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情感

著陈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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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 人 陈 感民 天 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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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ＳＢＮ９６２－４５０－３４４－３／Ｄ·４６１２１

ｕ）华，男，重庆市作家协会陈猷华　　曾用笔名莜（ ｙ 会员，高

级政工师，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曾下乡插队，当过技术工人，现

从事宣传工作。１９８０年底发表第一篇习（作 小说），１９８３年作为重

庆代表团成员出席四川省青年文学创作代表大会，２０００年参加重

庆文学院首届作家讲习班学习。２０余年来断断续续进行业余写

作，在多家报刊上发表过小说、散文、评论、报告文学等体裁的文学

作品数百篇。

作者简介

南岸文创之（路 代序）

杨金帮

大约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大地，

被长期“ 左”的思潮所封冻的文学土壤开始解冻，南岸区业余文学

创作活动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在全市各区县里，南岸是较早

开展文创活动的。

１９８８年夏天，刚退下的离休老干部，原南岸区副区长，区人大

副主任姚益强开始参与南岸区的文学活动。作为在南岸工作数十

年的领导干部，作为早在建国之初就搞过诗词创作的文学爱好者，

姚老具备组织、联络、筹资能力和名气上公认的优势。于是以姚老

为核心，广邀区内作者， 约五十余人的正式成立了文学社团

“ 南星”诗社，办起一张“ 南星”诗报。这可算南岸文学创作队伍的

第一次整合吧。

１９９１年，姚老等文友取得南坪镇领导支持，创办了《 南山风》

杂志。由姚益强、沙鸥任主编（ 沙鸥逝世后由杨金帮接任）。文学

作者队伍也进一步壮大，这是南岸文学创作队伍的第二次整合。

由于聚集了人气《， 南山风》的影响越来越大。团结了一批作者，发

表了大批佳作，联络了各地文友。

１９９５年８月，南岸区作协成立。这是南岸文学创作队伍的第

三次整合。区作协现有会员六十余名，最大年龄八十九岁，最小年

龄十三岁，都具有相当实力。在南岸区党政领导及各企事业大力

支持下，以区作协作为核心力量，南岸开展了更加丰富多彩的文创

活动。

区作协重视建设自己的文学阵地。先后创办了五个文学刊

物。如《 南山风》自创刊以来，总计发２００多万字。诗文２０００多

篇。在全市的区级文学刊物中，论时间之长，无出其右。近几年

来，从版式到内容质量，均有显著进步。它推出不少佳作，在市内

外影响甚好。《 国际汉语诗坛》是国内唯一的汉语英语对照的诗歌

刊物，发送范围遍及全球５５个主要国家及港澳台地区，成了中外

文化交流的窗口。《 微型诗报》首开国内大规模微型诗创作之先

河，且为国内唯一的微型诗刊物。《 南岸作家》是培养本区作者的

园地，坚持亦有数年之久。《 语文与写作》为区作协联系中小学的

桥梁。总之，阵地较多，坚持较久，影响较大。

据不完全统计，区作协会员在公开报刊上发表作品，年均一千

余篇。有四分之三的会员出过或参与出书。区作协还先后筹资出

版区作协会员的优秀作品选《 风的节奏》（ １９９５），《 山的回声》

（ １９９７）《， 岸的旋律（》 １９９８），１９９９年又出了《 南山风文学书系》文

学作品丛书，共十本，十个作者，约计一百二十万字，质量上乘，引

起良好社会反映。最近，有三位会员专集入选《 当代重庆作家作品

选》丛书。

现在，区作协又推出《 南山风》系列丛书第三集，一批骨干作者

的佳作又将面世，为南岸文苑再添异彩。

当然，路漫漫其修远兮，南岸作家们还在跋涉。

白师落魄�

脚步声远去�

远去的哭声�

非典与我们擦肩而过

蒙冤者轶事�

信佛的母亲

一介平民�

春节记事�

厂门口有家小吃摊

陈吉人其人其画�

一江之隔�

（1）

（10）

（16）

（22）

（26）

（29）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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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42）

（46）

（48）

（51）

（53）�

寻常百姓

周处除害以后

岳飞的傲骨

美女王嫱

古代名人

录目

繁忙的大运河�

古镇周庄�

圆明圆残桥�

感觉快乐�

美景何处有�

到阳谷觅武松�

奥运精神与民族气节�

珍惜每一天�

电线下的白杨

生命的歌�

吃的兽性�

姑苏城外寒山寺

银滩印象�

大足石刻的幽默

神秘的古镇复兴

家住山下�

张家界记游

下七百梯�

绝妙的过桥米线

佛的善举�

缙云山的相思树

古道情愫�

财神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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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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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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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93）�

（99）

（101）

（103）

（105）

（107）

（109）�

寻幽访胜

人生感悟

《黑洞》的漏洞

令人遗憾的爱�

射雕英雄个个活

一番深情又枉然�

赏心悦目的《新白娘子传奇》

一样的困惑�

侠女新形象�

漫谈《北京人在纽约》

《过埠新娘》漫话�

看《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思考

亦真亦幻难取舍�

细节必须真实�

谈《日出》的结尾

此唐寅非彼唐寅�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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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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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147）

（150）

（153）

（155）

（157）�人性的升华与泯灭

洁净的情感

撷取生活的浪花

明丽的春花

读《元龙诗文集》

在苦难中成长

三个皇帝的接力

崩溃中的人心

书海泛舟

银屏悲欢

（162）

（164）

（167）

（171）

（176）

（179）�

后记 （181）

文学与歧路

作家火笛印象

名作家缙云妙论

文学之路

莲华五烈士

读王朴烈士遗言

母校情思

缅怀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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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中国四大美女中，除了杨玉环，其他三人都被赋予了爱国主义

精神。越女西施为恢复越国而甘愿献身事敌，貂婵为除权奸周旋

于两个男人之间，而王（嫱 昭君）更是肩“负 民族团结”的重任，远嫁

漠北蛮荒之地。这些著名美人，不光具“有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

容，而且心灵也美，于是成了世人从古至今的偶像。

照今天的时尚说法，西施和貂婵其实“是 性贿赂”的工具，她们

都是被动接受这个角色的。浣纱女西施是被范蠡买来的，稀里糊

涂就进了吴宫到了吴王身边。当今社会，也有类似现象，一些企业

美女王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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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个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搞不正当竞争，“送 小姐”给关键人物消

费“。小姐”在此时仅仅是一件礼品，就是古人说“的 解语花”，到哪

“里 出台”都一样，都“是 商务活动”，出资者目的的高尚与卑鄙实在

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其实说穿了西施也跟当今的小姐差不多，她

也只是一件逗人喜爱的礼品罢了。吴王“的 玩物丧志”“和 腐败”，

是范蠡及越国复仇者所期待的，却并不是西施的主观要求。何况

没有西施，范蠡也会寻“到 南施“”、北施”，只要是靓女就行，都能起

到腐蚀作用。

不过，西施的真实性有些令人怀疑。《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说，勾践被吴王夫差围困在会稽山无法脱身，他准备杀妻子，烧宝

物，然后带领仅剩的五千士兵冲入敌阵战死。越臣文种阻止了勾

践的自杀行为，他献计说，吴国太宰噽生性贪婪，可“以 诱以利”，让

他帮忙在吴王面前求情。于是勾践命令文种把越国的美女、宝物

噽。书都献给了太宰 中特地引用《 国语》注“释 美女”说“，越饰美女

。”这两位美女二人使大夫种（遗 送给）太宰噽 没有名姓，而且是送

给太宰噽的，执行任务的人也是文种而非范蠡。勾践灭吴后，西施

与范蠡乘船远走他乡不过是后人的臆想天开，小说家言而已。

貂婵的情况也跟西施差不多，陈寿的《 三国志·吕布列传》和

范晔的《 后汉书·董卓列传》里都没有王允用歌女貂婵行离间计的

记载。吕布背叛董卓的原因，一是董卓这个人性格凶狠、急躁，有

次因一点小事不高兴，就用“ 手戟”掷吕布。虽然事后董卓照样信

任吕布，但后者却滋生了仇恨。二是吕布跟董卓的侍婢相好，担心

被董卓发现。王允与吕布其实是旧相识，早年还在州郡时，王允见

吕布身高体壮、武艺高强，就送厚礼结交过。所以吕布有心事，就

去找司徒王允诉说。此时王允正与人商议除掉董卓的计划，见吕

布自已送上门来，便说动他作内应。可见，吕布跟侍婢通奸在前，

参与杀董卓的计划在后，这位侍婢并非王允派去的奸细。越大夫

文种送美女给吴太宰嚭，于是就有人敷衍了西施的故事；除掉董卓

的过程中也有一个女人，后人为了增添事件的戏剧性，王允的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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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婵就应运而生。这些传说是很“ 美好”的，因为古代社会是男权

社会，冲冲杀杀、运筹密室，光是男人就太枯燥了，有美女加入进

来，自然很提神；况且英雄豪杰们是乐于把漂亮女人当做维护某种

“ 道义”的牺牲品，当作自己手中的“ 肉弹”的。

二

四大美女 迫中，惟有王嫱是没有受到任何外力的逼 ，她是自愿

远嫁匈奴的。仅凭这点，王嫱也让我们肃然起敬。在正史中，王嫱

的和亲，加强了民族团结，为国家带来了稳定和太平；她把汉代先进

的科学文化知识传播到较为落后的地区，为社会进步做出了贡献。

因此，在后代作家中，歌颂王嫱出塞的作品很多。诗圣杜甫有诗说：

“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

黄昏。”当代剧作家曹禺更是把王嫱搬上了舞台。近年来还有高阳

为中国四大美女各写了一部书。他的《 王昭君》也是结构宏大。

王安石是北宋的宰相，被列宁誉为中国十一世纪的改革家。

他的新法遭到当时很多人的反对，说是不切合实际，不方便推行。

但王安石由政治家转换为文学家的角色时，就非常实际，非常具有

人情味，他写的《 明妃曲》，就完全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

明妃曲二首

明妃初出汉宫时，

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回顾影无颜色，

尚得君王不自恃。

归来却怪丹青手，

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

当时枉杀毛延寿。

一去心知更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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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着尽汉宫衣。

寄声欲问塞南事，

只有年年鸿雁飞。

家人万里传消息，

好在毡城莫相忆。

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

人生失意无南北。

明妃初嫁与胡儿，

毡车百辆皆胡姬。

含情欲说独无处，

传与琵琶心自知。

黄金杆拨春风手，

弹看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

沙上行人却回首。

汉恩自浅胡自深，

人生乐在相知心。

可怜青冢今芜没，

尚有哀弦留至今。

在王安石的诗中，王（嫱 明妃）是无奈的，寂寞的，哀伤的。宰

相王安石写《 明妃曲》时，居然没有一点“ 官话”，闭口不“提 忠君爱

国”之类的大道理，完全是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抒情写意。仅这一

点，就令人产生敬意，就为一些现当代作家遗憾。

历史的大趋势是，今人比古人的思想要进步，但这是对整体而

言的，在一些局部的、特殊的问题上，却可能并不是这样。这些年

大演帝王戏，比如表现四大美女之一的杨玉环与唐明皇的爱情戏

就有好几部，极尽缠绵悱恻之能事，让普通百姓为皇帝与贵妃间的

悲欢离合潸然下泪，深信占有成千上万名漂亮女人的帝王（《 新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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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载：开元、天宝年间，后宫妃嫔大约四万人），把妇女视为玩偶

的帝王会与其中的一个产生“ 真挚的爱情”，而且“ 不要江山要美

人”。清代的袁枚面对当时的《 长生殿》《、 梧桐雨》风行大江南北，

头脑就很清醒，他的《 马嵬》诗感叹说“：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是

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平民百姓的生离死

别，比皇帝与贵妃间的悲欢离合更现实，更广泛，更沉痛，更催人泪

下，更值得人同情，可惜却不被这些编导看在眼里。

三

其实，王嫱不是第一个远嫁匈奴的宫庭女子，在她之前就有多

位“ 公主”成为“ 和亲”主角。秦末楚汉相争时，北方匈奴冒顿单于

也在进行统一草原的征战。刘邦战胜了项羽，冒顿也消灭了东胡。

强大起来的匈奴开始向南扩张，因为“ 跟日尔曼蛮族锲而不舍侵略

罗马帝国一样，南方的富庶对那些寒冷荒凉地带的游牧民族，是一

个难以抗拒的诱惑。中国以后两千年间的外患，就差不多固定的

来自北方（”见《 汉与匈奴》）。汉王朝开国皇帝刘邦为了捍卫疆土，

于公元前二○○年亲率大军征讨匈奴，但在白登（ 山西大同东）遭

到惨败，几乎被俘。怎样才能消除来自北方的侵扰，刘邦为此伤透

脑筋。臣下娄敬建议采取和亲政策，他对刘邦说：“ 中国正十分疲

惫，不能跟匈奴汗国作战。冒顿单于是一个弑父凶手，除了武力，

什么都不认识。唯一降服他的办法是把中国公主嫁给他，嫁妆一

定要丰富，他既然用不着抢掠就可得到这么多金银财宝，而且又成

为中国的女婿，女婿自然不能跟岳父作对。将来公主生的儿子，继

任单于，就是中国的外甥或外孙，中国是他的舅父或外祖父，外甥

及外孙更不能跟舅父、外祖父作对。”

娄敬这番道理，实在有些酸腐，是建立在中原人的传统礼仪道

德的基础上的。莫说匈奴人是否遵守这种礼仪道德，就是中原古

国的那些君主们，也从来没有把儿女姻亲真正当一回事。春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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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时候，多少诸侯国互相联姻，常常是喜事刚办过不久，就因统治

者之间利益的不同，互相攻伐征战，全然不顾对方君主是自己王后

的父亲，或者自己的女儿就是敌国君王的夫人。社稷和君主的利

益才是第一位的，婚姻从来都是政治的附属品或牺牲品。匈奴的

统治者冒顿单于更是一个只重权势和利益的冷血动物，他宠爱的

妃子也只是一个训练部下的箭靶而已。冒顿当太子时，为了早日

夺取父亲头曼的单于宝座，用响箭训练部属绝对服从命令。他用

响箭去射自己的座骑，部下们跟着射，不射的被斩首。他又用响箭

去射自己宠爱的妃子，大家也一齐举弓发射。见部属已绝对服从，

冒顿的响箭便飞向了父王头曼单于。冒顿心中是没有亲情的，一

个汉朝公主能约束他的野心么！

刘邦本是一代袅雄，信奉的也是“ 兵不厌诈”那一套，从来就不

受什么礼仪道德的约束，现在居然相信了娄敬的荒唐之言。他立刻

下令独生女儿鲁元公主离婚远嫁，但是却遭到皇后吕雉的强烈反

对。吕雉整天哭闹不休，刘邦无奈，只好选了一位皇族的女儿封为

公主，送到匈奴汗国去。不知道这位公主是否当了冒顿单于的阏

氏，是否为汉匈亲善有所作为？反正一去音讯杳杳，默默无闻，甚至

连姓名也没有留下来。历史事实是，没过几年，冒顿单于又开始向

汉朝挑衅，还写信给吕后，肆无忌惮地“把 岳母”大人羞辱了一番。

和亲，在国力弱小的时候，其实是一种很屈辱的外交政策，中

原王朝的公主沦落为一件进贡的礼品，根本不会得到匈奴的尊重。

四

汉武帝时期，汉朝国力达到鼎盛，这才对匈奴展开了全面反攻。

武帝多次派遣大将远征匈奴，卫青、霍去病等将领带领数十万大军

深入漠北，数次击败匈奴主力，匈奴单于的影响日益缩小。其间张

骞等使节出使西域，说动受到匈奴侵扰的各个国家组成统一战线，

共同对敌。匈奴的势力逐渐衰弱下去。此后汉朝继续攻击匈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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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在西域势力更为增强。公元前五八年，匈奴的东方将领们拥立一

位亲王即位，号称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先打败并杀死了残暴的原单

于握衍胸提，接着又战胜了后起的四个单于。但战乱仍没有平息，

留在东边的族兄又拥军自立，号称郅支单于，匈奴再次分裂为两个

汗国。由于在数年的混战中已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强悍的呼韩

邪单于已无法对抗郅支单于的攻势。公元前５１年，他率领南匈奴

汗国全部人民牲畜，向汉朝投降。这是一件惊动天下的大事，西域

各国都受到震憾。呼韩邪单于到长安朝觐时，汉宣帝刘病已在皇宫

中大摆酒筵欢迎他。呼韩邪单于要求迁居河套，宣帝答应了，并派

大将韩昌率领骑兵一万六千人，沿着黄河驻防保护。

呼韩邪单于自此不断朝觐，寻求汉朝的支持。呼韩邪单于在

中原王朝全力援助下，力量渐大，开始反攻。现在轮到郅支单于不

能支持了，于是向西移动，侵入西域北境。公元前三六年，中国西

域总督府副指挥官（ 副校尉）陈汤集中各国军队，连同屯垦兵团共

四万余人，分两路向郅支单于夹攻，一举斩下了郅支单于的头，北

匈奴汗国灭亡。

呼韩邪单于成为匈奴汗国惟一政权后，于公元前三三年向汉

朝廷请求离开河套，回到北方他自己的故土。在呼韩邪最后一次

朝觐汉皇之时，中国美女王嫱媚力四射地走上了历史的舞台。为

了维系汉匈之间的友好关系，双方都需要一个“ 载体”，这就是汉初

以来的和亲政策。不过此时汉匈之间的关系已经颠倒过来，是大

汉朝强大于匈奴，匈奴需要汉朝的保护，因而是呼韩邪先提出请

求，想娶一个大汉国的公主回去。时势已经不同，汉宣帝的儿子汉

元帝没有像前代一样用公主或皇族的女儿来“ 和亲”，而是居高临

下地把宫女王嫱赏赐给了呼韩邪，并且指明是做瘀氏（ 皇后）。

五

王嫱在宫中待了几年都没有见到汉元帝。据说当时皇帝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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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女子，是“ 按图索骥”的。宫廷画师把所有的宫女都画成图像，

呈给皇帝选择。中国画是线描，很难惟妙惟肖，即使今天的照相，

也有人“ 上镜”，有人“ 不上镜”，照片也跟真人有差距的。不知道大

美人王嫱是“ 不上镜”呢，还是画师毛延寿画技不精，还是他别有用

心？反正刘皇帝对王嫱的图像没有看上眼，让她坐冷板凳。当要

选一个宫女封为公主嫁给匈奴单于的消息传到后宫时，众妃嫔宫

女激动了好一阵，皇宫其实是鸟笼，没有得到皇帝宠幸的年轻姑娘

谁都想飞出去，但一想到是远嫁荒凉和寒冷的漠北，就都不言声

了。此去是不可能再回到故乡了，再也见不着富饶的中原了，因而

响应者寥寥。也幸好是报名者少，否则又凭众多画像选美，王嫱绝

对落选。长期郁郁不得志的王嫱当然是要报名的，与其在汉宫坐

等白头，苦熬岁月，还不如嫁到匈奴，再说还是当瘀氏呢。

王嫱跟一般宫女不同，她不怕去少数民族地区，也不会为远嫁

而难过。她是靓妆应选，志在必得的。王嫱比一般女子有胆量，而

且其意识与汉族女子也有区别，因此有人认为她并非汉族，而是土

家族人。她的家乡湖北秭归，当时就是“ 百蛮“”、百夷”杂居之地。

王嫱刚强不屈的性格，也正是土家族民族特性的反映。王嫱的名

字也有疑问，传统的观点是，王昭君，姓王，名嫱，字昭君，后人因避

晋文帝司马昭讳，改称明君或明妃。恐怕这位美女只有姓王是真

实的，名与字均不详。因为西汉宫廷规定，宫女入宫后，就不再称

呼其娘家名字了。《 汉书·元帝纪》第一次提到王嫱时，“ 嫱”字作

“ 樯”。樯，本意为帆船的桅杆，经常代指舟楫，是说明她当初是由

船只载运来的（ 因而又有专家论证她是四川人）。《 后汉书·南匈

奴传》改“ 樯”为“ 嫱”，王嫱才真正像是一个姑娘的姓名了“。昭君”

也是封号，非字，因出塞前夕，必须提高宫女王嫱的政治地位，使之

符合和亲的身份，于是赐封为“ 昭君”。久而久之，昭君、王嫱这些

标志她政治身份或出身特征的称呼，就当成她的名字了。

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元帝刘寔从没见过王嫱，等到她辞行时才

发现竟是一位绝色美人。尽管此时离别的伤感使王嫱“ 泪湿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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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脚垂“”，低回顾影无颜色”，但仍然美丽异常，把个刘皇帝惊得目

瞪口呆。王嫱坐进毡车，车辚辚，马啸啸，呼韩邪单于迎亲的车队

渐渐远去。元帝回到宫内，心中遗憾不已，便把气发泄到宫廷画师

毛延寿身上，下令杀了他。一千年后“，拗相公”王安石仍然为毛延

寿鸣不平“：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由于汉帝国的强大，呼韩邪单于需要借重于汉朝的影响，尽管

王嫱不是汉朝公主，也不是汉皇宗室郡主，仅仅是一个宫女，仍按

汉元帝的旨意立为瘀氏，名为“ 宁胡瘀氏”。呼韩邪是希望王嫱会

给匈奴带来长久和平的，她确实也起到了和平大使的作用。此后

的六十年间，汉匈之间友好相处，西北无战事。假设公元前五八年

呼韩邪被拥戴为单于时是二十五岁，娶王嫱时已是公元前三三年，

他应该五十岁了，或者年纪更大。大约没有几年，呼韩邪就逝世

了，由大瘀氏的长子即位。王嫱遵照匈奴习俗，下嫁给新单于，仍

当瘀氏。从年龄上说，王嫱跟呼韩邪的儿子才是般配的，她的一男

二女，应该是与新单于生的。

王嫱在匈奴的地位是汉初那几个皇族公主无法比拟的，因为

她背后有强大的汉帝国。有研究者指出，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

族的关系就像是在比赛谁更腐朽一样。如果中原王朝政治清明，

游牧民族处于腐朽时期，前者就会向长城外“ 突一突”；若中原王朝

处于腐朽时期，游牧民族处于上升时期，后者也会向长城内“ 突一

突”；若两者都政治清明，或者都腐朽，则以长城为界。匈奴七位单

于的内斗，就是腐朽的象征，国力内耗得差不多了，不进入衰弱时

期才怪。现在轮到汉帝国向外“ 突一突”了，历史为美女王嫱创造

了功垂后世的条件。

（ 曾载中华书局《 文史知识》月刊２００３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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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的傲骨

一

有一年到杭州，去游览了西湖边上的岳庙。在殿堂内转了一

圈后，走出后门，停在了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前。碑上的字迹还是

分得清的，上书“：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何愁不太平。”这

是清人镌刻的岳飞名言。岳飞元帅确实慷慨激昂，一如那首脍炙

人口的《 满江红》词所展现的人格。

历史上有很多人被歪曲了，被误解了，比如曹操，比如王安石，

甚至“ 篡汉”的王莽。最近有翻案者说，王莽何曾伪善，一个人装假

只能一时，何能坚持一辈子。王莽之误，其实是书生意气。他倒是

真心想恢复周礼，恢复井田制，梦想“ 天下为公”，可惜是开倒车，良

好愿望最终成为扰民之举。其实抗金名将岳飞也是被人有意无意

地歪曲了。尽管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但人们总认为岳飞“ 愚忠”，

这也近似于“ 莫须有”的罪名。

历史上的岳元帅分明是一个金刚怒目似的人物。他的被削夺

兵权，被诬陷下狱，因“ 抗命”罪被杀，并非是唯皇上马首是瞻，并非

处事畏首畏尾，倒是因为敢于坚持正义，敢于说真话，敢于批评朝

政时事，不屑与权奸宵小同流合污；这才得罪赵构 秦桧集团

的。

岳飞是不掩饰自己的意见的，有时甚至很自负，根本不是一个

谦谦君子。宰相张浚有次以某地人事安排征询岳飞意见，张浚每

提一名将领，岳飞都认为不适宜。张浚很生气，讽刺说，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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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岳太尉，没有人能够胜任！张浚权重位高，两度知枢密院

事，绍兴五（年 １１３５年）任宰相，是当时主战派的领袖人物，他一直

重用岳飞。但岳飞却并不照顾面子，仍是要在言语上争个输赢。

明朝的李贽在读这段史实时也认为岳飞“ 一再胡说”。图一时口舌

之快，不计后果。岳飞确实太直，胸无城府，很容易得罪人。岳飞

不是圆滑的政治家，而是一位勇气过人的大将，他在军事上深通谋

略，但做人却缺少心眼。后来秦桧陷害岳飞时，罗织的一条主要罪

状就是岳飞曾说过，“ 我与宋太祖都是三十岁就当了节度使”。照

岳飞的性格，他真能说出这种话来，秦桧一伙据此无限上纲。岳飞

的悲剧，当然首先是时代、社会的悲剧，但多少跟性格有点关系。

高尔基说，性格决定命运。

由于和宰相张浚闹了意见，岳飞便向皇帝提出辞呈。他守候

在母亲的坟墓旁尽孝心，不理军事。朝廷着急了，催促岳飞赶快赴

任，岳飞置之不理；部属跪下来以死相求，他也不为所动。直到第

六天，他才回到军营。还有一次也是不满皇帝的处置，他也把军权

上交，自己本来有伤病需要疗养，就呆在庐山上不下来。可见，岳

少保是很有个性的，甚至有点任性。

对那位新贵秦桧，岳飞更是不留情面，曾多次为赵鼎罢相鸣不

平，公开说秦桧执政只能丧权辱国。绍兴九年（ 公元１１３９年）正

月，秦桧代表宋王朝与金人签订了和约，皇帝赵构满以为天下从此

太平，反对和约具体条款的赵鼎和主张北征的张浚等大臣相继遭

到贬谪，主战派将领敢怒不敢言。正当投降派们弹冠相庆之时，岳

飞先是上疏赵构说，议和绝非长远之计，金兵随时都会前来侵犯。

喜气洋洋的宋高宗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接着岳飞随朝臣们

去相国府向秦桧祝贺，文臣武将纷纷送上贺联，为秦桧歌功颂德。

岳飞却按捺不下一腔激愤，挥笔写下了这样的贺词：“ 莫守金石之

约，难充沟壑之欲（。”和约并不是像金石一样牢固，金人的贪欲是

没有止境的。）正志得意满的秦桧看了气得七窍生烟。

其实以上几件小事，都可以为岳飞带来祸患。皇帝天下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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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炙手可热，谁敢与之斗气。历朝历代多少贤臣名士，稍稍露了

点怨声，就被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杀头或流放。甚至还有腹诽一

说，你对皇帝的意见不表示态度，不发言，那么你肯定是在心（里 肚

腹）诽谤皇帝，这也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名，应该问斩的。当时是国

难当头，用人之际，赵构不得不忍一忍，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

肯定是不舒服的。而权奸秦桧，就此把岳飞当做了眼中钉，肉中

。刺

二

官场人心难测，有的人你对他很友好，他也会把你当敌人。绍

兴年间与岳飞、韩世忠并列为三大将的张（俊 此张俊非彼张浚），就

是这一种人。当岳飞职位比他低，受他节制时，他尚能公正对待，

在一次大战后还向皇帝表奏岳飞军功第一。一有战事，他就把岳

飞调到自己麾下冲锋陷阵。当比自己年轻１７岁的岳飞也成为一

个方面军的主帅后，张俊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也常在一起并肩抗击

金兵，但却对岳飞的战绩心生忌妒，并且上表歪曲事实。岳飞平定

洞庭湖“ 水贼”杨么，缴获了不少战利品，便向韩世忠和张俊各送了

一条楼船。韩世忠得到楼船很高兴，张俊却感到不舒服。

张俊本是抗金大将，却投靠一心主和的权相秦桧。开初，秦桧

一伙恨岳飞碍手碍脚，但还没有下杀手，而把矛头对准另一员抗金

主将韩世忠。他们认为韩世忠武勇彪悍，敢做敢说，行事不计后

果，不大听招呼，肯定是“ 和议”的最大障碍。他们先削去了韩世忠

的兵权，再由张俊出面拉拢岳飞，提议平分韩世忠的背嵬军（ 卫

队）。岳飞当然不愿干这种缺德事，张俊碰了一鼻子灰。秦张没有

就此罢休，马上再出毒招。秦桧秘密逮捕了韩世忠的部下统领胡

访，逼他诬告韩世忠谋反。当是时，如果岳飞袖手旁观，“ 风波亭”

的悲剧主角则是韩世忠了。但是忠怀激烈的岳飞哪能不管，他得

知了这一消息，立即派人驰马告诉韩世忠。韩世忠连忙去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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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清了事实，避免了杀身之祸。秦桧、张俊一伙由此深恨岳飞，他

们放开韩世忠，转而陷害岳飞。

秦桧一伙把整韩世忠的手段照样搬到了岳飞身上，先是收买

了岳飞的部将王俊，让他出面诬告岳飞的长子岳云和部将张宪，然

后牵连到主帅。岳飞等三人在狱中也是铁骨铮铮，任凭酷刑折磨，

始终不在所谓的“ 抗命供状”上画押。岳飞被捕下狱后，富于正义

感的韩世忠数次为岳飞鸣冤，甚至当面责问秦桧：“ 你们说岳飞谋

反有什么真凭实据？”秦桧厚着脸以“ 莫须有”作答。韩世忠愤怒地

喊道“：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历来是功高震主，功臣良将本来是极聪慧之人，但当局者迷，

如韩信攻下三齐之地后，就要求刘邦封他“ 假齐王”，岂不是捋虎

须。功勋卓著的岳飞在汉初是韩信，在明末是袁崇焕，在秦二世时

是蒙恬，总是会与帝王的屠刀结缘。抗金大将张俊则是走的一条

相反的路，他见风使舵，为一已私利投到了秦桧门下，靠着出卖同

僚加官进爵，后来被封为清河郡王和太师，高宗对他优礼有加。面

对岳飞事件，正气凛然的韩世忠是彻底醒悟了，他交出兵权，买田

造屋，悠游山水，信奉佛老，不与从前的部属来往，这才躲过了赵

秦桧集构 团的杀戮，得以尽享天年。但是岳飞３９岁（ １１０３—

１１４２）的生命是不朽的，他在历史上的彰显程度是韩世忠无法比拟

的，而位极人臣的张俊在岳飞面前只是一个猥琐小人。

三

岳飞在军事上是全才：他左右手都能拉“开 三百石”的强弓；能

力战，曾单骑执丈八铁枪闯入敌阵，刺杀金兵黑风大王而归；他精

于野战，灵活运用兵法，善于以少胜多；他有民主作风，每次军事行

动前，都要召集部下统制官开会，集思广益，共同决策，所以战无不

胜；即使在战术上也有创新，用砍腿战术大破金兀术的拐子马（ 铁

甲连环马）；他治兵严谨，军纪良好。岳飞甚至在诗词、书法上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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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诣，自成一家。这样一位天才的军事家，本来是上天赐予南宋的

救星，是统一中原的希望所在。可惜统治者最需要的是奴才，而不

是将才，有杰出才能而又有傲骨的岳飞是不能为赵构 秦桧集

团所容的。岳家军真的“ 直捣黄龙府”，救回微宗、钦宗皇帝怎么

办？岳家军、韩家军、杨家军、张家军、刘家军灭了金国，功高权重，

难保没人要谋反？特别是岳家军实力强大，名震天下，更令人担

心。本朝太祖赵匡胤就是以出征大将的身份发动陈桥兵变，从而

黄袍加身的。皇帝赵构不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权衡来权衡去，

终于动摇了北征的决心，认为只有照秦桧的意见办，签订“ 和议”最

保险。尽管偏安一隅，尽管要用大量财物进贡金国，但父亲和兄长

不能来争夺皇位，臣下手中也没了重兵，这不就天下太平了么！处

死岳飞，就是向金国表示求和的诚意，赵构断然与投降派秦桧一伙

站到了一起。

其实赵构这个皇帝也是渐渐变坏的。开初他也有中兴之志，很

想收复中原，因而对岳飞等将领奖励有加。岳飞生于农家，没有任

何背景，完全是靠军功从下级军官中脱颖而出的，从列校很快升为

宣抚史、枢密史、太子少保，封列侯，是当时最年轻、升得最快的大将

军，这说明年轻皇帝赵构是很赏识岳飞的。赵构还为岳飞手书“ 精

忠岳飞”，并在寝宫召见，托以“ 中兴大业”。大敌当前，他并不信任

张俊、杨沂中等将领，只要有岳飞在，他才感到放心。岳飞平定曹

成、杨么等多起内乱的六年期间，频频得到赵构的奖励。那时候赵

构政权刚建立，内忧外患，行无定所，必然要有强大的武装才能稳固

半壁江山，因而朝中是主战派占上风，赵构在赵鼎和张浚的相继辅

佐下，在艰苦环境中，倒也像个明君。当岳飞、韩世忠等将领扫平内

乱，赵构进驻杭州，坐稳了半壁江山，统治集团就开始享乐腐化，就

不思进取了。在这种形势下，权奸秦桧的投降主义路线就很合赵构

的胃口，而天天喊抗战、抗战的主战派首领张浚等人就很令人讨厌

了。随着秦桧取代赵、张二人担任宰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赵构

就一天天昏了，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直把临安作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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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皇帝，有这样的权相，有这样的高度集权，再有十个

岳飞也不能恢复中原。“ 和约”签订后的第二年春天，金兀术就撕

毁了协议，指挥四路大军人侵中原。只一个月，宋军收复不久的河

南、陕西又相继沦陷。高宗慌了手脚，急忙派岳飞出师西征。岳飞

率领三军将士先后攻克了颖昌、蔡州、洛阳等地，然后又亲率五万

郾城与金兀术的精锐部队交战。当岳飞等骑兵进驻 将领在取得朱

仙镇大捷，金兵全线崩溃，金兵统帅金兀术准备放弃河北，退回东

北之时，一位书生就拦住金兀术的马头说，你们不必仓皇撤退，该

后撤的是宋军。自古以来朝中有权相，大将在外很少有成功的。

这位书生的话是说对了，岳飞一连收到十二道后撤的命令。当他

还在力争时，秦桧先调走了听话的张俊、杨沂中的部队。后人总是

责备岳飞这时不该听命朝廷，而应继续进军，这其实是不负责任的

话。自古以来，有几位将军敢拒绝皇帝的十一道“ 金牌”，岳元帅可

以说是第一人，所以民国时的大汉奸汪精卫评价岳飞是“ 不可节制

的军阀”（ 这也是不公允的）。以当时岳飞的处境来看，没有友军，

没有后勤补给，孤军深入是很危险的；朝廷还会宣布岳飞反叛，调

动几支军队来围剿，张俊等人是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岳家军只

有死路一条。宋朝皇帝历来就疑忌带兵大将，采取了很多牵制手

段。再说，军队也还有自己的管理制度和严密的纪律。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公元１１４２年１月２８日），正是

旧历除夕的前一天，岳飞被押上了风波亭。临难之际，他北望中

原，感慨万分，奋笔写下了“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岳

飞被害后，南宋朝廷与金国再次签订了“ 合议”，赵构生理上的阳萎

转化为政治上的阳萎，甘愿成为金国的儿皇帝“。合议”规定，赵构

的衣冠由金国提供，宋廷每年向金国贡币５０万，一半是现金白银，

一半用绢疋充抵。金人为了向赵构表示抚慰，送还了他的母亲（ 靖

康之难时被俘），但是赵构的父亲和哥哥这两个皇帝却被囚死在五

国城。中原百姓盼望王师北伐终成泡影。

（ 曾载中华书局《 文史知识》月刊２００２年第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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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除害以后

一

晋朝人周处已逝世１７００年了，但他的知名度至今仍很高，初

中语文课本上有他改过自新的典型事迹。其实“ 悔过”只是周处辉

煌一生中的小插曲，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他之所以名垂青史，首先

因为是一位忠直大臣，一位刚正不阿的监察官。

据说周处年少时横行霸道，乡里百姓把他与山上猛虎，水中蛟

龙并称“ 三害”。周处后来射虎斩蛟，又赴吴县向著名学者陆家兄

弟请教，于是改过自新，美名传扬。

其实这个故事的可信程度很低。周处生于公元２４０年，他当

作老师请教的陆云生于公元２６２年（ 其兄陆机生于２６１年）。如果

周处年轻时是２０岁，那么陆家兄弟此时还没有出生呢。其实记载

这个故事的《 世说新语》本来就是笔记小说。初唐的《 晋书》抄袭这

个故事。是把南朝文人的创作当作了信史。

周处是否恶少且不去理它，反正他一踏进官场，就是个很不错

的清官。周处先是任吴国的“ 东观寺丞”和“ 无难督”。吴国于公元

２８０年投降了晋朝，周处又陆续担任了晋朝的新平太守、广汉太守

和楚国内史等地方官。他在地方官任上，颇有政绩。在这个战乱

刚过去的短暂和平时期，他抚和“ 戎狄（”西北少数民族），决断积

案，淳化风俗，掩埋野骨。于是“ 雍土美之“”、远近称叹”，硬是造福

一方。周处还在学问上有所造诣，先后写出了《 默语》《、 风土记》和

《 吴书》等著作，是一个学者型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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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处后来当了御史中丞 丞。御史中 是御史台台长（ 相当于监

察部长），代表君主监察各级官吏，具有弹劾百官的职权。三国时

代，魏国在北方，吴国在南方；而晋国则是司马氏篡魏后的新国号，

晋朝的官吏自然大都是北方人。因而，晋初南方人入朝作官的极

少。南方人周处能在满朝官员皆北方人的情况下被委以重任，足

见朝庭对他的器重。周处对此是非常感恩戴德的，决心忠于职守，

竭力报答朝庭的知遇之恩。

周处忠诚耿直、嫉恶如仇、不畏权势的品格非常适合当监察

官，但又特别不适宜当监察官。晋朝是一个衰败得极快的朝庭，司

马氏几代人费尽心机、凶残滥杀，从曹魏孤儿寡母手中抢夺来的政

权，仅传到第二个皇帝就陷入了分崩离析的局面。灾荒和战乱频

繁，朝纲不振，官僚腐败，权贵们结党营私，作威作福；一些较正直

的士大夫不能兼济天下，只得独善其身，或归隐山林，或崇尚“ 清

谈”。周处此时就任御史中丞，未免如临深谷，如履薄冰。他刚正

不阿，更显得不合时宜。

司马懿的第八个儿子、当朝皇帝的叔爷梁王司马彤干了不法

之事，周处毫不手软，照样向朝庭上表弹劾。从此事可以窥见周处

为人之一斑。但周处越是忠于职守，有错必纠，就越是引起朝官不

满。权贵和朝官都把“ 不懂人情世故”的周处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必欲除之而后快。腐败的官僚们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

二

晋朝元康六年（ 公元２９６年）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正月发

生大地震；三月份东海降霜，冻坏桑麦；四月份风暴袭击京都洛阳；

五月份荆、扬二州发生洪灾；匈奴人度元造反，杀北地太守，败冯翊

太守；八月份秦、雍两地的氏、羌族人全部造反，并公推氏帅齐万年

当皇帝，接着兵围泾阳。这年１１月，晋庭决定再次派兵征讨齐万

年。于是朝官们纷纷推荐御史中丞周处带兵征讨，意图置周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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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地。

朝官们冠冕堂皇地上奏说：“ 周处是将门之后，文武全才。派

他出兵平叛，肯定马到成功。”

客观地说，周处西征是很恰当的人选。周处从前任汉、羌、氏、

匈奴人杂居的新平郡太守时，就实施了正确的民族政策，使叛羌归

附，各族人民安居乐业。现在的叛军皇帝齐万年当年尚是氏人部

落的小帅，他还帮助过周处，陪周处到羌营谈判。

齐万年得知晋庭派周处来征讨的消息后，对部下说：“ 周府君

昔年在新平时，我就很了解他，确实才兼文武。晋庭若是派他独领

大军前来，将不可抵挡；若是他受别人节制，就不过是我的俘虏而

已。”

秦、雍等地的地方官吏不像周处当年那样一心维护民族团结，

而是歧视少数民族，对他们横征暴敛，还强迫少数民族人民改变风

俗，甚至命令他们弃牧耕种。少数民族人民不堪重压，这才铤而走

险，聚兵造反的。若是周处有全权处理秦、雍军政事务，齐万年会

不会率叛军归顺朝庭呢？可惜历史没有给交战的双方提供这个机

会。

当时的皇帝叫司马衷（ 晋惠帝），在历史上也是很有名气的。

可惜惠帝并不聪惠，而是昏聩得非常典型。他有两个著名的笑话

千古流传。其中一个笑话说的是：战乱之时，惠帝一行出逃，一路

上但见人们面黄肌瘦，田野里到处躺着死人。惠帝很是奇怪，问臣

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臣下回答说因闹灾荒，百姓没有粮食吃。

惠帝更惊讶了，说“：没有粮食，还可以吃肉糜呀！”司马衷这个皇帝

是徒有虚名 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的，真正管事的是贾后

也就是贾后采纳了众臣的女人。朝庭 建议，改任周处为建威

将军，隶属安西将军夏侯骏西征。夏侯骏原本是权贵一伙，对周处

心生忌恨。一个夏侯骏已经使周处够受的了，朝庭又任命梁王司

马彤为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地区全部军事事务。顶头上司和最

高统帅都对周处有积怨，周处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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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朝官都是奸恶之徒，也还是有忠厚之人，比

如伏波将军孙秀，他就很同情周处，知道他西征必定有去无回。

孙秀给周处出主意说：“ 你有老母需要奉养，可以用这个理由推辞

不去。”中国历代封建朝庭都以“ 忠”治天下，唯有晋朝把“ 孝”摆在

“ 忠”前面，倡导以“ 孝”治天下。鲁迅先生在《 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

及酒之关系》一文中认为，司马氏的天下是靠篡夺来的，自然不好

意思提倡“ 忠”，因为司马氏首先对曹魏不忠。周处若以家有老母

为由推辞，标榜“ 孝治”的晋庭是可能收回成命的。

周处之为周处，就是刚烈异常，宁折不弯。他回答孙秀说“：忠

孝之道，安得两全。既然辞别亲人为皇上办事，臣下的身体就不再

属于父母了。现在是我为皇上尽节的时候到了。”周处毅然辞别年

近８０岁的老母（ 此时周处５６岁），带领一支军队踏上了西征之路。

周处出发后，中书令陈准也很替他担心。陈准向皇帝上奏说：

“ 夏侯骏和司马彤都是贵戚，并非将帅之才。他们进不求名，退不

畏咎。而南方人周处尽管忠勇果断，但结怨太多，是没有人会援助

他的，此去必定丧身。请诏命猛将孟观带万名精兵作为周处前锋，

必能消灭叛军；否则，梁王会派周处作前锋，失败是必然的。”陈准

分析得很透彻，心地也善良，但却是对牛弹琴，昏庸的晋惠帝能够

听得进去吗？能够自拿主张吗？

三

元康七年（ 公元２９７年）春正月癸丑日清晨，西北六陌地区雪

花飞舞，寒风呼啸。周处军营升起了缕缕饮烟。伙头军把黄米、高

梁倒进鼎锅，煮一会儿，又渗入藜、藿等野菜。此时军营外传来了

急促的马蹄声，一小队铠甲鲜亮的骑兵随即闯进了大营。他们是

梁王派来的使者，来向周处传达立即向齐万年发起进攻的命令。

使者们还说，振威将军卢播和雍州刺史解系将出兵配合作战。

周处很镇静，他知道要来的终于来了。前几天，安西将军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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骏就要周处孤军发起进攻，以区区五千兵攻击七万氏军。周处拒

绝了，但是权贵们并没有摆休，梁王又亲自跳了出来。周处传令各

营将士待饭熟就餐后，立即集合出发。

使者在一旁冷冷地说：“ 周将军，梁王爷是命你部马上出发！”

周处压住火气问道：“ 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杀敌？”使者蛮不讲理地

说“：兵贵神速，请即刻下令！”

周处还想争辨，不料又一拨使者到了。梁王的亲兵们举着刀

剑，高声喊道“：建威将军听令，即刻率部出发，不得迟疑，贻误军机

者斩！”

周处气愤难平，顺手拿起案上的毛笔，略一思索，便在素帛上

急促写道“：去去世事已，策马观西戎。藜藿甘梁黍，期之克令终！”

（ 来到西北战地，万事就付与流水；黄米饭已经飘香，但上阵前却不

能就餐。）这首五言诗，承载了周处的满腔愤懑。军号激昂地响起

来了，周处大步跨出营帐，跃上马背。

过去的监察官，而今的建威将军周处率五千饥兵，向严阵以待

的氏人七万大军掩杀过去。这是一种多么悲壮的场面啊！

梁王司马彤得知周军开拔后，拈着长髯哈哈大笑。他立刻派

兵切断了周军的军需供给和退路，并指示解系和卢播两位将军按

兵不动。

周处孤军深入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他们饿着肚子从清晨一

直战斗到黄昏，居然杀死氏军上万人。然而敌我悬殊太大，周军拼

力搏杀，敌人却越围越多。黄昏时，周军已刀剑残缺，弓弦拉断，箭

矢射尽，将士死伤大半，仍未见一个援兵前来。眼看就要全军覆

灭，部将们都劝周处撤出战场。周处按着剑说：“ 这是我以生命执

行军令的时刻，为什么要后退！再说古代良将出征，总是抬着棺材

一同上路，就是表明有进无退。今天其他部队不守信用，已给整个

战局带来不利影响，我作为大臣，以身殉国，或许能够激励士气。”

说罢冲入敌阵，战斗到最后一息。

周处战死疆场的消息传到京城，百姓们、忠臣志士们都为之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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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叹息。从前对他怀恨的朝官们，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权贵们，

此时乐得充好人，全都反过来赞扬他，仿佛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

朝庭高度评价了周处以身殉国的精神，追赠他为平西将军，并给了

家属优厚的赏赐。朝庭还颁令朝野献诗，颂扬周处的献身精神。

著名文学家、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潘岳（ 字安仁，即旧小说中

的潘安）奉命作诗说“：周殉师命，身膏齐斧；人之云亡，贞节克举。”

（ 这首诗的意思是说：周处真是坚决执行军令的模范啊，他虽然牺

牲在齐军的刀斧下，但却保持了民族气节。）

颂扬声中，周处之死的真像被深深掩盖起来了；好像周处之死

不是一场人为的悲剧，而是谱写了一曲英雄赞歌。正像中书令陈

准所预见的那样，司马彤和夏侯骏两个权贵“ 退不畏咎”，朝庭根本

就不追究他们的罪责。

区区几个忠臣孝子，怎能扶大厦之将倾。刚正不阿的监察官

周处死后，官场更加龌龊、黑暗。士人们风行“ 清谈”，高官们贪污

腐化，诸侯王你争我斗，惠帝低能白痴，贾后为所欲为，西北胡人纷

纷问鼎中原，晋朝国力很快耗尽。周处死后１６年，匈奴汉国皇帝

刘聪攻下晋都洛阳，杀了大批官吏和百姓，也处死了晋朝的第三个

皇帝晋怀帝。３年后，刘聪又攻进晋新都长安，杀了怀帝的继任者

晋愍帝，苟延残喘的西晋王朝就此灭亡。

（ 曾载２００２年第４期《 文史知识》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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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远去

前几天，有位长时间没有联系的初中同学突然写了封信来。

信上说，最近他出差到遵义，特地又去参观了红军烈士陵园，发现

我们当年立的那块纪念碑还在那儿。石碑上刻的“ 红军万岁

四川省江北县第一初级中学长征串联队，１９６７年１月敬立”等字

迹仍很清晰。读到这里，我陡觉胸中升起一股热浪，激动得手也发

抖，连眼眶也潮湿了。想不到我们当年立下的石碑还在，还在向今

天的参观者述说我们对红军的崇敬之情。

那些淡忘的，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又涌出来，顽强地撞击心扉。

多年以前，我们从重庆徒步走到遵义，不但在红军墓旁的土坡上立

下了纪念碑，还参加了隆重纪念遵义会议３２周年的活动。往事像

电视画面一样在面前闪现。

１ 那是一个漆黑而寒冷的夜。深夜１１９６７年 １月 ７日 晚

点钟，我们从接待站的地铺上爬起来，利索地折叠被褥，收拾衣物。

几分钟后，我们长征串联队的四十多位男女同学就背着被盖卷和

挎包走在亮着路灯的大街上了。

红军烈士墓下面的广场上，满是各地来的学生，有好几万人

吧。折腾了好一阵，乱哄哄的人群才依行政区划分为西南、西北、

东北、华北和华南等地区站好。

组织者们在广场上穿来穿去，调度着，呼喊着，要我们记住各

自的位置，明天上午正式开纪念会的时候就按今晚演习的位置站。

大约在广场上站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才一队接一队走出广场，

然后又分成几路，分别向遵义郊外走去，此时已是１月８日凌晨１

点了。我们已辨不清方位，只是盲目地顺着大队伍走。又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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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小时，大约离市区已七、八里路了罢，大队伍才停下了。我们是

站在一条简易公路上，周围是农田，田野很寂静，已是更深夜阑。

夜黑如锅底，伸手不见五指，大家乱晃着手电。此时，前面的人依

次传话过来，重复着组织者的命令“：原地待命，不要喧哗，不要亮

手电；学习红军，不要影响周围的老百姓。”大家传过话，都安静了，

各自放下被包，坐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下细雨来了。冰凉的雨丝笼罩着我们

的脸和手臂，浸濡着我们的“ 八角帽”和旧军装。隆冬夜晚的细雨

寒风，应该是很冷的吧，但我们却不大觉得凉，心里反而有一股热

潮。我们是在走红军当年走过的路，是在向红军学习啊。红军雪

山草地都挺过来了，我们受这点冷又算什么呢。再想到马上就要

举行的纪念大会，想到那热烈的场面，想到我们是其中引人注目的

一部分，心里就更暖意融融了。

这时，远处响起了歌声，声音由远而近，逐渐传到我们这段来

了。大家自觉地站起来，排好队，也跟着高唱：“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接下来再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再

唱“：大海航行靠舵手”⋯⋯越唱大家越激昂，情绪越高，气氛越热

烈，确实忘记了疲倦、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开初不惊扰老百姓的

命令。于是周围院落的狗汪汪地吠起来，农舍窗户亮起了灯光，可

能还有很多人披衣下床，推门出来瞧热闹。

大约凌晨４点钟，我们身上已被细雨濡得半湿，长长的队伍才

开始移动了。我们转了一个１８０度的弯，后队作前队，往城区进

发，据说当年红军就是１月８日清晨从郊外进入城区的。

新一代“ 红军”队伍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真像一条长龙，煞是

壮观。我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市区。这时雨停了，天边竟

然出现了彩霞，湿漉漉的街面被风一吹，也很快干了。啊，真像当

年的红军入城。街道两边，挤 他们也是很满了欢迎的市民们

早就起来排队吧？气氛好热烈，不光欢迎口号喊得如火如茶，鞭炮

声，锣鼓声也是此起彼伏，喧声动天。在欢迎声里，我们都挺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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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迈开了大步，精神分外抖擞，一夜的疲劳全都没了。

在如潮水般的学生队伍中，我们这支四十多人的串联队特别

引人注目。我们一是年纪小，都在１４—１６岁之间，二是服装很整

齐别致，不光一身旧军装，还一律戴着蓝灰色的八角帽，背上的铺

盖卷更是四棱四方，乍一看去，我们确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到

遵义时，我们已经徒步翻越过云贵高原，已经在崇山峻岭间练就了

一双铁脚板。现在步行在宽阔平坦的大街上，尽管一夜未眠，尽管

空着肚皮走了近两个小时，但仍是显得轻松，甚至喜笑颜开。于

是，好几辆宣传车在我们旁边停下了，记者们举起相机对准我们猛

按快门。街道两旁的市民们则使劲向我们鼓掌。

我们就在市民的欢迎声中，随着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大队伍

又回到了烈士墓下面的大广场。此时，广场上比昨晚我们操练时

要挤得多，因为不光外地学生串联队参加，本地学生和职工群众也

参加了，大约有十多万人吧。广场上挤不下了，后来外边路道上，

甚至小树林里和河沿边也成了临时会场。

会开到中途时，我们挤出来找厕所，就看到广场外也是人山人

海，大家都望着电杆或树上的喇叭，凝神静气，严肃认真地听。那

天上厕所挺有趣的。广场外边的几个厕所远远不能救急。十万人

哪，如果有百分之一的人想解溲，那就有一千人上厕所，区区几个

厕所焉能装下解溲大军。我和几个同学找到厕所时，厕所外已排

起了长队。我们惊异地看到，从男厕所出来的，竟然还有妇女。再

回头一看，排在后面也有手臂上戴着红袖章的女学生。我们想笑，

但又笑不出。大家都憋急了。顾什么男女界限，尤其是女学生，更

恼火了。这样一想，我们几个同学就干脆不排队了，把男厕所 给让

女“ 战友”吧。

等我们在广场外的河沿边解了溲，重又回到广场中间时，发现

人群不那么拥挤了，有些地方甚至空了。只听勤务台（ 主席台）上

有人嘶哑着嗓子在喊：“ 打倒×××，保皇派滚出去！”一问旁边的

同学，才晓得勤务台上刚才争吵起来了。主持会议的好像是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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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大学的红卫兵，刚才勤务组的人在宣读批判刘少奇的文章，勤

务组的另一些人有意见，认为今天是纪念遵义会议３２周年，是庆

祝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取得的伟大胜利，而不是大批判会，于是就去

夺话筒，自然就推拉、争吵起来了。大约是坚持搞批判的人胜利

了，反正是他们已控制了勤务台，只听广场四周的高音喇叭里传出

刺耳的高叫声：“ 打倒× ×，砸烂×　×　×的狗头，不革命的滚出

去！”

我们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纪念会就纪念会，干吗又打派仗，真

没意思。轰轰烈烈，庄重严肃的纪念大会，就这么虎头蛇尾，演变

为闹剧。这是那些主持人所没有想到的，也大出我们的意外。此

时大约是上午１１点钟，广场上原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已变得稀稀啦

啦的了。我们也跟着人们撤出了会场。

由于情绪低落，走出广场，就觉得疲乏透了，连脚都迈不动。

回到接待站，赶忙打开被包，躺下睡觉。第二天，我们再次来到红

军烈士陵园，怀着对红军无比崇敬的心情，立下了那块纪念碑。第

三天清早，我们踏上了去韶山的征途。

“ 文革”这场浩劫，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有太多的感叹，太多的

遗憾。我们有过真诚，有过激情，但却被人利用而误入歧途，浪费

了青春，丧失了寻求知识的大好时光。领袖已逝，但历史仍耐人咀

嚼。

（ 曾载１９９４年１月２日《 遵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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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师落魄

最近我到成都出差，晚上到东

郊建设路闲逛，希冀碰到熟人。结

果真的在百货大楼门口碰到了我的

师傅白师。他由一位３０余岁的女

士搀扶着，看上去比从前略老，但变

化不是很大，依然消瘦，依然戴着眼

镜，依然斯斯文文。我激动地喊了

一“声 白师”，他微笑地看着我，却不

应答。我以为他没有认出来，赶紧

又自我介绍说，我是重庆的×××。

搀扶他的女士警惕地盯着我，抢着

说，他不姓白，你认错了人。怎么会

认错人呢？我又叫了两声白师，但他们不再理我，径直从我身边走

过去了。从外貌，从身材，从气质上看，那个人是白师无疑，但他为

什么不答应？那位可能是他女儿的女士为什么说他不姓白？难道

是我真的认错了人？

２０世纪７０年代初，我下乡插队一年多便被招工到渝西的一

家“ 三线”单位，旋即赴成都东郊Ｑ厂实习光学曲线磨床。曲磨间

虽只有一台机床，却有３位师傅。年纪最大的师傅姓白，当时近

４０岁，他其实也是“ 新工人”。白师傅原是工装设计室的主任、设

计师“，文革”到来后，被下放到车间当工人。他戴一付眼镜，身材

修长，显得文质彬彬，工人们都亲呢地喊“他 白师”。名义上教我的

师傅是王师傅，但他不久就被抽到川大工宣队占领上层建筑去了，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27

而真正教我的师傅则是白师。

Ｑ厂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们从食堂打饭回到工

作间，一般是边吃边看报。白师订有一份《 参考消息》，而宋师傅却

总是能随手抓回几张报纸。当时报纸种类少，版数也少，《 四川日

报》不过对开４版。有时报纸上没有什么消息可看，白师就在窗户

下面的空地上开荒。白师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连续花了一个月

的中午休息时间，挖去半人高的杂草，捡干净乱石和砖块，开垦出

了二十多平方米的土地。当时也没有什么花种，就找了点姻脂花

种撒下去。土地很干硬，白师天天都把软水管拉到窗外给花苗浇

水。有时候，白师用一长条铁片松土，或者剔去杂草。到了五六月

份，宽阔的，原来只有野草的空地上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红艳艳的花

朵。过路的人非常惊奇，大家常到我们窗下来观赏。尽管姻脂花

不是什么名花，在城外的山坡上到处可见，但在当时，工厂实“行 革

命化”，厂房周围的大片大片空地只长树木和野草，根本看不到人

工培育的鲜花，因而物以稀为贵，这片近似野花的姻脂花在车间引

起了轰动。车间里的年轻女工，常在这片姻脂花前溜涟，摸着细细

的、小喇叭一样的花朵爱不释手，要求白师允许她们摘一点回去。

白师总是说，随便摘吧，只要你们喜欢。

当时工厂实行军管，仿空军编制，车间改称大队，主任叫大队

长，书记叫教导员。政治学习抓得很紧，领导经常要求工人们斗私

批修，彻底清除头脑中的资产阶级思想。于是有人向大队领导反

映曲磨间的人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居然在窗户下栽花。大队长是

位转业干部，政治觉悟非常高，特别善于抓典型。他立即召集班排

长到姻脂花旁开现场会，批判白师的资产阶级思想。现场会作出

决定，一、白××下放到车间当工人３年来，没有真心实意向工人

阶级学习，仍顽固坚持资产阶级世界观；二、当天必须写出思想检

查，大队视检查的深刻程度再作出处理；三、勒令白××马上铲除

这片花草。白师当然只有服从命令，他像劳改犯一样当着全大队

班排长以上干部的面举起铁锨，硬着心肠清除这片开得正艳的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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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花。白师铲完花，洗了手，回来闷坐在书桌边，泪水潸然而下。

有几位女工很同情白师，中午休息时就来约他去拱猪。尽管

只能打四五十分钟的牌，正因为时间少，大家玩得格外起劲。白师

情绪好多了，并渐渐着了迷。每天中午，他从厂区食堂打好饭就匆

匆赶回车间坐到牌桌上。他常常一坐下摸牌就忘了吃饭，往往是

在上班前２分钟才赶紧扒上几口。有一次打牌时，他被“ 吹肥了”，

照例罚站。一会儿，又一人得了１０００负分，该白师坐下了。他不

知道自己的小板凳被旁边那位爱开玩笑的女工挪开了，一下子跌

坐到地上。平常大家常开这种玩笑，都没事，偏偏身体单薄的白师

就这么巧，跌下去就摔断了尾椎骨，痛得他当场昏了过去。白师被

送进了医院，大约是碰到了“ Ｙ”医生，骨头接得不好。半年后我离

开Ｑ厂时，白师仍在床上躺着。

我去向他告别时，白师告诫我说，如果你仅仅满足当一个操作

工，照你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胜任了。如果要想搞一点设计，你

还差得远，还得多学习才行。他送了几本机械技术方面的书给我，

并惋惜地说，家里的几大箱技术书都当作废纸卖了，只剩这几本

了。

近３０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初白师的教诲言犹在耳。我伫

立在成都东郊街头，还是没有弄明白刚才碰到的是不是白师。

（ 载２００１年１０月３１日《 重庆经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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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哭声

最近到一个新开发的风景区

游览，在攀登了新建的９层塔楼，

参观了颇有特色的尼姑庙后，我

们没有顺着平整的石板路往回

走，而是沿着松林间的坎坷小径

下山。尼姑庙背后的大片山林没

有开发，到处荒草丛生，树木又大

又密。我们在一棵两人才能合抱

的柏树旁边小憩，发现灌木丛中

有一座荒坟，碑上的字迹到还清

晰。上面写着：爱女罗群，生于

１９５０年１１月８日，逝于１９７３年

９月１１日。罗群，这名字有点熟

悉，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距这座山岭六七十里，有一家国防厂。１９７３年５月初，我在

成都的实习结束，然后又独自转到距成都约２００里的川西ｗ厂实

习。ｗ厂是从上海迁来的，精密磨床工作间有一老一少、一男一

女两个师傅，他们和周围的人说的都是上海话，我很难听懂他们说

的什么，这更增添了我的孤独感。事实上也是，直到年底我离开工

厂时，我与这两位师傅关系都很疏谈，彼此谈不上了解。

我当时住的厂招待所，一楼二楼才是对外的，三楼四楼则是女

工宿舍。这些女工都是１９７２年从农村招来的下乡知青，比我晚进

厂一年，当时学徒期一般都是３年，她们当然跟我一样，都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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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正。这些女徒工中，有位姑娘很引人注目，细挑的身材，俊俏的

脸上总带着笑，下班回来也是唱着歌上楼。有个周末的傍晚，我在

一楼的水槽洗工作服，她也端着一盆衣服来洗。这个时间，三四楼

的水槽应该是很挤的，因而时常有人到一楼来洗。她见我只是用

手揉劳动布工作服，就问，我这里有刷子，你用不用？我回答，不习

惯用 子刷 。她笑着说，这么厚的衣服，不用刷子刷，根本洗不干净。

说着，她就拉过我的工作服，在领口、袖口等处刷了几下。她年纪

跟我差不多，却像是一位懂得关心人的大姐，当时给我留下了很好

的印象。

大约是八月下旬的一天中午，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空气闷热得令人透不过气来。我下班回来还没有走拢招待所，就

听一个女人在大声嚎哭。招待所门口，停着一辆卡车，旁边站着几

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几个女工正把被盖、竹席、木箱等杂物扔上车

厢。哭叫声越来越响，只见从楼道里磕磕碰碰地抬出位年轻姑娘，

她的外衣被撕得稀烂，露出了里面的内衣内裤。四个粗壮的女工

两个抬手，两个抬脚，任凭年轻姑娘哭叫挣扎，仍不管不顾地向卡

车走去。这位哭叫的姑娘正是那位漂亮而热心的徒工。我怔住

了，怎么这样野蛮！只听周围的几个女工在小声议论，“ 自己做了

丑事，还有脸哭天嚎地“！”把我们这批知青的脸都丢尽了。”四个女

工使劲往卡车上推那位女徒工，后者绝望地撑着车厢，哭喊“：我不

走，我不走！我没有犯罪！”有一瞬间，四个健妇停止了推搡，扭头

看着几步开外的一个大块头中年男人。大块头很严肃地挥了一下

手“：推上去！”四个健妇又发起狠来，乱推乱顶，掰手抬腿，瘦弱的

姑娘终于跌进了车厢。卡车立即发动起来，载着仍在哭泣的姑娘

绝尘而去。车开远了，院坝里仍有人在指指戳戳地议论那姑娘不

要脸。

下午上班，看见厂大门内的墙报栏上新贴了一张通告，好些人

围着。我也凑上去瞧，原来是开除徒工罗群的通告。上面说罗群

在学工期间谈恋爱，违反了厂里的规定。尤为严重的是，有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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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晚上罗群趁同宿舍的女工回家之机，与男朋友在寝室发生了“ 关

系”。为了严肃厂纪，决定将罗群开除出厂，遣返回原籍。通告还

说，罗的男朋友王建军，系转业军人，虽是正式职工，但资产阶级思

想严重，违反了厂里不能与徒工谈恋爱的规定，特给予留厂察看一

年的处分。看罢，我才知道那位被人粗暴地甩上车厢的姑娘叫罗

群。我边走边想，不明白“ 遣返回原籍”的具体指向。是送回她下

乡的农村呢，还是送到她的家乡乐山市？

这天下午车间里很平静，工人们都在专心干活，没有人议论罗

和王的事。精密机床间里也很安静，螺纹磨床和光学曲线磨床都

没有开动，一老一少两个师傅都在专心读报，屋里唯有送风管道格

窗吹出凉风的嗡嗡声。我的耳边却老是回荡起罗姑娘撕心裂肺的

哭叫。我出来到大车间里走走。车间办公室门外的墙上，新贴了

一张红纸写的歌“颂 ×　 ×大会”胜利召开的诗。诗写得很有气势，

琅琅上口。记得结尾几句是，“ 在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上／红旗招展，歌声飞扬／革命人民尽情欢笑／阶级敌人无处躲藏”。

我想，美丽的罗姑娘肯定不属于“ 革命人民”！

好多年过去了，如鬼使神差般，我来到这座山岭游览，不经意

间遇见了这座荒坟。我注视着被蕨棘掩映的坟基，心里有些黯然。

这里埋着的很可能就是那位被工厂开除的姑娘。她是８月下旬被

开除的，而９月份就撒手人寰，大约不是死于疾病，而是自寻短见。

这时一位同伴推了推我，说，他们都走了，你还在发什么呆，走吧。

下山路上，山风在松林间呼啸，我隐隐略略又听到了罗群姑娘嘶哑

的哭声。

（ 载２００１年第四期《 企业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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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与我们擦肩而过

４月份的时候，我们认为非典

型肺炎很遥远，疫情只在媒体上出

现和漫延，每天增加的数百疑似病

人，都在数千里之外的北京、广州等

疫区。在我们重庆，特别是离我家

不远的商业新区步行街，天天行人

如潮，熙熙攘攘。新世纪江南商都、

诺马特、百盛、山城超市，还有新开

张的重百南丰商场等颇具规模的商

家，仍然整天顾客盈门，热闹非凡。

脸上戴白口罩的人简直寥若晨星。

但是，五月初，重庆新增加了两位非

典病例一一一对母女，消息一出，我

们单位的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母女俩是我们单位的职工和家属，原

来非典离我们其实很近很近。倘若不“是 苏兰、萍萍（”《 重庆经济

报》所用的化名）母女延误了班机，倘若空姐没有测出苏兰体温异

常，非典很可能就会降临我们身边，闻之令人色变的非典疫情就可

能在我们工作区和居住区漫延开去，从而影响成百上千上万的人。

真的好险！

４月中旬，在北京的苏兰已经得了一“种 怪病”，感到浑身不舒

服，一连到几家医院去诊治，都未见好转。我们单位职工小康到北

京出差，受人之托，顺便为苏兰捎去了一包药品。４月２４日，小康

乘下午四点的飞机返渝，苏兰一家也是买的这班机票。如果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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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准时来到机场，上了这班飞机，据《 重庆经济报》说，苏兰此时

体温是正常的，空姐自然不会向地面报告疫情。危险的是，热心的

小康会上去和她们打招呼，肯定还会帮她们搬行礼。小康是刚毕

业两年的大学生，萍萍在读研究生，两个年轻人可能会有共同语

言，也许会谈上一阵。小康很可能就会被传染。他回到单位再来

上班，整个办公楼的人都可能被他感染，进而传染全单位的职工，

再传染给外界。

如果苏兰准时上了飞机，即使小康没有被感染，也还有另外的

危险渠道。据说苏兰的住房已经出租，她回到重庆，必然要住到朋

友家。跟她关系密切的一位女友是同单位某部门的主任，应该是

住到她家里的。即使不是，这位做群众工作的主任朋友也会立即

去探望苏兰母女的。如果这位主任被感染，过几天她参加单位的

一个总结表彰会，她带的病菌可能就会传染给到会的中层以上干

部和先进职工。再说，这位主任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做思想工作，

天天给很多人接触和交谈（ 也常到笔者的办公室），传播病菌的范

围比苏兰广得多，整个工作区和生活区都会受到影响。我们所在

的工作区，就是三家单位在一起，还有这三家单位办的几个公司，

交叉感染的范围非常大。那段时间，大家的神经原本就绷得很紧。

据说苏兰被隔离后，有位与她通过电话的朋友就曾到非典防治办

公室去咨询“：非典会不会通过电波传染？”

但是很庆幸，苏兰母女耽误了四点的飞机，她们的机票改签为

八点。在晚上八点起飞的航班上，本来没有发烧的苏兰开始发烧，

而且被细心的空姐测出体温异常。空姐打电话通知了重庆机场。

苏兰和她妹妹苏芝、女儿萍萍一下飞机，就被早就等候在机场的防

疫工作人员专车接走了。同机的人也接受了检查，有过接触的人

被隔离。非典病疫还来不及扩散，就被有效控制。

苏兰母女被隔离一事，我们单位从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正式

通知，但单位上依然对她们母女俩非常关心。尤其是她们被确诊

为非典后，好多同事都打电话去慰问，鼓励她们坚定信心，以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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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观的态度与病魔抗争。我们单位领导，及时与医院取得联系，尽

可能为医治提供帮助；我们的工会主席，坚持每天用手机给苏兰发

去一条短消息。萍萍的一些中学同学，也纷纷打电话去安慰。据

说，那位主任帮苏兰买了两百元的手机话费，仅只用了几天就没有

了，可见往来的信息量之大。

苏兰母女的病情很快就到有效控制，并开始逐渐好转。５月

下旬，苏兰的妹妹苏芝从隔离区走了出来，她身体一切正常，与姐

姐、侄女亲密接触３６个小时，居然没有被传染。这说明非典并不

可怕，是能防治的。苏芝回家了，苏兰母女出院的日子也可以计算

了。

时间又过去了１０多天。６月７日晚上，苏兰、萍萍出现在重

庆有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这天是萍萍的生日，医院特地买来

了蛋糕，穿着隔离服、戴着厚口罩及眼罩的医生护士围着她唱“：祝

你生日快乐”。屏幕上，苏兰母女好像胖了一点，尽管仍各在一室，

宽大的白口罩显然没能遮住她们的笑容。特别是萍萍，面对医护

人员的祝福，显得挺开心，５月初的懊恼、忧郁已经消散。电视台

报道说，苏兰的肺部已经没有阴影，萍萍肺部阴影也大部消失，她

们正在康复。

苏兰曾经一度很自责，现在知道在１０米外另一房间的女儿身

体已无大碍，也放宽心了。

６月１３日下午，我们单位领导带车去胸科医院接苏兰回家。

苏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隔离区，她的女儿在楼上病房的窗口看

着母亲离去。萍萍还等一个星期也可以出院了。随着苏兰母女的

康复，重庆市防治非典的战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 本篇载２００３年《 南山风》杂志３／４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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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冤者轶事

一九八六年秋天，在当年川东地下党前辈们和政府部门组织

悼念王朴烈士的活动之际，有人记起了我么爸 一位蒙冤三十

多年的川东地下党员。江北县公安局的同志主动审查了旧案，推

倒了不实之词，终于给我么爸平了反，落实了政策。

听到这个喜讯，我很为幺爸高兴。正好，领导安排我休假，我

决定专程去看望他，汽车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奔驰，我断断续续地想

着么爸的往事。

么爸是在江北县工委书记王朴烈士等革命前辈教育培养下成

长起来的，他一九四七年参加中共地下党，那时才十七、八岁。幺

爸英勇无畏地投身于推翻蒋家王朝的斗争，为党作了不少有益工

作。全国解放后，幺爸分到县公安局工作，任过县劳教队指导员，

洛碛镇首任派出所所长。然而，在１９５０年代初期，他被解除了公

职，并被开除出党。

么爸的第一次恋爱也是个悲剧。也是１９５０年代初，幺爸和一

位女大学生好上了，约定她一毕业就结婚。于是，么爸便尽其所

有，援助她读完了大学。哪里料到，这位“ 未婚妻”一毕业就远走高

飞了。幺爸既赔了钱财又误了年华。

么爸的单纯、轻信，终于酿成了政治悲剧，他莫明其妙的就丢

了公职，丢了党籍。从此命运多难，蒙冤竟长达三十余年。

自从犯了“ 错误”，幺爸就有了酒瘾，逐渐嗜酒如命。记得

１９７０年代中期，我送他回工作单位，幺爸用军用水壶装了两斤渝

北酒，从江北县出发，到了壁山，才不过大半天时间，还没到他工作

西泉纸厂，他提着的地方 的那壶酒就见底了。幺爸经受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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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与幺爸合影／１９８７年

么多磨难，肯定心里很难受。利剑尚不能断水，白酒又焉能解愁！

然而，么爸并不忧形于色，相反，幺爸倒是一个快快活活的人。

“ 文革”前的一个春节，本地业余剧团演出川剧《 颜东悝大战母猪

龙》，这是根据当地的民间传说改编的。我小时很喜欢看这类神怪

故事，早早就和几个小伙伴扒在剧场左边的栏杆上等着了。幕一

拉开，一个花脸黑大汉蹦了出来，他就是祸害百姓的母猪龙。母猪

龙乱跳了一气后，颜东悝雄纠纠地出场了。那英俊的扮像，那洒脱

的风度，那抑扬顿挫的唱腔，引得观众大声叫好。我细细一瞧，不

禁怔住了，这位扮演为民除害英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么爸。

那时候，街上的戏迷们总爱在茶馆“里 打围友”。这是自娱性

的活动，戏迷们围坐在一起，自己伴奏，自己演唱。锣鼓震天响，引

来不少观众。反正，幺爸一回来，准能在这儿找到他。唱主角的一

见么爸来了，就自“动 退居二线”。戏迷们很推崇他，茶客们也喜欢

听他唱。我每次都看到么爸唱得很来劲，眉飞色舞的，真有点飘飘

然，不知今夕何夕。只听他唱到“：你只道自家受用，假惺惺真个朦

胧，你道英也么雄，下场头一场春梦，悲犬咸阳总是空”。么爸这时

真好像成了忠臣烈士，真好像骂倒了乱臣贼子！他一吐为快，哪还

去忧虑什么个人前途，哪还去管什么一已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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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爸是到了不惑之年才成的家。幺爸在铜梁，么婶在大足，平

时不在一起，节假日么爸自然就到大足探亲去了。这以后，幺爸很

少回老家，我也有十多年没见着么爸了。他现在已到退休年龄，加

上一生坎坷，大约已是白发苍苍了吧！

我到了西泉纸厂，一问就打听到了么爸的住址。他在厂里人

缘很好，上上下下都认识他。幺爸头发仅有点灰白，脸色红润，行

动利索，年青时的俊气风采，依稀尚存。

我特地给么爸带了两瓶酒来，以表祝贺之意。幺爸一见，禁不

住笑了，说“：我现在不喝酒了，已戒了好几年啦”。一向以酒为命

的幺爸竟然戒了酒，我真不敢相信。幺爸又说“：其实，落实政策这

事，也不值得特别庆贺。”幺爸告诉我，现在这年头平反不平反，都

不影响他的情绪。当然，平反是党的关怀，是应该感激并欢欣的。

那些年，幺爸背着“ 黑锅”，说不起话，只能低头做人。现在，人们相

互间充满了信任，充满了人情味，厂里没有人纠缠他的“ 历史问

题”。么爸作为厂里的老工人，因工作表现突出，得到了应有的尊

重和照顾。厂里把么婶调来了，并把他们的大女儿特招进厂。现

在么爸一家三个人在厂里工作，每月工资、奖金加起来有四百多元

（ １９８７年），生活比过去好多了。

幺爸已很满足于当一个普通工人。他说，要不是江北县公安

局的同志主动给他平了反，他很可能永远淡忘了自己的冤屈。本

来，我是想劝么爸接受党组织的安排，重新回公安局工作的。但见

么爸这么热爱他现在的工作，安心继续当一名操作工，我也就没说

出口。我想，在今天改革、开放的年代，幺爸那颗受伤的心，是终于

愈合了。

（ 载《 重庆工人作品选》１９８７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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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佛的母亲

最近因赴二哥儿子的婚

礼，我们兄弟姊妹和母亲又聚

会到一起了。二哥工作的单位

旁边的山坡上，正在兴建一座

寺庙。母亲听说后，就要二哥

带她去看看。幸好侄儿的婚礼

由女方家筹办，趁婚宴前的空

闲，二哥就带我们众人去寺庙

游玩。

新庙已初具规模，主殿和

两边的偏殿都已修好，并供上

了菩萨，只是接引殿和引桥还

在施工。这天是星期天，庙里

游人很多，其中又以老年妇女

为甚。这些老年妇女大多是二 母亲在重庆华岩寺／１９９８年

哥单位里的退休女工，二哥免

不了与她们寒暄招呼，并顺便介绍一下母亲。年迈的母亲居然跟

这些退休女工一见如故（ 其实母亲也是位退休女工），在一起围绕

佛教摆了好一阵龙门阵。

母亲近年来笃信佛教，家里长年供奉着一尊白磁观音，早晚捻

着佛珠诵两次经，每周星期五还要吃斋，当地佛教协会有活动，她

也积极参加。

我们陪着母亲瞻仰新建的庙堂，也再次领略了母亲对佛的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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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每踏进一间庙堂，身宽体胖，难于蹲下身的母亲都要跪倒在蒲

团上，向那些高高在上、或大或小的菩萨偶像叩头。拜毕，和尚或

尼姑的锣声响过，母亲总是走到“ 功德”箱前，掏出三五元纸币塞进

箱口。大哥对母亲说，我们已点了香烛，就算尽心了，用不着再捐

钱母亲一个月的退休金不过２００元，单位还常拖延不发。母亲

平时生活很俭朴的。但她对佛事却很大方，逛一趟庙宇，把各殿菩

萨拜一遍，少说也得捐钱五六次。母亲说，捐了钱，心里才踏实，菩

萨才会真心保佑。

母亲已经７５岁了，身体仍然很好，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去

年盛夏，母亲和二妹、小弟等人去华蓥山游览（ 以前华蓥山曾是佛

教圣地，金顶上的寺庙颇为出名，民间有“：上朝峨眉，下朝华蓥”之

说）。半夜乘车出发，天刚亮时到了山脚，二妹不到４０岁，身体瘦

弱，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峰就觉得心虚气短，她陪母亲走了一会就不

愿再爬了。母亲却很勇敢，硬是跟随其他青壮年人往山顶爬去，而

且不到４个小时就到了金顶。母亲跟我们谈起华蓥山之行就很自

豪。她说，那些年轻人爬一会山路就歇很大阵气，我根本就不停下

来，一口气爬到了山顶，也没感到累。我们说，那是你心中有佛，菩

萨在给你使劲。母亲很以为然。

父亲已经逝世６年了，大约就是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母亲才开

始信佛的。也幸亏有了那些教人行善积德的佛教协会，才使母亲

痛失亲人后，重新充满对生活的信心。

母亲没有文化，只是在解放初期进过识字班。那时的情景我

还有些许印象。每天晚上，街道上的妇女们就拖儿带女往小学走

去。那时教室里没有电灯，每位学员都自带一盏煤油灯放在书桌

上。教师是一位白胡子老头，据说解放前当过“ 端公”，对人异常温

和。母亲那时就是带着刚会走路的我在教室里学习的，我也常被

黑板上写的那些“ 刀口人手”的方块字吸引。母亲学习很认真，字

也写得端正，常得老师表扬。

母亲外婆的父亲是位画家，叫陈吉人，在清末民初的重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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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画鱼驰名，至今渝北区民俗馆里仍有他的画作展出。陈家在乡

下广有田产，不知是重男轻女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母亲的外婆却很

贫穷，这位画家的女儿只能以女红（ 针线活）为生。她绣的花鸟栩

栩如生，很为人称道。母亲的针线活也是很出色的，７０多岁了，穿

针根本不用戴老花镜。母亲小时候家里已是一贫如洗，根本没钱

上学。母亲十二三岁就到重庆裁缝铺当学徒，生活是很艰辛的。

她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重庆“ 五三“”、五四”大轰炸。母亲就是在

重庆市区被日寇飞机轰炸后回到乡下的。

母亲是很善良的，富于同情心。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这样

一件事：大约是１９６２年，那时的阶级斗争观念深入人心，凡事都要

上纲上线。一天傍晚，小学四年级学生的我在窗前做作业，偶一抬

头，正好望见那位姓曹的地主婆在菜地里东张西望。地里鲜嫩的

白菜莴笋自然是生产队的（ 我家正门外是街道，屋背后是田园）。

学校当时正学习少年英雄刘文学，我不由得警惕起来，这个地主婆

肯定要干坏事。果然，她飞快地拔了几根莴笋。我低声喊，妈妈，

快来！母亲朝窗外看了一眼，说，她一个人太可怜了，没得吃的，不

要管她。曹老太婆慌慌张张地从我家窗下走过去了。

母亲一直很同情比我们更贫穷的人们。街道上曾住过一位无

职无业又死了丈夫的妇女，还拖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她仅靠给

人缝缝洗洗过活，真是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那家的女孩

跟我读过一个班。她穿着破衣烂衫，头发上长有虱子，同学们都不

理她。母亲非常同情这家人，平时常接济她家吃的穿的，还鼓励这

位妇女学打缝纫机。后来，母亲帮她联系买了一台缝纫社处理的

旧缝纫机，这位妇女给人做简单衣裤，生活开始好转。那家的女孩

小学毕业后不久，母亲当时正好在街道主持居委会的工作，就竭力

推荐她参加了工作。

街道上好几位无职无业的穷困人家（ 有的是被打成右派开除

公职回来的），都得到过我母亲的关心和帮助。也许就因为母亲的

善良厚道，乐于助人，这才被群众选为乡和县里的人民代表，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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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街道居委会的工作。这是六十年代中期的事，母亲四十岁左

右，正年富力强。也就是在文革前夕，母亲被党组织吸纳为预备党

十年动乱开始了，母亲员，但 的预备期从此遥遥无期。

其实远在解放前，也就是母亲２０多岁的时候，就接近过共产

党地下党组织。当时场镇上的党组织常在我家开会，党支部（ 或者

是县工委）负责人陈香元等人都是我父母的朋友，就是鼎鼎大名的

王朴烈士，也曾到我家来过。我家当时人口众多，全靠父亲一人经

营小店维持生计，因而父亲始终没敢参加地下党。倒是叔叔年少，

没有顾虑，成了地下党的一员。

街道地下党负责人姜仲梁的妻子辛大珍（ 也是一位共产党员）

就是我母亲最要好的朋友，姜家于大跃进后搬到外地，但辛大珍一

直与我母亲保持联系。

母亲年轻时曾经进步过，靠近过党组织，粗浅地信仰过共产主

义。现在社会进入了转型期，各种思潮纷至沓来。母亲退休多年，

也已年迈，加上故交多已辞世，心境自然与年轻时不同。人的心灵

是要有所寄托和慰籍的，不被人关心不被社会容纳的人是会成为

精神病的。这时母亲的心灵接纳了教人与人为善的佛，这也是很

自然的。年迈的母亲又开始变得充实，变得有所追求。

母亲最近说，她今年还要上华蓥山，还要扯三丈红布献给菩

萨。红布上将写上所有儿女的名字，这是母亲为我们向菩萨祈福。

佛本虚无飘渺，但母亲慈爱的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 载《 企业文学》１９９８年第３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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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平民

一

１９９２年的清明节很暖和，阳

光明媚。父亲和亲属去镇外祭扫

了祖墓。７７岁高龄的父亲步行

了四五里路，感觉很好，没有什么

不适。天气有些燥热，父亲便提

了桶热水进卫生间洗澡。过了很

长时间，父亲没出来，在厨房里忙

碌的母亲感到奇怪。她推开卫生

间的门，发现父亲倒在地上。母

亲拉了几下拉不动，忙把弟弟等

人喊来，把昏迷不醒的父亲抬进

了镇医院。医生诊断为脑溢血，

父亲在１９８６年说能挺过一个星期，就没危险了。

父亲神智清醒时，总是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要回家去，竭力挣扎

着要爬起来。但父亲终于没能爬起来，他在病床上躺了１０天后，

就永远地去了。

父亲一辈子很少吃药，这次住院，是第一次，也是一生中唯一

的一次。就是在生命垂危之际，他还担忧花多了医药费，给单位造

成负担。

父亲骨灰下葬的那天，来送葬的人特别多，站满了一条街。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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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家人、亲戚、父亲单位的同事，还有街坊邻居，还有认识父亲的小

镇居民，甚至镇外的村民也闻讯赶来了。很多人非亲非故也都前

来为父亲送行。父亲葬礼的热闹、隆重程度，据说在小镇上是空前

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父亲不是官，手中既无权又无财，１０多年前在职时仅是一家

商店的工人兼“ 经理”。区区一介平民，却在当地颇有口碑，这种现

象颇令我这当儿子的深思。

二

大灾荒过去后，县商业部门搞过一次颇带扩大化倾向的清查

运动。商业部门职工被分期分批集中起来办学习班。

学习班是全封闭式，与外界隔绝联系“。问题”交代清了“，下

完楼”了，这才能回家。工作组认定商业人员都有不同程度的贪污

行为，规定每个人最低限度是得承认贪污或挪用公款２００元（ 父亲

当时的工资约３０元）。参加学习班的大多数人都按照工作组的要

求“ 交代”了“，下了楼”。父亲耿直，不知变通，没有贪污，也就绝不

承认那２００元。工作组的同志感到恼火，于是到处搜集父亲的罪

状，但总是找不到，每笔帐目都清清楚楚。

工作组的同志就开动脑筋，终于想出了一个很有效的招数，发

动群众检举揭发。于是有人揭发说，副食门市部柜台里曾经摆放

过不少糖果样品，后来这些东西不见了，肯定是被贪污了。父亲那

时是供销社职工，一个人守副食门市，大灾荒时，这是一个很惹人

眼红的岗位，整个小镇，就只有这一家副食店。柜台里一段时间确

实摆放过样品，后来也确实没有了。工作组的人很高兴，认为这下

找到突破口了，非把父亲整惨不可。于是他们要父亲老实交代。

父亲这时做了一件傻事，以致断送了在供销社的工作。他当

时倘违心承认贪污，不过是赔２００元钱而已。其实这２００元也不

一定真赔，运动过后，根本就没人来追究这些事了，说到底，学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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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一个形式。父亲太直了，他竟回家找来一叠白条交给工作

组。这些白条都是领导们批的，谁谁特供几斤糖几斤糕点，条子上

清清楚楚。这些享受过特供的人，也大都是小镇的头面人物。

工作组的同志把一条条一笔笔加起来，竟与副食品样品总数

分毫不差（ 当时能机动供应的副食品只有样品）。尤令他们惊谔的

是，这些条子里有一张是某领导特批给副食店唯一的售货员父亲

的。母亲那年生了小妹，父亲也是从“ 合法”途径找主管领导申请，

这才享受了两斤红糖的“ 特供”。

事实证明，父亲经手食品店，是异乎寻常地清白的，久在河边

站，竟能不湿脚。工作组的同志终于叹服父亲的严谨清白，无条件

地让父亲“ 下了楼”。

但是，那些白条暴露了个别领导的隐私。运动结束后，父亲受

到了排挤，被借故调出了供销社。年近５旬的父亲只好再次操起

了“ 屠刀”，联合另两名屠宰工，组成了一个小屠宰店，来往奔走于

十里远离家几 的几个乡场，直至退休。

三

由于生活的艰辛，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嗜好。他不抽烟不喝酒，

不坐茶馆，不打牌也不钓鱼。父亲唯一的爱好是看书（ 据说父亲小

时候读书成绩很好，只是在十余岁时爷爷逝世了才不得已辍学，进

而挑起一大家人的生活重担）。父亲年轻时读过不少闲书，什么

《 说岳传》《、水浒》《、三国演义》《、说唐传》和《 西游记》等等他都能

娓娓道来。父亲退休后，常常一个人坐在厨房外边的小坝里看书，

他什么书都看，旧书、旧报纸一看就半天。有时没有看的了，把小

孩课本捧起来也读得津津有味。

据母亲说，父亲病倒的那天上午，还把我编辑的一期厂报从头

到尾读了一遍。枯燥艰涩的光电子技术消息，竟也被父亲当做了

消遣的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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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逝世的那年春节，大哥给父亲带回一台微型收放机，并配

备了几盒戏曲、相声磁带。父亲倒是听得满有味道。这年春节我

也回了老家，见父亲沉醉在戏曲磁带里，很有些感慨，决定下一次

回家时，也给父亲买一些新的戏曲盒带回来，但是却没有了下一

次。两个月后，我接到电报匆匆赶回时，父亲已躺在病床上，神志

不清了。

父亲逝世并安葬完后，大哥清点父亲的遗物。他找出父亲放

“ 贵重”东西的小木箱，打开后，里面除了一个记载亲属出生日辰的

小本本外，还有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大哥把外面的包装纸张撕开，

抖出来的却是一分、二分、五分的镍币。这一把分币，就是劳累了

一辈子的父亲的“ 珍藏”，就是清贫一生的父亲留给我们的遗物。

１６岁就去西藏当兵，在中印之战中负过伤的坚强的大哥背过身

去，禁不住哭了。我也觉得鼻头发酸，竭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涌出

来，但还是没有忍得住。

父亲终于走完了艰辛的人生之路，劳累了一辈子的父亲安息

了。

（ 载１９９６年４月１７日《 中国市容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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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记事

今年春节回老家，印象较深的是乡下也不准放火炮。往年春

节，镇里镇外“ 炮声”震天，连绵不绝。今年过年，到处静悄悄，唯闻

鸡犬声。缺了噼噼叭叭的火炮声助兴，连玩狮子、舞龙灯的也显得

有气无力，似乎提不起精神。

初三下午，我和亲属们一行十多人去镇外游玩。三妹的女儿

小敉是初中一年级学生，仍是很顽皮。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盒擦

炮，时不时擦燃一个，旷野里响起声声脆响。我们以为这种小孩玩

的擦炮是不禁止的，也没去管她。小敉一边甩擦炮，一边唱“：不怕

老师管，不怕爹娘骂，就怕王兵叫。”我们不解王兵是谁。小弟解释

说，最近当地小孩都在唱这首儿歌，王兵是当地派出所所长。这位

所长查禁火炮非常认真，一经发现，定要处以重罚。

正谈论间，小敉又放了一个擦炮，仍唱着：“ 不怕⋯⋯就怕

⋯⋯”突然，一辆吉普车从我们身边擦过，只听里面一个人在叫：

“ 停下、停下！”小弟一见，大惊失色。车里的司机大约没听见，或者

有意放我们一马，仍管自往前开。等车开远了。弟弟说，车里坐的

就是王兵。大家都些后怕，庆幸那位司机没有停车。

一位在当地任有职务的亲属讲了个被处罚的案例：春节前，王

兵得到举报，立即闻风而动，带领民警搜查了一个乡下小店。他们

找遍了小店的每一个角落，终于捡到了两三个放过而未爆炸的哑

火炮。于是王兵提出两种处罚方案，要么罚款５００元，要么拘留

１０天。小店主心疼钱，甘愿身体受苦，便选择了后者。现在这个

小店主还在拘留所里。据说，违犯禁令的，最高可罚５０００元。

初四下午上坟祭奠祖先，我们带了钱纸香烛，提包里也暗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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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串电光火炮。墓地僻静，也许放点火炮无妨。我们来到祖坟旁

边，发现周围的其它坟墓都没有放过火炮的痕迹。一 位亲属也再

三规劝不要放，说尽管王兵听不到，但当心有人举报，举报者是有

重赏的。过年过节的，确实还是小心为妙，何必一定要去撞抢口

呢。大哥把那几串电光火炮扔进了旁边的水塘。

我们在爷爷、婆婆、父亲等人的坟墓上插上香烛，燃起钱纸。

钱纸有老式草纸做的，也有新印刷的十亿百亿元一张的冥币。大

哥说，还是该多烧点５元１０元一张的。去年春节后，哥哥曾梦到

父亲来诉苦，说有了钱也无法买东西，１０亿元的冥币到处都找不

开。父亲生前十分节俭，倘地下有知，当也如是。

青烟袅袅中，大家依次向坟中的先辈磕头。大哥磕头时，煞有

介事地解释说，请原谅我们没放火炮，今年有禁令。

不放火炮，确实显得有些冷清，没有往日扫墓的热闹气氛。有

的亲属说，城区禁止烟花爆竹是应该的，但在偏远的乡下，适当放

点火炮，应当情有可宥。

春节假期后回到重庆，读到２月７日的《 文艺报》上的一篇题

为《 禁放烟花：开始失守》的文章。文中说“：已经成功地执行了数

年的‘禁放烟花’禁令，不幸在牛、虎年交际的黑暗之际失守。不仅

北京，连上海、广州、沈阳、天津、南京和哈尔滨等大城市也都有无

视法规的市民不同程度地冲破了禁令。开始还是极小部分人有节

制地燃放，而以后的数日里，稠密的居民区里便有越来越多的勇敢

者毫无顾忌地大呜大放。”读了此文眼界大开，方知乡下确实太闭

塞，各大城市同时出现公然对抗烟花爆竹禁令的现象，确实引人深

思。也许光是“ 堵”是不行的，还要加以“ 疏导”。远古鲧治洪水，用

“ 堵”的方法，结果失败被斩。他的儿子大禹改用“ 疏导”，终于成就

一番伟业。

（ 载《 企业文学》１９９８年第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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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王、李、赵四位女工刚满４５岁，就都退休了。厂里搞改革，

减人增效，职工一律提前５年退休（ 内退）。四位女工都是一个车

间的，退休前一天还在各自的机床前赶急活，说下也就下了，没有

人来说一句安慰的话。尽管她们的技术比一些年轻人要好，而且

能吃苦，但减人实行的是一刀切，只看年龄，不管其它。张王李赵

办完内退手续，在家耍了几天，觉得不是滋味，闷得慌，大家一合

计，决定摆个小摊试试。

在车间干活风风火火惯了，说干就干。退休后的第五天早上，

上班的职工都发现工厂大铁门旁边的人行道上起了一点变化。张

王李赵一律身穿白围裙，面前的两张茶几搁着一大铝锅酸辣粉，一

大盆八宝稀饭，还有茶叶蛋、白馒头。四位女工面带笑容，大大方

厂门口有家小吃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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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地招呼职工们来买吃的。价格便宜，份量又足，肯定卫生干净，

加上好奇，同事们都围上来照顾生意。四女工虽然还不是很熟练，

但毕竟是机加工出身，身手麻利，只忙乱了一小会，舀饭，递馒头，

收钱就都井井有条了。一拨一拨的人走了又来，四女工忙里偷闲，

抓紧时间与熟识的同事聊上几句。突然气氛有点不对，四女工都

停住了手，没有人喊要什么，面前立着的几人一声不吭。女工们定

了定神，才觉察出他们不是上班的职工，而是穿着深色制服的城

管。“ 不许在这儿卖，快搬走！”一位胖胖的城管威严地命令道。

“ 我们就卖一会，马上完了“。”我们就是这个厂的，下岗了，还不准

卖东西，我们怎么生活嘛！”女工们回过神来，七嘴八舌地与城管理

论。城管们板着的脸和缓了些，要求她们八点钟一定要收摊，否则

东西全部没收。

在临近上班的黄金时间这么一折腾，上班的人流就消失了，尽

管还有稀稀拉拉几个迟到的人经过，但没有来买东西的。还有一

小半食物没有卖得出去。张王李赵也想得开，说算了，听城管的

话，收摊，剩下的东西自己吃。

四女工商议了一阵，自己给自己打气，明天照样到厂门口来，

“ 生意”照样做。第二天早上，城管却并没有来巡察，八点过，女工

们的小食品就全卖完了。她们的小生意还得到了同事们的指导，

比如八宝稀饭还需多熬一会，茶叶蛋味淡了一点，馒头也发得不

“ 泡”。张王李赵又拿出了当初刚从“ 广阔天地”进厂当学徒的劲

头，一遍又一遍地试，并到一些饭馆请教。一个月下来，她们的小

食品很像回事了，而且逐渐得到了职工们的称赞。甚至有不少人

改变了在家吃早饭的习惯，专门到她们的摊上来吃一碗酸辣粉或

者八宝粥或者其它小吃。

张王李赵的生意渐渐红火起来，赚的钱虽不多，但也够补足退

休与在岗时工资的差额和奖金。其实赚钱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

的是得到了一种心灵的慰籍。她们之所以把“ 摊”摆到厂门口，就

是舍不得离开干了近三十年的工厂。尽管是“ 退休”了，但天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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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厂门口，天天都碰得见熟识的同事，天天都知道厂里的大事小

事， 一员，还在参与厂因而觉得自己还在上班，还是在职职工中的

里的工作 卖早餐，只是厂里众多工种中的 种罢一 了。

随着张王李赵四女工的小吃摊走上正轨，一些职工到厂门外

买早餐吃成了习惯，于是就有了“ 市场”效应，居然就引起了其他生

意人的注意。于是，远近的小贩也到厂门口来搞竞争，卖豆浆油条

的、包子馒头的、三角白糕的、粽子烧麦的都一齐来这里赶早市。

面对竞争，四女工感到了压力，但也激发了更高的“ 工作”热情。

每天早上八点过，上班的人就逐渐稀少，她们的东西也卖得差

不多（了 她们的东西总是比别的小摊卖得快），大家这才伸伸腰，收

拾残局。尽管忙了一早上，她们却不觉得辛苦。收拾好锅盆桌椅，

她们逛街的时间就到了。虽然她们还要买一些原料，但逛市场本

身却是轻松愉快的，何况这都是属于自己自由支配的时间。督促

她们的，是市场，而不再是领导，这也是女工们感到舒心的。

（ 载２００１年７月８日《 重庆经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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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吉人其人其画

陈吉人，字泳康，

号蔼卿、蔼士，是清末

重庆地区的水墨画

家，以善画鱼蟹闻名

于当世。他于１９１３

年逝世。七十余年过

去了，其人其画逐渐

被人遗忘，１９６０年

代，四川美协曾派人

到江北县乡下调查

过，大约没甚么结果。

前段时间，我回

家乡，有幸看到陈吉

人的墨迹。这些画大

都因年深月久、加上保管不善而破烂陈旧了；然而，从仅见到的这

些画中，还是可以窥见陈吉人艺术之一斑，依然可以感受到一个画

家对于生活的热爱。

陈吉人的父亲曾在重庆打铜街开办生产铜扣子的工厂。陈吉

人以绘画自立后，便长年寓居重庆，致力于艺术探求，逐渐形成自

己的独特风格，名声也逐渐由重庆传到成都和顺庆府（ 今南充市）

等地。他的鱼蟹深得当时人的喜爱。

陈吉人寓居重庆期间，与表亲、画铺老板黄声溢、黄声场过从

甚密。他的画大都是黄家弟兄经手卖的。传闻陈吉人声名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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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张鱼蟹图可值两石谷子；他的画甚至可以径直拿到当铺当

钱。但陈吉人并不以画画聚敛钱财，他画了大量的画赠人。如今

留传下来的，也大都是这类作品。

陈吉人最高兴的是画大鱼，兴致浓时，在案上铺开整张宣纸，

信笔挥毫，倾刻间，几笔淡墨，便托出一尾悠游自在，活泼可爱的大

鱼，令人喜爱不已。而陈吉人画的螃蟹则多取侧面，或几支断足，

墨色疏淡的露出腹部的蟹与墨色极浓的断肢残足对比鲜明，极具

象征意义，艺术上也颇具特色。

陈吉人的画每幅都有题诗，其诗清新流畅，明白如话，有的还

极富浪温主义情调。如他的组画《 桂白鲢青》（ １９０７）之二的题诗

说“：大海悠游不计年，月明秋夜到船边。有时萍遇谪仙客，骑背飞

腾上九天。”陈吉人的诗、画都有很高的造诣，当时人认为他的画具

有五代南唐画家董源的平淡天真风格，他的诗具有南朝齐诗人谢

朓的清俊气韵（ 见于陈吉人父母墓志铭，其墓在北碚区复兴镇大龙

寨）。这样的评价是很高的，董源的水墨山水对后代影响很大，而

谢朓是李白所推许的诗人。

由于我母亲的外婆是陈吉人的女儿，解放前，我家也曾收藏有

一箱陈吉人的画卷。父母说，这些画只是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挂在

墙上，还要焚香祭供。可能这些画都是祈求人寿年丰之作，或者是

神佛、祖先画像。可惜在临近解放时，这一大箱画卷被陈吉人的一

位直系后代借去，从此下落不明。陈吉人的弟子曾经为他画过一

张画像。此像也在“ 文革”时被烧毁。有关这位水墨画家生平事迹

的资料现在很少。然而，斯人虽已远去，作为民间画家，他留下的

作品依然在民间流传（ 现在渝北两路镇民俗馆的展厅里就挂有几

幅陈吉人的鱼图）。陈吉人的画永远给人民以美的享受。

（ 载１９８４年２月２６日《 重庆日报·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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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之隔

周伟和张红曾

经是一对恋人，后

来不知为什么分手

了。周伟住在南

坪，张红住在杨家

坪，他们之间隔着

一条长江，也隔着

约一个小时的车

程。２０００年的最

后几天，鹅公岩长

江大桥竣工通车，

一下子就把一小时缩短为１０分钟。那天，周伟也像长江两岸的市

民们一样兴奋，在宽阔的桥面上来回走了两遍。在大桥栏干边小

憩时，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拨了一个电话给张红。尽管多年都没有

来往了，周伟还是想告诉张红，他常常会想起她。现在有了桥，两

地相距很近了，请她有空时过来聊聊。她换了单位后没有给过他

电话号码，他还是从电话黄册上查到的。电话倒是拨通了，从电话

里传过来的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张红的声音温婉甜美，而此时电

话里的女声中气很足，有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她说张红不在，你有

什么事？周伟只好说，没什么事，不在就算了。

周伟和张红决定中断恋情后，其实还有段藕断丝连的日子，隔

段时间也会碰碰面，甚至亲热一下。后来张红调离了原单位，他们

才彻底分开了。周伟常常回忆起和张红在一起时的温馨，常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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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打电话，想再听听她那甜润的声音。但是他终于没有打。他

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去干扰她呢。再说，张红未必还会思念

他。

多年前，张红有次问周伟，如果我们今后断绝了关系，你还会

不会来找我。周伟回答说，当然不会，我不是一个死皮赖脸的人。

张红抱住他撒娇，说，你一定要再来找我，一定要再来找我！不幸

他们真的分手了。周伟一直记得张红的嘱托，也一直想去找她，但

却并没有付之行动。那时他们是青年人，而现在已人到中年，浪漫

的情怀还会有吗？

其实张红正在办公室里。张红刚处理了一件棘手的公务，心

情有点烦。同事小夏说，主任，听说今天大桥通车挺闹热，我们去

瞧瞧。这时电话响了。张红拿起话筒，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好像

是刚才那个来找麻烦的人？她于是说，张红不在，你有什么事？对

方回答：没事。没事当然好，事情已处理完了嘛。她挂上了电话。

小夏拉着张红去看鹅公岩大桥。桥面上人如潮涌车如长龙。

她们坐在小车里，从宽阔的桥面上缓缓驰过。到了南桥头，小夏

问，是不是折回去。张红说，再往前开开，看看南坪的街景。张红

记起，周伟的单位离江边不远。她想，会不会刚巧看到周伟在街边

行走呢？

（ 载２００１年３月２５日 ）《 重庆经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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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快乐

最近在重庆某报上读到

一篇反映抬荒者生存状态的

文章，有点感慨。拾荒者古

二哥夫妻早出晚归，到处搜

集破烂，然后交给１３岁的女

儿分类，全家辛苦一月，收入

不过２００元。他们的“ 家”是

用塑料纸搭建的小窝棚，而

且每月要交三十元占地费。

劳累了一天回来，一家人就

在南方花园和陈家坪映照过

来的光亮下煮食简单的晚

餐。记者采访时，古二哥表

示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

说能够有钱买米就已很满足

了。文章配发的图片上，古二哥一杯在手，笑逐颜开。拾荒者自己

是感到快乐的，有吃有（穿 拾来的旧衣），“有 工作”“有 住”，一家三

口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何虞之有！

然而在我们眼中，拾荒者一家是不幸的，生活质量极差，属于

贫困者之列，何来快乐！

那么快乐有没有一个客观标准呢？快乐是属于精神层次的，

是自我感觉，要用一个标准来衡量其实很难。有一则幽默说，释迦

牟尼与徒弟们在海滩散步，看见远处海面有一艘船。释迦牟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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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船在航行还是海水在波动？一徒弟回答，海水没动，是船在航

行。另一徒弟反驳说，船是静止的，因为海水在动，看起来好像船

也在动了。于是徒弟们形成两种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便请释迦

牟尼裁决。谁知释迦牟尼则说，两种意见都不对，其实船没有动，

海水也没有动，是你们的心在动。释加牟尼在这里强调的是主观

感受，快乐与否其实也是一种感觉，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友人最近

去偏岩 下古镇旅游，见一八旬老妇靠坐于黄桷树 休憩，半闭着眼，

似睡非睡，面带微笑。友人很是羡慕，认为一生住在这风景如画的

地方真是幸福。这是旁观者的感觉。拾荒者古二哥的快乐，是自

己的感觉。

一个人快乐与否，其实不在于社会地位的高低，财产的多寡，

不是取决于境遇。梁漱溟先生认为，人生来就是有欲望的，这心里

的欲望就像肌肤的痛痒一样会伴随人的一生。有欲望就必然会产

生苦与乐。欲望不能实现就产生苦；欲望得到满足就带来乐。人

生在世，欲望是无限的，一个愿望达到了，马上会冒出另一个愿望。

每个愿望都能得到满足，毕竟是很难的事，因而人们总是苦多乐

少。期望值越高，失望感就越强。拾荒者古二哥的愿望是有烟抽

有酒喝，愿望达到了，尽管是一杯劣质酒在手，他也其乐陶陶。官

场和商场中的某些人尽管生活优裕，但为追逐更大的权力和更多

的财富而整天尔虞我诈，费尽心机，大约也是忧多乐少。

没有欲望，没有追求，也就不会产生苦乐，但同时也就失去了

生命。有苦有乐，才是鲜活的人生《。 道德经》说，知足者富。儒家

则主张，真正的快乐，在于生机的活泼、畅达，生命的波澜起伏。欲

望得遂之乐，只是局部的，一时的，而心境的调和平衡，才是根本

的。心境调和平衡，面对挫折，面对苦难，照旧会寻到快乐。拾荒

者古二哥倒像是个圣人了。

（ 载２００１年６月２４日《 重庆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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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精神与民族气节

读了《 中国青年报》１０月１５日

四版上毕熙东的文章《 热血毕竟属

炎黄》，颇感疑惑，国际间的体育比

赛怎么跟民族气节扯到一起，是不

是有些牵强？

毕文认为原中国乒乓球国手小

山智（利 何智利）在广岛亚运会上打

败了邓亚萍，升起了日本国旗，是丧

失“了 民族气节”。毕先生特地摘取

“了 朱自清不吃嗟来之食，梅兰芳蓄

髯罢戏”的爱国行为来对照小山智利的做法。两位爱国志士的确

保持了民族气节、令人肃然起敬，但那是战争年代，他们面对的是

敌人或敌国，我们今天怎么能把政治、军事上的对抗用来比喻国际

间增进交流和团结的体育比赛呢？这不明显有违亚运会乃至一切

国际比赛的宗旨吗？

确实，正像毕文说的那样“，许多优秀的知识分子，在国外待遇

不可谓不高；回国后受的委屈不可谓不大。但他们依然从心底唱

出：‘纵然我扑倒在地，一颗心依然举着你’。这个‘你’，就是他们

心中的祖国。”这些爱国主义精神特强的优秀知识分子确实使人感

动，使人敬佩，但倘若对这些令人扼腕叹息，凭着我们先进的社会

制度本可避免的悲剧津津乐道，说是宏扬了爱国主义什么，未免有

点冷酷。

何智利嫁给日本人，加入了日本国籍，成了小山智利，数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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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日本国出征广岛亚运会，这是十分自然的事。她既然参加了

比赛，自然要尽力拼搏，要打出好成绩，哪管面对的是中国队或其

他国家队。她一路过关斩将，终于闯进了决赛，与我们寄予莫大希

望的邓亚萍相遇。作为中国人，我们当然希望邓亚萍能赢，能替中

国多拿一块金牌，但结果事与愿违，士气高昂的小山智利取得了胜

利，我们也自然为邓亚萍惋惜。但此时此刻，相信大多数观众是理

智的，绝不会大骂小山智利是汉奸。

想反，如果抛开成见，用纯粹球迷的眼光来观赏小山、邓之战，

我们也欣赏小山智利潇洒自如的球风、稳健的防守，扎实的基本功

和灵活多变的战术。球风凶猛的邓亚萍屡次奋力扣杀，却攻不破

小山智利的严密防守，反而导致失误。“ 年过３０，平时训练时间远

远少于中国队”的小山智利居然越战越勇，年轻１０岁的邓亚萍却

逐渐体力不支，大汗淋漓。这时刻，真想也为小山智利鼓一下掌，

不是因为她打败了中国人，而是因为她显示的“ 第二青春”，她高超

的球艺，当然，也因为她毕竟也是“ 炎黄子孙”，曾也是中国乒乓女

队的主力。

日本国旗虽然升起来了，但实际上仍然是炎黄子孙夺得了桂

冠。日本人为之欢呼，他们并没有因为小山智利不是地道的日本

人而感到面上无光。其实我们也可大量一点，何妨也把小山智利

实质上也是中国队的老队的成功看成是炎黄子孙的胜利 员打

败了新队员而已。

参加国际体育比赛，当然要为自己国家争光，运动员和观众的

心是一致的，力争多拿金牌。但不可否认，体育比赛还有另外的、

更重要的目的，就是通过各国运动员之间的交流，增强团结，推动

体育运动发展，促进世界进步。从这点上说，体育又是无国界的，

是世界性的。所以前段时间的世界杯足球赛，没有中国队参加，我

们不是照样在电视机前看得如醉如痴吗？

车尔尼雪夫斯基早在１００多年前就指出：有着伟大成就的科

学家、诗人和艺术家，他们不只属于自己祖国的，也是属于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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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优秀的体育运动员也是属于

世界的。

现在，中国的乒乓球、体操、跳水、羽毛球等体育项目已居于世

界一流水平，国手众多。一些退役人员能够出国当教练或代表外

国参赛，既显示了中国人在体育运动上的成就，也推动了这些项目

的发展。虽然颇具实力的“ 海外兵团”给中国队夺冠增加了难度，

但同时也令中国人自豪。

（ 载１９９４年１０月２９日《 现代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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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每一天

最近因本单位一职工去

世，我随送葬的队伍去了一趟

南山某陵园。陵园区处于深山

之中，环境十分幽静。公墓区

依山势层层向上，整齐美观。

山下的农田灰朦一片，对面与

天相接的山峰逶迤起伏。这里

确实风水很好，是人们理想的

埋骨之地。在墓区徘徊，绝无

阴森的感觉，相反，那些大理石

碑刻格外优雅，碑文有标准记

载生卒时间的，有用警句格言

概括死者一生的，更有用优美

的诗句抒发怀念之情的，你细

细浏览过去，颇有欣赏艺术品的情致。这时，你可能忘了忧伤，代

之而起的是静谧和恬谈的情绪。

同事的骨灰盒放进了墓室，大家再一次向死者鞠躬致意，然后

每人点燃一柱香插在旁边，祝死者安息。这位同事三天前还安然

无恙，下午，他还与朋友天南海北地神聊了好一阵，到了晚上八点

钟，却突然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此时，他已化作了一捧灰，从此离

开家人，独自栖身南山深处。凝视着他的墓碑，我们深深感到了生

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生与死离得那样近，仿佛只隔着一张纸。

人生的贪欲、争斗、患得患失、尔虞我诈，是多么无聊和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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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们单位死了好几个人，都不算很老。除了上述的那个

青年人外，其他几人或是不到退休年龄就得了不治之症，或是刚退

休就因心血管病突然而至，都没能安享晚年，很令人遗憾。我的一

位同学更是死得冤枉。他在永川市邮电局财务处当出纳，每天还

自己驾车送款到银行。今年初，他办了内退，到３月份，虽然还有

一些交接手续没有办完，但那辆长安车已叫别的人开了。３月２８

日，他到重庆有急事要办，便借了长安车匆匆赶往重庆。当天上午

１１点多，一位女同学在玉屏菜市场旁边遇见他，两人站着还交流

了几句炒股心得。他是中午１２点４０分离开家的。下午１点４０

分左右，他驾驶的长安车在重庆市区菜袁公路上的龙家湾隧道边

撞上了人行道，他从车内飞了出来。《 重庆晚报》记者２点钟路过

这里时，他仍躺在地上。晚报记者和市工商局的一位干部把他送

上了１２０急救车，但已经迟了。这位身高一米八几，英气勃勃的同

学从此远去。他的遗体在石桥铺殡仪馆火化时，我们２０多位同学

都去了，都不相信他会走得这么早。这天是４月１日，大家多么希

望这是愚人节里开的玩笑，他其实还好好活着。

在陵园第一层公墓区，我们为年轻同事的匆匆离去而遗憾时，

同时为他最后栖息地环境的清幽而稍感欣慰。“ 人生非金石，岂能

长寿考。”在蜿蜒曲折的下山路上，大家仍在谈论生命的奥秘，我却

想起４月１日那天的同学聚会。那天大家的共同体会是，人生其

实很短促，要加倍珍惜生命，活着，就要过好每一天，尽量让每天都

快活，每天都充实。

《 重庆晚（ 载２００１年７月５日 ）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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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线下的柏杨

昨天从街上回

来，一进宿舍区大门，

妻就嘻嘻笑了，我却

莫明其妙。她指着墙

根下的柏杨树说“：它

们真有意思，老也长

不高。”是吗？我停住

了脚步。

路边一长溜柏

杨，约有二三十棵。

每棵都一般高，树干

倒是有中碗粗，但离

地面一丈高就没了

“ 头”，成了一根根树桩。树梢斩断处，疙疙瘩瘩的，就从这些疙瘩

里，又猛然生出无数的细枝条出来，形成伞形的树冠。这些枝条也

是不能成气候的，它们已快触到头上的电线了。几根高大的水泥

电杆，就挺立在树丛中，凌空飞架的沉沉电线与柏杨树的走向正好

一致。

柏杨树本来是挺拔修长的，但在威严的电线下，却只能垂头而

立，只能朝横向发展，只能委委屈屈地过一生了。我忽然为这些柏

杨遗憾。

其实，这些电线下的矮柏杨，我是天天看见的，上班、下班，出

外，回来，都得从它们身边经过。既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长高长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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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也看着它们那欲刺青天的苍翠树梢一次次被人削去、砍断。我

熟视无睹，心麻木眼也麻木，然而今天在妻的提醒下，却怅然起来。

这一来，我想到了龚自珍的《 病梅馆记》，这位晚清学者，“对 以

曲为美，以欹为美，以疏为美”的养梅风气深恶痛绝，认为这是压抑

了梅花的生命力，扭曲了梅花的天性。怀着对梅花的热爱，他购来

三百盆梅花“，毁其盆，悉理于地，解其棕缚。”他期望这些被人扭曲

过、砍削过、捆绑过的“ 病梅”能在五年后恢复元气，自自然然地生

长。龚先生确实是一位有心人。

其实，电线下的柏杨长不高，盆中的梅花长不健全，这倒也罢

了，因为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即使没有压抑，没有束缚，自自然然地

生，无遮无拦地长，高了，美了，仍然算不得“ 高”，算不得“ 美”。君

不见西晋著名诗人左思的咏史诗说“：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

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是啊，谷底的青松，长呵长呵，始终高不过

峰顶的小草。这是什么原因呢？左思接着说“：地势使之然。”环境

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有时能决定一切。

拼搏与努力，都是徒劳吗？

这是更深一层次的命运感叹。其实左思也尽可以洒脱一点。

谷底的青松固然高不过峰顶的小草，但却自有蓬勃的生命力。抗

争过，奋斗过，也就没有浪费生命，也就不枉来世一遭；而且百尺树

干，苍翠枝叶，何尝不是一种成功。不是吗？与你同时的士族子

弟，尽管一个个都爬得很高，但又有几个青史留名呢！而出身寒门

的你，尽管不被当局重用，却成为西晋最有成就的诗人，以“ 左思风

力”载誉后世。

路边抬不起头的柏杨，不能自由自在地生长，就连生命的第一

层次都没有达到。但它们也没气馁，任他年年斩首，我自衍生不

息。这就有点刑天舞干戚的味道了。

（ 载１９９１年１０月《 海棠》文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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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歌

春日的傍晚，我俯在走廊的

栏杆上，低头凝视着葳蕤的石花，

不由得陷入沉思。

我们住的楼房是“ 三线”地区

常见的“ 干打垒”，石块砌的墙面

没有任何粉饰，整个设施非常简

陋。下面二楼安的遮雨篷表面，

没有土，也无水，还得迎逛风，顶

烈日，可是，那上面居然生出了许

多绿色的小生命，真是个奇迹。

开初，油毛毡棚上平白无故

地长出了一簇石花，我们这层楼上的住户都觉得挺稀奇。大家靠

着栏杆七嘴八舌地议论：那石花的种子，大约是从燕子嘴里掉下来

的。因为我们走廊上有燕窝；遮雨篷上那一丁点附着物，一些是灰

尘和渣滓的混合物，一些则是下大雨时，从走廊边搁着的花盆里冲

下来的泥浆。倔强的石花就在这缺乏养料的油毛毡上发芽、生根、

开花、繁衍。没有谁关心，没有谁理睬，它们默默地生、默默地长。

狂风居然无法把它们赶走，暴雨也无法把它们驱逐，烈日更没能使

它们屈服。

三楼栏杆边的钢筋架上，搁着一钵米兰。不过，我们却没有福

分享受它的馨香。因为，尽管主人费尽心力调理，可这娇贵的米兰

还是枯萎了。

石花可不象米兰那么娇贵，它生就低贱的命。它勇敢地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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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靠自身的力量站立起来，满怀希望地举起翠绿的细叶，然后

喜滋滋地吐出黄色的小花。身材单薄的石花多象一株美丽的海底

水草哦！它晶莹得能透过阳光，鲜嫩得似乎吹一口气就会断。可

是它一天天往上窜，从一两株衍生到无数株，从一小簇发展到一大

片，最后铺满了这几平方米的油毛毡篷，真像一层厚厚的绿绒毯！

后来，石花还从棚边垂下头去，大有窥探一楼的雄心。终于有

一天，石花的先遣军借助风力飘了下去。不多久，一楼的遮雨棚上

也住满了石花的子民。

水泥和石块砌成的沉闷建筑，从此添加了一点生意，一点春

色。石花唱起了一首生命的歌，这歌声既不哀婉，也不轻浮。它是

那么深沉，深沉得连声音也几乎听不真切，而必须用整个心灵去倾

听，去捕捉，去揣摩。

现在，我们三楼上的住户，已经不再惊讶石花顽强的生命力，

不再欣赏石花生长的神速。一切仿佛都是司空见惯，是理所如此；

就像每天早晨天要亮一样自然，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平淡无奇。

然而，我看着石花，心里还是那样不平静。为什么有的人像石花一

样处于厄境，仍“ 不坠青云之志”；为什么奥斯特洛夫斯基、吴运铎，

还有张海迪能战胜病魔，做人生的强者。我久久地看着栏杆下的

石花，直到夜幕在身边悄然落下。

（ 《 重庆日报》副刊）载１９８３年８月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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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兽性

中国的“ 食文化”源远流长，十分讲究，尤其是今天，城市里酒

店餐馆林立，各自独出心裁，标榜特色。在我们对丰富多彩的食物

眼花缭乱，不知该怎样下箸的时候，餐饮业又出现了新花样。

住家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它的特色菜就是“ 生抠鹅肠”。据

进去消费过的同事讲，就是抓一只活蹦乱跳的鹅，在它肚腹上或者

肛门旁挖一个洞，伸手进去把鹅肠生生拽出来。据说这样取出来

的肠子烫来很脆，特别好吃。听到这里，却令人感到惊悚，有些于

心不忍，仿佛那些白鹅就在面前痉挛。

虐待动物的行为其实很普遍。去年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到羊肉

店聚餐，店家牵出一只黑色的活羊，为了宰杀方便，就直接把活羊

挂在木架的铁钉上。铁钉穿透了活羊的腿，痛得它咩咩直叫，宰羊

的人却慢慢磨着刀子。其实乡下杀羊不是这样子的，而是按住它，

一刀捅进喉管就结束了。

据说有的地方吃驴肉很特别，客人面对的不是驴肉，而是一只

活驴，由你当场选择它身上的肉。选好了，用粉笔画一个圈，“ 厨

师”就举刀在活驴身上剜下画圈部分的肉，马上拿去炒。活驴就这

样被人东一刀西一刀慢慢地剐，一直要忍受到伤到要害部位，或者

鲜血流尽，才会死去。还有那道活吃猴脑的“ 传统名菜”，历史悠

久，更是令人心颤。

这些靠施虐得来的“ 佳肴”再鲜再美，可能也会让人吃得不愉

快。人是有恻隐之心的，所谓“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面对的是不

会说话的动物，也不能太过份。杀而食其肉，是我们饲养家畜家禽

的目的，但让其在死前受尽种种不忍目睹的酷刑，却并不是人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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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衷。生吃动物之类的行为，恐怕也不是正常的人性，而是跟兽性

接近一些。无庸讳言，人是由古猿进化来的，在早期，也曾茹毛饮

血，甚至进入了文明社会，身上也或多或少带有一点兽性。人与动

物的区别，就是有理智；我们的法律法规，也可以说是对人的兽性

的约束和控制。如果习惯于对动物施虐，很可能就会唤醒人身上

本已沉睡的兽性。至少，在这种行为的熏染下，人的个性会悄悄改

变，人的细微情（感 同情心、恻隐心以及对真善美的感知）可能会慢

慢麻木，个性将会变得冷酷。人类社会的进步和文明，在道德层面

上，也可以说就是努力减少人身上的兽性，增多温馨的人性，而活

吃动物的行为却是与此背道而驰的。

２０年前的夏天，有一位名叫季振邦的诗人在某风景区见识了

一道“ 名菜” 活炸鼋鱼“，身体都炸黄了，喷香了／头，仍然幽幽

地发青”。 鱼的头是露在沸油外面鼋 的，它死之前得忍受一段时间

身体被沸油慢慢浸入，逐渐炸脆的巨痛。诗人不忍心看下去了，他

呼喊道：尽管我不是慈善家／但此刻，我无法控制／我的侧隐之情／

几千年来，我们对烹调／是不是太讲究了 刀俎对于鱼肉／为何

常常花样翻新（ 见１９８２年９月２日《 文学报》）。一个社会的文明

程度，不仅体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也体现在人如何对待动物的态

度上。人，还是有一点恻隐之心的好。

（ 载２００３年８月３０日《 重庆商报》，《 巴渝文化》杂志夏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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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景何处有

最近行业报协会搞摄影展览，我在厂区拍的一幅风景照片被

选上展出。大家见了，都说风景很美。近景是两只白鸽站在石栏

干的国柱上优闲地梳理羽毛，背后是长长的石梯，远景是树林，一

条小径在树桠间隐隐约约。平常大家上下班，都从这高高的石阶

下经过，或者拾级而上，谁也没觉得这儿的景色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他们看了照片，都感到惊讶，原来我们的厂区真像公园。

其实“ 美”到处都有，关键是要善于发现。也就是说，不但要有

美的客观存在物，还要有一双能够发现美的眼睛。有位伟人说，对

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说来，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同样，没有审

美感受力也就无所谓“ 美”。

但是，人的眼睛是会疲倦的，我们的感觉也是会麻木的，身边

的东西不是视而不见就是见惯不惊。有首古诗说：“ 偶培兰蕙两三

栽，日燠风微次第开。坐久不知香在室，开窗时有蝶飞来。”说的就

是这个道理。当初我们单位坐落在永川市郊外的茶山（ 箕山）脚

下，不少职工在这儿住了一二十年，还不知道山上是著名风景区。

那时在“ 三线”，生活其实也很单调，节假日除了乘车进城买菜逛

街，就是爬茶山消遣。茶山有松树有竹林有茶树，还有遍野的杜鹃

花，初夏梅雨时节还可以采蘑菇，但大家也并不认为这儿风景如

画。倒是住久了，渐渐滋生一种荒凉感，寂寞感，于是向往大城市，

想早一点离开这个“ 夹皮沟”。１９９０年代中期，我们单位在向重庆

市区搬迁的同时，永川市政府却在大力开发茶山的旅游资源，终于

建成了远近闻名的永川竹海风景区。进城几年后，我们才明白，当

初是人在美景不觉美，枉做了多年的茶山人。于是有职工在节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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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专门乘车回茶山“ 旅游”。

光有一双能够欣赏美的眼睛还不够，还要有一份能从容接受

美的情致。好心情是欣赏美的基础。张家界（ 武陵源）风景区是够

美的了，还被列入了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当初红军时期，这儿是红

二、六军团的活动地区，贺龙元帅和众多指战员并没有觉得它秀色

可餐，也没有任何赞美风景的诗篇留传下来。当时红军忙于发动

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忙着与强大的敌人周旋，并随时有可能牺牲生

命，没有心思也不可能去寻幽访胜。古人没能发现张家界的如诗

如画，红军也没有注意到它的雄奇瑰丽，五八年大炼钢铁人山砍树

的人更是只嫌石峰太陡。没有好心情，再好的风景也等同虚设。

因而直到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人们衣食足心情畅，审美感受力

复苏和逐渐加强，这才品味出昔日视为穷山恶水的地方实是人间

仙景。

有了一双善于欣赏美的眼睛，又有一份好心情，那么，美就与

你同在，你就会在平凡中找出闪光点。我老家有条小河叫黑水河，

千百年来，绿滢滢的黑水河缓缓绕着小镇流淌，人们并没有觉得它

有什么特别之处。前几年，乡镇办小水电站，拦河截流，于是下游

干涸，河床裸露。平坦如运动场如大马路的整石底河床引起了人

们的兴趣，陆续有游人来此观赏考察。而上游清清亮亮的深水区

域，居然破天荒漂起了游船。黑水河于是变成了休闲观光所在。

游人也觉得两岸风光旖旎，值得一游。何况竹木掩映的河边还不

时有鸳鸯、水鸭在游弋，偶尔还有水獭惊鸿一瞥。河还是那条河，

两岸风物依旧，人们心情变了，眼光变了，丑小鸭飞上天成了白天

鹅。

人们有了闲钱闲暇，有了好心情，有了逐渐提高的审美能力，

就能在平凡的生活中发现美，就会觉得美景并非名山大泽所专有，

就会与宋代那位大文学家苏东坡取得共识：天涯何处无芳草！

（ 曾载２０００年《 重庆法制报》１４３３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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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阳谷觅武松

最近到山东聊城出差，得知阳谷县就在附近，便去游了一趟。

聊城到阳谷的公路平整而宽阔，常常还是两条大道并列向前，全没

有重庆地区路道的高低起伏和弯曲。这时是十月中旬，田地里没

有庄稼，只有东一堆西一堆枯槁的包谷秆，漫漫的黄土一望无际，

路边的农家砖房大都只有一层，显得低矮。平原的确很壮阔，但却

缺少变化，有些单调，于是就去追忆古典名著《 水浒传》和《 金瓶

梅》。阳谷县因了这两部书而名扬天下，９００年前武松、西门庆与

潘金莲的故事像是在提前为阳谷县的旅游业打广告。

狮子楼

客车行驶在阳谷县城街道上，这

天是重阳节，到处锣鼓喧天，只见一队

队穿红着绿的老年人在广场上欢快地

扭着秧歌。穿过了几条干净、热闹的

大街，就来到了专门辟为旅游区的街

道。这里的建筑是仿照宋朝的民居样

子立起来的，大都是矮矮的青瓦木楼

房屋，二楼像凉台一样向外凸出，有点

历史的感觉。当年武二郎斗杀西门大

官人的狮子楼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它

比周围的房屋高得多，但见青砖灰瓦，阳谷县狮子楼／２００２年１０月摄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煞是壮观，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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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还有一对石狮和几步高高的台阶，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酒楼，倒

像是庙宇，或者像官衙。

众游客鱼贯而入。进门处有一排柜台，照例卖一些到处司空

见惯的纪念品。我们顺着窄而厚实的木楼梯蜿蜒而上，来到二楼

“ 酒楼”，这里就是当年正邪决斗的战场。室内很幽暗，摆有两三席

桌椅，两边还陈列有水浒人物故事的小塑像。我在“ 酒楼”里转了

两圈，然后坐在假设为北宋酒客坐过的桌旁，品味当年的繁华与喧

嚣。那时金兵的铁骑还没有驰来，大宋的城镇倒也富裕，市场颇为

活跃。宋王朝在中国历史上很有些特别，武装力量极为弱小，北方

边境一直吃紧，契丹、金兵、蒙古铁骑相继入侵，但宋朝的经济、科

技和文化却非常发达。当年打虎英雄武松决心为兄长报仇，满腔

仇恨登上狮子楼之时，金兵还没有攻入汴京，徽、钦二帝还没有沦

为俘虏，国内还是阶级矛盾占主导地位，下层百姓受不了腐败官吏

的盘剥，时有揭竿起义的。因而武松与官商西门庆的对决，也可以

看做是平民百姓对豪强恶霸的反抗。两人一来一往，争斗了十多

个回合，被酒色财气淘空了身体的西门大官人终于落败，被武二郎

提起在空中舞了起来。当是时，围观的百姓肯定会大声喝采。９００

年后的今天，我的耳边似乎还响起鼓掌声。

走出店堂，来到楼边的走廊上。栏干外还有约两米宽的翘角

飞檐，要把西门庆抛下去，确实也不那么容易。当时神勇的武松举

起西门大官人舞了两圈后，一松手，后者就飞下楼去。狮子楼下四

周都是坚硬的石板，难怪西门庆掉到地上顿时气绝。

顺着走廊踱到楼的另一边，往外望去，发现狮子楼背后居然在

大兴土木，一幢幢仿宋建筑基本成形，组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院

落。导游说，那是西门庆的府第，将建成七进庭院，西门庆的五六

个小老婆各自拥有一幢小楼。建西门庆庭院是为了改变狮子楼长

期以来形影相吊，孤楼耸立的状况，突出《 水浒传》《、 金瓶梅》两部

古典名著的文化内涵。看来西门色狼也沾上旅游经济的光，又开

始风光了。旁边有人建议修好西门府第后，再造一幢武大郎的“ 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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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烧饼个体户好歹也是住的一幢带楼阁的房屋，当初名女人潘

金莲就是在楼上的卧室谋杀亲夫的。年轻的女导游笑了，说县旅

游局早就考虑到了。狮子楼附近还将扩展为文化旅游区，占地三

十亩，由《 水浒传》文化区《、金瓶梅》文化区和宋代商业民俗文化区

组成。主要建筑就有王婆茶馆、武大郎烧饼铺、古戏楼、玉皇庙和

县衙等等。你们下次来就可以欣赏宋朝市井的繁华了。

我下楼后，再绕着狮子楼看了一阵。据说此楼始建于宋仁宗

景佑三年（ 公元１０３６年），是真资格的宋式建筑。难道宋代酒楼的

样式跟庙堂一样？或者说当时也有“ 星级”饭店，所以狮子楼才有

别于一般的饭铺酒肆。我怀疑此楼也是水浒故事流传后才慕名修

建的，旁边的石碑上也记载曾多次改建。

景阳冈

读过施耐庵《 水浒传》的人对武松打虎那一段精彩文字印象肯

定很深，读者诸君一定会相信景阳冈山深林密吧？有一年我到苏

州去游览寒山寺，开初也以为寒山寺是修建在“ 寒山”上的，去了才

发现那里一马平川，才知道寒山不是山，而是一个人的名号。寒山

和尚以禅味诗名扬后世。景阳冈也跟寒山寺一样“，名不符实”，景

阳冈所在地，莫说高山，山坡也没有，仍然是平原上的一块低地。

“ 冈”，本来是指山脊，至少也是山梁，比如重庆市区内的七星岗

（ 冈）、袁家（岗 冈），相对长江来说都是山梁，因而很诧异景阳冈却

是块平地。阳谷县属黄河泛滥平原，最大海拔高度（ 路堤）为４４．

７５米，最低为３４．５米，最大海拔高度差仅为１０．２５米，可见整个

县境内不存在我们重庆人所认为的山坡。

景阳冈距阳谷县城１６公里，同时也是龙山文化城遗址，现为

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公园”与马路齐平，园门是用木头搭建的，

顶部是对称的小块五重青瓦飞檐，看起来像是山大王的寨门。进

入园内，只见到处布满野草和小树丛，有一点荒凉的味道，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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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林的感觉。走不远就看见了“ 三碗不过冈”的白布酒幡，那

儿有几间平房，矮小陈旧。走进室内，觉得光线很昏暗。里面一如

酒馆，不一样的是柜台边的“ 酒保”穿着古代服装。大家都涌上去

买碗酒，品尝当年武松的酒意。酒很平常，但沾了武松的光，生意

却出奇的好。有武松喝过的酒壮胆，我们再往前行。约十分钟，就

到了武松打虎的景阳冈。真有些不可思臆，大名鼎鼎的景阳冈居

然只是一个土台，高不过一米多，整个面积仅二百来平方米。方方

正正的土台，很可能是人工堆积起来的（ 后来我们参观了园中最高

处的武松庙后，更相信景阳冈是人为的）。土台上建有山神庙，据

说是明朝的建筑。那么至迟在明代，人们就开始有意识地借武松

的名气营造风景区了。山神庙很小，一门一供捧的神龛而已，尽管

曾经培修过，但简洁的线条和厚实的构架，确实有古朴之风。庙门

两边的对联也颇有气势，左联为：“ 铮铮铁骨顶天立地”；右联是；

“ 凛凛人杰呵风唤雨。”山神庙左边，有一座高约两丈的石碑，上书

一巨大的虎字，字形一笔写成，颇见功力。庙前的平坝上，还有一

块刻有“ 景阳岗”三个大字的石碑，这是今人所立。令人回味的是，

景阳冈的“ 冈”字这里写着“ 岗“”。岗”有两个意义，一是“ 冈”的异

体字，也读“ 钢”，同是指山脊；二是读“ 港”音，指的是高起的土坡。

景阳冈其实应是景阳岗（ 港），平地上高起的土坡而已。这样就通

了，原本没有什么险峰悬崖，巨树参天。像舞台般的小土台，有老

虎出没吗，而且是吊睛白额猛虎？阳谷县在宋代可是人烟稠密之

地。

再往前走，有一座碑林，都是赞颂武松的。其中一块的碑文

是“：可助英雄伏虎，能催彩笔生花。”再往前，就到了武松庙。这也

是一个土岗，而且比景阳冈还高得多，约有１０米高吧。武松庙倒

是很宽敞，正中大殿塑造的是武松打虎的英姿，两侧墙壁上是瓷绘

的武松事迹，殿外是一大块平坝。据说，曾在这里挖出过一块“ 武

松打虎处碑”。据著名金石学家朱复戡教授考证，此碑为南宋时期

所制，距今已８００多年。武松打虎发生在北宋末年，与立此碑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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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相距仅几十年，可见武松确有其人，打虎确有其事。

我关心的还是“ 冈”的事，就问年轻的导游，武松庙是整个“ 景

阳冈风景区”最高的地方，这个“ 冈”或“ 岗”是天生的吗？女导游笑

笑，她说，你看那边是什么？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离武松庙约

两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湖。她接着给我念了一幅对子：“ 打虎养虎

虎虎生气，挖岗堆岗岗岗增辉”。原来如此，那湖是为堆这岗而挖

出的凹地，真是一举两得！那么山神庙所在的景阳冈，也是这样形

成的吧？

从武松庙下“ 岗”，看见了那块“ 南宋时期”立的“ 武松打虎处

碑”。再前面一点就是武松当年醉卧打虎之处，那块武松躺过的石

板跟连环画上画的差不多，总使人怀疑是布的景。前往前，就到了

开初去山神庙的分路处，原来这些景点是连结成了一个不规则的

大圆圈。当年武松从“ 三碗不过冈”出发，仅仅是在平地上绕了一

两里地的圆圈。他好像也是在游园，或者是碰上了鬼打墙，走了大

半夜，与猛虎干了一仗，又回到了出发地点。不过，如果那块“ 武松

打虎处碑”不是杜撰，整个事件就是真实的。边走边想，猛一抬头，

就看见了毛泽东的题辞：“ 阳谷县是打虎英雄武松的故乡”。这两

行大字是镌刻在一面石墙上的，并被涂红，因而在阳光下熠熠生

辉。伟大领袖都这样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何况武松

打虎，确有一股英雄气。

据介绍，景区还将扩大至２０００亩，大面积植树造林，增加荒野

氛围；还将增添与武松故事有关的景点，比如十字坡、快活林、飞云

浦等等；还要修龙山文化展馆，建休闲会议中心，集行、游、娱、购服

务为一体。如此下去，景阳冈的风景区特点越突出，恐怕它的遗迹

意义就越模糊；武松景阳冈打虎，可能越来越像是一个游戏。

（ 写于２００３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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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圆残桥／摄于１９９０年

圆明园的象征是大水法（ 喷水池）遗址，那几根苦苦挺立着的

石柱给人以无尽感慨。然而，我走进圆明园，首先震撼于心的却是

一座残桥。这座桥仅剩一圈圆弧，几块石头拼成的桥身摇摇欲坠，

已不能想象旧时模样。

圆明园里曾经有几十或上百座桥梁，而且各具特色，没有一座

是相同的；或恢弘或迤俪，令人叹 圆明园曾被外国人誉为观止

为东方的夏宫，其胜况可想而知。然而，先是英法联军，后来是八

国联军，相继把圆明园洗劫一空。运不走的，更被大火焚毁。桥上

的木栏瓦亭，自然在劫难逃，最后只剩下石砌的桥身。桥身是不怕

圆明园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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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的，一百多座美丽的彩虹应该是永存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后来，我读了桥边的介绍，才得知面前的残桥是整个圆明园仅

存的一座。一百多年过去了，圆明园自然面目全非，惟有这座桥挺

立在池水里，牵连着两岸。尽管上面已不能走人，尽管桥身摇摇欲

坠，但它仍倔强地，艰难地撑持着，向游人、向国人昭示着什么。

据说，外国侵略者枪完园内的宝物后，还有一部分殿宇等建筑

物是完好的，清政府也试图维修恢复。然而，清末的混乱，使得一

些国人涌进园内，大发其国难财。军阀、官商及一些老百姓，终于

把本是断垣残壁“的 万园之园”夷为平地。

圆明园展厅里，有几张发黄的大幅照片格外发人深思。照片

上，一些中国老百姓架着牛车，推着独轮车，浩浩荡荡地把园内的

建筑材料运往他方。圆明园的宫殿、桥梁、城墙等外国强盗无法毁

坏的建筑，终于被国人扫荡一空。

当然，没有外国侵略者的暴行，圆明园不会毁灭，外国强盗应

负全部罪责。我们今天游览圆明园，其实就是接受一场生动的国

耻教育。不过，在我们声讨外国侵略者的罪行的时候，是否也该反

思一下某些国民的不文明行为呢？那些桥梁、城墙和亭台等建筑

物原是能保存下来的；可惜了，那些恢弘、绮丽、博大、精巧、足以傲

视世界的东方建筑。

残桥与明媚的春光，与依依垂柳，与盈盈春水形成强烈反差。

残桥于是越见老态龙钟，周围环境愈见优美可人。呵！圆明园唯

一的残桥，愿每一个游览者都记着你蒙受的耻辱。

（ 曾载１９９３年１月 《 西南经济日报》）３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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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大运河

从无锡坐船去上海，船行在大运河上，我们俯在船舷上，极目

远望。运河两岸很是平坦，绿色的田畴里，一幢幢白墙黑瓦的房屋

星罗棋布。这些极富江南特色的建筑物常常是连成一大片，一个

村庄挨着一个村庄，中间几无空地，人烟相当密集。秋天温煦的阳

光下，深绿色的运河波光闪烁，颇像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那来来

往往的船只，就如一辆辆载重汽车。隔不多远，运河上空就耸起一

座钢骨水泥大桥。这些桥都极相像，大跨度的桥拱，桥面平坦，有

汽车飞驰。

其实运河说不上干净，也难说宽阔，但是却有很大功效。一路

上，但见船驳穿梭不息，一派繁忙景象。我们乘坐的游船常常被货

船阻塞，船上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对着高音喇叭大声呼喊，请驳船靠

边让道。

这些运货的机动船，大都是简陋的，船尾那两台“ 突突”叫着的

发动机，裸露着皮带，似乎是用拖拉机上的引擎改装的。看得出，

船主大都是农民，而且是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家子。男的呆在船尾

照看机器和后边的拖驳，女的则站在船头，手举一面小旗，或者手

提一个沙包。由于运河仅一百多米宽。来往船只又多，两船相交，

常常是擦身而过，举旗指挥不灵时，就只有赶快把沙包塞到两船之

间，以此减轻震动，避免挂伤船身。

一艘简陋的机动船或小火轮，往往拖着好几只驳船，透迤而

行，状如长龙，煞是壮观。据游船上的工作人员介绍，运河上的私

人货船，小的能装三、四十吨货，大的则可装数百吨，比起汽车来，

运载量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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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确实令人赞叹，一千多年来，它给当地人民带来了无尽

的便利，真是功勋卓著。特别是在现今改革开放的年代，仅仅依靠

这条运输线，就有多少人可以致富发财啊！

于是我们联想到了长城。中国的第一大工程，不是运河，而是

长城。长城连绵万余里，关隘林立，国人以此自豪自傲。然而，耗

资巨大，费时数代，以数百万人的血肉为代价筑起的这道屏障，其

实作用很有限。３００年前（ 公元１６９１年），清朝古北口总兵官蔡元

请求朝庭维修长城，康熙大帝却不以为然。康熙在上谕中说：“ 秦

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

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

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如古北、

喜峰口一带，联皆巡阅，概多损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

百性？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康熙对长城的认

识，确比那些一味“ 兴工劳役”，不知“ 修德安民”的前朝统治者高了

几个档次。

今天，长城的作用仅限于旅游创收。长城顶多是一种象征，一

种精神，而不是给人民以实惠。比较起来，大运河才是人民的河，

是两岸人民赖以生存，赖以致富的金光大道。

（ 载《 海棠》》１９９３年第３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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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中的周庄／摄于１９９２年

头晚在无锡上船，第二天清晨约五点钟就到了周庄。我们下

船后，在熹微的晨光中，沿着一条小巷往前走，脚步匆匆的。一条

小街走完，前面是一座石拱桥。过了桥，我们又进入小巷。不多一

会，又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拱桥出现在面前。这时候，大家嘀咕起

来，我们到哪儿去？到游览的名胜地还有多远？带队的同志说，这

儿就是周庄，就是目的地。哦，我们正在游览，而不是赶路。有人

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他们埋怨说，四川也有许多小场镇，打老远

跑来看陋巷，走石板路未免多此一举。其实周庄是有独特风味的，

古色古香的小镇静若无人居住，惟有我们的脚步声踢踢踏踏。歪

歪斜斜的石板路，长长的小巷，纵横交错的小河，星罗棋布的石拱

古镇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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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还有桥下的小木船，都努力向游人诉说这儿是典型的水乡。

我们终于在一座石桥上停留下来，细细体味小镇悠久的历史。

这座桥的桥栏已很不规则，有几条石头歪斜开来，裂缝处竟然长出

了一丛泡桐。桥下的河水虽然很脏，但可以行船。河道两边，是鳞

次栉比的瓦屋。站在桥上随便往哪头望，都会看见一座又一座石

拱桥。

天色大亮后，我们走出了纵横交错的巷道，面前出现了宽阔的

街道，我们仿佛是从古代走回了现实。前面是宽广的市场，周围是

高大的楼房，我们重新置于喧嚣的街市之中。再往前走，过了高大

的石牌坊，我们看见了一块石碑，上刻“ 纪念周庄建镇九百年

公元１１０８６年建镇。”

我们是走在宋哲宗时代的小镇街道上。今人不能得睹北宋繁

华的街市，但今街曾经走古人，我们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自豪感。

不过，周庄的新区正在崛起，脚手架到处可见，周庄会不会失去江

南小镇的特色呢？其实，当代人又何必去怀旧，新的市区更适宜新

一代人居住。再过几百上千年，我们现在的建筑工程也是古迹。

（ 曾载１９９３年１月 ）１３日《 希望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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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外寒山寺

很多年前，我

在读小学的时候，

就朗朗背诵过张继

的《 枫桥夜泊》

“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现在我已过不惑之

年，才有机会去探本书作者在寒山寺门前／ 年１９９２

访这座名闻遐迩的寺院。

我们乘坐的游船停泊在枫桥镇边的运河上，带队的同志嘱咐

说，只能在寒山寺游览１个小时，要大家快去快回。从停船的地方

去寒山寺，六、七分钟就走到了。寺院围墙呈绛红色，外面还有照

壁。照壁上刻有“ 寒山寺”三个绿色大字。而庙门则悬有“ 古寒山

寺”匾额。寒山寺外的运河，只是一条河汉，窄窄的，只有四、五十

米宽，跟想象中的大河相去甚远。我们进了庙，就更惊讶了，整座

庙都是建在平地上的，而且规模很小，只有两进院落，甚至不及昆

明西山上的任何一座寺庙。”寒山”到哪儿去了呢？天帝曾命夸娥

氏之二子背走过太行、王屋二（山 见《 愚公移山》），那么，寒山也是

被夸娥氏之子背走了吧？

心里纳闷，我便去买了一张“ 寒山寺简介”，这才了解其中原

委，于是便脸红起来。自己学过中国古代文学史，翻过很多遍《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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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三百首》，竟然不知“ 寒山”不是山《。 简介》上说，寒山寺创建于

梁代天监年间（ 公元５０２—５１９年），初名“ 妙利普明塔院”。相传唐

代贞观年间，有个叫寒山的和尚曾住在寺内，这才改名叫寒山寺

的。寒山先生是一位名诗人。

我在寺院里细细游览起来。正中，是大雄宝殿，里面按规矩供

奉着如来等佛的塑像，大约是千篇一律，看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有特色的是殿右侧的铜钟，据说这是一位崇拜寒山寺或喜爱“ 枫桥

夜泊”诗的日本人赠送的，足见寒山寺的影响力。

大殿两侧堂屋里的木雕金身五百罗汉倒是值得一看。这些罗

汉虽高不过两尺，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可以跟四川新都宝光寺

罗汉堂的罗汉媲美。寺庙里还有一处“ 碑廊”，里面有宋代以来的

名人如岳飞、文征明、唐寅、俞樾和康有为等人所书的碑刻。

在寺里跑完一圈后，听导游正在介绍大殿右侧的钟楼。他说，每

年除夕夜半之时，钟楼上的大铁钟都要敲响一百零八下，能听到钟声

的人，来生一定平安顺利，多多发财。导游还说，日本一些笃信佛教的

人，还大老远地专程赶来苏州，听寒山寺除夕钟声。据说，日本一家无

线电台，还专门播放寒山寺的“ 百八清响”呢。未能来寒山寺的日本

人，也可以得到钟声的祝福。日本人把中国古代文化拿过去当作了他

们自己的文化传统，倒是我们自己反而不再注重这些。

仅半个小时，我们就把寒山寺游个遍。兴尽返船，又在岸边等

了一阵，游船才缓缓离开枫桥。

（ 曾载１９９３年２月４日《 现代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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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　　滩　　印　　象

终于站在海滩

上，站在耀眼的艳

阳下，面对蓝色的

南海。这是我平生

第一次见到辽阔的

大海，双脚第一次

踏在柔软的海滩

上，原以为会有的

惊喜和震 北海市银滩／摄于１９９６年１１月颤却没有

涌上心头。一切都

是那么自然而平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仿佛已来到海边多次。也

许，电影、电视和图片中的大海看得太多了，早已磨钝了我的感觉。

感觉强烈的，是阳光，明晃晃的使人睁不开眼睛的阳光。现在

已是１１月中旬，本月７日离开山城的时候，阴霾的天空正下着细

雨，人们穿上毛衣还觉得冷风嗖嗖。而此时在北海市的银滩上，感

受到的却是夏天的炽热，重温了穿着短袖也要出汗的日子。

滩边的海水，透明而温暖。近海中，好多人在追逐浪花，在舒

臂游泳。海滩的斜坡很平缓，很宽阔，平坦地伸向远方。滩上的砂

比长江边的砂要细得多，而且颜色很浅，浅浅的淡黄几近白色，难

怪这儿叫“ 银滩”。海滩上没有礁石和悬崖，只有星罗棋布的遮阳

大伞。人们三三俩俩地坐在一顶顶蓝色的、白色的大伞下小憩，悠

闲而自在。这儿有集市上涌动的人潮，却没有集市的喧嚣，到处充

溢着浪漫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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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近水的沙滩上，潮水退下后，便出现成千上万个小孔。每

个小孔里都有一只细小的蟹在吐气冒泡。人们戏谑说，这里的小

蟹，简直比全中国的人口还多。在海水潮动的沙滩上，没有贝、螺

等小动物，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海水很是清爽，喜好游泳的我很

想下海去游一番，但同伴们都不愿下去，我只好脱了鞋袜，赤足往

浅海走去。海水并不凉，此时的温度与七八月份重庆地区小河的

水温差不多。海水一浪一浪地涌来，像个顽皮的孩子，总想浇湿你

的衣裤，拖你下水，拖你往更深处走，令你不得不小心翼翼，举步四

顾。同行的那位熊猫电子集团的宣传部长不愿脱鞋下水，他站在

滩边干地上，举起相机很专注地取景。潮水似乎有智慧，此时趁机

汹涌而上，漫过他的身边，浸湿了他的皮鞋和裤腿。本不想下水的

他反倒弄得湿淋淋的了。

银滩上，难缠的是那些卖珍珠项链的女人。她们成群集队，拦

住每一位游人兜售。这些女人或年轻或年老，头上无一例外都戴

一顶尖顶草帽，在游人如织的银滩，很是显眼，倒可以说是一道特

殊的风景。她们都说自己卖的珍珠项链是真的，而且是海水养殖

的。一根项链，或要价数百元，或十元二十元，甚至几元钱也买得

到。我们这一群编厂报的，大都没有经受住“ 价廉物美”的诱惑，或

多或少地买了一些。其实这些珍珠项链都是膺品。大家当时买得

兴高彩烈，回去后细一思量都大呼上当。

不过，北海市的银滩，确实是很优美的，迷人的。特别是回到

重庆后，又置身在阴雨之中，又被灰蒙蒙的天空所笼罩之时，更是

怀念那在阳光之下金光灿灿的南海和那柔软而平坦的沙滩。

（ 曾载１９９９年 《 重庆晚报》）９月２２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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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足石刻的幽默

也得下地狱的养鸡女

大足县宝顶山的南宋摩崖

造像精美绝伦，驰名中外。其

大佛湾第２０号“ 地狱变相”龛，

高１４米，宽２０米，是我国石窟

艺术同类题材中规模较大，雕

刻最生动的一组石刻造像。古

代的能工巧匠们运用雕刻的艺

术语言，一方面按宗教的要求

设造了“ 地狱”，另一方面也间养鸡女石刻

接地表现了南宋的社会现实。

此龛中部的“ 养鸡女”，就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整个雕像清新明快，

有鹤立鸡群之感，是社会风俗画中难得的佳作。

你看，一位健美的农家妇女，在晨曦微露之时掀开鸡笼，先出来的两

蚓便抢啄起来。养鸡女面带微笑只鸡发现了一条蚯 ，目光柔和，充满爱

抚。然而，她也是该下地狱的。导游小姐讲解道，因为养鸡女养了鸡，就

必然有人杀鸡、吃鸡；杀鸡、吃鸡的人固然有罪，但养鸡女却是肇始者，所

以，也该下地狱。这样一来，世人还有谁不该下地狱呢？

释迦太子沐浴七百年

卧佛北面，“是 九龙浴太子”。据佛经说，释（迦 即如来佛）从母

亲摩耶夫人的右腋下降生，着地即能行走。是时天有九龙飞至，吐

冷暖二水为太子洗浴。南宋的雕刻家们根据此传说来了个独具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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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创造。正好卧佛旁边是一缺口，工匠们用石块砌满，在石墙上

塑了九个龙头，又在地上凿了个小圆池，池中塑了个光头儿童——

童年时的释迦太子。工匠们巧妙地将山泉引入龙口，让涓涓清泉

终年不断地喷浴初生的释迦太子。整个构图既有一种园林装饰的

美，又富有佛教故事的传奇色彩。

７００年过去了，石墙上的九个龙头已有八个断流。最下面的龙头

是最大的，张开的大嘴里尚有涓涓流水，可惜水质污浊。龙头下方，释

迦太子七百年如一日地坐在圆池正中沐浴，龙嘴里流出的水依然能淋

洒在他身上。但这位憨态可掬的太子身上已长满苔藓，周身污浊不

堪。导游小姐风趣地说，释迦太子沐浴七百年，是越洗越脏。

天国的儿童来自何方

“ 无量寿佛经变像”龛高８米，宽２２米，造像达３０多组，图像层次清

楚，场景分明。上面除刻有数尊佛像外，龛上部楼阁巍立，下方栅栏层

叠，犹如一深邃宽广的庭院。院中有执不同乐器的乐童，有温婉莹洁的

下品信女，有活蹦乱跳的荷花童子。这就是佛教中的天国。

天国圣地，自然是纯而又纯的地方，没有凡夫俗子，没有酒色

财气，没有凶杀堕落，也没有假冒伪劣。那么，天国里的新成员是

如何补充的呢？导游小姐的回答出人意料。她指着那些荷花童子

告诉我们，这些儿童就是天国里的新成员。雕栏下的那些摇曳多

姿的荷花，就是孕育儿童的母体。佛经上说，天国里的儿童是从荷

花里长出来的。因为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自然是冰清玉洁的了，从

荷花里孕育出来的儿童，既没有受尘世的污染，又极有悟性，只有

他们才配作佛门的接班人。可见，佛教是极注重优生优育的。

荷叶上、花瓣上的荷花童子们或立或卧，相互嬉戏，确实可爱。

如果给他们插上翅膀，就成了西方基督教中的小天使。

预备进天国的善男信女们，最好是祈求先变荷花吧。

（ 载１９９３年７月 ）２０日《 中国军转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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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老街／摄于２０００年

二百多年前正是乾隆盛世。话说某年旧历二月初八，春暖花

开，太平场北边街口外，茂林修竹掩隐下的三座庙宇正在举行盛大

庙会，庆贺太阳菩萨的生日。禹王庙高大的戏台上正在演出川剧

《 打面缸》，台下十多层一米来宽，约五十米长的石梯看台人满为

患，后来的观众只好往高处的升旗台上涌。具有三进殿堂的文庙

和规模宏大的惠民宫也在举办各种游乐活动，或舞刀弄剑，或演出

木偶戏，或摆开讲台说书，到处彩旗飘舞，人头攒动，香烟缭绕，好

不热闹。不少妇女，尤其是老太太们则避开闹嚷嚷的人群，她们端

着木盆，或者提着布袋，络驿不绝地往禹王庙坡下的清浅小河走

去。小河叫放生河。老太太们把买来的红翅鲤鱼、乌龟王八慢慢

神秘的古镇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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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入河中放生，微笑着积累功德。

太平场是复兴镇的前身。古太平场在今复兴镇下场口外边不

远的斜石（板 地名）周围，初建于宋代。现在古太平场周围农村，还

叫太平村。清乾隆时期，太平场接连发生３次大火灾，街上的房屋

毁灭几尽，而场东北方向一二公里处的大片寺庙却安然无恙。先

辈们认为那是福地，于是举镇北移，在放生河岸上半坡的寺庙区重

新建起了一座新场镇。为了避免再次遭遇火灾，先辈们的高招是

在临河的街口铺设一条二三百米长的石梯直达小河桥头，并把这

个修有高高月台坝的街口命名为“ 大码头”。照风水先生的说法，

这是借助放生河水来冲谈场内的火气。太平场经火焚后重生，确

“是 复兴”，即以此为场镇名。

复兴镇距重庆６０余公里（ 重庆汽车北站到渝北两路镇４０余

公里，两路到复兴２０公里），离嘉陵江１０余公里，镇背后是山岗，

再往后是连绵的大山，所处环境应该是较偏僻的，但却有着规模宏

大的寺庙群，连小河的名称都带宗教色彩，真有点不可思议。除镇

上有禹王庙、文庙、惠民宫“和 善堂”之外，下场口外边还有一座不

知名的寺庙，当地人呼“为 师（园 院（）”抗战时期南京师范学院曾迁

到这里）。禹王庙在解放后一直当做小学，前几年才被推倒重建新

校园。文庙的大部分早在解放前夕就毁于大火，小部分完好的房

舍做了区政府。惠民宫至今犹存，古戏台也保存较好。镇周边还

有三座寺庙。一是放生河西北岸坡顶上曾有城隍庙（ 当地人讹为

“ 神荒庙”），二是正西面有远近闻名的云山寺，三是南面的丘陵间

有东岳庙。奇怪的是，场镇内的三座庙宇之间距离大至相同，而场

镇外的三座寺庙的布局也成三角形，距场镇都在二至三公里左右。

城隍庙应该是建在城市边上的。有没有这种可能，清乾隆时代再

往前，比如明、宋、唐，古太平镇的街区紧挨城隍庙、云山寺和东岳

庙，约有十多平方公里，是一座很繁华的小城市？

未通公路前，复兴镇有六条石板大道连结各方，是从嘉陵江北

渡而来前往兴隆、茨竹、静观、柳阴、偏岩等场镇及华蓥山的交通要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89

道。以前的复兴街道上有很多旅馆，各条路道上骡马队连续不断，

商人、旅客往来不绝。光看看那些中间深凹而且光滑的石板路，就

知道小镇历史的悠久。

老人们说，复兴镇形如犀牛，面对重庆方向的下场口就是它的

头，曾有的两棵黄桷树就是头上的角。然后是一条约两百米的小

街，那是脖颈。接下去是稍宽阔的下坡街道，尽头有一幢曾经是复

兴标志性建筑的“ 善堂”，房顶有八角（楼 此楼已改建）。街道在此

一分为二，两街环绕中心区的建筑形成一个大大的椭圆形，那是肚

腹。周围又分叉出几条小巷子，那就是腿。原来的禹王庙，现在的

小学下面是一条细长的街道，那就是尾巴。现在街道上大都保持

着原来的风貌，两边竹木结构的清代瓦房一幢幢紧紧相连，街沿口

与街面上的石板浑然一体，平整有序，并依着坡度蜿蜒伸展。整个

场镇颇有韵律，平街，斜坡，平街，上坡，缓坡，左上右平，再上再平。

场镇并不大，但错落有致，极尽变化，展现了古人的匠心。

一百多年前的复兴古镇也曾经在现代工业文明中崭露过头

角。复兴民间流传着许多洋人探宝的故事。比如说龙王洞的金扁

担被洋人取走了，失去支撑后两山偏过来挨到一起，仅留一线天。

场镇上铜锣井的铜锣，周边乡下铜人村的铜人，铜鼓村的铜鼓等

等，据说都被洋人挖走。事实上是，十九世纪末，外国传教士曾来

此传教，外国的地质探测人员曾来探测矿产。后来英国人就在复

兴附近的龙王洞开了一个煤矿。煤炭质量非常好，热量可以达到

五千卡。龙王煤矿曾有一条机车铁道直达２０公里外的嘉陵江边，

据原四川省志记载，这是巴蜀地区最早的一条铁路。

龙王洞两旁高山的腹部，蕴藏有优质的煤矿，而在高高的山顶

上，却遍布大大小小、光洁异常的鹅卵石。好多好多年以前，这些

连绵的山峰应该是江河或海底。

复兴场外的莲华中学更是名闻遐迩。早在清朝道光年间，大

型寺院云山寺的一院（ 该寺共有三座独立的院落）就改为了“ 逊敏

书院”。据院内的碑刻记载，这是重庆府最早的一家新式学堂，重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90

庆知府（ 或道台）因办这所书院有功，得到朝廷连升三级的嘉奖。

抗战时期，南京幼儿师范学校搬迁到了逊敏书院内。抗战结束，重

庆著名共产党人王朴买下了幼师的校产，创办了莲华中学。中共

重庆北区工委和江北县特支机关都设在学校里，齐亮、王朴、李青

林、马秀英等革命烈士和黄冶、黄友凡、钟歧青等１０多名地下党员

都在这里工作过，战斗过。１９８０年代末，莲华中学内的逊敏书院

辟为王朴烈士事迹陈列馆。

从复兴镇脚下绕行的放生河也是一奇。这条小河的两岸石崖

与河底是连成一体的，河床平整宽阔，就像是人工在整石坡上开凿

出来的一样。每当冬季河水变浅或断流时，白晃晃的河床真像是

大马路或运动场。放生河上段叫黑水河，河水较深，可以行船（ 现

有旅游船），两岸风景秀美。这里还流传着勇士颜东魁与危害百姓

的母猪龙血战的故事，岸边石崖上曾有颜东魁的塑像。

近年来，复兴镇发展迅速。老街虽然没有变化，但在场边建起

了几条新街。有意思的是，新街居然向古太平场的地带推进。新

建的复兴中学就已进入古太平场的街口。新街一律是钢筋水泥楼

房，街道平整宽敞，跟老街竹木结构的瓦房和高高低低的街道形成

了强烈反差。但老街现在依然热闹，百货商店一家挨一家，茶馆、

酒店常常座无虚席。每遇二五八赶场天，农民们从四面八方拥来，

老街照样水泄不通。

（ 载２００１年５月２２日《 重庆晚报》）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91

家住山下

当今时代，旅游是一种时尚。利用节假日去远足，徜徉在青山

绿水间，确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们三线单位的职工本来就居住在

山沟里，对城里人神往的葱郁山岭，就更多了一份亲密感。

寒冬，下班路上，我们望得见山顶上的皑皑白雪；炎夏，傍晚散

步，山腰滑来的凉风抚慰着我们；春秋的每个节假日，我们都可以

上山一游。

时光就像山上刮来的风，来了又去，一回首，我已看见箕山的

映山红开了２５次。从１０年前开始，我们单位就在实施搬迁山城

市区的规划。百多里外的新所区逐渐成形，山脚下的住户就日渐

减少。最近，我家也分到了市区的住房，搬迁指日可待。这个时

候，抬眼望青山，确有些依恋，眼眶就有些潮湿。

记得我们当年刚从“ 广阔天地”招工来到这里，刚把铺盖卷放

到单人床上，刚俯在栏杆上小憩，就对遮蔽住我们视线的箕山激动

不已。特别是山腰那一簇簇白白红红的花朵。更引起我们莫明的

躁动。于是在当天晚饭后，大家就相邀去爬箕山。

那时候，刚２０岁，才放下锄头扁担粪桶，才经过脱胎换骨般的

“ 锻炼”，我们爬山真是如履平地。不过半小时，我们就攀上了半山

腰，那些坡坡坎坎，荆棘茅丛，简直没有感觉就踹过去了。说是半

山腰，实际上已经接近山顶，在山腰下望得见的白房子，原来是一

家茶试站（ 后来扩大为茶研所）。暮色中的茶试站很冷清，唯有院

坝边的几株桃花开得很热烈。我们留连到天黑才缓缓下山。从那

时起，我就和绵延无际的箕山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七十到八十年代初，也许是物质和精神生活的贫乏，我们单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92

位职工节假日的首选娱乐就是爬箕山。大家或是在松林坡打牌，

或是采蘑菇，或是嬉戏闲谈；或者直攀山顶，再顺着公路往前走，去

作新的探索。１９８０年代初期，山上建起电视转播站，于是电视塔

也成了人们爬山的路标和目的地。

在箕山上，我觅见过牛奶色的水塘，采撷过大如头盔的红蘑

菇，惊跑过羽毛斑阑的野鸡及敏捷的野兔；偶尔，也遭逢在岩石上

懒洋洋晒太阳的乌梢蛇。

春天的箕山是很美丽的。一垅垅的茶树上端，铺满了鹅黄色

的新芽。如果是阴雨天上茶山，你会错 茶谔 树上怎会铺有一层阳

光。还有那些刚滋生出叶片的灌木丛，那些被人践踏过砍伤过烧

炙过的枯干树桠，也在春风抚慰下苏醒过来了，全都顽强地吐出了

细如米粒的叶芽花蕾。待到四五月份，遍山的映山红开了，一丛

丛、一簇簇，争奇斗艳，鲜嫩欲滴，远远望去，像是火焰，也像飘动的

旗帜。那些松树、竹林、峭壁、悬崖、小溪、池塘，也全都充满了灵

气。四下里响起鸟声虫鸣，处处生机勃勃。在车间机床边，在研究

室仪器旁高度紧张工作的我们，留连在这天然画图里，确是感受到

了大自然的美妙，滤掉了烦思愁绪。

特别令人难忘的是箕山上的竹笋。当我们在未开发的竹山深

处寻觅古代城墙（ 或山寨）遗址时，踏上了一条顺山势宛延而上的

石板路，惊奇地发现结实的石梯坎上竟然有嫩嫩的竹笋冒出，竟然

把厚厚的石板劈成两半。我们一路往上攀去，一路都能见到破石

而出的竹笋。竹笋的生命力特强，能顶开板结的土地，这是人人皆

知的，想不到它还能以柔嫩的笋尖刺破坚硬的石板，竟能把原本整

齐的石梯坎拱得东偏西倒。也许仅凭一两棵竹笋的努力是无济于

事的，而是一代又一代嫩笋的前赴后继，这才水滴石穿。

我在箕山脚下生活了二十五年，箕山实际上成了第二故乡。

也许我很快会随着搬迁队伍离开这里，但在楼房密如森林的城市，

我会十分怀念箕山的。怀念它的幽静，它的清新，它的苍翠，以及

在它身边度过的青春岁月。（ 载１９９６年６月２１日《 永川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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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界记游

天下第一奇山

我们从黔江赶到张家界市（ 大

庸市）时，已是傍晚，坐了一整天汽

车，很疲倦，但还是没有就近找个旅

馆休息一晚。我们一行２０余人包

了一辆中巴车，直奔张家界风景区。

直到晚上１０点多钟才到了目的地，

住进了红十字协会招待所。

张家界之夜是很美丽的，到处

灯光闪烁，似近似远的各式建筑依

山势层层叠叠，直插天际。张家界

接待中心地处深山老林，但并不荒

凉寂寥，照旧有市井繁华。

晚上一场大雨，清晨推窗一看，张家界金鞭溪／摄于１９９４年

地上一洼洼的水，树木花草湿漉漉

的，但却云开雾散，天边露出了霞光。上天真的很照顾我们，尽管

五月底六月初是多雨时节，但我们在张家界的三天里，都是阳光普

照。我们走出森林公园大门之时，大雨才又兜头而下。

大约八点钟，我们一行人兴冲冲往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奔去。

刚转一个弯，一抬头，我就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蓝天下，秀丽无

比的山峰横陈如屏，竖列为障，轻柔而舒展的雾气环绕其间；朦胧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94

的云彩、青山、白雾、翠林和清新的空气，真是美不胜收。我们还未

走近公园大门，就已成了画中人。

风景区内的石梯约有２米 上，蜿蜒逶宽，而且很齐整，依山而

迤。同行的朋友都说，张家界确实开发得很好，游人特别方便。正

由于山路无险，不会谨小慎微、心惊肉跳，我们才放心四顾，饱餐秀

色。从老磨湾北上黄狮寨路上，但见路两边杉树茂密，岩松苍劲，

石峰嵯峨。我们攀登了一会儿，就好像在天梯上了。那些高大的

奇峰怪石，一群一群的都降到了我们脚下。

走一段路，年轻的导游就要我们停下来，给我们介绍景点。他

东指指西点点，说这边是金鸡报晓，那边是大岩屋；西边是点将台，

东边是猴头峰；还有天书宝匣，南天门，南天柱，摇钱树 我们

随着导游的指点凝神细观，那些被时光和风雨剥蚀得支离破粹、斑

斑驳驳的砂岩峰林确实神似，确乎有灵气在导游的讲解中，在我

们的联想下，那一尊尊古朴苍劲的峰石，都有了血肉，都有了生命。

确实，张家界处处是美景。奇峰怪石一柱柱拔地而起，陡峭嵯

峨；或孤立无援，或结伴并立；加上深壑茂林，朦胧烟霭，更显得气

势磅礴，意境深邃。张家界的山，似乎就是中国山水画中的山。那

千姿百态的形状，那沟沟壑壑的褶皱、裂纹，分明就是一幅国画长

卷。早先，孤陋寡闻的我，以为国画中那秀丽奇特的山石纯是想象

确实，我们平常看到的产物，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的山，不过

是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三角形平庸的堆砌。现在我面对张家界

的奇异景色，这才明白国画中的山水是有出处的，可以说是师法自

然，是写实。其实，张家界以至整个武陵源地区的山峰石柱，岩松

溪谷，比画中的山水更多姿多彩。难怪王光美同志游览张家界后

挥毫留言“：奇峰异石冠绝天下，苍松青杉美不胜收。”

攀越杨家界

我们从老磨湾攀登到张家界最高处的黄狮寨观景台，梢事休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95

息，遍览秀色后，就从另一边开始下山了。下到一条土公路上，坐

了约１０分钟，然后开始了新的征程，翻越旁边的一座山梁。走不

一阵，我们就进入杨家界地盘了。

据说杨家界是杨家将的后代聚居之地，杨六郎曾到此镇压过

向（王 土家族、苗族首领）起义。其实这是民间的创作，北宋的杨六

郎怎么可能与明朝初年的向王交战呢？有点张飞杀岳飞的味道。

名胜风景地，大多要穿凿附会一些历史名人的事迹，这是可以理解

的。当地民谚说“：张家界的名，杨家界的山”。意思是整个张家界

风景区（ 武陵源）最佳处，其实是在杨家界。我们被这种说法诱惑

了，想当然地认为，杨家界还没开发，当更富有野趣，更幽深迷人。

这天是６月１日，我们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沿着山路和正在

修筑的坎坷不平的公路走了好几个小时，将近下午４点，到了野鸡

浦。真正的导游（ 带我们赶路的“ 导游”，实际上是导游请的帮工）

已等在那里，他安排我们住进了一家个体饭店。

第二天清晨起来赶往杨家界景区，又是爬山。一坡又一坡，一

山又一山，走的全是“ 之”字型山径，纯粹是为了赶路，爬得人心烦。

沿途没有精彩的风景，也无心观赏风景，疲劳成了我们最大的关注

点。走一阵歇一阵，太阳又渐渐当顶，烈焰四喷，大家怨声四起。

承包了我们门票、住宿和交通费的导游并没有跟我们一路爬山，而

是坐车到山顶等我们。

也有健步如飞的同行者，成都电视设备厂４０出头的党委书记

老李和几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常跑在前头。快到山顶时，他们误入

歧途，非常勇敢地攀越险峻的悬崖，往“ 土匪窝”一带奔去，冤枉多走

了好几里路。当他们被喊回来时，一个个都沉下了脸，极为懊恼。

我们用了整整６个小时才爬上了山顶，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平缓

的小道。那些平淡的山峦和奇峰都被我们踩到了脚下，大家松了一口

气，心情由阴转晴。风景也随人意，奇异的景观又在面前舒展开来。

如巨屏如高墙般的薄石峰耸入云天；像门柱般一字排开的石柱在绿林

中脱颖而出，刺破青天；似巨笋一样的独峰更是笑傲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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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杨家界比张家界逊色得多。一是景点少，二是规模

小，三是路难行。也许我们仅是经过杨家界的一角，真正的美景并

没有机会领略。

雄奇的天子山

午后，我们在山顶休息了很长时间，直到下午５点多钟，才坐

车赶往天子山三所（“ 所”的意思不明，也许是指以前的治安执勤

点）。快到三所之时，车停了，导游说这儿有景点。我们下车沿着

一条石板路走了一阵，就到了天子山著名景点 神堂湾观景台。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数百米深的大峡谷里的傲岸奇峰轮廓鲜明，层

次丰富；更兼那些如龙奔蛇走的岩松、爬壁松，依壁倒挂，更添风

采。

这儿流传着一个悲壮的故事。明朝初年，土家族的一个洞蛮

主向大坤在武陵源率众起义，反抗朱明统治。向大坤自称向王天

子（ 这也是天子山得名的缘故）。后来向王兵败，悲壮地跳下了深

不可测的神堂湾。至今，风雨交加之时，神堂湾 当里常“有 咚咚“、”

当”的声音传出。当地人说向王天子没有死，他还在那里鸣金击

鼓，操练兵马。也许，大自然真的录下了那场厮杀，若遇到同样的

天气，就会重现当年的场面声响。幽深的，无路可通的神堂湾，确

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离神堂湾不远，还有一个同样奇妙的景点叫点将台。我们站

在点将台险峻的崖石上，俯瞰峡谷里，大片大片的石峰簇立着。这

些瘦长的石峰都１００多米高，此时，斜阳正好给峰顶抹上了一层金

黄，看去确像一支支剑戟。也许这里真是当年向王点兵的地方，他

的部下将士，都化成了座座奇峰石柱。

很有些留恋地离开了点将台。夕阳已快下山，我们匆匆赶到

天子山三所的一家旅店。刚住下，导游又叫我们去贺龙公园游览。

原 湖南桑植县的地盘了。来，这儿已是贺龙元帅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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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熹微中，我们步入公园。公园地处悬崖边上，规模不大，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贺龙元帅巨大的铜像。贺龙巍然而立，右手举

着烟斗，表情严肃，似在思考国家大事。铜像的身体部分完全是大

写意，一如天子山的石柱石峰，颇有气势。铜像身旁是一匹鞍鞯齐

备的战马。战马不及主人的三分之一高，且精雕细刻，完全写实。

精致的战马越益衬托出了元帅的粗犷伟岸。元帅的塑像与天子山

的石峰融为一体，确实意味深长。据介绍，这尊铜像重９吨，是近

百年来国内铸造的最大的一尊。设计者是著名雕塑家潘鹤（ 广州

美院教授）。

桑植县既是贺龙的家乡，又是红军二、六军团长征的出发地。

当年的革命根据地成了旅游名胜，令人感慨万分。

清幽佳境

在武陵源的最后半天，是最精彩的。清晨，我们从贺龙公园则

边下天子山。长长的石梯依山而下，峰回路转，宛如天梯。下山当

然比上山轻松多了，于是一路很开心，两边的风景也很令人惬意。

御笔峰、仙女献花、宝塔峰、望郎峰、猕猴望月甚麽的，俯瞰或仰视，

都令人心旷神怡， 虬枝横生斜出，各种奇树繁浮想联翩。更兼苍松

茂蓊郁，鸟声清脆婉转，犹觉野趣盎然，幽景可餐。

石梯修得很好，跟张家界上山的路一样，宽阔、平整，犹如通天

大道。我们先是一步一步地下，后来兴奋起来，干脆飞奔一阵，到

更轻松。成都国光厂的老郭昨天是逢山必落后，累得坐下就不愿

起来，而今天却特高兴，一路大呼小叫，俨然一顽童。

大约９点钟，在宝塔峰附近，我们遇见了一只大猴子。它蹲在

路中央，目光荧荧地瞪着我们，大有“ 此山是我家，此路是我开；要

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意思。于是我们赶紧掏出饼干、花生之

类的抛给它。它边吃边斜睨着我们，一副贪心不足的样儿。果然，

老谢等人小心翼翼地刚从它身边走过，它突然纵身而起，长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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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准确无误地抓进老谢的背包。吓得老谢连连后退，并失声叫

道“：给你，给你！”话音未落，猴子已经跳回原地。只见它抓着一整

包饼干，熟练地撕开塑料袋，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不再东张西望。

我们匆匆照了几张相，就惶惶离开，以防群猴接踵而至。路

上，老张说，去年上峨眉山，他就被猴群整惨了。一只大青猴把老

张的相机抢走后，既不往地上砸，也不往悬崖下摔，而是挂在了高

高的树梢上。弄得老张干瞪眼，莫可奈何。后来他听人劝，打开背

包，把所有东西倒出来摊在地上。几只猴子这才慢慢爬过来，把可

吃的东西全部拣去后，便攀上树梢，取下相机，放回地上。看来，其

貌不扬的猴子不但通人性，而且诈财有道。

下得天子山，我们便进入了索溪峪自然保护区的十里画廊。

道路十分平坦，信步闲游，倒也怡然。我们步行到四所，然后坐车

经过“ 水绕四门”，下车便到了颇负胜名的金鞭溪峡谷。

金鞭溪风景区，确是一个好去处。进得峡谷，直觉凉风悠悠，

令人周身清爽。平坦的石板路沿小溪曲折回环，路两边茂林修竹，

很是深邃。树影疏处，现出奇峰危崖，更添旖旎风采。溪水清澈见

底，游鱼成群结队，倏忽来去。茂林、奇峰、小桥流水，加上身着土

家族、苗族绚丽服装的卖艺者，简直如诗如画，几疑置身天上仙境。

我们一行边走边赞叹不已。走过“ 合欢树“”、骆驼峰“”、跳鱼潭”、

“ 紫草潭”，路经“ 岩涌层塔“”、神鹰护鞭“”、金鞭岩”，十余里路悠然

而过，绝无半点倦意。

游了张家界的黄狮寨风景区，攀越了杨家界，穿过了天子山，

漫游了索溪峪，两天半绕了个大圈，最后回到张家界的金鞭溪。我

们都觉得这儿是整个张家界风景区最美丽的地方。看够了黄狮寨

风景区的秀丽，杨家界的粗犷，天子山的雄奇，却看不够金鞭溪的

清幽。清纯无比的金鞭溪水，令人回味无穷。

（ 载１９９９年第一期《 企业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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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山望乡台瀑布／摄于１９８７年

江津四面山望乡台瀑布 令人望而侧边，是一条危崖小路

生畏的七百梯。你斜斜穿过壁立的石崖，穿过凹凸不平、简陋至极

的隧道，站到不到一米宽的石梯上，俯视山下景物，不免胆颤心惊。

石梯从百多米高的山顶上毫不犹豫地往下直直地铺下去，就像从

云端垂挂下来一样。

你咬紧牙关，憋足勇气，硬着头皮往下踩去，好似悬空一般，好

似踩着浮云，于是你背上冒出了冷汗，然而还是得往下移动脚步，还

是得往下走，即使腿肚子打颤，心尖发紧。这时候，你甚至会冒出一

个怪念头，担心七百梯会跟你开个玩笑，顽皮地摇摇身子。那样的

话，你就会被弹起来，坠下万丈深渊。你越往下走，这个怪念头就越

是清晰，越是盘旋不去。因此，你会更加谨慎，小心翼翼地移动脚

步。如果你穿的是中跟高跟，那就只能脱下提在手中，或者是横着

下七百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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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像螃蟹一样，反正每走一步都得分外留神，绝不允许失误。

正当你紧张万分，额头湿漉漉之时，突然有一股风刮过，一群

少年学生擦着你肩头冲下去，骇得你胸口“ 咚咚”乱跳，他们却嘻嘻

哈哈大笑着，如履平地，如戏水中。你惊魂甫定，不免又为他们捏

把汗，但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行路难，天不怕地不怕。陡斜如天

梯的七百梯在他们脚下屈服了，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望着下边的背影，你突然精神大振，如猛虎如蛟龙的七百梯不

再威风凛凛，不再居心叵测。你放开脚步，自如地摆动双手，镇静

地往下跨去，心不再颤抖，石梯不再摇晃，高高的山崖岿然不动，地

下的河沟一路欢笑。

于是你平安地下完了七百级石梯，就像从天上下来一样，就像

从战场上凯旋的英雄，于是你立在河沟边绽开笑脸。

那边，拐过一个弯，声名遐尔的望乡台瀑布在等着你。在山顶

上俯看瀑布时，你还心惕惕然，而现在，你完全放松了，可以端坐在

石头上看，可以躺在草地上看，可以边走边看，可以远望可以近观，

甚至还可以去冲一个澡。

望乡台悬崖呈圆弧形状向两边张开，犹如两扇巨大无朋的羽

翼。一道水流从石崖缺口处倾泻直下，如一条长长的白练，如一抹

云烟，又如轻柔的长裙飘曳。那神奇的瀑布在你面前化成水雾堆

作白雪，闪烁浅蓝闪烁梦幻。

面对如诗如画如梦美景，刹那间，你呆了痴了，头脑里一片空

寂。疲劳烦恼忧郁顿时灰飞烟灭，只有那轻纱般的瀑布在你胸中

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一时间，你返朴归真，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你成了山野间的一株

小草，一块石头，一滴水珠，一只蝴蝶，何等悠游自在，何等恬适静穆。

这就是险恶的七百梯给你的酬劳。这时你望不见七百梯了，

但相信你会怀念它的。

（ 载１９８９年８月３日《 重庆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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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妙的过桥米线

云南石林的游览券背面有言曰：“ 到云南不到石林等于未到云

南。”我要说“：到昆明而未品尝‘过桥米线’，则算不上到过昆明。”

今年初冬，我到昆明开会， ——有幸去吉鑫园 一家专卖过桥米

线的名食店吃了一回。那天中午，当我们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荡荡

开进吉鑫园的时候，二楼已座无虚席，尽管是先预约好了的。我们

退不得进不得，只好拥挤着在过道上等。大家都感叹，吉鑫园的生

意太好了。

终于坐上了席。服务员逐一送来了菜，一碟碟一盘盘叠放在

桌面的转盘上，然后又端来了几盘凉菜和调料。我们都是第一次

吃过桥米线，闹不清有什么程序，大家都呆呆坐着。服务小姐见

状，就说，你们先吃凉菜吧。于是乎，我们把重叠在一起的菜盘分

开，一人一盘肉片，一碟香菜。肉片是生的，但非常薄，也许是蘸辣

酱吃吧。我们刚这么做的时候，服务小姐来了。她笑着说：“ 这些

生肉片和香菜都是拌米线吃的，我刚才是叫你们先吃那些卤肉。”

大家这才明白搞错了。

这时候端来了鸡汤，每人一大钵，很烫，接着又送来了米线，也

是每人一碗。服务小姐说，米线不限量，不够再添。鉴于刚才的教

训，我们都没动筷，而是请服务小姐给我们作示范。

服务小姐笑微微地挪过来一钵鸡汤，然后托起一盘肉片。她

一边解说，一边依次把鱼肉、猪肉、猪肝等薄片赶进汤钵。接下来，

她又端起那一小碟生菜，把芫荽、黄豆芽等倾倒进去。最后，她挟

了一些米线到汤里，并说，能吃多少放多少，不要一下子都倒进去。

我们于是都照着做。大家把生肉片生香菜凉米线通通倒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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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后，还是不敢贸然动口，又都望着服务小姐。她乐了，下命令说，

你们吃呀。当我们忙着动筷的时候，服务小姐便向我们介绍过桥

米线的典故。

传说古时候，有位姓张的书生在滇池中的一个小岛上读书，每

天都得由妻子给他送饭。妻子提着热菜热饭，走好几里路，再过长

长的木桥，到得张生面前，饭菜早就凉了。有次妻子杀了一只鸡，

炖了汤，为了让丈夫喝上热汤，她匆匆赶路，刚到桥边，不知为什么

竟昏倒了。待她醒来，已是傍晚，半天时间都过去了，鸡汤早就凉

了吧？她试了一下，发现还是烫的。妻子过桥后，张生把冰凉的米

线倒进热汤里一起吃，发觉味道特别鲜美。后来，张生中了状元，

过桥米线也就传扬开来。

过桥米线确实不错，很像素火锅，又鲜又爽口。特别是汤汁，

油而不腻，香喷喷、热辣辣，很耐人寻味。

吃罢。走出吉鑫园，朋友们 着嘴，纷纷对过咂 桥米线表示赞

赏。有的同志说，莫说昆明还有石林，还有西山龙门等好去处，就

是专为吃一碗过桥米线而来，也是值得的。昆明的过桥米线，确实

别具特色，既富于营养，且颇具大众性。吉鑫园这样的中档名食

店，一份也才五元 还是二楼雅座，实在称得上物美价廉。

出门走了十多步以后，我回头望去，发现吉鑫园古色古香的大

门两边的对联写得满有意思。右联是：云南过桥米线绝，左联是：

吉星高照八方客。

（ 曾载１９９１年１２月３１日《 西南信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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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的善举

古诗说“ 天下

名山僧占多”，这是

嘲讽佛教的扩张性

和霸占欲。换一个

角度看，古代的修

行者们写下的经

典，化缘修建的寺

庙，耗时费力雕刻

的佛像，都给今人

带来极大好处，尤其是对今天的经济建设，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

劳。君不见，今天的旅游业，火热得很，兴旺得很，哪一处风景名

胜，都是游人如织。人们探幽访胜时的重要目标，就是名刹古寺。

承德的外八庙，杭州的灵隐寺，峨眉的报国寺，新都的宝光寺，昆明

西山的多座庙宇，重庆的华岩寺以及大足石刻、乐山大佛、麦积山

石刻、龙门石窟等等众多佛门场所，那一处不是人头攒动，熙攘如

市场。重庆南泉建文峰上的建文庙，尽管小得可怜，除了新塑的几

尊偶像外别无他物，但游人坐了缆车上去，不看建文庙仍觉得遗

憾。

到寺庙参观古代庭院，瞻拜祖师菩萨，欣赏文物古典，或者拈香

插烛，祈求神助佛佑，可以说一种趣味盎然的活动，令人赏心悦目。

但今天是市场经济，没有免费的午餐，要进寺庙，首先得买门票；要

祈祷许愿，总得拿出点钞票塞“进 功德箱”才显得虔诚；要登钟楼撞

大钟，或求僧侣测吉凶，还得再破费破费。报载，今（年 ２０００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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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假期间，各处旅游景点爆满，大大小小的旅行社以及“ 农家乐”

的效益都创下了新高，想必寺庙也是香火鼎盛，日进斗金。

现在社会上流行“ 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创收方法。到处都

是文化，旅游文化、气功文化、服装文化、住宅文化、饮食文化、婚庆

文化、节日文化、厕所文化、宠物文化以至每种社会行为都是文化。

“ 文化”成了一种摆设，一种道具，一种包装，真实目的是大家并不

隐讳的经济效益。因而，弘扬“ 中华文化“”、佛教文化“”、道教文

化”多多少少只是一种籍口。因而，佛门净地道家仙境在今天已是

游乐场所，实在跟开卡厅办酒吧在经济上没有实质的区别，都是以

营利为目的，都是为人民币服务，都是把顾（客 香客）当做“ 上帝”。

所以大学毕业生跳槽进寺庙当和尚道士，在今天并不是新闻。和

尚道士也是一种职业，甚至是一种收入不菲而且交游广阔的工作。

近读反映官场生活的小说《 国画》，其中的市长就与一座寺庙的主

持关系密切。那位主持先是相当于处级干部，后来得到市长提携，

升格为厅局级待遇。主持、观主之类的得道高僧仙师，往往是首长

们的座上宾。最近笔者曾游览了一个道观，观赏了道士们的“ 绝

技”表演。我们一行告辞的时候，某大师掏出名片广接“ 善缘”，说

希望以后多联系，多带人来。和尚道士的经济头脑和攻关技巧，也

是不可低估的。

佛道两家总是宣称要救苦救难，要给世人造福。古代遗留下

来的那些寺庙，那些石刻，那些文物和传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产

业，硬是为今人开辟了财源，拓展了就业门路。从这一点来说，佛

道确实宅心仁厚，功德无量。

（ 载２０００年第四期《 企业文学》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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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山“的 相思树”

春暖花开时节，我们游览了重庆的著名风景区缙云山。那天

从香炉峰下山途中，经过一石崖，北碚区旅游局的Ｋ先生介绍说，

这里就是古相思寺遗址。但见石崖旁有一小块树木较为稀疏的平

地。年代太久远了，１５００年前的南北朝时期在此建造的寺庙已荡

然不存，甚至连屋基也无迹可寻。同行者说，那个时代，因生产力

低下，房舍必然很简陋，百姓们都住的茅草房，寺庙也好不到那里

去，说不定也是“ 高级的茅草房”而已，自然就没有什么基石留下

来。

遗址所在地的石崖上方，刻有“ 相思崖”几个大字。石壁底部，

雕刻有一排大小不一的塔形浮雕。线条粗糙的浮雕下边，是一个

个一尺见方的石窟，据说是存放僧人骨灰的。这里的僧人修不起

真塔，确证当时生活的艰苦。石窟现已洞开，里面空无一物，那些

得道高僧的骨灰已杳如黄鹤。

我们在相思崖旁徘徊之际，发现周围都生长着同一种树。这

种树的树干像白桦树，叶片则近似于香樟。树干呈灰白色，笔直而

修长；叶片则呈长圆形，枝叶较为扶疏。Ｋ先生说，这种树名“ 山

矾”，是一种珍贵树种。有同行者说，它的俗名可能叫“ 丝柳子”。

我们惊奇地发现，在石板路旁边，同一树根分裂为二，竟长出

两条山矾主干“。两树”比肩而立，大小一样，枝叶相接，像一对亲

密的伴侣。再一看，旁边还有一对小山矾也是如此，同根而生，相

依而立。稍一注意，就见相思崖周围的山矾树大都具有这一特征。

或从根部即分叉为两树，或先是同一树身，离地一两尺后再一分为

二，各自不枝不蔓，挺拔向上。山矾树修长而笔直，枝叶扶疏下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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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有风吹，即轻轻摇动，显得婀娜多姿。其树身成双结对，更像一

对对情侣相偎相依，且终身不弃。

人们把红豆树呼为相思树，其实，这儿的山矾树更应冠以“ 相

思”的名号。也许，在古代，山矾就叫相思树罢，相思崖就因遍山的

山矾树 相思树而得名。而那灰飞烟灭的古寺之所以叫相思

寺，也缘于此。佛家是禁欲的，不讲儿女私情，但偏偏有寺名“ 相

思”，这也是一奇。

Ｋ先生给我们讲了一个与山矾树有关的故事：南宋初年，书生

冯时行在这儿的古寺中读书，他的表妹樊琪常上山来探望他。两

人从小青梅竹马，互相爱慕，于是在寺中私订终生，相约冯时行上

京赶考回来后就成亲。北碚书生冯时行到了临安（ 杭州），果然高

中状元，然后被朝廷派到爱国将领岳飞军中任参军。因军务繁忙，

加上立功心切，冯时行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冯时行走后，樊琪姑娘

常到山寺中流涟，希冀冯时行突然回返。那时关山阻隔，音信难

通，数年后遂有人传言冯时行已战死疆场。樊琪姑娘闻之肝肠寸

断，于是削发为尼。十年后，岳飞被奸臣秦桧陷害，冯时行一气之

下辞去官职，然后匆匆赶回缙云山。他在山中遍寻樊琪不见，有僧

人说，樊琪姑娘早已悒郁而死，死后化为了遍山的山矾树。

据史料记载，南宋状元冯时行确实在缙云山相思寺读过书，相

思崖前面不远处的八角并就是他常去洗砚的地方。

当晚住在缙云山“ 东方花苑”中国西部文学创作中心，我找了

一本《 北碚揽胜》来翻翻。书中说“：唐大中元（年 ８４７年），宣宗皇

帝赐寺额为‘相思寺’。系山有相思岩、相思竹、相思鸟之故。”据

说，相思崖顶部有一巨石很像人在沉思，所以名相思崖。我们从那

里经过时，倒是没有留意。而相思竹、相思鸟之说，也无可考究。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倒是四野那成双结对的山矾树，是它们在用

自身的形象注释着“ 相思”。

（ 曾载２００１年５月２５日《 重庆政协报》、同年４月１４日《 重庆

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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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情愫

南山黄桷古道闻名已久，三月里的一天，我们特结队去攀登。

上午十点整，在南山下的上新街，南岸文学沙龙的二十名“ 好汉”聚

在一起，开始寻路出发。路其实用不着寻，上山之路眼睁睁躺在索

道旁边，就等着人们来数。于是我们顺着坡道漫步，轻轻松松，带

着笑语与好奇。

热闹的街巷很快在身边消失，宽阔的石梯开始向上延伸，路边

的低矮民居显得零落，而树木逐渐稠密。我们刚刚开始领略到古

道的韵味，可惜石梯就中断了，横亘而来的渝黔高速公路把古道拦

腰斩断。在当今时代，不少地方都有历史遗迹的保存与修建现代

建筑的矛盾，社会总是要进步，过去的东西总是在没落，这也是无

可奈何的事。听说南岸区有关部门正在计划修复古道，整治周边

环境，这也是令人欣慰的消息。慨叹中，我们一行已快速越过了堆

满建材的公路路基，重新登上了石梯坎。

可以说这时才是真正进入了黄桷古道。沧桑的岁月在石梯上

留下了凸凹不平的印迹，两米来宽的石板大多已经断裂为两三块，

但整个路面还算是完好的，仍可供路人作逍遥游。最有特色的当然

是路边的黄桷树了，老君坡一带，黄桷树一棵接一棵，静立在路边迎

接我们。这些百年以上的老树腰围粗大，枝丫舒展得极开，确实很

“ 霸道”。在一处茶亭边，一棵极大的黄桷树傲立悬崖上，它的树干

可能要三四人才能合抱，枝丫苍劲如龙飞凤舞。我们站立崖边的石

栏旁，透过树丫，极目远望，海棠溪一带的房屋和滨江大道连成一

片，再过去是灰色的长江与同样灰色的天空相接，大桥更是朦胧如

山中林木。也许，这儿是黄桷古道的一个景点，一个古观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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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群人在此小憩，照相机咔嚓声不绝于耳，大家争先恐后

背靠黄桷树干留下倩影。正好这里还有一幢小茶楼，于是我们围

坐一起，品茗间，遥想古道当年的盛况。其实，在座诸君中，就有好

几位老先生数十年前曾在山下居住。他们孩童时代就常在古道上

游玩，当年路道上的热闹景象现在仍能一一道出。未通公路前，这

儿是“ 官道”，是从重庆到贵州的必经之路，从海棠溪到黄桷正街，

到处是独具特色的吊脚楼，还有酒肆、茶楼、店铺散布其间。黄桷

树浓荫遮蔽下的石板道上，行人相接，骡马相连，人呼马嘶狗咬，煞

是热闹。

黄桷古道不仅仅是繁华，其中也有苦涩。一位曾当过右派的老

先生的回忆就是另一个味道。１９５０年代中后期，老张大学毕业不久

即被打成右派，劳教两年后又被遣返回家乡海棠溪，为了生活，丢了

工作的他当起了“ 棒棒”。每天天还未亮，老张就挑着百多斤担子爬

黄桷古道。当时觉得坡路好陡好长，爬上山顶，即使在冬天汗水也

会打湿衣衫。老张每当爬到这里，都要在这棵大黄桷树下歇息片

刻。往往这个时候，天边透出第一缕曙光，山下高音喇叭声随即如

潮涌来。有段时间播放的是草原晨曲，老张感到非常优美，静听片

刻，一身疲劳都忘了，于是在悠扬的晨曲里又抖擞精神向上攀登。

在茶楼喝了几杯茶，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我们又精神焕发，

于是重新踏上寻幽访胜之路。就在这段路上，我猛然想起，１９６７

年１１月，我们一群初中学生组成的徒步长征串连队从重庆出发去

遵义，当时从海棠溪过江，也许就是沿着黄桷古道往前走的。于是

使劲回想当年经过这里的情景，可惜年深月久，已是一片惘然。沉

思间，只觉身边凉风悠悠，一点没有感到热，感到脚软，就已到了山

项 黄桷桠镇。上的平坝

面前又是一条石板铺就的老街，两旁竹木结构的古旧民居一

直向前延伸。

（ 曾载２００ ）１年６月１０日《 重庆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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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神菩萨

最近游览了缙云山绍龙观，很惊讶庙里的对联写得如此赤裸，

如此“ 现实”，把一些人心里的“ 潜规则”变为了公开声明。财神殿

的右联写道：莫笑我老朽无能许个愿试试；左联为：那怕你多财善

贾不烧香瞧瞧。元辰殿右内联说：不用假虔诚你那心眼中想得甚

事？左内联曰：何须空祷告我岂口头上能骗之人！

错愕间，以为来到了旧时代的官府衙门，这两副对联明明是在

吆喝“：有理无财莫进来”！

世俗社会“，烧香”意为贿赂，意为送礼。求人办事，不“ 烧香”，

即是假虔诚，大约如愿者少。反之，香烧得勤，烧得“ 实在”的人，没

有办不到的事，要财得财，要官得官。有道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

看看，位列仙班的公正廉明的财神菩萨也公开索取贿赂，公开

威胁不烧香的人，那怕你多财善贾，那怕你才气纵横，等着给你点

厉害瞧瞧“。神祗”们手握大权，当然要“ 寻租”，要把权力变为实

惠。仙界如此，道家如此，芸芸众生何能独免。看来，神圣的天界

也需要来一场廉政风暴。

（ 曾载２０００年６月３０日《 重庆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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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洞》的漏洞

看了最近播出的连续剧《 黑洞》，总的感觉是 假！尽管剧情

紧张，够吸引人的，但确实又破绽百出，令人在欣赏之余，深表惋惜。

一部叙事作品，总体情节、背景、人物可以甚至应该是虚构的，

但细节却必须真实。也就是说，小说、电视剧给读者、观众提供了

一个虚拟的世界，这个虚拟世界之所以让人感到真实可信，是因为

其中的具体事物是现实的，符合逻辑的。有位名作家说，虚构情节

并不难，难的是寻找符合生活实际的细节《。 黑洞》之假，恰恰是它

的创作原则是颠倒的，大情节、大背景是现实的，可信的，但用以表

现这些内容的手段却是虚假的，甚至是幼稚的。

刑警大队长刘振汉是《《 黑洞》中代表正义的英雄，为了歌颂他，

编导安排了不少有关亲情的戏，以刻画他大义灭亲，褒扬他既疾恶

如仇，又始终有着浓郁的人情味。但由于细节的不真实，使刘振汉

的形象显得小儿科，鲁莽有余，而理智不足。从根本上说，刘振汉

作为常务副市长聂大海的养子，不可能由他来主持聂明宇一案，从

法律的角度说，他应当避嫌（ 好象天都市刑警大队真的没有人了，

除了正副队长及一两个干警，其他的就是实习警察，难怪刘队要亲

自出马了）。当刘队通过调查，证实聂明宇有罪后，刘队仍数次上

聂市长家里去打招呼，甚至数次单独会见聂明宇，试图用亲情去感

化聂家父子，不说这有通风报信的嫌疑，实在也是太幼稚。因为剧

中着力表现的，并不是走私犯罪，而是恶性连环杀人案件，走私案

仅仅是一个起因。聂明宇如此凶残歹毒，一定会趁单独见面的机

会把刘队除掉。一直到最后，刘队都对聂明宇抱有幻想，一个人上

楼去逮捕他。别说这很危险，不符合制度，其实也没有必要。编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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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喜欢把严肃的敌我斗争变成温情脉脉的道德教育，以此突出刘

队的人性，但总是陷入怪圈，顾此失彼，结果缺乏真实性。

编导安排原是聂大海的养子的刘振汉来主持破案，原想达到

大公无私，又不失亲情的效果，由于情节处理生硬，结果事与愿违，

给人的感觉恰恰是残酷。请看结尾，刘队夫妻在聂大海的夫人面

前曲意承欢，而聂夫人已经精神失常，她坐在轮椅上呼喊的，是明

宇，是蕾蕾。刘队夫妻不过是在演戏。这个场面确实没有温馨之

感，给人的感觉是虚伪和残忍。因为恰恰是叫聂夫人为妈妈的刘

队使得聂家家破人亡，当然是法律无情无私，但如果是由别的人办

案呢，聂夫人大约不会如此伤心吧。法律上的避嫌制度，不光是杜

绝循私，也其实照顾了亲情。

可以说，该剧中假的场面比比皆是。光头杀手在码头射击刘

队，面前有矮墙可以依托，他偏凭空持枪瞄准。刘队单独站在一边

时他不开枪，偏偏等到刘队抱住蕾蕾旋转时才出手，这也太外行

了。当然不是杀手太低档，而是编导要让他误射蕾蕾。还有张锋

假审赌场经理一场戏，用尽残酷手段“ 考验”部下，这用得着吗？照

聂明宇、张锋等人的逻辑，对这位可能已暴露的手下，一是让他跑

得远远的，二是秘密除掉算了，在这紧张时刻哪用得着花心机花时

间来搞假审。最后逮捕这些罪犯时，副市长聂大海、政法委书记陆

伯龄以及看守所的几名帮凶都被捕了，对主犯聂明宇倒还拖延着

不采取行动。是逮捕副市长的手续复杂呢，还是逮捕非政府人员

复杂？刘队被宣布无罪释放，但当天晚上却还在看守所，按社会现

实，别的人员可能还会在狱中呆一晚，作为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

的刘振汉，宣判释放后，立即就会被接出来，何况刘队还负有破案

的重任，时间很宝贵。为什么会如此，是因编导要安排杀手肖云柱

当天晚上要对刘队下手。更不可理喻的是王明和龚倩押送肖云柱

去检察院，这么重要的犯人居然没有其他刑警跟随，而且不是照常

规直接开到检察院门口，偏要开进空荡的停车场，这是编导以违背

常规为代价，给光头杀手制造机会。在《 黑洞》中，情节细节都是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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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的，编导信手拈来，管他合不合理，管他可信不可信，只要热闹就

行，只要紧张就好。

编导的初衷在电视上是打了折扣的，有的甚至相反。讴歌天

都市公安局以庞局长、刘队为首的刑警舍生忘死，一心维护国家利

益，但是他们却不能捍卫法律的尊严，刘队反倒进了监狱。因为比

他们权力更大的聂大海、陆伯龄等市级领导压制他们，打击他们。

正义在权力面前是软弱的。最后形势急转直下，聂明宇一伙分崩

离析，也非刘队的努力，而是比聂、陆权力更大的中央和省的联合

调查组到了天都。此剧本意是捍卫法律的尊严，但执法者却是无

力的，决定一切的仍然是权力。在这一点上，甚至比包公戏还低一

个档次。包清天破案，不光没有依靠上面的权力，而且顶住了皇亲

国戚的压力，完全靠法律本身的力量。《 黑洞》原想维护法律的尊

严，但结果仍然是人大于法，谁权力更大一点，谁就能取得胜利。

这也是今天流行的反腐剧的通病，像前段时间很轰动的那部反腐

电影也是一样，市长李高成反腐却差点被腐败分子扳倒，因为省委

副书记支持这些腐败分子。最后李高成取得了胜利，那是因为省

委书记回来站到了李高成一边。正义和法，仍然得寄希望于权力。

当然文艺作品是客观现实的反映，不能超越社会现实。《 黑洞》中

的反腐大局，还是现实主义的。

公正地说，这部连续剧还是很吸引人的，尽管有些弱智。琼瑶

的《 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引得万人空巷，令大陆电视人感叹

不已，而今反腐败的电视剧也可以火一把，照旧令千千万万的观众

如痴如醉，街谈巷议，这应该是好现象，是值得肯定的。大多数人

欣赏电视剧，只要吸引人就行，只要反映了百姓的心声就是好电

视，不会去详加推敲的，笔者是太挑剔了。

（ 载２００２年第４期《 大众电视》月刊，２００１年 《 重庆１１月５日

广播电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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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遗憾的爱

电视剧《 在水一方》以缠绵悱恻的情致使人倾倒，但是，它所表

现的道德风尚，是否值得颂扬，却有可议之处。

孤女杜小双没能与正直的诗尧相爱，而是选择了卢友文，但她

婚后并没有得到幸福，而是倍受折磨。小双毅然与卢友文离婚，这

是正常的、明智的决定。既然婚姻关系使双方都感到痛苦，为什么

还要保留它呢！可惜，他们之间的离异是表面上的，离婚后小双一

直苦苦等待着卢友文的归来，希冀破镜重圆。

确实，当夫妻一方因遭到外界打击或发生意外变故而不得不离

去时，另一方并不因对方遭难而变心，而是坚守素志，等待到底，如

“ 望夫石”的传说，如《 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之于刘兰芝，这种情

况就绝不是封建礼教的表现，而是一种值得肯定、应该歌颂的爱情。

但《 在》中的杜小双之于卢友文，却不是这种情况。因为第一，他们

的离异是基于卢友文人品低下。卢友文自信诺贝尔文学奖唾手可

得，然而却写不出一部作品。他越是文思枯竭，就越是迁怒于妻子，

时时对小双恶语相侵。卢还心胸狭窄，猜疑纯洁的妻子与正直的诗

尧之间有不正当关系。卢友文堕落为赌徒后，特别是在朱家签离婚

协议书的过程中，他时而哀求，时而造谣诽谤、血口喷人，他的卑劣

人品已经暴露无遗。第二，他们的离异是由于感情破裂。卢友文非

但不能与妻子共患难，而且还常常挑起争端，损伤妻子的心。他一

点也不体谅小双的工作热情，也非常轻视小双的音乐才能。他给与

小双的是痛苦，是不幸。小双逐渐认清了他的真面目，终于明白了

自己所托非人，身陷绝境。从小双与卢友文当着诗尧兄妹的那场争

吵中可以看出，她对卢友文已经没有感情可言了，有的只是愤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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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绝望。所以那场争吵过后，她抱起孩子冲出家门，徘徊在芦苇丛

中，试图投江自尽。这时的杜小双，难道对卢友文还有什么感情可

言？

然而《 在》后半部偏偏要给小双竖立“ 贞节牌坊”。编导借杜小

双之口，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卢友文“ 不懂得应该怎样去爱”

就一笔勾销了小双对卢友文的愤恨。于是，小双一再拒绝了诗尧

的求爱；她压抑自己的生活热望，一往情深地怀念着卢友文；越是

无望的等待，她对卢友文的爱就越是趋于深沉。

其实，不光杜小双的爱情观念不值得称道，就是诗尧对小双的

单相思，也有点病态。小双曾经劝告诗尧说“：你聪明一点的话，就

不会这样下去了。”确实，诗尧对小双的追求是没有必要的。既然

小双忘不了卢友文，既然她拒绝诗尧的帮助，诗尧为什么还要追求

下去呢？当诗尧把那串用了数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寻回来的项链

送还给小双时，小双竟然不屑一顾。尽管最后她明白了这是诗尧

奶奶当初送给她的新婚礼物，她仍然把这串项链挂在了她与卢友

文的结婚照片上。这就是小双对诗尧几年辛劳的回报！杜小双

对朱诗尧如此绝情，只能说明这种旧式女性根本不值得诗尧去爱

她；诗尧硬要一厢情愿地去追求她，似乎也近于愚蠢。如果说诗尧

在小双与卢友文决裂的那天曾经表现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气魄

与品质，令人肃然起敬的话，那么，他几年来所进行的毫无效果的

苦苦追求，难免使人感到可怜可悲。

旧传统观念的核心，就是维护既定秩序，而不容许任何变革。

这种封闭式观念表现在婚姻上，就是男女双方一旦成为夫妻，即使

这种结合是不合理的、痛苦的，也要尽力维持《。 在》剧旨在歌颂杜

小双对爱情的专一，但这种爱情是令人遗憾的，它压抑了人的本

性，使人生变得苍白、黯淡、阴郁。

（ 载《 大众电视》１９８６年第１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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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个个活

香港电视连续剧《 射雕英雄传》一经播出，反响之大，超出人们

的预料。

其原因，我认为不在于像有些评论文章中所说的“ 表现南宋人

民爱国斗争“”、歌颂反抗异族统治”，而在于《 射》剧着力刻划了一

系列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

武打传奇剧的人物塑造，截止目前，成功者寥寥无几，许多人

物甚至像标准零件一样可以通用、互换。在这方面《， 射》剧可供借

鉴。

《 射》剧的主要人物的性格都不是单一的，而是立体的。郭靖

既忠厚诚实，又呆傻轻信：黄蓉机敏灵活而又刁钻任性：杨康穷凶

极恶，认贼作父，但也有天良一现的瞬间：梅超风残害百姓，用一百

个人头炼她的九阴白骨爪，但她也曾多次救助黄蓉、郭靖：江南七

怪中为首的柯镇恶，爱国精神可敬，但他逼郭靖娶穆姑娘的行动又

委实令人生厌；⋯⋯正由于该剧展现了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因而每

个人物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

《 射》剧的人物性格彼此泾渭分明，即使性格相近的人物，也能

分清层次和色彩。郭靖和穆念慈都有轻信的弱点，我们可以看出，

郭靖的轻信是出于善良的天性，而穆念慈的轻信则是由于愚昧。

在归云山庄，杨康杀了段天德，答应与郭靖结为兄弟以后，提出要

回牛家村，郭靖就信以为真，以为杨康真的“ 立地成佛”了。但杨康

并不是走的回牛家村的路，郭靖对此还天真地推测说，杨康要去赵

王府杀完颜洪烈。郭靖对人总是往好的地方想，这说明了他的单

纯和忠厚。穆姑娘多次救助杨康，则是被情蒙蔽了眼睛，已经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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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坏不分的地步了。如果说杨康中了蒙古毒的时候，她不惜用自

己的生命来救他还令人同情的话，那么，杨康替金人联络奸细段天

德，被归云山庄的人抓获，已经再次证明他是民族罪人的情况下，

她还冒着风险去找梅超风来救援，这种行动就不可原谅了，因为这

种行动不仅仅是愚蠢的，而且已经站在邪恶一边了。对比之下，郭

靖的轻信令人倍感其忠厚善良，穆念慈的轻信却使人益觉其无知。

可贵的是，《 射》剧还写出了人物性格是如何在典型环境中形

成的。郭靖和杨康同是爱国志士的后人，由于生长的环境、受到的

教育和地位的不同，因而他们性格相反，思想迥异。郭靖随母亲在

蒙古长大，基本上过的是平民生活，而且还受人欺凌，这种身份和

经历，使他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和忠诚善良的品质。杨康在金人

王府长大，从小过的是贵族生活。在完颜洪烈的熏陶下，这位平民

的后代变成了典型的王孙公子，具有阴险、狠毒的本性。可见，该

电视剧的人物性格都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具有真实的生活基础。

他们都是剧中所展现的那个环境中能够出现的人物，令人感到合

情合理。

当然，该剧的人物性格也是存在败笔的，正面人物大都有“ 不

打落水狗”的迂腐劲。这种无原则的慈悲偶一出现，本不足怪，可

惜它在剧中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重演，就形成了套子。严重的

是，这种“ 费厄泼赖”精神在武打片中比比皆是，好像不如此就显不

出正面人物的高尚品德一样，这其实是武打片中的概念化倾向，是

不足为训的。

（ 载《 大众电视》１９８５年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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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深情又枉然

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刻，纺织

公司董事长何慕天就会情不自禁

地怀念从前的恋人梦竹，十八年

来，他不能停止思念，他没有再

娶。其实李梦竹也在台北，也每

天面对夕阳怅然若失。由于杨晓

彤和魏如峰的相爱，使得何李二

人再次相逢，再次引起一场风波，

然而有情人终于未成眷属。

面对各种压力，何李二人奋

争过，反抗过，但终于心力交瘁，

力不从心。原因何在呢，请听杨

明远对何慕天说的话吧：是你的

终归丢不了，不是你的终究得不到！是的，李梦竹不属于何慕天，

不管何慕天怎样孜孜追求，终于无济于事，这是“ 命”，是注定了的，

非人力所能扭转。于是，尽管李梦竹已经在离婚书上签了字，决心

离开刻薄暴躁的杨明远，然而，仅仅为杨明远留下的一封信，说的

几句忏悔之言，李梦竹就又回心转意，又与杨明远重归于好，又一

次放弃了与何慕天的结合。显然，该剧有宿命的色彩。“ 青山依旧

在，几度夕阳红”，人世沧桑，不胜感慨，然而命中没有的，强求也枉

然，此论未免消极。

当然，用宿命论来概括这出悲剧，未免太简单了些，深一层看，

何李之恋注定失败，那是由人物性格的发展所注定的。也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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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出人物性格的悲剧。女主人公李梦竹开初是一位纯情少

女，她太善良太纯洁，去了一趟昆明，被假象所骗，就停止了抗争，

竟不敢当面询问或斥问何慕天，以至眼眼睁看着他走进大门，从此

造成误会，误了终身。她回到重庆，万念俱灰，寻死不成，又匆匆嫁

作人妇。如果李梦竹是一个坚强的女性，是不会这么做的，因而也

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十八年后，李梦竹又遇到了何慕天。但她挣不开家庭

个并不幸福的家庭的束缚；为了杨明远，为了子女，她再一次葬送

了爱情，十八年的相思又成枉然。比起十八年前，她不但没有进

步，反而退步了。当然，李梦竹的负担太重，不像何慕天那样自由。

家庭、子女、杨明远的救命之恩，都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她不能

对不起他们，她宁愿不要爱情，也要维持家庭的完整，尽管这家带

给她的是折磨、是屈辱。她终于永远地拒绝了自己深爱的何慕天。

她很伟大，很高尚，同时又很软弱，又很可怜。她只是一个贤妻良

母，勇敢过、抗争过，终于又回归了传统。

何慕天始终如一地眷念李梦竹“，为伊消得人憔悴”，痴邪？愚

邪？倒不必去详论，不过，追求不是乞求，他本可以洒脱一点。其

实，十八年后的李梦竹并不适合于他，相反，他倒是应明智地斩断

与李梦竹的恋情，钻出“ 茧”来，与秘书凌萍相爱，凌萍比李梦竹与

他更相配。

可以说，整部电视剧，写得最好的是凌萍，只有她才得到了观

众的敬爱。在何慕天和魏如峰相继陷入感情的旋涡而无暇它顾之

时，是她独立撑持了公司业务。当何慕天情绪低落、郁结于心之

时，是她尽力开导抚慰。她爱恋着何慕天，但又决不嫉妒李梦竹。

她又睿智又宽厚，不愧是何慕天的得力助手，不愧是杰出的女性。

写得最糟的是杨晓彤。自私刻薄的杨明远固然使人厌恶，天

使般完美的杨晓彤更令人反感。编导的本意是要塑造一个善良温

柔、深明大义的少女，但是，却有些“ 走火入魔”，善良得虚伪。在何

慕天也就是她生父闯入杨家寻找李梦竹一场戏中，杨晓彤口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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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要何慕天不要破坏她的家庭，她竭力美化心胸狭窄的杨明远，无

中生有地颂扬养父的大恩大德。面对此情此景，何慕大尴尬不已，

李梦竹羞愧交加。就是这个宝贝女儿，彻底动摇了李梦竹的离婚

决心。杨晓彤在何李之恋中，扮演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角色。

杨晓彤甚至不如何霜霜可爱，霜霜虽然嫉妒心强，甚至做了不

少错事，但她坦荡，敢爱敢恨，不掩饰好恶。本来霜霜是不讨人喜

欢的，正由于杨晓彤的反衬，反而使霜霜变得令人易于接受，甚至

引人喜爱了。

《 几度夕阳红》尽管有一些不如人意的地方。但仍是一部较好

的连续剧，值得一看。它是适合于中国国情的，因而能打动观众的

心弦，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并使很多观众为 下了同情的何李之爱洒

泪水。

（ 曾载１９８９年１０月１３日《 中国妇女报》，获重庆市第二届银

屏杯征文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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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心悦目的《 新白娘子传奇》

《 新白娘子传奇》没有深刻的

意蕴，没有宏大的社会场景，更没

有强调我们所熟知的那些认识和

教育功能《，新》（剧《 新白娘子传

奇》简称，下同）剧情并不复杂，谁

是好人坏人，三岁小孩都能分清。

尽管如此《， 新》剧却获得很大成

功，风靡大陆，观众无论老幼，无

论雅俗，都看得如醉如痴。究其

原因，当是娱乐性极强，合乎观众

欣赏心理。

白娘子的故事本身就在民间

长期流传，可以说家喻户晓，现在

把它搬上屏幕，拍成电视连续剧，人们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就像见

着一位久违的友人，观众先在感情上就接纳了它。而且白娘子的

故事本身就很精彩，蛇与人相恋，希奇古怪，很有趣味性，十分吸引

人。再说白娘子美丽善良而温情，且善解人意，完全是理想化的女

性，观众无不私心倾慕。许仙则忠厚善良，糊涂迂腐（ 许士林和胡

媚娘，是白，许故事的延续和补充）。这么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一

起，就产生出戏剧性，于是衍生出一系列悲欢离合，因而吊起了观

众胃口。

《 新》剧的成功还得益于优美的表演形式。故事剧融进了戏剧

的表现手法，确实显得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 新》剧中人物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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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时，往往用娓娓动听的歌曲来表达，使单纯的叙事带上浓厚的抒

情色彩，增加了观赏性。剧中的人物动作，也往往类似戏剧的夸

张，舞台化很明显。鉴于《 新》剧是神话剧，融进戏剧的某些表现手

法是恰当而必要的，确实增色不少，使全剧呈现出轻松活泼的情

调，画面优美，潇洒，耐看。

《 新》剧的成功，也是与主角赵雅芝的精彩表演分不开的。剧

中除白娘子（ 含胡媚娘），小青，法海等人外其他角色演得都欠理

想。由叶童扮演的许仙父子，也不尽如人意，显得夸张矫情，始终

像个大小孩，不像个成年男子。女扮男妆不是不可以，像电影《 三

笑》中唐伯虎就演得很成功，但许仙父子天真幼稚过份，而无男子

汉的潇洒气度，不免使人生厌。

整个《 新》剧，可以说是赵雅芝支撑的，有她出场，画面就生动

异常，反之，则黯淡无光。无论是她扮的白娘子或胡媚娘，都光彩

照人，顾盼生辉；举手投足，有板有眼，戏味十足。赵雅芝的表演放

得开，常是笑意嫣然，既甜且媚《。 新》剧之所以受观众好评，很大

程度上是因为赵雅芝淋漓尽致的表演所至。

当然《， 新》剧是神话剧，玩的就是子虚乌有，情节人物都是不

能认真推敲的；只要你看得舒服，觉得愉快就行，浅显和舞台化，恰

恰是《 新》剧所刻意追求的效果。

（ 载１９９３年９月４日《 西南经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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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困惑

《 情义无价》与《 珍珠传奇》这两部电视连续剧都是台湾摄制

的，最近正在一些地方电视台播放。

《 珍珠传奇》是历史剧《，情义无价》则是现代剧，两剧尽管历史

背景不同，但却有不少相同点。两剧的主要情节都是三角恋爱：

《 珍珠传奇》里的吴兴才女沈珍珠同时爱着太子李豫和大司马冯

立，《 情义无价》中富家子弟凯强和亚福公司保镖韦康同时追求女

服装设计师何雨晴。两剧不光是形式，而且人物个性、思想内涵也

差不多，太子妃沈珍珠就等同于现代姑娘何雨晴。唐太子李豫错

怪了妃子沈珍珠，后悔悟，便四处寻找珍珠，一心盼她归来，那份痴

情，终使珍珠感动，并内疚不已。冯立更是与珍珠患难与共，每当

她危难之时，冯立总是出现在她身边。面对两个男人的恩恩怨怨，

珍珠无可奈何，终于削发为尼，不愿再见二人。

《 情义无价》中的何雨晴，跟太子妃沈珍珠一样，得到两名出色

男子的眷念。雨晴的养父杀死了韦康的父亲，但韦康不以雨晴是

仇人的女儿而责怪她，也不以雨晴与钟凯强相爱而放弃追求。雨

晴确实深爱韦康，但又时时感到痛苦。钟凯强倒是能为她排忧解

难，她觉得跟宽厚的凯强在一起，充满了欢乐。美丽温婉、善良又

多情的何雨晴，也由此陷入爱的困惑之中。

不光太子妃沈珍珠酷似现代姑娘何雨晴，富家子弟钟凯强也

类似那位唐代大司马冯立。钟凯强与冯立都心地宽厚、善良，富于

同情心。冯立深爱沈珍珠，但考虑到国家大局，考虑到太子及适儿

的幸福，便心甘情愿地躲避沈珍珠，甚至不惜装死来绝其相思。亚

福公司的继承人钟凯强也是如此，他爱着雨晴，却时时鼓励韦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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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弃追求，他总是成人之美。

当然凯强与冯立也有一点差别，那就是凯强的爱情观多一点现代

意识。他鼓励韦康追求雨晴时，自己并没有放弃对雨晴的爱。不过，

《 珍珠传奇》中的冯立最终也明白了这番道理，终于大胆地表露了对珍

珠的爱，甚至在太子李豫面前也坦然声称将与珍珠长相厮守。

大约《 情义无价》与《 珍珠传奇》，都是一个摄制组摄制的。沈珍珠

与何雨晴，冯立与凯强，都各是同一个演员所扮。沈珍珠与何雨晴，虽

身份不同，演来却是一样的喜怒哀乐，看不出有平民与贵妃的差别。

无疑，两剧的主旨，都是意在赞美对待爱情的宽容态度和高尚

情操，比起太子李豫、亚福公司保镖韦康来，冯立和凯强对待爱情

的态度显然更宽容，显然更像灿烂的阳光。他们把“ 情敌”当朋友，

尽量成人之美，甚至鼓励对方敢于去爱，敢于竞争，这种态度应该

说是高尚的，也是真的、善的、美的。

不过，两剧的女主角，沈珍珠与何雨晴，却不太令人满意。不

知是因为我们大陆观众宥于传统意识呢，还是所处的社会环境的

差别，我们对沈珍珠和何雨晴各自同时爱恋两位男子的行为虽能

理解甚至也同情，但却不感到亲切。特别是她俩那种优柔寡断、藕

断丝连的个性，很是令人遗憾。她俩虽是主角，但却并不具有光

彩，比起男主角冯立与凯强来，似乎逊色得多。

也许，这样评价，是隔膜感的反应罢。

平心而论，这两部电视连续剧，文化品格还是比较高的。两剧

中的主角，都是值得肯定的人物《， 珍珠传奇》中的沈、冯，再加上太

子李豫《， 情义无价》里的何、钟，以及韦康，他们对待爱情都是真

诚、执著而感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两剧都能在同样值得赞叹的人

物形象上分出了层次，分出了品性高低，这就是很不容易的了，这

比那种用“ 坏人”来衬托“ 好人”的手法要高明得多。从而使观众领

略到深一层次的爱情悲欢，欣赏到比较新颖的艺术形象。

（ 载１９９０年３月２７　日《　 》）《 希望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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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新形象

最近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故事片奖的《 卧虎藏龙》确实很好

看，无论是画面、音乐还是人物形象，都很特别，给人耳目一新之

感。

《 卧虎藏龙》作为武侠片，首先是武打场面拍得很精彩，颇为引

人入胜。玉娇龙晚上偷青溟剑得手，俞秀莲闻讯追出。昏暗的光

影下，两人先是在房脊上飞奔，随后在墙下交手，招式变化快速，加

以踏墙凌空扑击，场面不但激烈、紧张，而且富于魅力。又如玉娇

龙逃婚独自闯江湖，在酒店惹怒众多武林人士，双方力量悬殊，但

身体单薄的弱女子却杀得众好汉人仰马翻、狼狈不堪。面对刀林

剑丛，玉娇龙从容不迫，潇洒自如，一边挥舞青溟剑，一边随口吟

诗，非常浪漫。尽管章子怡演的玉娇龙像是在舞蹈，但因强烈的反

差和戏剧性，整个场面观赏性极强，令人感到悦愉和爽快。玉娇龙

与俞秀莲在武馆的拼杀则是一场硬戏，打斗场面险象环生，很有力

量，更显得真实。秀莲换了一种又一种武器，玉娇龙以不变应万

变，双方发狠斗勇，招招取其要害，真是惊险万分，令人屏声静气，

目不遐接。玉娇龙与李慕白在竹林中的交战，则飘逸有仙气。两

人俱着白衣，更像是一双白鹤在翠竹林中飞翔。可以说，影片中的

每一场打斗都有变化，都有不同的节奏，不同的背景，不同的人物

心态。该片的受欢迎，独特的武打场面无疑是立了一大功。

当然，作为故事片，光有精彩的武打场面是不够的，还应该要

有一个能吸引人的故事。武林大俠李慕白送出青溟剑，试图退出

江湖，但事与愿违，却更深地陷入江湖恩怨。玉娇龙生于官宦之

家，在正常情况下，其人生归宿是做一位翰林的夫人。但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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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身边多了位在江湖上称为碧眼狐狸的养娘，于是学得一身

绝技，从而陷身江湖。碧眼狐狸竭力拉玉娇龙进入邪门歪道，而李

慕白等人则试图使她迷途知返。青溟剑只是一个道具，而正邪双

方争夺接班人才是故事的核心。正派人士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

可以说是获得了成功，也可以说是功亏一簧，因为玉娇龙最后还是

堕崖了，当然可以说是殉于道，但这应该并非李慕白等人的初衷。

故事是有新意的，以前的武打片往往是正邪各派为争武林盟主而

大打出手，或者为一件宝物而争斗不休，或者为武术密籍而勾心斗

角《。 卧虎藏龙》独劈蹊径，围绕一个官家小姐的成长编织情节，剑

术口决与做人之道息息相通，故事新颖而有趣味；其结局又出人意

外，并且悲剧色彩浓郁，这都是它打动观众的地方。

影片主人公玉娇龙也是一个新的武侠形象。她倔强、任性而

又有心计，天生就是练武的好坯子，更突出的是不受传统道德的束

缚，敢做敢为，不会为了某种虚伪的美德而委曲求全，实际上是一

个正统社会的叛逆。碧眼狐狸是玉娇龙的师父，相反的倒是玉娇

龙留了一手，因而武功高于师父，可见她并不想依附于碧眼狐狸。

对于父母所定的婚约也一样，不情愿就逃走。尽管李慕白一心想

收她为徒，但玉娇龙却屡次拒绝，不惜以兵戎相见。玉娇龙是一块

璞玉，就看怎么雕琢。但一经走上邪路，劝其回头是很难的，因而

李慕白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玉娇龙这个人物是影片的中心，一切事件都围着她展开。章

子怡演得极具光彩，为影片增色不少。周潤发扮演李慕白能够掌

握性格分寸，武打招式也很娴熟，但似乎严肃有余，表情缺乏变化。

杨紫琼的俞秀莲在武馆与玉娇龙争斗时，似乎演得有些过。尽管

她也曾手下留情，但招招凶猛，且气势汹汹，好像真要把玉娇龙赶

尽杀绝，毕竟其本心只是给点厉害瞧瞧。

（ 写于２００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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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 北京人在纽约》

电视连续剧《 北京人在纽约》在中央一台黄金时间一播出，就

立即风靡千家万户，一时人人看“ 北京”，万人说“ 纽约”。

《 北京人（》《 北京人在纽约》简称）的题材是很新鲜的，中国人

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拼搏、成功、痛苦的经历，确是大家很关心

很想了解的事。《 北京人》是以中国人或北京人的眼光，来看待美

国大都市的生活，令人尤觉亲切；价值观念、意识取向的一致性，确

使观众能与剧中人物产生共鸣。

《 北京人》 要人的成功，还在于有一个好的故事框架。剧中主

物王起明从在餐馆打工做起，到成立了自己的时装公司，他与妻子

郭燕、情人阿春、女几宁宁的错位关系，与大卫间的竞争，这三组矛

盾纠缠在一起，形成波澜壮阔的情节冲突。《 北京人》的情节推动，

从纵的方向说，就是以一个个小的矛盾冲突连结而成的。一个矛

盾解决了，又有新的冲突产生，层层推进，步步向纵深发展，也把观

众带进了一个色彩斑斓的特定环境。从横的方面说，这些矛盾又

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如宁宁对阿春的敌意，进而影响到

王起明与阿春的关系；王起明与阿春本已准备结婚，由于宁宁的刁

难而未能实现；与此同时，宁宁也为其母与大卫的和好设置障碍。

从整体上说，全剧又以宁宁出场为界眼，划分为上下两大部分。前

半部说的是王起明创业的艰辛，后半部则强调成功后的苦恼。

可以说《， 北京人》的矛盾冲突设置是颇富匠心的，这也是《 北

京人》能吸引广大观众的原因所在。

有人说《， 北京人》对原著的改编，即把王起明夫妇共同奋斗改

为劳燕分飞“，是一处败笔”，把“ 一对北京移民夫妇在纽约这个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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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竞争和机遇的社会环境中，携手共求生存、发展的感人过程都淡

化了，”变成“了 一对移民夫妇在纽约的情变史”，因“而 观众失去对

剧中人物的认同感，”因而社宪也辞演。

愚以为这种批评是有失公生的。曹桂林的《 北京人》，确是一

部成功之作，拥有众多读者，但倘照原样搬上屏幕，整个结构显得

散，戏剧冲突不是很强。编导的改编，应该说是对原著故事框架上

的一种补救，使之更适合电视连续剦的结构。事实证明，观众对这

种改编是接受的。正由于这个重大改动，剧情更有悬念，更增加了

“ 那种对观众的震憾感”。从思想内 内涵来说，改编的《 北京人》

容更深化了、更淋漓尽致地揭示了旅美华人严酷的生存现实。

中国人在异国他乡，身上的烙印是无法改变的。价值观念虽

会发生一　些变化，但要完全等同于外国人，还是极难的。经过竞争

洗礼的王起明照样会为女“儿 早恋（”或曰性开放）而痛心，也会因

前妻郭燕的困顿而展示亲情。阿春既教王起明为了成功不择手

段，但王起明真这么干时，她又感到未免残忍。中国人始终是中国

人，本土文化的影响是巨大而永恒的。既渴望在严酷的生存斗争

中获胜，追求事业有成，而又不愿违背传统道德，竟力保持人际关

系的脉脉温情，这或许是中国人的理想境界，或许就是不偏不倚的

“ 中庸”。

（ 载１９９３年１１月１３日《 西南经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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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埠新娘》漫话

看完了广东台摄制的电视连

续剧《 过埠新娘》，很赞赏。该剧

是反映旧时代下层人民的生活际

遇的，尽管并非热门话题，也非重

大题材，但娓娓道来，颇富传奇色

彩和浓郁的异乡情调，情绪感染

力很强。

《 过埠新娘》的思想内容是比

较深刻的。女主角彩娇以私奔开

始，又以逃婚结束，似乎历经艰

辛、备尝人间冷暖后，仍然又回到

了出发点；似乎人生是一个圆圈，

周而复始，命运始终在与人开玩

笑。但是，彩娇最后抛弃创业的

粉果店出走，毕竟与最初的逃婚不同，那时太单纯，而且柔弱，不能

自救，虽有好心人秀红、五婶等人相助，仍然落入恶徒刘金设下的

陷阱。经历了一番人生磨练以后，彩娇已经成熟多了，不但能够自

立，而且还能救助别人，她带着神经失常的秀红走向他乡，显示了

她寻求新生活的坚定信念。

该剧的结尾是发人深省的，如果彩娇屈从命运，听任阿木（ 王

泰安）摆布，与之圆房，那彩娇就否定了自身的价值，追求与拼搏也

成徒劳，那彩娇就不成其为彩娇了。确实，在那个时代，那个社会，

那种环境，多少有反抗意识，迫寻真挚爱情和理想生活的青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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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最终仍以失败、以幻灭告终，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彩娇差一点

也陷入这种命运，她本来是为反抗不合理的婚姻而逃亡他乡的，到

头来，摆在她面前的仍是不能容忍的婚配，现实就是这么严峻，这

么残酷，这么富于悲剧色彩。然而，彩娇终于克制了向现实妥协的

念头，终于冲破了愚昧、封建的婚姻观念。朴实、憨厚、善良和倔强

的彩娇终于从麻木中觉醒过来，思想观念有了质的飞跃。

该剧的结尾是很高明的，既完成了对主要人物的性格塑造，起

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因而增大了该剧的思想内涵，同时又在情节

发展上给予了新的预示。全剧已完，而彩娇的人生之路仍然漫长，

仍然严峻，观众仍然关注着她浪迹天涯的遭遇。这个富于暗示的

结局，确实深化了内容，开拓了意境，就像是一声悠长、颤抖的琴

音，真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 过埠》的情节也很有特色。该剧编织的这个故事尽管传奇味

浓，尽管有很多巧合，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但一点也不显得生

硬，不露斧凿痕迹。

由于《 过埠》的细节刻划分外有力，准确生动，维妙维肖，因而

人物形象倍加鲜明，使该剧更耐咀嚼，更有味道。

总之，《 过埠》是难得的佳作，无论是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

都很完美，既通俗和大众化，文化品味又很高。

（ 载１９９０年８月１４日《《 希望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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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思考

台湾故事片《 妈妈，再爱

我一次》无论是主题内容还

是表现形式，都不能说是上

乘之作，但它上映后，却像炸

响 颗催泪弹，使不同文了一

化层次的观众为之泪流满

面。 ，由 发人深省。个中缘

在我们某些影片中“ 假，

大空”还没有完全绝迹，而反

映普通 ，常常人命运的影片

是社会问题、政治因素压扁

了人性，挤走了亲情，于是银

幕上的人物，往往成了某种

政治概念的化身，或者为揭

示某个社会问题而存在的木

偶。这些人物离实际生活很远，不大容易引起观众共呜。

当然，台湾影片在社会意义的开掘上不深，但它重视人的基本

感情，着力渲染人的爱心，尽管大都流于肤浅，显得粗糙，但对看惯

了概念化影片的大陆观众来说，不失新鲜，仍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台湾的制片商是善于分析、研究普通观众的心理和欣赏要求

的，并且煞费心机地去迎合观众情感的需要。《 妈妈，再爱我一

次》，就是要赚观众的眼泪，就是要引观众伤心；观众哭完了，心灵

却感到舒坦，这就是它的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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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由于我们的影片概念化、公式化倾向较重，引起了观众的反

感，台湾生活片才颇受普通观众青睐。本来是一些很一般的影片，

如《 欢颜》《、白屋之恋》等爱情片以及《 妈妈，再爱我一次》之类，就

使广大观众如痴如醉了。

其实，我们的编导、演员是有水平有能力拍出这类感情片的，

甚至比《 妈妈，再爱我一次》更细致，再巧妙，更完美《。 老井》《、 红

高梁》《、最后的贵族》《、芙蓉镇》等一大批影片就为世人瞩目，水平

并不低《。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走红，也许会促进我们的电影重视

普通人的感情，下力气去拍摄一些雅俗共赏的感情片来。当然，不

能像拍武打片那样又来个一窝蜂，或者粗制滥造。

（ 载《 银幕内外》月刊 １９９１年第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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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亦幻难取舍

刚开始看《 渴望》的时候，觉“得 刘慧芳好，王亚茹坏”，但越看

下去，就越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就感到主题歌唱得好深沉，真个是

“ 欲说当年好困惑。”

在《 渴望》中，刘慧芳总是哭丧着脸，总是压抑着感情，总是委

屈求全，显得懦弱而可怜兮兮。现实中有没有这样的人，演员凯丽

不相信有，观众也感到这样做人太难。不过，刘慧芳的形象并没有

违背艺术真实，在《 渴望》这个艺术的假定状态里，刘慧芳的形象是

合情合理的，时代、环境和传统，既造就豪雄，也产生弱女。

其实刘慧芳身上的弱点很多，第一是不敢追寻自己的幸福。

肖竹心借调研究院工作之时，王泸生不能忘记旧情，这时的刘慧芳

在他心中仍占据重要地位，但刘慧芳却立即让位了。刘慧芳表面

上是成人之美，骨子里却是出于懦弱，不敢正视现实，不敢追求幸

福。燕子就不这样，她爱罗冈，就大胆表白，敢于与亚茹比试。尽

管是一厢情愿，尽管被拒绝了，但却消除了误会，增加了理解。

第二是盲目为他人作牺牲。刘慧芳觉得宋大成并不是自己理

想的爱人，但她投入王泸生的怀抱，又是出于纯真的爱情吗？她与

王泸生结婚，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怜悯，是把爱情施恩于人。结果

所托非人，为自己也为别人带来了无休止的痛苦。

从刘慧芳呕心沥血抚养小芳这件义举中，也可看出她的盲目

性。最初亚茹一见小芳，就喜欢上了，要接去抚养，刘慧芳却不同

意。宋大成也想收养小芳，刘慧芳同样不给。如果真为孩子作想，

王亚茹和宋大成都会疼爱小芳的。刘慧芳却缺乏理智，宁愿夫妻

离异，甘愿含辛茹苦，也要把小芳留在身边。她为抚养小芳所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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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于她于小芳都有利。甚至在她明白小芳是

罗冈与亚茹的女儿后，也迟迟不吐露真情，甘愿让人埋怨。这样苦

自己、作践自己，不但于事无补，更加深了别人的误解。所以才有

撞车的不幸发生。

第三、编导对刘慧芳的这些处理是不近人情的。刘慧芳处处

为他人着想，总是舍己为人。但在处理小芳的问题上，却不能体谅

别人的心情。亚茹最初见到小芳就提出要抚养她，刘慧芳根本不

答应，这时的刘慧芳就违背了自己做人的行为准则。仅仅是出于

自己的感情需要，就可以拒绝别人的合理要求，这显然不是慧芳的

性格，而是编导的安排，是出于情节的需要。

刘慧芳为了小“芳 丢了工作，丢了家，丢了一切”，她的生活中

心就是小芳，这未免太狭隘，像台湾影片《 妈妈，再爱我一次》中的

秋霞，传统的伦理道德淹没了社会时代特征。女人就得围着孩子

转，孩子就是一切，连出国培训都可以犹豫着不去，这对于新时代

的妇女来说，未免是一种倒退。在这方面，王亚茹倒应该是刘慧芳

的楷模。夫离子散这种人生的重大打击，也没有丝毫动摇王亚茹

对事业的执著；家可以不要，孩子可以没有，而事业却决不能放弃。

倒是王亚茹的人生态度值得肯定，相对来说，也更具有价值。

当然，按照传统道德衡量，刘慧芳的思想品德是高尚的，她的

很多行为都令人肃然起敬。只是她并不是完人，编导也无意把她

当作做人的楷模，她也不是大家必须学习的榜样。《 渴望》是通过

刘慧芳及其她周围的人的各自追求来揭示生活中的真、善、美的。

人们广泛同情刘慧芳的不幸遭遇，埋怨编导给她施加了过多

的痛苦。其实，这倒是《 渴望》的艺术力所在，说明观众被《 渴望》深

深地吸引，已经自觉地踏进艺术的假定环境中去了，痴迷地把典型

化了的人物形象当做了生活在我们周围的实实在在的人。

《 渴望》的情节发展是有破绽的，人为的痕迹很重，但所倾泻的

感情却是浓烈的、纯真的，因而掩盖了瑕疵，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 载１９９１年２月３日《 现代工 ）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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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必须真实可信

《 樱桃行动》是一部反映地下斗争的１１集电视连续剧，全剧情

节紧凑，险象丛生，颇吸引人。情节的总体设计是可信的，但在具

体情节与细节上，却时有破绽，缺乏内在逻辑，不能令人信服。

我军侦察处长纪开元在武汉一个茶楼上与先遣支队的联络员

韩望英接头时，被敌情报处长史怀进发现。纪开元竭力周旋，虽使

史怀进无隙可击，但史怀进已确信纪开元就是“ 华北来人”。奇怪

的是，纪开元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然而他却不但不隐蔽或转移，

反而公开露面，出任华汉商行的经理，致使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监视

掌握之中。但是，妙就妙在纪开元仍能避开 甩开敌人敌人的视线，

的盯梢，照样去接头，去开展活动，似乎武汉不是处在敌人重兵控

制之下，似乎敌人的情报人员都是些草包或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

那么多人连一个已经暴露的地下工作者都控制不了，真是天外奇

谈。莫要说纪开元很难甩掉敌人的“ 尾巴”，他在已引起敌人怀疑

并确信是华北来人后，仍然四出活动，这也是违背地下工作的纪律

的。这些具体细节的粗疏、失真，影响了全剧的真实性、合理性。

因而使观众时时猛省，剧中人不过是演员在做戏，当然可以随心所

欲。

女作家叶文玲说得好：“ 情节可以设想、虚构，细节却必须真

实”。这是导演们应该时时牢记的。

（ 载《 大众电视》月刊１９８９年第１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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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电影《 日 》的结尾出

看完电影《 日出》颇 白露性格鲜为兴奋，且不说方舒扮演的陈

明、维妙维肖、极其传神，也不议该片的思想内容跟原著比起来，不

但毫不流于偏狭，而且有所开拓，有所发展。单看该片的结尾——

“的这似乎无关宏旨 马尾巴”，处理得就不同凡响， 心。就颇具匠

《 日出》的结尾实际上是由几组对比镜 组成的。冉冉升起的红日头

“与 睡”去 白露面容的对比，鲜红的朝阳与阴霾的街头的了的 对比，陈

运尸车 披着霜走向 ，光明的方达生的对比里陈白露的尸体与怀着理想、

雪的枯枝与青枝绿叶的对比。这几组对比镜头的运用，使得结尾寓意深

，因而点明了主题，增大了该片的思刻，极富象征意义 想容量。

《 日出》的结尾又是有着浓郁的抒情色彩的　。被罩在旭日光环

下的陈白露的脸部特写，巨大而鲜红的朝阳的特写，驰去的运尸车

的远 日景，冬 枝头的霜雪和生机勃勃的繁枝密叶的 同烘托近景，共

出了哀婉而又有着希望的情调，真像一首充满真挚感情的抒情诗。

它那么叩人心扉，撩人思绪。

另外《， 日出》的结尾并没因散文化而缺乏吸引力，而是有着牵

人情感的悬念的。随着太阳出来，陈白“露 睡”去之后，出现的是方

达生匆匆赶路的身影。他是去找陈合露吗？或许陈白露能得救？

陈白露的尸身已被装入棺木，方达生能在中途遇上运尸车吗？那

么，他上哪 一连串疑儿去呢？这 团引得观众非看到剧终不可。

，》里一位作家写道“：好的结尾应该有所预《 当代作家创作谈 示 预示

情节或人物性格开始了新的 ，发展。”正由于电影　日出》的《 结尾有着预示

整部电影才有了伸延性与穿透力，　从而耐人寻味，使人思绪难平。

（ 载１９８６年１月２２　日《 呼和浩特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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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唐寅非彼唐寅

看罢香港影片《 唐伯虎点秋

香》，确实感到热闹非凡，不得不

佩服编导的大胆出新，居然能把

一个文弱书生改造为具有绝顶武

功的剑侠。剧中的唐伯虎屡出奇

招。终于为华夫人打败强敌，进

而获得点秋香的奖励。饰演唐伯

虎的周星驰反丑为正，淋漓尽致

地塑造出一个不为世俗所羁的风

流才子形象，颇令观众捧腹。

但笑过之后，不免生出些遗

憾，此剧确无回味的余韵，也欠深

厚的内涵，只能说《 唐》片仅是一

部审美品位不高的商业片。

唐伯虎倒是挺冤枉，老是被后人改头换面。其实，有“ 江南第

一风流才子”称号的唐（寅 字伯虎）一生多舛，极为不幸。本来唐寅

是有着锦绣前程的，少年时即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苏州府学秀才，

２９岁时又轻取乡试第一名（ 解元），当年进京会试，又名列前茅。

然而树大招风，唐寅被嫉妒者诬告考场作弊而下狱，接着被革除了

功名，以此成为一介布衣。

家庭的不幸比政治上的打击来得更早，唐寅２５岁时，他的父、

母、妹、妻和孩子都相继去世。唐寅出狱后，又只得休弃了不能共

患难的第二位妻子。而立之年后的唐寅，只好以卖画为生。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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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忘却此生此世的失败和痛苦，他常常在风尘女子中寻求同

情和抚慰，沉湎于情感的无边弱水，也往往从中获得灵感，施之于

笔墨间。可见唐寅的一生，实在是一出悲剧，他是黑暗的封建社会

制度下的牺牲品，跟影视中的那位浪荡子或贵公子的形象相去甚

远。

唐寅在现实生活中的困顿和其作为艺术形象的走红，确实使

人感触良多。一方面，当年迫害唐寅的权势者身与名俱灭，而一代

才子却青史留名，以至家喻户晓，在传说中得到永生。这说明人心

向背，天下自有公理在。另一方面，流传下来的才子形象却是被人

改造过的了，是已小市民化了的人物形象，反映的也自然是小市民

的生活愿望和理想。

也许从古至今，有相当大一部分受众所关注的，并不是那些睿

智的哲理或深厚的内涵，而是在文艺中寻求一种能忘乎忧虑，减轻

心理压力的超现实的慰籍。这既是文艺能蓬勃发展的一个重要方

面的动力，也是文艺常常不得不有所媚俗的悲哀。如何处理，协调

这对矛盾，是编导们以至一切文艺工作者所面临的一大课题。

（ 《 永川报》）载１９９４年３月２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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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的长篇小说《 尘埃落定》于２０００年获得了国家文学最高

奖 茅盾文学奖。最近，该书又在美国出版，据说另外十四个世

界主要语种的译介出版事宜也在进行中。该书在国内和国外都获

得了巨大成功，作家本人也因而轰动文坛，成为一种颇具研究价值

“的 阿来现象”《。 尘埃落定》能够超越地域、种族、文化而变成人类

共同认可的优秀文学读本，可能是因为它那独特的题材和故事构

架；可能是因为人物形象的厚重感和历史感；更可能是因为书中有

可以拨动本民族怀旧心弦的动人力量。

《 尘埃落定》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地域色彩非常浓重，向我们展

现了一幅土司社会多姿多彩的风俗画。当然，表面的风情风俗，并

崩溃中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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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阿来写这本小说的真正目的。阿来曾于２０００年４月在重庆缙

云山西部文学联动会议上说，文学作品中的风俗描写比起电视画

面来，要显得苍白得多，毫无优势可言。小说的优势是展现复杂的

心灵状态，是反映心灵史。尽管如此《， 尘埃落定》中的风情风俗描

写是很出色的，不但向读者展现了似乎可视可行的特定环境，而且

通过社会风貌的描绘，为人物的感情经历提供了真实的基础。作

家的高明之处还在于从独特的风俗画中透露出了精神气质方面的

更高追求。

自然，人物才是作家和读者所关注的焦点。在这个封闭的土

司王国里，土司拥有绝对的统治权，控制着奴隶、自由民、僧侣和家

奴的命运。但小人物中的卓玛、小尔依、索郎泽郎、翁波意西等家

奴或僧侣，也有着自己的追求，或是一已的，或是整个民族的。侍

女卓玛对爱情的认识是清醒和现实的，并没有对傻子少爷产生幻

想，而是决定嫁给银匠。小尔依想做一个称职的行刑人，他做到

了。翁波意西这位藏教博士的命运是悲剧性的，他有着宏大的抱

负，要在土司王国传播新教，可惜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土司

割去了舌头，不得已当了一名书记官。主人公傻子少爷独立特行，

常出人意表，小事糊涂，大事清醒，机智加上运气，终于成就了一番

在土司王国里前所未有的事业，但事业的鼎盛并不能挽救没落家

族和自身的灭亡。傻子少爷的妻子塔娜是绝色美女，也是典型的

藏族贵妇人，她爱傻少爷，但也随时觅求新欢。书中复仇者兄弟

“ 店主”和多吉罗布充满了神秘性，家族式的复仇增加了对土司社

会及民族特征的厚重感。还有麦其土司及其汉人太太、管家、黄特

派员、大少爷、茸贡女土司、肥胖的拉雪巴土司等等众多的人物群

像，都各具特色，既是土司社会环境中产生的必然人物，又有着各

自鲜明的个性，并从中展现了人性的丰富性与多样性。作者在这

些人物中暗喻了当代人的情绪，表达了人们的权力、金钱、生死、爱

情等意识。

书中不是孤立地描绘这些众多的人物及其性格，而是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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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于对权力的追求与渴望之中来展开刻划，在一定程度上表现

了权力对人性的腐蚀。除了权力者本人被异化外，他的旁边还寄

生着一批依靠权力的人。另外群众对权力也是充满期望的。书中

主人公“ 傻子” 麦其土司的二少爷与其说在在某些方面傻，不

如说是在这些方面流露出了善良的人性。这位聪明的傻子有率

真、善良、纯朴的一面，甚至可以说是奴隶社会的叛逆，是新经济的

拓展者。就是这样一位土司家族的先觉者，依然受不了权力的诱

惑和腐蚀，依然渴望坐上土司的宝座。即使傻子自己不刻意追逐

权力，他身边的人一一母亲土司太太、妻子塔娜、跛子管家以及跟

班索郎泽郎、小尔依、侍女卓玛等等贵族和奴隶都深切期望傻子少

爷能够接老土司的班。傻少爷的哥哥旦真贡布纯粹就是为权力而

生，为权力而死的人。在傻少爷没有露出聪明才智以前，他对弟弟

是友爱的，真诚的。但一旦感受到了弟弟的强大，旦真贡布就变成

了阴谋家，原本宽厚的性格也变得狭隘而恶残，竟想置弟弟傻少爷

于死地。土司相互间争夺土地，争夺粮食、财富甚至女人，但权力

却是最重要的。女土司茸贡不愿意傻少爷作自己的女婿，也就是

不愿意把权力交给别人。她怂恿女儿塔娜离开傻少爷，就是为了

自己更长久地行使统治权力。最后女土司终于走到了与人民解放

军为敌的地步，她的抵抗注定是徒劳的，只是加速了土司制度的崩

溃。麦其土司也一样，尽管年老体衰，仍牢牢抓紧权力不放。他不

情愿传位给大少爷，同样也不甘心把土司位子让给小儿子。到了

“ 红汉人”大军压境，他居然与“ 白汉人”合作，组织军队负隅顽抗。

麦其土司本是精明的，狡诈的，也有魄力，他敢于第一个种罌粟，并

因此发了大财就是明证。但是对权力的迷恋使他变得短视，使他

心智混乱，终于成了土司制度的殉葬品。拉雪巴土司先因粮食与

傻子为敌，结果土地和人口都减少了。后来他顺应发展潮流，加入

边界贸易，并向解放军投降，倒是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有意思的是黄初民这个人物，他先是国民党的特派员，追逐权

力也善于玩弄权力，但因反对内战受到排挤后再次来到土司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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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权力的认识就明显不同了。他不再渴望权力，只想安稳下来，真

心帮傻少爷料理商业事务。但是，他的政治命运又注定是悲剧性

的，因立场问题既“为 白汉人”不容，又更不可能得“到 红汉人”的宽

大。他明知大势已去，也只能铤而走险，加入溃兵队伍走上一条不

归路。傻少爷、书记官翁波意西和黄初民的悲剧既是时代悲剧，也

是个人的性格悲剧。即使时代潮流不可阻挡，即使作为没落阶级

不可能有好的命运，但作为单个人来说，仍有他自身的选择余地，

其命运仍有一定的不确定因素。傻少爷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直面

对“待 店主”代表其家族的复仇，这就是因他的个性决定的，是他的

傻气或者纯朴所致。傻少爷这个人物有点像《 红楼梦》中的贾宝

玉，有叛逆倾向，有善良人性。毕竟时代不同，傻少爷还比贾宝玉

务实，有事业心及其能力。但旧时代面临崩溃，任何努力都只能是

螳臂当车。不过，傻少爷毕竟代表了人性向善的一面，甚至思想和

行动也是顺应时代发展的；他是土司家族的异类，是一个新人。新

时代的到来，既摧毁了腐朽势力，也可能埋葬个别的象征未来的萌

芽。可以从书中看出，作者对傻子少爷的毁灭是抱有惋惜态度的。

当然，阿来不是政治理论家，不可能回答时代变迁中的所有社会问

题，不可能截然分清人性的是与非。其实，哲学从古希腊苏格拉底

时代开始直至现代，就是表达疑问的，何况仅是关注人物命运的文

学。所以阿来说，我的这本书只是提出疑问，而不是解答问题。

总之，《 尘埃落定》艺术地展现了土司统治崩溃过程中的人心

流变。

（ 载２００１年３月８日《 重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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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皇帝的接力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读完了二月河的帝王系列小说（《 康熙大

帝》《、雍正皇帝》和《《 乾隆皇帝》一至四卷）。掩卷之余，颇觉意味深

长，令人感慨万千。

清朝的康熙、雍正、乾隆三个皇帝，都是非常杰出的，书中着力

刻划了他们的文治武功，也穿插描绘了他们的日常生活。给人感

觉最深的，是三个皇帝都勤政，操持起国事来，真个是废寝忘食，毫

不顾惜身体，确实该当臣子们的那句赞词“：主上宵旰”。特别是雍

正，常常每天只睡三四个时辰，当天的奏章，再多也要当天批完，事

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比如祖制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放任，皇帝才

亲自接见，而雍正则是七品官员都要亲自接见勉励一番。光是接

见官员一项，就够雍正折腾了。

三个皇帝的性格刻划，也是颇见功力的。康熙雄才大略间或

小肚鸡肠，雍正峻刻严正也有柔情如水，乾隆精明强干而又风流成

性。康熙洙鳌拜平三番开新疆治黄河，何等英雄气慨；拔大将李光

弟、周培公于落拓书生，起布衣方苞、高士逑作卿相之用，真个知人

善任、英明大气。但是康熙却不用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老师伍次友，

甚至不能成全老师与苏麻喇姑的婚事，致使一对有情人饮恨终生。

特别是对待治河专家陈潢一事，揭露了康熙偏执狭隘的一面。不

过是因陈潢在香妃落难之时照顾过她，就引起康熙厌恶。纵然有

满腹治河经纶，纵然黄河泛滥正需人才，陈满仍然瘐死狱中。

雍正处理亏空明决果断，对待王府亲信心残手毒，争夺皇位智

高一筹，对后宫佳丽缺乏兴趣，全然一“位 冷面郎君”。但雍正偏偏

一个玩笑，对民女小禄情有独钟，终生怀念。偏偏命运开了 雍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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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最宠爱的妃子引娣（ 因引娣极像小禄），恰恰是他和小禄的女儿。

雍正原以为小禄多年前已死于火刑，却不料她大难不死，反而在得

知女儿当妃子后羞愤自尽。雍正为此精神迷乱，用剪刀自戗。引

娣也用同一把剪刀结束了生命。峻刻严厉的雍正皇帝，反而死于

儿女情，实在令人感叹。

乾隆表面上要宽厚得多，确实也颇有文治武功，但骨子里浮华放

荡，好大喜功。乾隆屡次向大小金山用兵，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不过是

为了争面子，炫耀朝廷威力。乾隆无论是微服出游，还是大驾巡幸，必

然有风流逸事相随。从民女到大臣的妻女以至先皇妃子，都是乾隆猎

艳的对象。特别是乾隆与教“主 一枝花”易瑛的结交，更能揭示帝王心

性。乾隆佩服易瑛的才识，爱慕她的人品，原想法外施恩，放其一马，

不料生命悠关时刻，易瑛仍决定与心腹燕入云举行婚礼，乾隆不禁大

怒，咬牙下令全部烧死，明暗凶残的心理暴露无遗。

书中的忠臣节士、名将贤相、贪官污吏、太监宫妃都有出色描

写，数百人各具特点。特别是对清官能吏的描写，颇有层次感。同

是清官能吏，治河大员靳浦就不同于地方官于成龙，前者更重实际

和长远目标，后者自认为是维护庶民，却眼光短视，拘泥于成法，而

不知变通。雍正信用的河南巡抚田文镜，为了搏得清官声誉，盲目

开荒，弄得民怨沸腾。

二月河的帝王系列小说，当然不等同于历史，全书充满虚构和

想象，但社会场景确实十分广阔，宫廷、官场、民间都有详尽的描绘，

世态人心更是洞查入微。故事情节也是精彩绝伦，极具可读性。当

然，有些情节也经不起推敲，如乾隆皇帝与江洋大盗“ 一枝花”的交

往，雍正对小禄的一往情深并延及引娣，鳌拜部属成百上千人围攻

康熙的侍卫穆子煦等数人一整天，居然让其趁夜色逃逸等情节如同

儿戏；康熙和乾隆微服出游时慧眼巧识良将贤臣的故事太多太滥，

显得雷同。不过，小的疏漏并不能掩盖整部书的严谨和大气。这套

帝王系列小说具有较高的认识价值，同时为读者带来不尽的美感。

（ 载１９９９年９月１２日《 重庆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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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难中成长

在好几位文友的推荐下，我

去南坪夜市买虹影的《 饥饿的女

》。儿 一书摊老板说，卖完了，明

天来。又走了一家，问有没有，老

板递过来一本封面有污渍的书

说，最后一本。他见我有些犹豫，

又说，这本书马上要拍电视了，来

买的人很多。看来，《 饥饿的女

儿》确实在重庆，或者说在南岸区

引起了普遍的关注，成了热销书。

虹影是享誉世界文坛的著名

女作家，１９６２年生于重庆南岸

区《。 饥饿的女儿》作为自传体小

说，当然也是写她家乡的人和事。

有几位南岸人认为虹影对上世纪

六十至八十年代初期的南岸野猫虹影２００３年１０月在重庆

溪一带脏乱差的环境夸大其辞，

并指出“ 向阳院”出现的时期及其它一些细节有误。笔者认为，该

固然自传需写实，但同时是小说，也就书并不完全等同于史料， 是

作者的主观感觉，环境与个别时间的安排，都是为主题服务的，或

者服从于作者抒发情绪的需要。

整个来说，该书读来确实震撼人心，毫不隐讳严酷的现实，毫

不掩盖人性的阴暗，生活的阴影实在太深太长。“ 六六”一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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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可以说是大灾荒年代和“ 文革”时期全国人民所蒙受苦难的

浓缩和典型化。作者相当真实地表现了“ 六六”的生长环境：住房

的狭窄和破烂，父母收入微薄 父亲患眼疾病退，母亲是搬运工

人，家里有６个子女，大灾荒与“ 文革”相继降临“，六六”在家感受

不到温情，在学校受同学欺负，临近高考“，六六”不但没能静心复

习，反而迭遭变故“。六六”从小就被当作多余的人，她的成长更是

一首悲歌。没有母爱，缺乏亲情，没有友谊，缺食少穿“。六六”这

位穷人家的女儿是坚强的，是有志气的，艰难困苦没有压垮她，寂

寞孤独也没能使她向命运低头。

仅仅表现苦难和脏乱差的环境，尽管于今人有认识价值，但还

不是一部小说，充其量算一篇报告文学。作为小说，不管现在有多

少种写法，表现方法有多少创新，但必须有贯穿始终的线索或中心

情节，有吸引读者阅读的悬念，有能打动人心的激情。这些《， 饥饿

的女儿》里都有，作者含泪娓娓道来，不经意间就抓住了读者的心，

使你不得不跟随作者进入那个特定的世界，并为书中的“ 我”洒一

掬同情之泪。

书中有两条平行的线索，一条是“ 六六”的身世之迷，一条是

“ 六六”与历史老师的感情发展“。六六”懂事后逐渐觉得自己在家

里是多余的人，家人们对自己大都很冷漠。在满１８岁的前后，“ 六

六”终于在大姐和母亲处证实，自己还有一位亲生父亲“。六六”的

亲生父亲也是一个不幸的人，由于婚外恋的曝光，他由资方代理

人、小干部变为裁石棉板的工人“。六六”最终见了生父的面，但并

没有认他。由于贫困“，六六”在学校里也很孤独，她把感情寄托在

历史老师身上，因为只有这位历史老师才平等、友好地对待她。两

人交往逐渐加深，终于发展为师生恋。历史老师在与“ 六六”做爱

不久自尽了，但他并不是为爱而死，而是害怕进学习班，害怕审查

他在“ 文革”中的造反行动。１９６７年８月８日，“ 八一五”的两艘军

舰与“ 反到底”的一艘登陆艇在长江里开战，登陆艇击沉了对方的

炮艇，历史老师的弟弟沉入了江底，而历史老师本人却在登陆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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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待身世之迷的破解，期待与历史老师的爱，两种希望都破灭

了。正是这种幻想的破灭“，六六”成年了，成熟了，安于命运只能

像父辈一样过着屈辱、贫困的生活，她毅然离家出走，走一条自己

选择的自由的道路。

我不相信，书中的两条线索是实有其事。太戏剧性的东西在

现实中是不存在的，现实其实比虚构还要严竣，现实严酷得连幻想

也不会产生“，命运”这块磐石实在太沉重了。听说，有人专门去南

岸某中学采访，以期证实历史老师实有其人，实有其事。也有人去

寻访作者尚健在的母亲，试图理清“ 六六”的身世。尽管是自传体，

但仍是小说，虚构的东西有时比真实的东西还接近历史真实。虹

影做到了这一点，不光书中有很多重庆的历史掌故、民间佚闻，更

重要的是那种沉郁的气氛，那种欲哭无泪的情绪，任何从那个时代

过来的人都会认可，任何体验过那种生活的人都会深深感动。现

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应该是贴近人民群众的真实生活，不加任何修

饰地关注人们的生存状态，不为任何一种概念而掩盖或牺牲自己

的真实感受，可以说，虹影在《 饥饿的女儿》中做到了，因而获得了

成功，受到了读者的真心欢迎。

感谢虹影写出了家乡父老感觉到了而无法描绘的语言、故事。

（ 载《 南山风》文学杂志２００１第３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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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 元龙诗文集》

今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 当代重庆作家作品集》中《，元

龙诗文集》是南岸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唐元龙十多年来文学写作的

总结，颇为清新隽永。

读《 元龙诗文集》，首先感觉到的是浓郁的亲情，特别是散文部

分，２５篇文章中，写亲情的就有５篇。最为感人的是《 一把纸捻》。

那是文革时期，“ 我”和妻子把才半岁的儿子送到乡下岳母家抚养，

由于交通紧张，火车到达荣昌车站，已是掌灯时分，但还要步行１０

多里路才能到家。那时买不到电简，只好买了一把纸捻。在漆黑

的雨后泥泞小路上，这对带着婴儿的年轻夫妻就凭着一支支发出

微弱光亮的纸捻相携前行，还用燃着的纸捻吓退了恶狗的几次扑

咬。读来意味深长。暗夜中的暖色是纸捻，艰辛生活中的慰藉是

亲情《。 苦涩的新婚之夜》和《 情人节，我和她寻找那座小石桥》也

表达了这层意思。这三篇文章的内容是前后相接，互为补充的，具

有历史的沧桑感和深度。《 我家有台秤》表达的是对儿女的关爱之

情，写得细致传神，也颇有层次，对儿子、媳妇和女婿只是一般叙

述，用生动的细节来突出女儿的机灵与可爱。仅从以上几篇出可

看出，作者对生活的观察是很细致的，也擅长细节描写。如写女儿

为了使体重轻一点，先是使劲吹去了秤台上的少许灰尘，然后才

“ 用一只脚尖轻轻地踮上去，慢慢地落下脚掌，站稳之后，再移上另

一只脚”。再如农民用纸捻点叶子烟的动作，都相当传神。

散文中《， 千年古镇马桑溪》是一个小镇的全景素描《； 我曾与

乒乓球世界冠军交手》是追忆少年时代的生活的《； 涂山，我的第二

故乡》和《 晚上，诗人漫步在光电路上》是写新家园的环境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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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对从南岸走出去的名作家虹影的成长环境作了介绍，并对民间

传说产生了浓郁的兴趣。读这些篇章既能增长见识，又富于情趣。

特别是《 大悲剧后掠影》一文，更是体现了作者的正义感和对生命

的关切。多“少 愤青”“对 ９．　 １１”事件幸灾乐祸，为恐怖行动鼓掌叫

好，缺乏起码的良知，作者却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从客观实际

出发，赞扬了受难国人民的团结和同仇敌忾，表达了对恐怖主义的

深恶痛绝。一个年过六十的退休教师，能够自觉站在人类文明的

旗帜下，摈弃偏见与定势思维，进行独立思考，敢于表达真切的内

心感受，不禁令人肃然起敬。有了这篇文章，整个散文集的视野更

加开阔，内容更加厚实。

《 元龙诗文集》的第二部分是微型诗。作者很喜爱微型诗，是

当今微型诗写作的推动者之一。他编辑《 微型诗报》和《 微型诗

刊》，积极宣传和扶持微型诗的写作，为此付出了很大心血和很多

宝贵的时间。唐元龙先生还身体力行，带头写了大量的微型诗。

这些诗颇为清新隽永，往往撷取生活中的一掬小浪花，自然风光中

的一个小景致，发掘出深深的意蕴，不仅仅是言简意赅，还有耐人

咀嚼的韵致。写刘邦、项羽五年间残酷的争战，作者仅用三句就概

括尽净：“ 赢了焦土一片／输了血肉百万／剩下的只有那条楚河汉

界”。何等意味深长，令人不由想起元人的散曲名句“：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元龙先生更是巧妙地用大家熟悉的形象来婉转表达

深刻的哲理，因而更具震憾性。赢了的当了皇帝、占了江山又怎

样？“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２２００年过去，只有楚河汉界还留在

棋盘上，作为人们的娱乐消遣，帝王的权势不复存在。

辑中的微型诗大都是咏物写景之作，如《 荷塘夜色》《、 中秋放

歌》《、 晚俊》等等，不可尽数。看似不经意，或者随便拈来，似乎是

类似形象的并列，缺少跳跃与变化，但是读来却清新自然，在浅显

的句子里，流动着童心，蕴含着独特的意趣。比如《 牵牛星》“：寂寞

吗？／何不牵牛下凡／把人间春色驮上天”。像《 南天一柱》“：站在

擎天柱下／还会忧天吗？”还有一些诗，是在前两句意象的排比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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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个转折，就像平坦的河流突然跌进深谷，形成轰然而鸣的瀑

布。像《 防盗门》“：木门、铁门、钢板门／明锁、暗锁、天地锁／锁住了

谁？”像《 中秋放歌》“：海峡两岸的月饼一样甜／海峡两岸的相思

一样苦／何时月圆人圆”。也有一些微型诗的结尾是总结性的，像

《 杉树》“：竖起一根桅杆／升起一个信念／绿色生命的本色”；像

《 茶》“：当浓则浓／当淡则淡／一副平常心态”。这些诗表达了诗人

对生活的思考，如警句般给人启迪。

《 元龙诗文集》中，还有一些小诗和七言绝句。小诗的表现手

法类似于微型诗，是微型诗的放大和延长。也有一些诗在明白如

话中，如美丽的画图般引人遐想。如《 北泉数帆楼》《、 老屋的早晨》

等等。七言绝句大都是一些记游之作，或发思古之幽情，或绘景致

之绮丽，或抒旅途之感慨，读来朗朗上口，音节铿锵。绝句可以看

做是截取律诗的一半构成的，或取首尾两联，或取前面四句，或取

后半部分，或取中间都可以，但必须遵照律诗的音韵平仄，否则就

成了“ 古体诗（”律诗是“ 近体诗”）。七绝束缚太多，不容易写好。

所以李太白很少写律诗，毛泽东也自认对格律不是太懂，因而谢绝

了陈毅的请教。元龙先生既重视格律声韵，力求对仗工整，也做到

以不 词害意，对平仄放得稍松一点，不自戴镣铐。今人写诗，如果

句句都合乎平仄要求，恐怕也难于写出好诗来。诗重在意蕴，重在

出新。元龙先生的七绝，总的来说清新自然，写景丝丝入徽，使人

有身临其境之感，甚至飘飘如仙。请看《 佛爷洞泛舟》“：六月洞天

凉似秋，一篙点碎镜中幽。悬泉危石随波尽，天外夕阳倚画楼。”意

象很美。

读元龙先生的诗文集，当泡一杯热茶，坐在雨天的凉台上，慢

悠悠的品读，细细的思量。如此，你会觉得文情诗味似香茶润心，

越品越觉滤尽烦杂，心胸澄明。

（ 曾载２００２年《 南山风》３—４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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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丽的春花

最近广西民族

出版社结集出版了

永川海棠文艺杂志

社青年编辑钟代华

的诗集《 微笑》。

《 微笑》的内容

就像书名一样温馨

优美，明朗真挚，有

一种昂扬向上的情

调，显示出作者对

理想的炽热追求。

读《 微笑》中的 本书作者与诗人舒（婷 、中）钟代（华 右）在缙云山合影

爱情诗 一种甜，是

这类诗不光语言优美，意象绮丽，而且其中美的享受。 有炽热而真

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像是护花使者挚的情感。 ，小心翼翼，生怕伤害

对方，呵护之态令人十分感动。而描绘恋爱情景的诗，则平静、幽

深，像是一幅俏丽的风景。如《 我们听泉去》《、那一声蛙鸣》《、夜空

蓝蓝》等，都把人带向甜美的境界。

的还是写分 豁诗，钟代华笔下的爱情诗，最精彩 离或失恋的

达、宽厚、充满理想，又透出自信自强和对理想爱情的不懈追求。

如《 桥》“：当我们隔岸相望／总会想起往昔那座桥／和桥下流水的悠

长／穿过峰回路转的风景／桥上有我们相聚的辉煌。”抒发的虽是对

往昔的怀念，但决不伤感。曾经拥有过，也是一种幸福。《 下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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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则有着雪似的冷静，透出成熟的韵味：“ 那条曾经碧蓝的小

路／蜿蜒地冰冷。”把爱的挫折想象成冷清的雪景，是颇为别致的。

但雪后有阳光有春天，冷清的场景也孕育着期望。《 那个瞬间》中

失恋的意境很奇特也很倔强：“ 相信低谷是有底的／如果谷底颠立

成峰顶／那些泪滴定能站成一种身影／去找回那一夜所有的遗憾。”

这首诗有些接近“ 鬼才”李贺那些瑰丽雄奇的诗的意境。

特别突出的是那首《 我们，走向那堵墙》。既然恋人决绝而去，

修复无望，“ 那就折叠起埋怨／折叠起惆怅／折叠起不该降温的故

事“”，也许有一天／沉默的墙边／会开出一朵紫罗兰。”诗人抒发的

是理智态度，既能清醒地面对现实，又依然保持对理想爱情的追求

和向往。意向的清妙，缠绵的情怀，构成《 微笑》中情诗的特色。

《 微笑》中的咏物诗，个性特征尤其显著，诗人把自己的愿望、

理想、情感色彩都倾注到这些具体的景物中。这些景物的特点既

是诗人独具慧眼的发现，又是诗人依自己的愿望赋予景物的色彩。

像《 水仙花》《、焰火》《、黄昏的风筝》《、瀑布》《、秋水》等诗，抒发的

莫不是积极向上的情绪。这些诗是诗人洞开的心灵之窗，展现了

诗人的人生观。诗人总是向往光明，追求理想，同情弱小，赞颂春

天，颂扬奉献，欣赏辉煌。

那首《 水仙花》，可以说是诗人自己人格的写照，通篇漾溢着一

种奋争精神，使这首小诗俊美而有灵气，“ 默默地向往阳光呵／水

仙／才葱绿地站起来”，一个“ 站”字，把水仙写活了，颇有神韵。水

仙是柔弱的、娇艳的，但同时又是坚韧的、倔强的。诗人激昂地唱

道“：没有泥土也要开花／没有恩赐也有春天。”叶片如此柔嫩无依，

而意志坚如钢，小小的水仙，经诗人的升华，确实有震憾人心的力

量。

《 春汛》小辑中的《 长城断想》则是一首有创见的诗。在许多人

眼里，长城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是中国的骄傲。但诗人笔下的长城

并非颂歌，一开篇就与众不同，震聋发聩，“ 你的骄傲只有一万多

里／你的痛苦却无边无际。”诗人笔下的长城是“ 愚弱”、是“ 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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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哀曲”。确实，长城在中国历史上只是一种摆设，何曾阻拦过外

族的大举入侵。倘若国力虚弱，政治腐败，再高再长的围墙也形同

虚设。诗人写这首诗的心情是沉重的，“ 月悲壮星悲壮／风悲壮雪

悲壮“”，有多少块青石／就有多少块沉重的痕迹。”诗人为长城悲哀

的同时，呼唤自强，呼唤富足；国力强盛了，人民富裕了，再加上政

治清明，那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就象诗人的老师、著名诗评家石天河教授在序言中所指出的

那样，钟代华“ 似乎能把生活中的坡坡坎坎，都看得平平淡淡”，因

而读他的诗，青春气息就扑面而来。

钟代华刚３０岁《， 微笑》是他的第一本诗集，我相信，能写出不

同凡响的《 无名河》《、 长城断想》的诗人，今后定会带给读者更多的

惊喜。

（ 钟代华后来又出版了《 纸船》等诗集，多篇作品在全国获奖，

现 ２００３年１０月附记）为中国作协会员，永川市作协主席

（ 曾载１ 年７月２１日《 国家公务员报》）９９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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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取生活的浪花

近年来永川市的诗

歌上得很快，一批青年

诗人脱颖而出，在巴渝

小有影响。海星星就是

其中的一位成绩突出

者。海星星原名宋世

海，是一位乡镇中学教

师，不到３０岁，自１９８９

年以来，先后在《 星星》、

《 黄河文学》《、草原》、

《 绿风》《、诗歌报》《、诗

神》《、中国校园文学》《、重庆日报》和《 企业文学》等多家报刊上发

表了１００多首诗歌，创作势头旺盛，发展潜力很大。

海星星的诗，或倾述内心的希冀，或赞美爱情的纯真，或讴歌

勤奋的劳作，或描绘乡间风俗。他很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表现手

法也十分细腻，给人的感觉是缠绵和婉转。

海星星的咏物诗，生动而有风趣，读来意味深长《。 咏菖蒲》诗

说“：都说爱是一种病／恨也是一种病／在百病缠身的城市／想到菖

蒲／就有一缕中药的幽香在心头飘弥”《。 穿过家乡的国道》的第一

节很精彩“：省略掉苦苦翘望的／眼睛，只撷取一段段炽热的／目光，

并把它们拧在一起／便有了这条新修的国道。”这些诗不光意象新

颖，而且内涵丰富。

海星星描绘乡村生活的诗，也是活泼幽默，十分惹人喜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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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稀疏，婚事就趁机喧闹起来／远山的拐弯处，花轿儿／露出了羞红

的一角／唢呐声声里／一朵悠悠的白云远嫁天外（”《 乡间腊月》）。

映入我们眼帘的，分明是一幅多彩的乡村风俗画。读这些乡土味

十分浓郁的诗，多想置身其中，分享农民兄弟的欢娱。

我以为海星星和现实贴得最近的诗是那些讴歌劳动和劳动人

民的诗篇。由于有了它，海星星的诗才有了厚重的历史感，变得激

昂起来。《 火中的舞蹈》就展现了修筑成渝高速公路的火热劳动场

面“：草木蔫蔫的夏日／有一种崭新的速度阵阵拔节”。而《 走进五

月》，则对父辈的辛劳作了赞颂，赞扬有一份劳作才会有一份收获。

收获是和汗水联系在一起的，汗水洒得越多，收获应该越丰

厚，但是农人是用落后的劳动工具与严酷的大自然抗衡，汗水和收

获并非都是成正比。海星星咏唱农人的诗，多少显得有些悲壮。

《 八月》里的几句诗颇耐人寻味“：当稻浪大片大片地／倒伏在父亲

的身旁／究竟是父亲收获了稻子／还是一年一度的稻子收获了／渐

渐老迈的父亲呢？”在《 农人和镰刀》中，诗人忧郁地写道“：镰刀挂

在墙上／农人挂在墙上／屋外是坟状的麦垛／远处是遗世的麦桩”。

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使诗人和劳动人民贴近并融合为一体，农人

的丰收喜悦，以及他们的艰辛劳作，在诗人笔下，摇曳生姿，饱含激

情。

海星星的诗内容稍感狭窄，抒发个人内心感受的诗篇占的比

重较大。倘若关注社会人生，贴近现实的诗篇再多一些，视野再开

阔一点，可能在艺术上的收获会更大。

１３日《 现代（ 曾载１９９６年２月 工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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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净的情感

龙远信是永川市几位颇具实力的年轻诗人之一，读他的诗，总

是感受到一种深沉的艺术魅力，形式美、意象美、内涵的美扑面而

来，使人意醉神迷，在奇妙的意境中觅得生活的独特而新鲜的体

验。

《 海棠》杂志最近一（期１９９５年第二期）上的组诗《 情殇》，就是

龙远信的优秀诗作之一。《 情殇》确实坦陈了诗人深挚的情感，无

论是对亲人，对生活，对生命本身，诗人都是一往情深，充满赤诚和

坦荡。

古往今来，诗人们写的别离诗大都凄凄惋惋戚戚，所谓“ 多情

自古伤别离”。但龙远信笔下的离情别意，却显得平和与冷静，显

得超凡脱俗，因而别具韵味。诗人在《 情殇》的第一首“ 最后的言

词”中写道“：我最轻盈地走动／把烟缸倒空／往茶具的水里加糖／时

间和往事／亲切得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天我要出门。”

“ 离别”这个充满感伤的词语在诗人笔下似乎显得很普通，很

寻常，即“将 出门者”像往常一样干应该做的事，像往常一样温情脉

脉地注视着亲人，并带着祝福的心情离开“。出门”，是生离？是死

别？全凭读者去感受。诗人以“ 平静”写缠绵，“以 普通”表激情，在

习以为常的举止中隐藏着澎湃的波涛，同时，诗人又竭力把“ 悲莫

悲兮生别离”寓于极寻常的场景里。于是读者在冷静的词句中触

摸到了诗人火热的心和洁净的胸怀，于是在诗人不动声色的表述

中感受到了心灵的震动，优美至极的诗句带给我们无尽的遐想。

近年来，张承志等作家高扬“起 洁净”的旗帜，呼吁文人们在物

欲横流中保持高洁的操守和气节，不屈服流俗，要为理想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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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殇》的第二首“ 这个冬天”，就表达了诗人对生活的赤子之情：

“ 贞节、既往和誓言，在万丈红尘中／正带着欲念与奢侈一点一点

地／浑浊下去／只有我在这朵初浴的花里，／布置露水、阳光和诗

篇。”在当今社会，我们的操守是双重的，既要经受生活的磨砺，又

要抵御各种诱惑，要保持内心的洁净，根本之点是要有坚定的理想

和信仰。诗人勉励自己，“ 为越来越冷的时间加柴／默诵我将要捧

出的内心的祈祷。”

组诗的第三首“ 春天”，表达了诗人对春天 新的历史时期

或者热恋季节的欣喜之情，“ 静静地感受这些馥郁的阳光／怎样丝

丝缕缕／驻扎在我的内心。”在这万物复苏，春风送暖的时节，诗人

深感来之不易“，其中包含了多少沧桑和等待，”因而对春天的到达

充满了珍惜之情。结尾的诗句非常优美：“ 我铺开的素笺上／一只

只的蝶正次第起飞／像我一直痴迷的相思的情景。”

人生，需要慰籍，需要乐观的情怀“，一只小小鸟／就足以构成

我们的天空和／一生的好心情。”组诗的最后一“首 鸟”，表达了诗人

对美的追求。用两只脚走路的人类自古以来就羡慕用双翅飞翔的

鸟，人的身体不能飞翔，但心灵却应像鸟一样轻灵，一样洒脱。

“ 鸟”，是人们的一种美好愿望的寄托。

诗是用意象来寄寓思想情愫的，由于每个人的经历、性格、认

知特点不一样，对诗中意象的领悟是可能不同的，所谓仁者见仁智

者见智，因而一首内涵丰厚的诗，又可能是多义的。龙远信的《 情

殇》，带给我们的感受也会因人而异，不过，相信每位读者都会从中

领悟到一种平和的美、一种优雅的韵致、一种不染尘俗的洁净情

感。

（ 载《 海棠》文学季刊１９９５年３、４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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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升华与泯灭

夏思荣的长篇小说《 黑白人生》（ 由百花文艺出版社２００２年５

月出版发行），反映了以刘金成为代表的公安干警与南北两大扒窃

集团之间的较量，故事跌荡起伏，情感真挚动人，人物际遇耐人寻

味。可以看出，作者是下了一番开掘功夫的，不仅仅是描写主要人

物的悲欢，更着重揭示社会环境给他们打下的深深烙印。

一

书中有着好几条线索，它们本来是互不相关的，但作者通过黑

白双方的较量，即乘警刘金成为代表的警察追捕南北贼王，把以齐

卫国为首“的 知青部落”的活动，江洋大“盗 小耗子”的单独行动，Ｂ

市建筑工程五处处长周永贵对平民百姓的欺凌等等多条线索串连

成一个整体，互相呼应照顾，以一个个的小波澜逐渐推成大浪，形

成高潮。这些事件、活动也不是平面的交叉，而是立体的，纵深的，

有着深深的历史根源。也就是说，这些人物的行动或命运，是历史

的积淀。南贼王李石玉本是一个好学上进的少年，一个就要出国

留学的大学生；大“盗 小耗子”十年前是一个软弱的穷苦少年；令扒

手闻风丧胆的模范乘警刘金成，下乡当知青时就富于正义感；女贼

田秀秀小时候命运悲惨。不同的经历，铸就了不同的价值观。

黑白双方的较量，应该是表面的，深层次的较量，是恶劣环境

与善良人性的较量。北贼王马三“、南方窑（”南方扒窃集团）二把

“手 白狼”、处长周友贵等人在这种情形下扭曲了人性，李石玉、田

秀秀等人身在贼道，但尚存人性善良的一面，刘金成、齐卫国、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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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则变得更加坚强，人性美放射出异彩。应该说，作者的构思是

巧妙的，几条线索的交织处理得当，有利于在更为广阔的社会环境

中塑造人物的性格，展示命运的奇谲。

二

任何作品的思想内容都是有倾向性的，《 黑白人生》的作者是

站在人民群众的立场上写这部作品的。扒贼横行，治安秩序存在

问题，身受其害的首先是平民百姓。书中有很多穷苦群众遭遇扒

窃的场面：咖啡屋旁边卖纸扇的老人辛苦忙了两个月，好不容易赚

了三百元钱，准备给孙子医病，却被摸包贼偷去了，他悲痛得在地

上打滚；一个中年人在广州打了五年工乘火车回家，他把挣的八万

元钱绑在牛仔裤里面的大腿上，北贼王手下的“ 东北虎”趁他睡着

后划开了裤管；也是在火车上，一个老农把三家人养鸭子挣的三千

零八十元血汗钱裹在包袱里抱在胸前，仍被一条黑影抢跑了，老人

痛不欲生，扑向窗外⋯⋯下层群众，本来就生活困难，挣钱不易，数

目不大的钱实在是他们生命所系，摸包贼轻容易就窃走了他们的

血汗钱，可以说也是击碎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望和信心。尽管南贼

王李石玉一心要做义盗，对下属制定了“ 五不准”的规定，不准向穷

苦百姓下手，专偷贪官、大款和公家，但小偷们岂是能管束做的，南

贼王“ 改革”贼伙的举动实在是太天真了。

正由于对扒手的愤恨，作者塑造了一个模范公安干警形

铁路乘警刘金成。二十年来，刘金成擒获了八千多个象 扒手，

具有极强的识别能力。不管是大盗还是小偷，见了他就像老鼠见

了猫，唯恐避之不及。刘金成这样的警察为社会安定和人民群众

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

扒手们虽然可恨，但也有很多扒手却是因生活所迫，受环境影

响。这并不是说他们情有可有，作者是深入地揭示他们走上这条

罪恶之路的缘由，寻找他们心灵被污染被扭曲的人生轨迹，以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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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社会的重视。南贼王李石玉年少时是好学上进的知青，是大学

生；北贼王马三也曾是抓扒手的警察；江洋大盗“ 小耗子“”、北方

窑（”北方扒窃集团）二头目“ 东北虎”和女贼田秀秀童年时都饱受

欺凌。由于童年时代的不幸，生活的窘迫，恶人的欺凌，一旦遇到

坏人的教唆，这些人就容易走上与社会、与人民为敌的道路。所以

曾抓了八千个小偷的精英警察刘金成就感叹，小偷好像是越抓越

多。

三

特别是南贼王李石玉的步入歧途，给人以很大遗憾。他是被

贪官周友贵“ 逼上梁山”的。他少年时就见识了周友贵的丑恶嘴

脸。在昏暗的厕所里，李石玉误用了一张伟人的语录，带队干部周

友贵借机把一大批知青整成现行反革命，正直而有号召力的齐卫

国竟因此被判了二十年刑。周友贵为了得到李石玉的姐姐李淑

玉，先是强暴了她，然后用卑鄙的手段与她结了婚。他利用职权，

收受贿赂，贪污腐化，凡是有求于他的女人都得献上身子，居然还

自我标榜是廉政干部，人品丑恶不堪。周友贵把对李子坝那批知

青的恨都发泄在李石玉一家身上，诬陷李石玉杀人，逼得他走投无

路，铤而走险。如果没有周友贵的诬陷，李石玉将到国外留学，将

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专家教授。

小偷诚可恨，强盗更该杀，但还有比这两者对社会的危害更深

的，那就是贪官污吏。因为后者是制造小偷、强盗的源头。他们逼

良为“ 娼”为“ 盗”，使李石玉这样原本好学上进、有理想的青年沦为

盗贼，使刘金成这样的模范警察面对总也抓不尽的小偷，始终疲于

奔命。而且刘金成最终并不是死于江洋大盗“ 小耗子”的枪击，却

是被某企业头头所谋杀。小说的发掘还不止于此，令人深思的是，

贪官还不是根。周友贵未当官时，也是饱受凌辱。他的寡母为了

儿子的前途，也含泪投入区长的怀抱，满足他的性欲。这个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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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还曾是周友贵父亲的秘书，受过他父亲的提拔。周友贵当干

事时，为了接身患重病的母亲进城治病，向领导申请一间十五平方

米的小屋，哭着求遍了所有当权者，仍是竹篮打水。不公的境遇深

深刺痛了周友贵，他一旦掌权，便也开始报复别人，尽最大可能谋

取私利。可见，还有比小偷、贪官更深层的东西存在。作者是感受

到这一点的，所以借李石玉的话说，周友贵也是不该死的，他也有

难处。

四

如何减少扒窃对社会的危害，如何根除扒窃现象，作者在书中

也有积极的思考。乘警刘金成这一形象，就寄予了作者的理想。

刘金成不是为抓小偷而抓小偷，他抓他们是为了改造他们，尽力帮

助那些可以教育的扒手们，给他们寻找和创造自食其力的机会。

“像 四狗”，像李二等好多偶然失足的小偷，甚至像章国平这样的危

险分子都被刘金成感化了，获得了新生，他们摆小摊，做小生意养

活一家，摆脱了穷困，融入到奉公守法的市民队伍中去。南贼王李

石玉是刘金成恋人李淑玉的弟弟，也是他的朋友，刘金成了解他的

本性是善良的，也是有心要让他自首。因为没有杀周友贵之前，李

石玉立功赎罪还可有一条活路。但是刘金成倒下了，没有完成这

个愿望，李石玉终于走上了绝路。

即使是贼王李石玉，作者也把他理想化了。李石玉从小好学

上进，富于正义感，被周友贵诬陷不得已陷身贼道。但他并未完全

泯灭良知，胸中还有着理想的火焰，于是书生气十足地“为 南方窑”

制定了“ 五不准”条约。南北贼道大会召开后，他还想把南北贼道

真正统一起来，制定新的纪律。书中几次提到北贼王马三对李石

玉的作为充满疑惧，因为这不符合做贼的传统。

齐卫国的“ 知青部落”，也是作者一个很浪漫的设想，从拘留

所、从监狱放出来的小偷们，很难在社会上找到工作，刘金成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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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他们来这儿打工，学习经营管理，这对小偷们的新生可以说是

雪中送炭。刘金成、齐卫国、华子、李淑玉这群富于理想的老知青，

始终在为社会分忧，为祖国尽绵薄之力。

五

书中的主要情节是写得很精彩的，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悬念丛

生，波澜壮阔。南北贼王的扒窃比赛构思奇妙“；白狼”在公共汽车

上的扒窃行动出神入化；缺一只脚，身材瘦小“的 东北虎”在火车上

行窃及刘金成的果断出击别具一格；还有“ 小耗子”这个人物的设

置及其大胆妄为，也为情节的发展增添了神秘色彩。 小说的结构

也有可商榷之处，比如南贼王李石玉在母亲墓前被擒后，小说又异

军突起，叙“述 小耗子”的童年生活和被捕情形“。小耗子”在书中

只是陪衬，李石玉被捕才是高潮，书中的安排是否有点喧宾夺主？

另外，写刘金成牺牲后，亲人、同学、同事和人民群众的怀念之情占

了好几个章节，似嫌长了一 也点。个人的感觉是，小说的中间

是主要部分内容厚实、情节紧张、语言生动，而开头和结尾部分相

对弱一点。

作者夏思荣长期在重庆铁路分局工作，年少时也曾经下乡插

队，无论是对知青生活，还是铁路上的一切，他都是熟悉的，体会深

刻。写这本小说，对他来说是厚积薄发。生活中太多的感慨，太多

的思考，终于通过一个黑白两方较量的故事串连起来了，渲泄出来

了。透过小说波澜起伏的情节，透过娓娓而述的语言，我们分明感

受到了作者对正义、对理想的孜孜追寻。

（ 曾载２００２年第６期《 企业文学》）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162

逊敏书院旧址

桂花飘香时节，我在本所大门口偶然遇见一位地方离休老干

部。这位原永川县文办主任告诉我，他的战友、王朴烈士当年创办

的“ 莲华中学”已定于十月份正式恢复，届时要举行隆重的庆贺活

动。他是特地来请我们部门领导王主任为“ 莲华中学”题辞的。

江“ 莲华中学”，这不就是我的母校 北县第一初级中学的

前身吗？我惊愕了，想不到在远离家乡、远离那所学校四、五百里

的永川，竟也有人在为她的重建而操劳，而激动。

我眼前出现了母校的倩影。高高的白塔下，水库的碧波旁，躺

着地主庄园一般的学生宿舍，横立着三列平房式教室。我分明看

见了学生宿舍一院门楣上留存的古校名“：逊敏学院”；看清了一院

母校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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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竖着的几尊高大的石碑，那上面镌刻着书院的历史。

石碑上说：逊敏书院的前身是寺庙，叫云山寺。咸丰年间，重

庆府尹改云山寺为书院，办起了重庆地区的第一所新型学校。重

庆府尹因而受到朝廷嘉奖，被擢升三级。

呵，母校，那儿有我们亲手挖掘的水塘，它夹在第二与第三列

教室之间，像一面明镜，那么旖旎，那么迷人。那时，每到伙天，芙

蓉花就遮住了大道小径。那泡桐般的枝叶，带着晨露，湿湿的、嫩

嫩的，就像我们这些十四、五岁的初中学生。早自习时，我常常坐

在绿树丛中，吸着清新的空气，满有味道地朗诵文言文。可惜，我

们六七级与六八级的同学都没能读完初中，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

刮出了校门。

我收回飘飞的思绪。这时，那位老同志正在跟王主任及办公

室的其他成员讲述王朴烈士的事迹。王朴原名王兰骏，就读于复

旦大学。１９４０年代中期，他回到家乡，根据党的地下组织的计划，

变卖田产，买下了这所书院。王朴取其父亲王莲舫和母亲金永华

的各一字为该校命名，即是“ 莲华中学”。在年轻共产党员王朴同

志领导下，莲华中学办得蓬蓬勃勃，成了当时党的一个秘密阵地，

教育、培养了一批批革命青年，发展了党的组织。王朴为党作了很

多有益工作，可惜快解放时，因被叛徒出卖而被逮捕。一九四九年

十月二十八日，他与陈然等同志一起，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时年

二十八岁。

现在，莲华中学终于在当地政府的关怀下恢复了，王朴烈士于

九泉之下，可能也会感到欣慰罢。

听罢介绍，王主任提着吸饱墨汁的大白云毛笔，面对素洁的宣

纸，思索了一阵，欣然落下笔头。

“ 莲兰弃绿补桃李，华骏捐躯护青山。”

（ 载１９８６年１０月１４日《 重庆日报》）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164

读王朴烈士遗言

王朴是优秀的共产党

员，曾任中共江北县工委书

记、重庆北区工委宣传委员

（ 兼管统战工作），他被人们

传誉“为 白公馆‘政治犯’中

的杰出人物”。临难之际，他

给亲人留下了三条遗言。据

《 莲华中学建校４０周年、王

朴烈士牺牲３７周年纪念活

动专辑》所载，三条遗言的大

致内容如下：

小群，莫为我牺牲泪轻

弹，党还有许多任务交给你

去做的，你能把悲恸化为力

量，也就是给 本书作者在王朴烈士塑像前留影／１９８８年我们报大仇了。

在今后漫长的革命征途上，

你还年轻呢，记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给我们的小狗狗起名“ 继志”，要让他长大成人，长一身硬骨

头，千万莫成软骨头。让他长大了真正能够懂得继无产阶级之志，

继共产主义之志！

请转告母亲，要在党的领导下积极工作，继续变卖田产，支援

革命。⋯⋯

王朴烈士的革命事迹和三条遗言，是很出名的，流传极广。刘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165

邓大军解放重庆后，小平政委就高度赞扬过王朴烈士，在一次市委

会议上，他特地向担任会议记录的王朴烈士的妻子褚群同志表示

慰问，并勉励她牢记烈士遗言，化悲痛为力量。

王朴烈士的第一条遗言，主要是安慰和勉励年轻妻子的。“ 你

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句充满激情的话，体现了一个共产党人

的高尚情操。

王朴烈士的幸福观体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远大理想和抱负。

王朴不是一个追求个人幸福的庸人。如果为了一己安乐，他大可

不必背叛本阶级，不必去冒生命危险。王相朴出身于大地主家庭，

本人又就读于复旦大学。他跟有些人参加革命不同，他不是为生

活所迫，不是为复仇，而是意识到共产主义社会才是人类发展的方

向，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因而自觉投身于革命。他的意志无

比坚定，被捕后，任敌人施酷刑，饵高官，他始终大义凛然，坚贞不

屈，充分显示了共产党人的英雄气慨。

王朴烈士的第二条遗言，是对儿子的希望。王朴入狱之时，儿

子才１０个月。他很关心儿子的教养和前途。“ 长一身硬骨头，千

万莫成软骨头”的话是有感于挺进报事件的教训而说的。当时，挺

进报事件爆发后，出现了一些可耻的叛徒，特别是几个领导干部的

叛变，致使川东地下党遭到严重破坏。如叛徒刘国定、冉益智、李

文祥，被捕前分别是重庆市委书记、副书记、城区区委书记。这些

领导干部经受不住考验，在敌人刑讯下成了软骨头，为保一己之

命，不惜出卖同志，为虎作怅。

王朴本人，就是被大叛徒刘国定出卖的。他深深认识到，意志

不坚定者，生活腐化者，贪图享受者，是经受不住严峻考验的。所

以，王朴在遗言中告诫妻子，要让儿子长一身硬骨头，这才能真正

继承先烈遗志。

第三条遗言，是对母亲的嘱托。为党组织提供活动经费，是王

朴及其母亲的重大贡献。早在入党前，王朴就响应党的号召，动员

母亲捐资办学。王朴母子出资创办的莲华小学、中学以及接办的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166

志达中学，一直是党在农村工作的秘密据点。

１９４７年１０月，中共川东临委决定发动农村武装斗争，为此，

需要筹集巨额经费。正当临委对经费问题一筹莫展之时，又是王

朴主动接受了这一任务。他说服母亲，变卖田产１４８０石，还卖掉

市内数间街房，凑足黄金约２０００两，捐献组织，为党解了燃眉之

急。

王朴的母亲金永华，是一个值得赞扬的革命老人。她在儿子

的影响下，毅然站到了共产党一边，屡次慷慨捐献家产，支援革命

斗争。爱子王朴牺牲后，她继续为党工作。１９８４年，８４岁高龄的

金妈妈，光荣地加入了共产党。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家产，献出了爱

子，献出了一切的金妈妈，得到了莲华校友的尊敬和爱戴，赢得了

人民的赞扬与钦佩。

（ 载１９９０年１１月２７日《 重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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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五烈士

因工作关系，每年总有一两次要陪人去歌乐山烈士陵园参观，

每次我都会在白公馆下边塑立的王朴烈士石像旁伫立一会，向这

位无私无畏的共产党人表示深切的敬意。

曾被关押在重庆集中营的好几位烈士，都是我比较熟悉的。说熟

悉，并非是因为我见过他们，而是我上过初中的江北县第一初级中学，

前身就是王朴烈士创办的“ 莲华中学”。王朴、齐亮、李青林、马秀英和

王敏等五烈士以及黄冶、黄友凡、陶昌宜、褚群、喻晓晴、钟歧青、张仲

明等一大批地下党员都曾以教师的身份在这里工作过、战斗过。老师

常常给我们讲起王朴等共产党人的革命事迹。

教导主任李青林

在渣滓洞监狱，有李青林烈士的事迹介绍。这位女共产党员

的事迹非常感人。李青林在中共南方局妇运组工作时，与《 新华日

报》采访部主任邵子南相恋。两人定于１９４７年２月２８日晚上举

行婚礼。不料这天清晨，李青林刚从《 新华日报》驻地返回化龙桥

筹办婚礼，国民党反动派就在此时发动了突然袭击。特务、军警包

围了《 新华日报》社，强迫中共驻渝全体工作人员立即撤回延安。

李青林来不及与邵子南告别就从此天各一方。

李青林生于１９１３年１１月，毕业于泸县女子师范学校，１９４５

年秋到莲华小学任教导主任。后来她任万县县委副书记时，被叛

徒涂孝文（ 原川东临委副书记）出卖被捕。李青林在狱中非常坚

强，尽管受了严重折磨，双腿被老虎凳压断，身体很虚弱，仍拄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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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组织狱中的各种活动和斗争。“ 渣滓洞监狱女牢的活动，前台是

江姐 （，背后是李青林。这是江姐坦然不讳的”《 红岩春秋》特刊）。

可惜这位女英雄没能等到与恋人邵子南重逢的那一天。

训育主任齐亮

１９４７年秋，川东临委派齐亮到莲华中学任重庆北区工委书

记。齐亮是河北人，生于１９２２年１１月，在南开中学读书时就参加

了共产党。他在西南联大中文系读书时，曾任学生自治会主席和

昆明学联主席。到莲华后，齐亮任学校的训育主任，也当过班主

任。在莲华师生的眼中，他长得很英俊，穿着入时，言谈举止有浓

厚的书卷气。空闲时，他也喜欢和同学们玩，大家都很敬爱他。一

位同学４０年后还记得，１９４７年的冬天很冷，一天下课后，齐亮和

同学们拾来干柴，在大厅里烧起一堆大火。他兴致勃勃地教同学

们围着火堆“ 跳乐”。那舞蹈的动作有点像苗家芦笙舞，曲子虽然

简单，但歌词却幽默有趣。大家都跳得又高兴又暖和。齐亮和学

生打成一片，学生们都亲热地喊他“ 李妈妈（”齐亮化名李仲伟，莲

华学生尊称班主任为“ 妈妈”）。

《 挺进报》事件后，齐亮转移到了成都温江中学。可恨刘国定

（ 原重庆市委书记）、冉益（智 原市委副书记）两个大叛徒，居然争相

邀功，带特务到成都搜查。１９４９年１月，齐亮被自己的直接领导

人出卖。他的妻子、共产党员马秀英也一同被捕。

生物教师马秀英

马秀英生于１９２３年，是马识途的堂妹。她毕业于四川大学经

济系，１９４８年春到莲华中学任生物教师，并由齐亮和王朴介绍加

入共产党。据有关回忆资料记载，马秀英一天到晚都是笑咪咪的，

对学生非常和气，一点也没教师架子。她生性活泼，上课时喜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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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走去。作为教师，她的课讲得不算好；对于学生来说，她更像一

位好大姐，得到学生普遍喜爱。

马秀英被捕后，被关进重庆集中营滓渣洞监狱。１９４９年１１

月１４日上午，敌特从监狱里提出３０名革命志士，准备押往集中营

西南角的电台岚垭秘密杀害。“ 男牢的齐亮穿过走廊时，大声向众

人告别。经过女牢门边，他突然停住脚。女牢风门口，他的妻子马

秀英含着泪水，伸出双手，隔着铁门紧紧抓住他。马秀英嘴唇颤

动，想要说什么又什么也没有说⋯⋯门边紧握着的双手分开了，永

远地分开了。亲人熟悉的背影慢慢走出了看守所铁门，马秀英昏

厥在铁窗前”（《 红岩春秋》１９８９年增刊第１０页）。１０多天后的“ １１

·２７”大屠杀之夜，马秀英与滓渣洞的其他同志一起遇难。

教师王敏

王敏（ 又名王全彰）生于１９２１年，１９３８年读中学时即参加共产

党，１９４３年考入上海法学院新闻专业，１９４６年到莲华中学工作。王

敏后来任渠县、达县、营山三县工委委员兼营山特支书记，川东起义

失败后被叛徒出卖被捕。１９４９年１１月１４日，王敏和齐亮、李青林

一道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杀害于中美合作所电台岚垭。

校长王朴

在莲华学生的眼中，王朴校长身材魁梧，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副

秀琅眼镜，显得文静而严肃。他与师生亲密无间，从不板起面孔训

人。课余时间，王朴喜欢打桥牌，喜欢玩乒乓球。他打乒乓球时左

手握拍，眼睛又深度近视，却是一把好手，与教师同学对垒时赢多

输少，常常“ 坐庄”。王朴生活十分朴素。１９４７年冬天，为了接管

志达中学，更好开展党的活动，他经常奔波在复兴场与静观场之间

的山区小路上，一天往返百八十里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粗茶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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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从不像其他有身份地位的人一样坐滑杆。王朴自奉节俭，但对

党的事业却是无比慷慨的。他和母亲几乎变卖了全部家产，凑足

黄金约２０００两，捐献党组织，作为川东地下党活动经费。王朴母

子不但常常免去穷苦学生的学费，还出钱资助学生食宿。王朴的

无私奉献精神给莲华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来不幸《 挺进报》事件发生，王朴受牵连被捕，并被大叛徒刘

国定指认。王朴在狱中坚持斗争，并思考和总结地下斗争的经验

教训。他针对川东临委副书记、下川东地委书记涂孝文等几个重

要领导干部叛变而带来的严重后果，提出：“ 不能用理想主义来看

待党组织，也不要迷信上级，要有现实主义的观点。不要忘了自己

是党组织里的一分子，每个党员都应严格要求自己，坚强作战。只

有这样，整个党组织才有保障，才有战斗力。”

王朴等杰出共产党人的过早牺牲，确实是党的事业的一大损

失。他们大都受过高等教育，有能力有理想，原本可以在新中国的

建设事业中做出更多贡献的。党和人民没有忘记红岩烈士的光辉

业迹，王朴等烈士也永远活在莲华师生的心里，永远给我们教育和

鼓舞。陆志轩老师为志达中学（ 莲华中学）１９５４届高中毕业生写

的毕业歌唱出了大家的心声：

七年前，党的光辉照亮了这座古老的庙堂

在那黑暗的岁月，真理被列为罪状

齐亮烈士、王朴校长、李青林、马秀英和王全彰

被关入敌人的牢房

这些党的优秀儿女，不曾屈服于罪恶的魔掌

用生命和鲜血哺育着我们年轻一代

用生命和鲜血维护着我们的理想

⋯⋯

（ 载２００１年１１月３０日《 重庆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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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家缙云妙论

２０００年４月下旬，

重庆文学院在北碚缙云

山举办了首届作家讲习

班。前来授课的有张贤

亮、叶辛、舒婷、吉狄马

加、阿来等著名作家、诗

人。由于讲习班采用互

动式教学，主讲人以回

答学员提问的方式讲解

文学创作中的各种难

题，因而课堂显得很活

跃，针对性很强，很多话

题都颇给人以启示。张贤亮在西部文学创作中心挂牌仪式暨

首先开课的是中国重庆文学院首届作家讲习班开学典礼上回答

作协书记处书记、著名记者提问／２０００年

作家吉狄马加。他首先介绍了中国文学的现状，对传统现实主义、

新写实主义、表现主义等文学流派作了简要论述。认为作家要反

映人民的真实生活，作品要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他还详尽地回答

了学员的各种提问。在论述文学与经济建设的关系时，吉狄马加

辨析了宣传文章与美文的区别，认为要宣传某风景区，最好是写新

闻报道，这样才能直接见效。文学是要倾述感情的，是把一般人感

觉到了而说不出的情致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因而能使读者获得

阅读的愉悦，或者心灵受到震憾。他希望学员多读书多学习，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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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审美感受力，争取写出好作品。

宁夏文联主席、著名作家张贤亮就西部文学发表的高论震聋

发聩。他的立足点较高，善于从全局着眼来分析文学的地位。他

认为西部的经济建设虽不如东部，但文学却没有差距，绝不弱于东

部。张贤亮提出了人文生态环境的观念，认为西部经济落后的原

因是人文生态环境比较差。如果有一个好的人文环境，即使自然

生态环境差些，也是可以转化的。比如以色列，自然条件很恶劣，

就是因为人文环境好，这才成为现代化的强国。反之，有的自然生

态环境非常好的地方，也会因人文环境不佳而长期处于贫困落后

的地位。东部对人的尊重，对创新的尊重，以及对人的个性、竞争

性的尊重，都做得比较好，而西部就相对差一些，甚至于有的地方

使人感到窒息，所以有“ 孔雀东南飞”的现象。

张贤亮认为西部大开发、大改革，思想上、思维上都要大进一

步才行。他说，在现代文学史上，重庆曾经非常辉煌，是三大文化

名城之（一 其它两个城市是北京、上海），有着良好的文学传统。现

在中国西部联动文学就是对东部的一个挑战，因为东部还没有一

个“ 联动”。

关于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由于台湾作家李敖宣称已获提名而

引得文坛沸沸扬扬。中国的文坛大腕们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

也是文学爱好者们普遍关心的话题。张贤亮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独

特看法。他坦陈诺贝尔文学奖标志着文学的最高成就，不承认不

行。尽管十八个评委不可能非常公正地评选，但还是具有权威性

的。至于评委们的政治偏见也并不像有些人以为的那样浓厚。比

如苏联时期，苏美对立，但苏联仍有几位作家得奖，肖洛霍夫（《 静

静的顿河》）、帕斯捷尔纳（克《 日瓦戈医生》），还有索尔仁尼琴。但

也并不是说里面没有政治影响，应该说世界的焦点集中在哪里，那

个地区就有人得诺贝尔奖。我倒不在乎中国作家没有人得诺贝尔

奖，而在乎中国科学家没有人获得这项奖励。应该说科学研究的

政治色彩比文学要谈得多，偏见会更少。华裔科学家有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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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了奖，但中国大陆没有人得，这使人非常遗憾，其原因很值得

人深思。

福建文联副主席、著名诗人舒婷在青年人中颇具影响力，她写

于七十年代中期的《 致橡树》，至今仍受年轻读者的喜爱。她讲课

的那天，除了讲习班的学员外，还来了１０多名西南师大的学生。

在回答诗歌处于低潮的话题时，舒婷说，八十年代初，诗歌很兴旺，

有着极大的轰动效应。当时写诗是可以当作敲门砖的，可以由此

上大学，或者得到一个文化方面的工作，或者找到一个美丽的妻

子。现在则不一样，写诗就是写诗，是属于个人的事，是得不到诗

歌以外的好处的，也就是说诗歌回归到了诗歌。我认为这才是正

常的，也并不会削弱诗歌的创作。

写诗是否依靠灵感，舒婷回答说，写诗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可

以期待的东西，更不是一个任务。写诗只是我充沛的感情在一定

条件下的自然流露，并非随时都会有诗的灵感。写诗要有长期的

酝酿。我选择诗歌，是迫不得已，是因当时可供选择的范围很窄。

现在则不一样，可供选择的职业很多，不一定非要成为诗人。你可

以写诗，培养自己丰富的感情，完善自我，但不必非要成为一个诗

人。写诗是很辛苦的事，对我来说就象炼钢，需要把自己的身体也

投进去，否则就得不到好诗。

著名青年作家阿来对文学的领悟很独到，是近年来颇受青年

读者关注的作家。他的《 尘埃落定》，据说将问鼎下一届茅盾文学

奖。他对地方特色和继承传统问题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中国

作家太讲究地方特色，当我们把中国文学看作一个整体的时候，仅

仅有地方风俗风情是很不够的。一个地方，一个作家，老写固定的

地方特色，尽管生活气息很浓，但形成了一个套子，就显得缺乏大

气。我们读小说，难到仅仅是了解风情风俗吗？文学作品中的风

俗描写比起电视画面来，要显得苍白得多，毫无优势可言。小说的

优势是展现复杂的心灵状态，是反映心灵史。文学注重表现的是

不同的感情经历，因而需要有非常充沛的感情支撑。真正的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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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具有更高的精神气质方面的追求。

关于现实主义传统问题，阿来认为不要太强调传统。他甚至

说我就不理睬传统。要说传统，我继承的也是藏族的传统，《 红楼

梦》《、 聊斋志异》等古典文学都不是我的传统。由于中国特殊的国

情，恰巧我用汉语来写作，因而我没有传统。其实今天的现实，就

是明天的传统。我希望传统的惯性小一些，人们受的束缚就轻一

些。人类有着共同的祖先，我们无法拒绝世界优秀文学的影响。

人类是有着共同的东西的，人的情感、性、金钱、权利、生死都是不

因环境、宗教、信仰的不同而客观存在的。

关于《 尘埃落定》，阿来介绍说，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权

力对人性的腐蚀。除了权力者本人被异化外，他的旁边还寄生着

一批依靠权力的人。另外群众对权力也是充满期望的。这本书暗

示了当代人的情绪，表达了权力、金钱、生死、爱情等意识。现代哲

学的宗旨是疑问，甚至从古希腊苏格拉底时代哲学就是表达疑问

的。所以我的这本书只是提出疑问，而不是解答问题。

阿来对文学的态度也是颇给人启发的。他说，我的大半时间

都是处于非文学状态，我的文学生活是用阅读来完成的。去年一

年，也就写了一个两万字的作品。他主张对文学创作要超脱一些，

能写就写，写不出来则不要强求。“ 执着”一词在佛教中并非褒义，

而是一种魔障。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把文学当做事业来追求的，

能成为职业作家的人很少。阿来说自己就是一名业余作者，主要

工作是主编《 科幻世界》杂志。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叶辛在讲习班上主要介绍了《 孽

债》的写作过程。他的讲述异常生动，大家听得如痴如迷。特别是

他结合自己的体验对童年情结的阐述，更是给人以启迪。叶辛坦

陈他调离贵阳回到上海，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童年情结。叶辛还语

重心长地告诫大家，能写东西时就要抓紧时间多写，绝不能停下

来。没有数量也就谈不到质量。

重庆文学院副院长、著名作家余德庄结合自己的创作介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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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他在创作《 海誓》的过程中，数次到深圳深入生活，挖掘材

料，提炼主题。其间他也受到金钱的诱惑，但最终还是文学事业心

占了上风。因而，余德庄认为文学是具有很强的魔力的，一个人一

旦爱好上了文学，就将欲罢不能，即使因种种原因中断了写作，也

会心系文学，并会重作冯妇。余德庄还介绍了传记文学《 侯光隽》

的写作。为了写出一个真实而动人的老科学家，他展开了深入细

致的调查，不光详细询问了侯老的家属，研读了侯老的全部论文，

弄懂了土壤学，还不辞辛苦地到其工作过的地方徒步走访农民，并

上京想法找到了侯老的老上级。占有详尽的资料，并作深入的研

究，这是写好人物传记的基本保证。余德庄认为，作家不但要有社

会责任感，也应该有正义感，要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不能够昧着

良心写作。他说，他在调查侯光隽的事迹时受到了很大触动，世界

上确实有好人，有一辈子甘愿为人民作奉献的人。讴歌这样的人，

也应是文学创作的一大主题。

缙云山是优美而幽静的，六十名学员潜心学习一周，聆听了多

位著名作家的讲课，对今后的创作应该说是有帮助的。

（ 载２０００年第二期《 企业文学》、《 作家视野》报创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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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火笛印象

１９７２年的元旦刚过，成

都东郊建设路上，出现了一

大奇观，一个个鲜艳夺目的

宣传专栏争相崛立街头，仿

佛是在进行宣传栏选美。这

些专栏都是东郊的国防工厂

主办的，内容丰富，版面漂

亮，颇为引人注目。当时各

个工厂储备了太多的文艺精

英，仅我所在的六九信箱工

具车间，就有六七个工人是

原省市文工团、体工队、出版

社等单位下来的文体工作

者。当时文化娱乐生活很枯

燥，单位的宣传栏正好成为

文艺人才们宣泄才智与情感

的园地。

六九信箱宣传栏上的小说连载很受人欢迎，其作者就在我们

工具车间当工人。这位作家姓邵，本职工作是操作内圆磨。他身

材修长，虽然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却有知识分子的风度。我在六九

信箱实习期间，并没有看到老邵操作磨床。当时厂里为了加强工

人阶级的领导作用，车间工艺室和管理组都要实“行 三结合”，一些

技术人员放下去当工人，再掺和些技术好、有经验的工人师傅来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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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艺和管理。尽管“ 文革”还没结束，尽管老邵曾被当作沙汀、艾芜

“ 黑线”上的人被批判过，但是车间的工人和领导还是很尊重他的，

便抽他到管理组当了一名调度。

我不清楚老邵在生产管理上成绩如何，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

的象棋水平。老邵的棋艺在东郊国防厂众多高手中也是名列前茅

的。中午休息时，常可见他在车间大门旁的过道上与人对弈，围观

者甚众。老邵太强大了，大家当然都站在弱者一边，七嘴八舌为他

的对手当参谋，常常是争论了半天还举棋不定。老邵并不恼，反而

笑嘻嘻的，耐着性子等对手落子。而对手一旦出手，他似早有预

见，想都不用想就马上跟上一步，逼得对手又不知所措。看老邵下

棋，确是一种艺术享受。他有时高兴了，让对方下明棋，他不看棋

盘，背对着人下盲棋，口里果断地报着棋子的进退路数。他甚至可

以同时应付两盘盲棋，背对两名厂级好手也不会输。老邵的记忆

力实在惊人，可以说是天才。

但是老邵这个时候写的一个剧本却没有获得成功。这是应东

郊国防厂片区汇演而奉命创作的，内容是围绕一项技改工程的实

施，歌颂工人群众的先进性和首创精神，批判技术专家及个别领导

的保守与落后。剧名叫《 向前闯》。老邵的这个剧本还是在我们曲

线磨床工作间写的，因为这里清静，没人打扰，加上我们杨师傅又

热心文艺活动，尽力提供方便。这部剧的演员也是我们车间的工

人，且有一定演出经验，其中一位过去还是市话剧团的主要演员。

这部四幕剧是在七八四厂俱乐部演出的，我们曲磨间的人都去了。

开幕时倒是满座，有近千名观众，但不一会儿就有人退场，尽管我

们时不时使劲鼓掌叫好，到第二幕时，礼堂里也只剩下不到一百

人。概念化、政策化是这部话剧失败的主要原因。

１９７７年左右，我到六九信箱出差，在工具车间的一片机声隆

隆中，我看见老邵弓腰站在内圆磨床边，面带倦色；他扶着手柄，注

视着旋转的卡盘，若有所思。飞旋的磨具在工件的圆孔中进进出

出，迸射出暗红色的火花。师傅告诉我“，四人帮”打倒后，技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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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归队，非科班出身的老邵从管理组又回到了磨床班，继续当磨

工。

又是几年过去。１９８３年夏天，我到成都出席四川省第一届青

年文学创作代表大会。会议闭幕的晚宴上，省作协青年创作委员

会的负责同志给大家祝酒。这是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他很激

动地讲：“ 你们中间肯定会出一批名作家。十年二十年以后，当然

会有很多人可能会在文坛销声匿迹，但将会有一部分人扬名天下。

坚持就是胜利！”大家热烈鼓掌。重庆代表团团长熊小凡给我们介

绍说，他就是著名的工人作家火笛，现任《 青年作家》编辑部主任，

五十年代中期在我们重庆一家国防厂实习时就开始写小说。这

时，火笛与几位领导端着酒杯向我们走来。哦，这不就是那位当过

内园磨工的作家老邵吗。几年不见，老邵 火笛变得精神了，年

轻了，书卷气更浓了。

作家火笛是业余创作者的一面旗帜。

（ 载２００２年第六期《 南山风》双月刊，标题为《 邵作家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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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歧路

在一次文学讲座上，重庆作家余德庄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文

学的强大诱惑。他有个朋友曾是业余作者，后来下海经商，创立了

一家公司，积累起了较丰厚的财产，但仍不能忘情于文学。这位经

商的朋友不但出钱资助文学创作，并表示再干几年就退出商海，专

心从事写作。余德庄得出结论说，一个人一旦爱上了文学创作，就

将欲罢不能；即使没有条件写作，也会一辈子恋恋不舍。确实，文

学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它能丰富人的素养，陶冶人的情操，但有时

又像是一个陷阱，谁一不小心踏了进去，终生都难得爬出来。

文学之路是很狭窄的，特别是在当今“ 全民经商”，物欲横流的

时代，纯文学的地盘已经严重萎缩，文学家头上的光环早已黯然失

色。１９８０年代初谈文学是一种时尚，年轻的业余作者被当作有志

青年。２０００年舒婷在缙云山作家讲习班上说，八十年代初诗歌很

兴旺，有着极大的轰动效应。当时写诗是可以当作敲门砖的，可以

由此上大学，或者得到一个文化方面的工作，或者找到一个美丽的

妻子。时移则事异，而今谁说自己是文学青年，肯定要被人当作神

经出了问题。大家一心向“ 钱”看，千方百计寻求发财之路，谁还顾

得上去探究人心人性。八十年代初那一大帮追寻文学之梦的人，

如果真像余德庄先生所说的那样终身都会执着于文学，而不“ 与时

俱进”，那他们真是不幸得很，除了几个幸运儿外，绝大多数现今可

能仍陷于穷困潦倒之中。

即使在文学受宠的年代，绝大多数的文学青年也是名作家的

“ 陪读”。名作家就是因为少才有名，社会对作家的需求是有限度

的。专门靠写作为生的人，其实是不多的。中国如此，其他国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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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作家海明威曾告诫文学青年说，

文学创作是要靠才气的，不是一项经过艰苦努力就一定能获得成

功的事业。热爱文学写作的人即使为之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和精力

也很难成为名家，倘若他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来学习技术，钻研文

化科学知识，那他肯定会是一个有成就的工程师或某方面的专家。

无独有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阿来的观点跟海明威大致相同，他在

２０００年春天的一次讲座中劝告文学青年不必执著于文学。他解

释说“，执著”这个词来自于佛教，在佛学中它并非是褒义，而是指

一种魔障。阿来坦露自己大半时间都是处于非文学状态，文学生

活是用阅读来完成的。他主张对文学创作要超脱一些，能写就写，

写不出来则不要强求，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把文学当做事业来追

求的。中外作家所见略同，值得我们深思。

好些知青作家在讲述自己的成才之路时坦然承认，他们选择

文学，是迫不得已，是因当（时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可供选择的范围

很窄。现在则不一样，可供选择的职业很多。青年人可以写诗写

小说，培养自己丰富的感情，完善自我，但不必非要成为一个诗人、

一个小说家，而是向马克思所希望的人的全面发展靠近。由于时

代的进步，现在的年轻人现实多了，做作家梦的人已经很少很少。

他们是跟着感觉走，跟着时尚走，看球，追星，卡拉ＯＫ，考研，留

学，跳槽，办公司，考公务员⋯⋯很多人连小说都不看，至多看点进

口大片。文学之路上，可能没有几个人一往无前了；遇到歧途或穷

途而不回头，继续徘徊痛苦的人也可能绝迹了，这应该是好事。

（ 载２００３年第３期《 南岸作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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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记

作家何士光说，文学是一种命运，是一种机缘，诚哉斯言也。

我年少时，曾经有很多爱好，比如画画，练书法，喜欢数（学 初中数

学科代表），参加多种体育活动（ 学校乒乓、游泳、田径代表队成

员），热爱文学只是其中之一。不幸读初中二年级时遭逢“ 文革”动

乱，学习成绩再好也无法升学，多种爱好也随之丢弃，只有读闲书

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其实我在小学二年级时就开始读长篇小说了。小学五、六年

级，我读了大量的武侠神怪小说。文革武斗期间，学校被一派同学

占领，图书馆的藏书被当作废品一挑挑卖掉。我和几位同学见了

觉得很可惜，就混进学校去选自己喜欢看的书。区政府的几间库

房里，也堆满了收缴上来待销毁的“ 四旧”书刊，我们也偷偷溜进去

找看得懂的书。我们找书的行动引起了“ ××兵团”的误会，认为

是在为另一派搞地下活动。一位当过民兵连长的派头头就带人来

到我家，他举着二十响手枪对我指指戳戳，要我坦白。我居然没有

害怕他的手枪可能不慎走火，大胆地与他争辩起来。

文革几年，我读了不少中外小说、古今诗词，还有《 史记》等史

书及《 道德经》等哲理书。

从１９８０年代初开始，读闲书之余，受文学大潮影响，偶尔也提

起笔来，写点什么。久而久之，浸染既深，欲罢不能。１９８０年底，

我发表第一篇习作（ 历史短篇小说）。写了几年小说后，转而写散

文，写评论，也写过报告文学，甚至新闻报道。这本集子里的东西，

是我二十年间断断续续写的散文随笔中选出来的。其中绝大多数

篇章都在报刊上刊登过，几篇没有发表过的，由于自己的偏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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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录集中。还有一部分发表过的散文随笔，因为内容与篇幅的原

因，没有选入。比如《 高奏时代主旋律（》《 重庆日报》副刊）《、 爱国

情与乡心》（《 中国军转民报》副刊）、《 诚实售货法》（《 经营者》月

刊）《、先烈王朴（》《 重庆晚报》副刊《）、爱情你我他（》《 重庆经济报》

副刊）《、 人间自有真情在（》 载《 四川工人日报》并获重庆市１９９０年

“ 三八”影评征文二等奖），以及《 南山风》杂志上刊登的数篇读书随

笔等等。

集子中写人记事的文章，是有选择性地再现生活的本来状态

有一些生活中发生过的真实事件，我只是在间架上有所重构，或者

为了引起读者兴趣，改变了结局。比如《 白师落魄》、《 远去的哭

声》。跟小说比较起来，散文随笔的基本特点是纪实，当然也有想

象，细节方面也可以虚构，但基本事实是生活中发生过的，不是像

小说一样纯属“ 无中生有，虚拟人生”。至于记叙旅游的文章，我不

是单纯介绍景观，而是着重谈感受，或者借景抒情写意，文中是充

满个性色彩的。如《 阳谷觅武松》《、 圆明园残桥》等等。如果通篇

都介绍旅游景点的特色，或者满是溢美之辞，可能就不是散文，而

是新闻报道或广告了。影视、诗文鉴赏方面的随笔，我不重理论分

析，而是对具体的人物形象和内容进行探讨，注重感性色彩。一家

报社的副刊编辑曾给我写信说“：你的这类文章独到、新颖，且选择

的是大家正热心的题目，可读性较强。”这本集子中自己较为满意

的文章，是几篇读史札记。王昭君、岳飞和周处，都是中国老百姓

很熟悉的历史人物，我力求写出新意，还历史的本来面目。效果如

何，只有请读者诸君品评指正了。

感谢南岸区作协给我提供出版集子的机会。谨以此书与读者

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