变。‘罢’字是表诘问，催迫速答。但都
是‘哪’字‘了’字在上‘罢’字在下，这是因为对一件事或一种行为先有个具体的概念，然后
才推测商酌诘问。已然未然的情感是紧随臭体概念而生的，所以在上。我们不能在‘罢’字后用
任何的助词。我们从没听见过‘罢’‘哪’连用。‘罢’‘了’两字连在一起却是常有的，但那不是
两个助词连用，是两个字组成的一个助词，和两个助词连用差别很大，不可相提并论。两个助词
连用时，各有各的功用，两个字组成的一个助词只有一个功用。‘罢了’是一个助词。它的用处等
后来讨论。千万不要认为‘了’‘罢’两个助动词的倒置。‘罢’‘了’不能连用，也和‘罢’‘哪’
不能连用是一样的。杨树达说‘罢’字是古文‘夫’字的化身，也很有见地。但是细细涵泳，古
文助词‘夫’字所表的情感是虚浮，没有现在助词‘罢’字那样有力。所以不如说是由动词变来
的。
六 么
‘罢’字说完了，说‘么’字吧。‘么’字的音是‘ma’或‘me’，因为助词是轻声‘a’和
‘e’最易相混。但是说‘ma’的人比较说‘me’的人多。说‘me’又比较说‘ma’柔和文雅。
所以也有人写做‘吗’‘末’‘嘿’等等。不过还是写‘么’比较通常一点。
助詞的研究（博） 229
按‘么’字也有它的本来音义，广韵‘么’字下注云“‘幺么’细小亡果切”，玉篇也说“‘幺
么’细小”。以此看来，‘么’字必写‘幺’字相连才能成词，并且意义是‘细小’。和表疑问的助
词没有什么大关系。助词写‘么’字不过是音同而假借，不是引伸转变。但是这个‘ma’音也是
由其他有意义字转来的，不能认为本来助词。黎锦熙承认是由‘无’‘不’等字变成的，但是我承
认是由‘无’字转成的。依着意义说，当然是兼含‘无’‘不’的用处，但就声韵方面说还是‘无’
字近些而以‘无’代‘不’，更富文学趣味。对于择决行止然否两端的问题，我们常常利用一个肯
定语和一个否定语并举，以表示对此二者不能决定而待人决答。
例 ○你去不去？ ○他来不来？ ○天冷不冷？ ○这是你的书不是？
○你会写洋字不会？ ○他吃了饭没有？ ○你写了字没有？ ○他走了没有？
○他有儿子没有？ ○你买了没有？
以上这些例句，都含着一个肯定语一个否定语，以表示未能择决两端的疑问。但是前五句都
含着‘不’字，后五句都含着‘没有’两字。若把它们缩短就成下列各句。
例 ○你去么？ ○他来么？ ○天冷么？ ○这是你的书么？ ○你会写洋字么？
○他吃了饭了么？ ○你写了字了么？ ○他走了么？ ○他有儿子么？
○你买了么？
由以上各句看来，前五句是用‘么’字代替‘不’字，后五句是用‘么’字代替‘没有’二
字。‘么’字既可以代替‘不’又可以替‘没有’。
我们调查否定字的声，都属于唇音而又分成‘帮’‘非’和‘明’‘微’等两类（就是‘b’‘f’
和‘m’‘v’）凡表反驳的都属于第一类，如‘不’是‘帮’母，‘弗’‘非’‘匪’等都是‘非’母
这一类的都是放唇，声势强。按古无轻唇音，‘非’母也可以同于‘帮’母。从‘不’字得声的字
‘丕’‘否’等字属于‘滂’母（就是‘p’），可见‘帮’‘滂’互通。再古时这一类的字大概是‘滂’
母（由极自然的语音‘呸’字推断）‘滂’母的音就更强了。凡表未然无有或禁止的都属于第二类，
如‘莫’‘末’‘靡’等都属于‘明’母。‘勿’‘毋’‘无’‘旡’‘未’等都属于‘微’母。固然按
现在的新国音北京音‘毋’‘无’‘勿’‘未’‘旡’等都不是‘微母’而是合口元音。但是再古一
点，也是没有‘微’母而属于‘明’母。这一类的都是敛唇，声势柔和。反驳否决时有‘悖背’
之意。所以用强势。禁阻时不敢用强势写人相悖，只以‘埋没’之意阻其行动。述说未然及无有
时，心中无‘背悖’之意只有理没不见之意。所以用敛唇的柔势。
我们看广韵上，‘无’字的切音是‘武夫’。‘么’字的切音是‘亡果’。‘亡’字的切音又是‘武
方’。可见‘无’‘么’二字是变声。又小雅上“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夫’
字和‘华’字押韵。可见‘虞’韵和‘麻’韵有相当的关系。汪荣实说“读‘歌’‘戈’收‘a’
音者，唐宋以上之音。读‘鱼’‘虞’‘摸’收 a 音者魏晋以上之音。”他的话引证极多，相当可靠。
230 或問 第 14 号 （2008）
但那说的是古音，好像和现在的音无涉。不过民间流行的方言，往往比较正统的韵书还能更保存
古音。‘无’字的读音姑且不论，‘无’义的语音在北京是说‘méi’，有的地方人说‘mú’，有的地
方说‘mé’。山西陕西等地方还是说‘má’，‘没有’或说‘má 有’或就简单说‘ma’。“你有书没
有”，说“你有书 ma”。如此看来，岂不是和现在的国语的“你有书么”是一样的音。可见‘么’
字的音。是由‘无’字转来的。
‘么’字既是由‘无’字转变来的，为什么当用‘不’字的地方也用它呢？这就是文学上的
问题了。上文说过，‘无’字的音比‘不’字柔和，意义当然也柔和，意义当然也柔和。我们试看
唐朝白话诗人白乐天的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个‘无’字的用处，恰和‘么’字一样。
但是按普通的语势看，这地方应当用一个‘不’字才合适，它为什么不用‘不’字或‘否’字，
而用个‘无’字？固然一半是为合韵，但是也不尽然。唐人的绝句诗，仄韵的也很多。若只为押
韵，也可以改成“红泥小火炉，绿螘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用‘否’字岂不是也能
押韵，这也是修词上的关系。“能饮一杯否”是说你能来喝一杯不能。这是太直接太粗率。诗人吐
词委婉不肯粗率，“能饮一杯无”是说你有能来喝一杯的机会没有，把‘否’字换上一个‘无’字
委婉含蓄多了。诗人作诗要柔婉，我们说话也要柔婉，当用‘不’字的地方，也用‘无’字转变
来的‘么’字，也是为柔婉不粗率。现在也有人说“你来不”，“他去不”，“这是你的笔不”，等等
的话。但是北京的文雅人，嫌它粗率不大用了。
简单的一句话说，‘么’字是‘无’字的化身，也是‘不’字的替代者。‘无’字‘不’字是
同动词和助动词。‘么’字也可以算做退化成的助词。它的来历既然明白了。它的功用也就容易明
白了。只是表示关于两端的择决。所以问谁何问何理由，问何方法，问若干数数量，问何地方何
时等等，凡有疑问词（指疑问代名词疑问形容词疑问副词）的句子，都不能用它。
例 ○他是谁？ ○你怎么不去？ ○他没右手怎么写字？ ○这是多少本书？
○你有几顷地？ ○那屋有多少人？ ○你上什么地方？ ○他几时来？
○他是哪里的人？
以上这样的句子，若是加上一个‘么’字，就大错了。因为问题空泛而又复杂曲折。不是简
单显著的是非然否两端的问题，所以不能用‘么’字。疑问句不一定要疑问助词。以上的句子，
若是用助词，也可以行。疑念不深，用一个‘啊’字就行了。疑念深就用个‘呢’字。但是绝对
不能用‘么’字。[注一]
择决两端的疑问句，若是有了肯定和否定两语时，也不能用‘么’字。因为肯定否定两语并
举就可以表出待择决的意味。何必还用‘么’字？“你来不来么？”“他去不去么？”也是大错误。
按理论说，‘么’字既是否定语的替代者，只可以用于一个肯定语后，不能用于否定语后。但究竟
是退化成助词了。否定的功用不甚显著，只留下待择决的意味，否定语后也可以用它。
助詞的研究（博） 231
例 ○他不来么？ ○你不去么？ ○你没瞧见么？ ○这不是你的铅笔么？
○你没有书么？ ○他还没去哪么？
以上这样的句子，也是常听见常看见的。
‘么’字是表示待择决。但是用处也有些小分别。
（1）用于真正的疑问
例 ○你今天不去么？ ○他不来么？ ○这是我的书么？ ○他是山西人么？
○他有钱么？ ○我可以进来么？
以上这些句，都是对于两端不能择决，而虚心向人请问，说时声调要柔和。
（2）用于故作的疑问，就是本无疑念而向人反诘。
例 ○我这么讲你还不明白么！？ ○八点钟了，你还不起来么！？
○把你捆起来，你还跑得了么！？ ○这不是你的书么！？
○今天是双十节，你不知道么！？ ○这是墨水么！？一点也不蓝！
以上这些句子，都不是真正的疑问。故意提出待决的两端向人诘问，使人难于置答而反省，
觉悟。第一句的意思是说，我讲得很详细，担我推想，你应当明白了。第二句的意思是说，时候
已经不早了，你该起来，使被诘问的人反省晚起的不是，赶快起来。第三句是说，我把你捆起来，
你一定跑不了，是使被问的人自觉不能逃跑。第四句是指着那人的书说的话，意思是说，你的书
明明白白的就在这里，你何以找不着，使那被诘问的人，感觉到自己的书就在目前。第五句的意
思是说今天是国庆日，人人都应当知道，你也应当知道，使被问的人感觉到不知国庆日的可耻。
第六句的意思，是说这墨水不蓝，不够墨水的资格，使被问的人们，对这不蓝的墨水，同起不好
的批评。这样的语句，和真正的疑问句，在形式上没有甚么分别，固然有时看上下文可以看待出。
以上的例句都是选择容易辨认的。但是也有不能辨认的。（1）条的各例句，若是说得声调刚劲况
重了，也都成为反诘句，不是真正的疑问了。这是说和听的工事，不是写的工事了。
（3）假择决反诘的意味，表示深刻承认，加以重视。这种用处也很大。在充分生动的话里，
常常遇得着。就形式上看也可以分作五种。
（甲）用在主语之后以作提顿。
例 ○我么，总得与俗辈不同。 ○他么，衣服饮食总得华丽精美，好表他的阔绰。
○大人么，总得有客人之量。 ○夏天么，当然要热。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以‘么’字作提顿，利用择决的意味，加深重视的意念。第一句，‘我’
字下加一‘么’字，有对自己的身份估价的意味，把自己的身份估完，然后说明，“总得与俗辈不
同”。这种提顿，是估量主语而加以更深刻的认识，更高的评价，而增加说明语的力量。这利用‘啊’
字‘呢’字作提顿不同。‘啊’字所表的情感，明朗而简易。‘呢’字所表的情感，委曲而周折。‘么’
232 或問 第 14 号 （2008）
字所表的情感是择决两端，是择决估量而新得定评的一种言外余意。“我啊，总得与俗辈不同”，
是简径自灵的语气，没有曲回的思惟。也没有择决的估量。只不过比说“我总得与俗辈不同”，更
显得轻快刚决些就是了。“我呢，总得与俗辈不同”是对自己所取的态度先有所怀疑，委曲思维而
后决定。“我么，总得与俗辈不同”，是先利用高低贤否等两端，估量自己的身份，身份估定，而
后顺理成章的决定了应取的态度，有“既然是这样的我就总得与俗辈不同”之意。第二句也是说
既然是他那样物质生活的人，饮食衣服就总得求华丽精美，好表示阔绰。也是对主语‘他’加以
择决的估量得到深刻的认识，加以重视，而后述说他的行径。第三句第四句也是一样，不细说了。
（乙）用在一句之末以呼起它句。
例 ○我既知道了么，就不好装糊涂。 ○他有书么，还和我借？
○你们结了婚么，就应当好好的同居。 ○不就职便罢，既然就职么，就得好好的干。
○他是你的先生么，你就应当听他的教导。○他是儒学者么，就不能作那荡检逾闲勾当。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表示上句的事项，经过估量，得到新的评价，
十分重视，而引起下句。“我知道了么，就不好装糊涂。”是把‘知道了’加以估量得到重的评价，
认为不可忽视的一件大事。而引起不可佯作不知的结论。其余各句也都是一样。
（丙）用在一句之末，以回应它句。
例 ○我没有墨水，就不能写么。 ○他是领袖，大家就得听他的指挥么。
○父母在当，就不能为朋友轻生么。 ○没有翅膀，就不能飞么。 ○他是好学生，
就得这样用功么。 ○食物不足，就得瘦么。 ○饿了，就得吃么。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利用‘么’字决择的意味，表示下句的结论，是由上句的前题而生，要
深刻认识，不当忽视。心理先有个悬想的信念，作为大前提，上句是小前题，下句是推出的结论。
用‘么’字反诘，表示这种结论是出于真理，不是无根据的妄言。
（丁）用在一个独立句之末，以加重对句中说明的深刻承认。
例 ○你的文章本来就不通么。 ○他生来就这么懒么。 ○北京的秋天就这么清朗么。
○他就这样的奢侈么。 ○这水好喝么。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把句中的内容估量了一番，加以深刻的承认。
（戊）用在独立赞语‘好’字下，以表深刻的赞许。
例 ○好么，就这么办罢。 ○好么，我也正想喝茶哪。 ○好么，我们一同去罢。
○好么，下起雨来了。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把‘好’估量一回，加以新的深刻承认，比只用
一‘好’字深刻多了。同样的句型，也可以用‘好罢’‘好了’等，但是和‘好么’不同。因为‘罢’
是表断定，‘了’是表已然，‘么’是表估量。“好罢，就这么办罢”是对‘这么办’立即决定其好，
助詞的研究（博） 233
未加以考量，并且有不许考量之意味。“好了，就这么办罢”是对‘这么办’承认已好，有不必再
改的意味。“好么，就这么办罢”，是对‘这么办’先加以择决估量而后深刻承认其好。比较用‘好
罢’作赞同语，更荣婉而有深致。“好了，下起雨来了”是表示以前未下雨是不好，现在“下起雨
来”较以前变好。“好么，下起雨来了”是对‘下起雨来’加以估量而深刻的承认其好。
（已）用在‘所以’三字之下以加深认可上述的原因理由等。
例 ○现在正是梅雨的时期，所以么，出门必要带伞。 ○买不着好墨水，所以么，
写的字一点也不蓝。 ○他是因为没有来了，所以么，站排等着喝杂炊。
○他为求身后之名，所以么，这样规行矩步一点小闲也不敢出入。
以上这些，都是用‘么’字择决的意味，以加重‘所以’二字的力量，深刻承认上句的原因
理由等，以引起下句。这样说法，比没有‘么’字语势似缓，而意味实深。不过非北京语十分娴
熟的人不会用，普遍性小就是了。还有人把‘么’字用在副词语下，“他每天么，六点钟起来”，“夏
天么，喝凉水；冬天么，喝开水”，“在日本么，就吃日本饭，在中国么就吃中国饭”，这也不过是
舒缓语气增加意味。
（4）假择决的意味表游疑，轻蔑的情感。这种用处，恰和第（3）相反，但原理是一样。那
是因择决而承认，而重视，这是因择决而更怀疑，而轻蔑。就形式上也可以分成三种。
（甲）用在主语之后作提顿。
例 ○我么，原是一个不官无禄的细民。 ○他么，还能怎样我？ ○那一点点事么，
不值我一办。 ○这酒么，还能醉人。
以上这些例句，都是利用‘么’字的择决意味，表示对主语加以估量，而得到低的评价。“我
么，原是一个不官无禄的平民”，是心理先对自己估量，得到低价，而后再加以低下的说明。“他
么，还能怎样我？”是心理对那人先估量得到低价，而后对他的能力加以多分否定的怀疑。这全
靠下头的述语语来表现‘么’字估价的高低。若改“我么，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么，还肯
作哪卑鄙的事？”那就成以上说过的（3）条中的（甲）目了。
（乙）用在一句之末以呼起它句。
例 ○下雨么，我有伞也有雨衣。 ○没有米么，我会吃面。 ○他不告诉我么，
我早知道了。 ○他离婚么，我还正愿意独身哪。 ○他要打我来么，我正等着打他哪。
以上这些例句，和（3）条（乙）目恰恰相反，那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表示上句的事
项，经过估量，得到高的评价，不可忽视。这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表示上句的事项经过
估量，认为无足轻重。“下雨么，我有伞也有雨衣”，是说下雨没什么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不怕。若说“下雨么，我怎能出得去！？”那是对下雨重视，就成（3）条的（乙）目了。
（注）（4）条中的‘么’字疑问性太太，若像（3）条（丙）目和（丁）目那样用在下句之末
234 或問 第 14 号 （2008）
或一独立句之末就成了（1）条和（2）条了
（丙）用在独立语‘好’字之后以表示深刻的反讥。
例 ○好么，大夏天的穿皮袄。 ○好么，娶了媳妇就不要妈了。
○好么，几点钟了还没起哪。
这种用法和（3）条（戊）目恰相反，那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对‘好’字表示深刻承认
用作赞许。这是利用‘么’字择决的意味对‘好’字表示深刻的否认，用作反讥，不过加一个‘么’
字就更深刻罢了。
（1）条（2）条的用法说成‘ma’的最多，所以常常写作‘吗’。（3）条和（4）条的用法，
往往说‘me’，所以有人写成‘末’，或‘嘿’。不过在说话时，（3）条的‘me’，声调沉重，（4）
条的‘me’，声调轻浮。（1）条（2）条的‘么’字，若译古文都可以译成‘乎’字。但是古文的
‘乎’字，不一定都能译成‘么’字。有时要用‘呢’字，“你不去么？”可以译成“汝不往乎？”
“人不知而不温，不亦君子乎？”可以译成“人家不知道，也不烦闷，不也是君子么？”。但是“执
御乎？执射乎？”就要译成“专修赶车呢？专修射箭呢？”这是因为二事并举，就不能用‘么’
字。“盍彻乎？”也不能译作“为什么不用彻法呢？”一定要译作“为什么不用彻法呢？”这是因
为有疑问词‘盍’字的原故。‘乎’字是疑问助词，‘么’字‘呢’字也都是疑问助词。但是所表
的神情不一样。‘乎’字是表心中虚空的情感。‘么’字是表待择决的情感。‘呢’字是表心中回旋
思考的情感。所以‘乎’字虽有时可和‘么’通用，有时和‘呢’字通用，而根本的神情和那个
字也不同。古今人的语像不同，所以古文的助词也和白话的助词不同。我们讨论的只是助词的‘么’
字。至于‘什么’‘怎么’‘这么’‘那么’‘哪么’的‘么’字，论性质。论来历都和助词的‘么’
字不同，不能混作一谈的。助词的‘么’字是一个独立的词，用在任何字的后头都可以。‘怎么’
‘什么‘这么’‘那么’‘哪么’的‘么’字不是独立的词，是词的一个接尾词，不能离开‘怎’‘什’
‘这’‘那’‘哪’‘■’‘■’等字。就来历说，它是由上字化分出来的一个音缀或一个音■。‘怎’
‘什’‘恁’本来都是闭口韵，在中原音韵上也还认为闭口韵，列入侵寻部里，后来这些个字的读
音改成舌端韵了。可是说话还保存着‘m’的收尾音。‘怎’的音本是‘zěm’，可是现在读成‘zěn’，
说话时还说‘zem’。对于‘m’声没法安置。于是用一个韵母不甚显著的‘么’字，摩拟‘m’声，
如此由一字就分成两字了。‘怎么’两个字，我们看字读时，是‘zen me’两个音，但实际说时，
还是‘zěm’，还保存着元朝以来的古音。‘什么’也是一样。‘恁’字在元曲和旧小说里也是常见
的字，有‘如彼’‘如何’的意义。音是‘hìm’和‘nèm’的音相差不远。‘那么’两字，我们看
字读时，虽然是‘nà me’两个音，但实际说时，还是‘nèm’一个音。可见‘那么’‘哪么’是由
‘恁’化分成的了。至于‘这么’两字，又是因和‘那么’相对而成的也可认为由‘恁’演化来
的。这样‘么’字的来历，和由‘无’字变来的‘么’字一样，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助詞的研究（博） 235
[注一] 疑问词特变成泛指词。如‘谁’字不作‘何人’解，作‘任何人’解。‘哪儿’不
作‘何处’解，作‘任何处’解。‘什么’不作‘何’解，作‘任何’解。‘怎么’不作‘何
故’解，也不作‘何方法’‘何程度’解，作‘任何方法’‘某程度’解。‘多昝’不作‘何
时’解，作‘任何时’解，这都不能认为疑问词。疑问词必是疑问句中的注意点。这样的
词常常用在非疑问句中。
例 ○谁做都是一样。 ○哪儿都有好人。 ○我什么酒都爱喝。 ○你怎么写也成。 ○
这天气不算怎么热。 ○他多昝来也好。
以上这些例句里的‘谁’‘哪儿’‘什么’‘怎么’显然不是疑问词，这样的词用在疑句
中，也不是疑问点，依然不好碍用助词‘么’字。
例 ○你刚由哪儿来么？ ○你在这儿等谁么？ ○你有什么喝的么？ 你不怎么饿么？
○你多昝能来一趟么？ （＿线表重念）
以上这些句都可以的。因为‘那儿’‘谁’‘什么’‘怎么’‘多昝’，都不是疑问点。第
一句的疑问点，是‘刚来’，‘不是刚来。’第二句的疑问点，是‘等’‘不是等’。第三句的
疑问点是‘有饮物’‘没有饮物’。第四句的疑问点是‘饿’‘不饿’。第五句的疑问点是‘能
来’‘不能来’，都是有待择决的两端所以用‘么’字。讲口语就不能不注意实际的说。这
样泛指词，在说时不能说得太重了。若是说得重了。就成疑问词了。我们说“你刚由哪儿
来么？”就不错。我们若说“你刚由哪儿来么？”就大错了。‘哪儿’提重了说，就成疑问
的重点。就是‘由何处’的问题，不是‘刚来’‘不是刚来’的两端问题了。所以不能用助
词‘么’字。
七 罢了
‘么’字说完了，说‘罢了’吧。
‘罢’‘了’两个字都是动词各有意义，上文已经说过。这里要说的，是两个字结合成的助词。
不过为明白孰为助词孰未助词起见，也不妨把两字连用在一起的都略说一说。
‘罢’‘了’两个字连在一起用时，在音的方面有‘bále’‘bàle’‘bàliǎo’‘bale’等的分别，
而作复合助词用的时候是‘bale’。说‘bále’时，是一个动词和一个助动或助词。‘罢’字是动
词，‘了’字是助动词或助词。我们说“罢了！这可罢了我的本事了”。上头的独立语中的‘罢’
字是动词，表示停止进行的概念，‘了’字是助词表示已然的意味。下头述说语中的‘罢’字，当
然也是动词表示困圉废止意义。‘了’字表示困圉废止的完成，所以是助动词而不是助词。上头的
‘罢了’两个字好像是一种感叹词，但是与其说是感叹词，不如说是独立语。因为‘罢了’两字，
不一定都表强烈的情感。有时候作为安慰婴儿的语，当婴儿受者痛苦或惊吓时，我们常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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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罢了，瞧我罢”“罢了”这样的‘罢了’，都是用极柔和的声调说出，用之安慰婴儿，‘罢’
字的意义是禁阻他的悲哀。‘了’字是表已然的意味。
说‘bàle’时，‘罢’字当然是动词，‘了’字也有时是助动词有时是助词，我们说“商人罢了
市，我们就不能买东西”“秀才们罢了考，主考官也得据处分”，这样的‘了’字，都是表明‘罢’
的行为完成，就都是助动词。我们说“罢了，我不那么干了”，“追会子追不上也就罢了”，这样的
‘了’字就是助词，它表的已然的意味不是表行为的完成。所以就不能说是助动词。
说‘bàliǎo’时，‘罢’‘了’两个字都是动词。‘罢’是停止，‘了’是完了，意谓欲停止即可
完了，有不必进求，相当满足之意义。两个字虽是动词，但结合在一起，用在句中时，形容词的
性质很大。可以解作‘差好’。
例 ○罢了，能有饭吃，有书念，就算是幸福。 ○他虽然大学没毕业，可是学问总算罢了。
○他的相貌很平常，人品也还罢了的。
以上这些‘罢了’，虽然表示‘差好’的意义，但是用作独立语，或用作述语，是常见的，却
不能用作名词的直接限制语。“他是一个罢了的人”“罢了的城里，住着一位罢了的人”“罢了的马
一天能走二三百里路”。这样话是不能成立的。可见‘罢了’两个字是由动词转成形容词，而用法
还是同动词。经过迂回只把他动词的反物性及积极性消失就是了。
以上所说的，都不是以‘罢了’两字为助词的。这里该说助词的‘罢了’了。助词的‘罢了’
也是由动词变成的。也含有‘罢’‘了’两个字的原来意义，但不是‘欲罢则了’是‘既罢且了’，
意谓止此而已不能较此更有进益。所以有仅可之意味。它的用处相当于文言的‘而已’，意味也极
相近。有仅可的意味时就可以用。
例 ○一个小河沟罢了，还值得造那么大的桥？ ○他不过念过几本线装书罢了，
并没有什么大学问。 ○一个墨水罢了，也这么难买！ ○他不过是个上英雄罢了。
○她心理所羡慕的，不过物质上的虚荣罢了。 ○上衙门不过是画到罢了。
以上这些‘罢了’都表仅可的意味，常和‘一个’或‘不过’相呼应，这样的‘一个’，并不
是表数目的，是表仅止的。第一句是说仅止一个小河沟而已不能比小河沟更大一点，以引起下半
句不值得造大桥。第二句是说他的学历浅薄，仅止念过几本旧书，不是比念几本旧书更有什么深
造。所以紧按着说“并没有甚大学问”。第三句是说仅止墨水，不是比墨水希奇贵重一点的东西不
当难买，而也竟如此难买。第四句是说他仅止是一地方的英雄，不是什么人所共和的大英雄。第
五句是说她所羡慕的，只不过是物质上的虚荣，不能比物质虚荣更超越分毫。第六句是说上衙门
的工作，仅止是‘画到’，不是在‘画到’之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项。这都是用‘罢了’表示仅可
的意味。这样的句子，用‘罢了’不用‘罢了’都可以成。不过用‘罢了’仅可的意味比较的更
鲜明一点。
助詞的研究（博） 237
有时候‘罢了’两个字也可以紧缩成一个‘罢’字。这样的‘罢’字实在是‘罢了’两字的
缩短形，不是单纯的‘罢’字。所表的意味也是仅可，不是以前讲的制止怀疑等。
例 ○不过一年罢，转眼就过。 ○一个木头罢，不算什么难得的东西。
○柿子罢，还算得了什么希罕东西？ ○袜子罢，也变成了珍品。
这样的‘罢’字，也都表的是仅可的意味。第一句的‘罢’是表仅止一年，不是十年八年数
十年一世纪。第二句的‘罢’是表仅止是普通常见的木头，不是比木头贵重的金翠珠玉一类的。
第三句的‘罢’是表仅止是柿子而已，不过是很普通的果子，不是什么荔支、龙眼，一类的远方
珍果。第四句里的‘罢’是表仅止是微小的袜子，不是比袜子大而贵的裙裤袍袄等。这可以说是
‘罢了’二字的缩短，也可以说是‘罢’字的另一用法，和以前所讲‘罢’字的各用法是不同的。
八 来着
‘罢了’说完了，说‘来着’吧。‘来’‘着’本来也全是动词。‘来’是自远而至。‘着’是
附丽不离去。‘来着’是来而莫去的意思。
我们对已往事件的印象，觉得渐远渐模糊渐散轶，若不回忆时，就任它消逝净尽，不必管了。
若不肯遵忘尚欲寻绎时，必要把这既远将轶的印象招之使返，复附丽于记忆之下，不使消逝，于
是不自觉地呼日‘来着’。用之既久，动词性渐渐消灭，就成了表情感而无显著意义的助词了。但
所表的情感还是不离由动词而来的回忆的意味。
它的用处也有些小小分别。
（1）利用回忆的神情表示一种已过的行为、事实，如在目前经过。
例 ○昨天他还同我下棋来着，怎么今天就下世了？ ○我记得你梳着两个抓髻来着，
转眼之间你也成人了！ ○他前天还说准来来着，今天就又变了。
以上这些句都是利用‘来着’两个字回忆的神情，把已过的事，说得活跃如在目前实现一般
使听着生动有致。若把‘来着’两个字去了就显得呆板多了。
（2）利用回忆的意味暗示今昔之异。
例 ○在光宣之间我们都有辫子来着。 ○几年以前这里有个塔来着。
○这里原先是公主府来着，现在成了学校了。 ○那时候他也有钱来着现在穷了。
以上这些都是利用‘来着’回忆昔时之状况以反衬今日不然。和第（1）也差不多，不过那是回
顾以前，况如现在，使人追想当初。这是回顾以前反映现在，使人发生今昔不同之感。
（3）利用回忆的意味，追溯事件的原因。
例 ○前天我拜他去来着，所以今天他来回拜。 ○他熏蚊子来着，把帐子引着了，
就着起火来。 ○我骂她来着，她在那儿哭哪。 ○她看灯去来着，就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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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澡去来着，失迎得很。 ○我不舒服来着，所以老没拿笔。
○夜里开着窗户来着，所进来许多蚊子。
以上这些都是追溯一事的原因。“拜他去来着”，是追溯‘他回拜’的原因。“熏蚊子来着”是
追溯‘着火’的原因。“骂她来着”是追溯‘她哭’的原因。其余类推。
（4）利用回忆的神情，反衬以往行为的无效果。
例 ○我叫他来着，他没听见。 ○我买书去来着，没买着。 ○他倒是打算回家来着，
可是没能实现。 ○他小时候还念书来着哪，连一个字也不认得了。
○清末的时候就禁烟来着，可是越禁越流行。
以上这些句，都是回忆已往的行为，而感其无效果，大有事与愿违，劳而无功之遗憾。
（5）利用回忆的神情，表示追忆半忘的印象。
例 ○他是谁来着？ ○你在哪儿住来着？ ○他姓什么来着？ ○这是谁的来着？
以上这些都是用‘来着’表示追忆半忘的印象，和（1）（2）（3）（4）各条不同。那是对已经
过去的事，追忆其当时进行的情状略似英文的 perfect continueus，这是追忆半忘的印象。“他是谁
来着？”并不是说他原先是何人现在改为某人。是说我本来知道他是何人，只是现今记忆不清了。
“他姓什么来着”也不是说他现在的姓我知道，但问以前曾姓什么；是说我曾知道他的姓，但是
现在记不清了。用问的语势，不专是问人，多半的是问自己，但是自己或别人回答这样话时，却
不可用‘来着’两字，我们只说“他是李先生”“他姓赵”就得了。绝对不能说“他是李先生来着”
“他姓赵来着”。若是这么一说，就真成了经过改变追忆过去了。“你在哪儿住来着”却有两个意
志。一个意思是问过去的某时期中，曾住在那里；一个意思是本来知道你住的地方，现在忘了，
还要再问一下。这里取的是后一个意思。我们若回答前一意思的问话时就说“我在某地方住来着”。
回答后一意思的问话时，就说“我在某地方住”就得了。“这是谁的来着”也有两个意思。一个是
问此物昔曾属于何人，一个是表示曾知此物属于何人，但此时记不甚清。要再问一下，这里所取
的是后一意思。
‘来着’两字下还可以用助词‘哪’字‘呢’字‘罢’字等以表其他意味。
例 ○昨天他还喝酒作诗来着哪，今天就中风不语了。 ○那天我还夸嘴来来着哪，今天
可现了丑了。 ○他说什么来着呢？ ○这是什么来着呢？ ○你刚才睡觉来着罢？
○他昨天同你打架来着罢？ ○你拜访他来着么？ ○他教你来着么？
第一第二两复句都是用‘哪’字未然的意味，表示那回忆的往事灼然如在目前，未曾远逝，
以写下句的‘了’字相呼应反映出变化之急遽实出意料之外。第三第四两句都是用‘呢’字迟带
委曲的意味，表示回忆的情绪曲婉而深沉，有细思以往之意。第五第六两句是用‘罢’字推测的
意味对回忆中的往事加以推测，加以八分的判定二分的怀疑。第七第八两句是用‘么’字择决的
助詞的研究（博） 239
意味问回想中的往事是否实行。
还有一件要附带说明的。凡有作‘未’字解的‘没’字否句中，不能用‘来着’两字。因为
‘未’就是不曾实现，不曾实现，回忆什么？“我没写字来着”，“他没念书来着”，“他们没种田
来着”，都是极不通的话。但是有‘不’‘不是’和作‘无’字解的‘没’字的否定句中，也可以
用‘来着’。
例 ○我以前不吃牛肉来着，现吃牛肉了。 ○他去年还不会说中国话来着哪，现在说得
很好了。 ○我不是睡觉来着，是拜访周公去来着。 ○他不是打猎来着，是钓鱼来着。
○他先前没钱来着，后来有了钱了。 ○这里原先没有塔来着，今年才建造起这座实塔。
以上这些句也都是常见的。因为‘不如何’可以说明以往的习惯意志状况等，我们对这以往
的习惯意志，状况等可以回忆就可以用‘来着’。‘不是如何’也可以说明以往的情形、状况，所
以也可以供我们回忆。‘没有什么’也可以说明以前的情形，也有的可回忆。所以也都可用‘来着’。
‘曾’‘不曾’是说明实际行为的。‘不曾如何’是说未作某行为，既然未作就没的可供回忆，所
以不能用‘来着’。
‘来着’两字的音，普通是说‘lai zhe’但是因为‘来’字的音轻而且短有人说成‘lei zhe’
有特别强烈情感时，也可以说成‘lai zha－’或‘lei zhei－’
有人说‘来得’，是来而获得保有的意思。因为‘得’字说轻声和‘的’字的轻声一样。所以
就写成‘来的’。但是现在的北京人还是说‘来着’的估大多数。普通常见的助词也没有许多。若
向小说里搜罗，当然还有很多。但那不是合于现在实际通行口语的，就不必讨论了。普通常见的
‘的’字也有时被认为助词，究竟是否助词，还待讨论。我所知道的实际口语助词的种种，就是
以上所论的了。有人再有高明的见解，还希望不吝赐教。以求更进一步的认识。
录入：合志路子
校阅：沈 国威
（小标题等为复刻者所加）
240 或問 第 14 号 （2008）
解題：
《助词的研究》の翻刻にあたって
《助词的研究》は昭和 22年 8月に倉石武四郎氏によってガリ版刷りで配布されたものである。
その前書きには以下のようにある。
博良勳先生が東京帝國大學講師としてをられた頃、私が日本學術振興會の小委員會の研究
にたづさはつてゐた關係から、中國語における助詞および輔助動詞の研究を同先生にお願ひ
した。その成果は從來の説の上に駕するものが多いにも拘らず、一般に公表される機會がな
かつた。ここに先ずプリントに付したのは、先生の業績を保存し、かたはら篤學の士の参考
に供したいと考へたからで、北京に歸られて久しい先生も、これを滿足に思はれるであらう
し、當時の委員會に對する私の義務も幾分はこれによつて果されることと思ふ。
昭和二十二年八月
倉石武四郎
本書を執筆した博良勳については、『澹園詩稿』（昭和 16 年）といった著作もあるようだが、
詳しくは今後の調査を待たねばならない。おそらくは北京の人であろうが、現在に至るまで、
中国語の助詞についてここまで詳細に記述したものは存在しないと思われる。
まず、「文字」（これは「ことば」あるいは「言語」と置き換えてもよい）には「意味を表す
もの」と「気持ち（情感）を表すもの」の二つの大きな区別があるとして、前者に属するもの
には名詞、形容詞、動詞、副詞等、さらには介詞、連詞も同じ部類に入るとし、「感嘆詞」と「助
詞」を後者とする。さらに、後者の役割について次のように述べている。
気持ち（情感）は意味の先にあり、また意味の剰余である。およそ人は先ず情感が生み、
その後に意味を生ず。意味は尽くさず、また情感に帰す。それ故、言語において情感を表す
ことばは意味を表すことばよりも重要である。ただ、虚にしてかつ柔軟であり掴みがたいだ
けである。
こうした「虚実論」や「言は意を尽くさず」（易経）という中国の伝統的な言語観に立って、
語を分類し、「虚」の重要性を説いていくのである。
たとえば、同じ疑問文であっても、次の４つは異なった「情感」を表すとする。
(1) 他怎么不去啊？
助詞的研究（博） 241
(2) 他怎么不去呢？
(3) 他怎么不去了？
(4) 他怎么不去哟？
また、次のように同じ助詞でも多くの異なる用法をもつとする。
(1) 他怎么不来呢？
(2) 他还没吃饭呢。
(3) 我这儿正写字呢。
(4) 昨天他还直跳呢。
(5) 我呢，也许走，也许不走。
あるいは、命令文における“啊”と“吧”の違い、禁止における“了”と“啊”の違いなど
も以下のように説明する。
在命令句里，往往用“吧”字表示更坚决的态度。但“啊”字和“吧”字迥不相同。“啊”
字只是表示命令者明快果决的心情，暗示被命令者，简单劲直的奉命动作。“吧”字有禁止的
意味，是表示被命令者不要生违反命令，或疑惑命令的意念。“来啊”只是令人速来。“来吧”
是令人不要作不来的意念。
在制止句里，也往往用“了”字，但是“了”字，也和“啊”字迥乎不同。“了”字有改
变的意味。“别来啊”，简决的禁止人来。“别来了”，是令人把已决定来的计划改变，或把来
的惯例改变。
ほんの一例を示したが、本書は 50 年を経た今も極めて優れたな内容を含むものであり、助詞
の研究において極めて重要かつ有益な資料となりうるものである。これをこのまま埋もれさせ
ておくのは中国語研究にたずさわるものとしてはいかにも残念であり、ここに全文を簡体字で
翻刻することとした。入力は関西大学大学院の合志路子さんの手を煩わせた。ここに記して感
謝の意を表するものである。なお、本文中の注音字母による音注はピンインに改めた。また、
現在 、《辅助动词的研究》も入力中であり、そちらも完成次第、本雑誌に掲載する予定である。
2009.6.29.
内田慶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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