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园葡萄园 我妈的遗愿 （外一篇） - swcf.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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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Qingsha 3 版责任编辑 高则平
2020年5月15日
版式设计 于峰
电子邮箱 [email protected] 第1867期
栽种葡萄的人双手伸向葡萄，像给
产妇接生。他踩在高高的凳子上，手上
的静脉隆曲，像通向葡萄身上的细小的
河流。
这双手被阳光晒得褐红。手伸向葡
萄时，人觉得他的手的内部不再是骨头，
而有葡萄嫩绿的肉和汁液。手把汁液输
给了葡萄，或者葡萄把肉和汁水输进了
他手掌。
每一串葡萄都是倒悬、甜蜜的金字
塔，我喜欢看小孩把葡萄摘下丢入（不是
送进）嘴里。他们一定嫌自己的嘴小，不
然可以一下丢入二十粒，甜在孩子们的
舌面上泛滥成灾。
是谁让葡萄长成倒悬的金字塔？葡
萄粒的排列好像包含着深奥的数学道
理，这个道理只能来自阳光。我们仅感
到阳光的温暖与酷热——这是就它辐射
的红与紫外线而言，人类还没从皮肤上
领悟阳光所包含的甜（糖）的道理、让青
草变绿以及让花变红的道理，更不了解
阳光里面代数与几何学的道理。人类没
有阳光的解码器。
我不止一次想到，葡萄就是精灵，它
比山楂和枣都像水果王国的精灵。它们
水晶般的紫，如绿玉蒙一层白霜。它们
一粒又一粒挤在一起，如看戏的黔东南
妇女。它们没有枝，只有藤。透露它的
精灵底细的是酿酒，如特朗斯特罗姆所
说——一瓶才华横溢的白兰地。
葡萄酒何止才华横溢，它像丝绸一
般流淌，像栗子一样暴躁、像诗歌那样彼
岸、像密探一样难以捉摸。红酒，是葡萄
的转世灵童。葡萄里的阳光在酒里变成
月光，完成了中医师常说的阴阳转化。
葡萄的须如蛇吐出绿色的芯子。葡萄，
谁说你不是精灵。《西游记》里为什么没
写一个葡萄精呢？这是吴承恩的失误。
人说，葡萄不仅吸纳了天空泻下的
阳光，还吸纳了更神秘地从海平面反射
过 来 的 阳 光 ，后 者 把 葡 萄 粒 的 底 部 催
熟。如眼珠一般的葡萄肉透过紫色的胞
衣看太阳，看它从东方升起，变为傍晚的
夕阳。葡萄觉得太阳是一粒起火的葡
萄，它的上升、降落不过是为了与葡萄对
视。
雨后出现月亮的夜晚，葡萄在宽大
的叶子下偷偷发光，那是雨水流过时葡
萄粒在眨眼。秋天，葡萄的白霜上留下
人的指纹。在安塔卢西亚收获葡萄的季
节，酿酒厂的工人在大池子里赤脚踩踏
葡 萄 ，稀 烂 的 紫 色 汁 液 沉 没 他 们 的 双
脚。他们的脚多快乐、多罪恶，脚因为没
有舌头而遗憾。最高兴的是那些儿童，
他们光着身子在葡萄汁肉里奔跑、打闹、
尖叫，被别的孩子推倒在紫色汁的海洋
里。人间的享受数不完。
种葡萄的人只知道世上一样东西——
葡萄。他们看葡萄、拎着葡萄、用手托着
葡萄，葡萄里藏着他们的口水。他们把
葡萄皮像小帽子那样包在手指上，他们
的脸最后像葡萄干那样起皱，还是没明
白葡萄到底是什么。它们为什么甜？为
什么一粒挨着一粒？为什么是倒悬的金
字塔？为什么酿成才华横溢的酒？……
山与树林的合唱“山在歌唱，只是人没有听到。”我记
不起这是一句诗还是一句歌词，也记不
起这是别人说过的话抑或我脑子里冒出
的念头。话如拾物招领一样放在这里，
我想说的是我相信这句话。
在牧区，山峦裹着蓝色的毯子，趴在
天边。它们做什么呢？一定在小声唱
歌。裹着毯子的人，唱歌的声音一般都
不大。山在那边一定看见了河流。草原
的河流曲曲弯弯，像在塌裂的河床里流
淌。在任何光线上，它们都白而亮，像割
裂绿草的白色闪电，又像马鞍上的银链
子。群山的合唱是低频震动，河水为此
浮起波纹。山比人更早通晓和声的唱
法，歌的层次如山的层次。山坡上的灌
木带、白桦林带和蒙古栎带是不同的声
部。人听到是树叶哗啦啦的声响，这个
不算，顶多算伴唱。人听到山和树林的
合唱吗？如《出埃及记》那样的肃穆。群
山合唱，越矮的山峰声音越尖，跟人一
样。树林是乐队的弦乐。我听《霍夫曼
的故事》里的船歌，小提琴齐奏也有非凡
的歌唱性。树林的齐奏但不齐，也没法
绝对的齐，除非是用电子合成器贴上去
的音。不齐才好听，树林的伴奏如几百
把弓子整齐地拉过去，每把琴的乐音会
快一点或慢一点，混杂的声音如夜空里
参差不齐的树梢围在月亮的脖子上。有
句成语叫“山呼海啸”，发明这个成语的
人是懂音乐的，并通天籁。山的歌声近
于呼，古人称吁。呼吸的呼、呼麦的呼，
广板并慢板、有曼陀瓦尼乐队的无限的
延长音，然而无词，音乐术语叫吟唱。其
实所有歌的歌词都是狗尾续貂，是包糖
块的玻璃糖纸，是废话。山在夜里歌唱、
星星下垂，聚集在地平线，它们是听众。
山的歌声的波长不被人耳所解码，山早
就看出人是聋子，羊倌赶羊上山下山，没
表情，证明他从来没听到山的歌声。
流云停驻，人不明白流云为什么会
停下来。云听到了山的歌声，在牧区，朝
起的云都挤在天边，如小学生排队，它们
在听山的歌唱。歌者不光有山，樟子松
是女高音，落叶松是男高音，山洞是男低
音，白桦树是次女高音。这是说独唱的
乐章，合唱时它们全体加入合唱。
白雾飘过来时，山唱的是情歌。白
雾在歌声中滑落在山的脚下，白雾让山
的嗓音有一点沙哑。迈克波顿唱情歌也
很 沙 哑 ，太 亮 的 嗓 子 唱 不 出 情 歌 的 诚
恳。心中无苦，不适合在山野里歌唱。
山在恋谁？流云、大江，还是天上的星
星。这个事在没弄清楚之前不可乱说。
人的听力与山的波长对不上，听不清它
和它们的恋爱与失恋。那些古老的岩画
在说这个事吗？不像。
山不是文工团员，没有新歌的时候，
它习惯于沉默。但四季的每一个季节山
都要唱一唱，在春天歌声会多一些。山
的歌声传过来，鸟儿在天空盘旋，田鼠钻
出洞来谛听。唱到低音部分，山石子震
落，轱辘到山脚下。如果河水绕着山流，
必是此山歌声优美，河水舍不得一下子
流走，山为此多唱了好多的歌。
我妈去世快二十年了。
她生前多次嘱咐我们，在她身后务
必为她扎制一头纸牛祭奠她。自从她
跟随我进城居住后，她的生活车轮脱轨
了，周边的老人没有人和她一起聊聊她
所熟悉的话题，我感觉她挺孤独。我们
偶尔有些交流，她还是委婉地说到了她
的心愿：一头纸牛。这是她年迈后一直
萦绕在心中的事情。
当时我很忌讳说这样的话，活得好
好的，老说身后的事情多不吉利；再说，
这样一个小事，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
何必多次提醒我呢。在我妈的人生观
里，她一直认为自己造孽深重，此生无
法挽回。我不明白她的罪孽是什么，后
来她还是向我说出一些端底。是她一
生污染了太多的清水。那些水是不可
重新变清的，在她身后一定要有一头牛
替她喝完那些污水。
听了这个理由，我感觉挺好笑。从
小我受到的是无神论教育，不相信有鬼
神的世界，老人家封建迷信思想还挺顽
固。我还想一个农村老太太能污染多
少清水。淘米、刷锅、洗脸的水都喂了
鸡猪，吃饭、喝水能算水污染么？再说，
水是三态存在的，蒸发了变成了云，云
又下了雨，又变成了清水，循环到我们
的生活中。那是我从小学自然课本里
学来的知识。
那时我家一天最多用三担水，也就
是六十公斤左右，大人孩子一家四口
人，折算下来每人平均每天也就消耗十
五升水。这些水包括喂养鸡猪，洗菜、
做饭、喝水、洗衣、洗脸。当年的农村根
本没有洗澡的概念，平时洗脚都是很奢
侈的事情。通常全家早晨始终用半盆
温水洗脸，如果哪个孩子说洗脸水脏
了。我妈就会训：都是人斩水，哪有水
斩人的。她会用葫芦瓢再加上一点热
水，接着用那半盆变浑的水洗脸，洗出
来的孩子个个都是活艳崭新的。水确
实斩不了人。
我妈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
有什么真正的宗教信仰。不想佛教的
轮回转世，也不盼基督教的升入天堂，
更没有现代的环保意识，只是千百年来
节约用度，不废物力的朴素观念是与生
俱来的，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观念。
她对养育自己的大自然有着本能的敬
畏。她认为污染了清水就是罪孽，这种
负债终究是要偿还的。
我们今天穷奢极欲，浪费资源已经
到了不眨眼睛的地步。我每天洗脸、刷
牙时几乎不再用脸盆和牙缸了，而是开
大了水龙头任凭活水流淌多时，大量没
有 用 过 的 清 水 直 接 排 放 到 下 水 道 里
了。用浴缸洗一次澡，至少要用去一百
多斤清水。每天耗费的清水比起我妈
用的水不知多出了多少倍。我们的眼
中 水 管 里 流 淌 的 水 不 过 是 几 毛 钱 而
已。岂不知，无法计算的是有限的水资
源的耗费，那是永远不可再生的。排放
的污水还要经过污水处理厂耗费大量
的人力和物力，才能勉强处理成中水，
那是要花费巨大成本的。我们已经进
入了一个消费至上的时代。其实消费
并不是浪费，真正用于实际需要的是消
费，挥霍无度则就是浪费了。实际上我
早已经缺少了我妈那样从农业社会继
承下来的自然观，缺少了人对自然的敬
畏，缺少了对各类资源的节制使用。
祭祀母亲的重要日子里，她的坟前
总摆上一个当地艺人制作的纸牛，虽然
扎制得十分粗陋，几乎看不出是个什么
动物，但愿它真的能为母亲喝完她曾经
污染过的水，但愿它能完成我妈的遗
愿。但愿这个仪式能警示着我，我妈的
敬 畏 应 该 在 我 和 后 人 中 得 到 一 些 传
承。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敬畏自然，不
要在此生中负债太多。如果用牛喝完
我一生制造的污水，算起来不知应该要
用几个牛群了。
当年我认为她挺可笑的遗愿，其实
真的挺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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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
原野牧歌原野牧歌··之十五之十五
腊酒浓时，拿到吴国丽两本新书，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歌名《双响炮》和一句歌词“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沉稳内敛、敦厚贤淑的吴国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的两部作品绝不是应付之作、应景之作，而是顺天应人之作。看完细品，《指间沙》很“热”，作者对生活的热情，让人感到很享受；《泠泠明月》很“冷”，那一段段真实的故事让人冷静地思考，让人替主人公难受。
1《指间沙》由“有情闻酒醉”“低吟四
季”“花开故人来”“此生有你”“闲言碎语”五个部分组成，从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开始，上升到精神层面的琴棋书画诗酒花，采撷着生活的点滴、色彩和韵律，揭示着生活的真谛。
行文中，作者以小见大，以境见情，以事见意，赞美着自然，讴歌着友谊，诠释着生命的意义。如《能饮一杯无》中，作者
“执着地喜欢着，白酒，黄酒，红酒。啤酒除外。”为什么？作者表面是在说酒，实则她在向往浓烈的友谊（或爱情）、浓郁的真诚和浪漫的情调。
《指间沙》还表现了作者的性格特征和价值取向，她不喜欢阿拉乌突的人和生活，她喜欢《心净如泉》的“干净的人”。在
作者看来，《有些事，待在下雪那天不肯走》《总有一场遇见让人心动》才是生活的风花雪月和命运交响。作者哪里是有情闻酒醉？她喝的是寂寞，醉的是情义，品的是生活。
时光像指尖沙一样柔柔地溜走，作者的浪漫情怀还在发散，从《春江月明》《春日思语》，到《窗内窗外》《花海识香》，再到
《九月听风》《雪的味道》，心之狂野，行踪四季，无法收敛，也无须收敛。这源于对自然的爱，对生活的爱，对生命的敬畏。
《指间沙》尽管浪漫，却很写实。作者为《负了韶华负了你》而不安，盼着《花开故人来》《情落敖包山》。但是，现实总会和人开玩笑，《恍然情已非》，昨日不重现。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能庆幸的只能
是《此生有你》。作者以时光飞逝为序，以人情更迭为意，重现了旧日的时光，所有的闲言碎语带着淡淡的忧伤，越飘越远。
精巧的构思，诗化的语言，是《指间沙》的又一特色。这部散文中的随笔，用淡淡的笔调写了淡淡的景，用淡淡的思想抒了淡淡的情，无痕到像指尖的沙子一样随风溜走。
2看山是山看水还是水，这是吴国丽在
《泠泠明月》中体现的思想境界。《泠泠明月》，最初我误读成了“冷冷
明月”，读后感觉，它比“冷”还多一点凉水。作者以女人的视角写女人的故事，如
出世高人，把悲欢离合、爱恨情仇讲得不动声色、心如止水。
这就是文学，所有的苦辣酸甜让读者自己去品味。这就是小说《泠泠明月》的张力和厚度，空间在读者。
笔者通读全书，感觉最成功的是《兰疯子》。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时代，每村都有一个兰疯子，就像民间所说的没有不正经的女人立不起村子一样。情让人疯，钱也让人疯，疯起来都要命。
《泠泠明月》，冷静地观察客观世界和人物内心，不紧不慢地叙述，就像鸭子凫水一样，表面平静，两只小脚在不断地捯饬，铺陈着故事，挖掘着世道人心，记录着生之不易，告诉人们要珍惜生活、爱情和人生，珍惜人世间所有的最美好的东西。
写实，是《泠泠明月》的一大特色，也是作品的最成功之处。作者关闭了自己的想象之门，无非想给读者展现一个真实的世界。作者在理性客观地唤醒读者，也在声嘶力竭地唤醒社会。
真，才能善，善，才能美。从《指间沙》的“热”到《泠泠明月》的
“冷”，从风花雪月转到世态炎凉，可以看出作者对生活的态度：表面冷静，内心狂热，是非清楚，黑白分明。
元朝王冕有一首《墨梅》诗：吾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此为结。
与《泠泠明月》的“冷”
高子民
我妈的遗愿于建设
吴国丽：《指间沙》的“热”
在北方，婆婆是丈夫的母亲。
说到婆婆，游丝般的事情，不，轻
风刮起的干花瓣迷了我的眼睛。
月黑头，“腊八”的第二天，出屋
门，见婆婆在猪圈门口站着。
“干嘛呢，妈妈？”
“瞅瞅。”
月黑头，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只
是 轮 廓 ，我 好 像 问 了 一 句 ，瞅 什 么？
天天喂，一大早就熬猪食，“唠唠”地
叫着，脏一把净一把的，有啥可瞅的。
“明天就该挨刀了。”
她好像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她的脸上如果有表情，如果能看得见
表情，应该叫忧戚。
杀年猪，吃鲜猪肉，我们都乐坏
了 。 婆 婆 家 居 住 的 是 沙 土 地 ，地 面
宽。婆婆家院子套院子，里面的院子
足有十来亩，院子里从大牲口到小家
禽应有尽有。
她望着牵黄牛犊、大黄奶牛往外
走的人，像是喊了一句。
“那奶牛还能生犊，别卖它……”
她对公公有不尽的埋怨，说只卖
牛犊不卖母牛。公公说，牛贩子说一
路上让这母牛出个住店钱。就是为
这儿。
一想到，黄母牛可能被卖进屠宰
厂，婆婆就感到揪心。
这家的大牲口，卖出去，有时候
会偷偷地跑回来，婆婆说，哪天黄母
牛和牛犊子跑回来把钱还给他，不卖
了……
这么说时，她的眼角是否蓄了泪
水？那对黄牛母子没有跑回来。她
在老母猪的身边忙乎着，东邻西舍的
女人们围着她，有两个还举着纸条，
“大嫂子，11 号，是我的。”卖小猪崽还
排号，事先交定金么？
是的，婆婆卖号，很怪异，先卖 14号 ，前 面 的 几 个 号 空 着 。 她 不 会 写
字，又没人给她记，差不多每个早晨，
她都要重复一下排在最后的几个人
家：老秦家，二嘎子家，张七家……这
几家后面就没有了。只要这几家不
错，别的排在前面的就空不了。
婆婆家的老母猪生得猪大体骨，
买去养年猪长得快，杀肉多，买了做
母猪，下崽多，填和人。
婆婆养的猪抢手。
这我明白。每次猪卖出去，她都
赚了很多钱，有时她会把卖出的钱缝
在枕头套的二层里。
可我不明白，再宝贝也是猪，猪
不是孩子。有一次，她竟然追出院，
对最后买走最小的猪崽的邻人絮絮
不止，教人家喂养的办法，临了还把
一口豆面还是玉米面什么的浓浆抹
在小猪崽的嘴里。
邻人走远了，她还在门口站着。
听说事后去了人家好几趟。
婆婆身材太小了，嘴唇太薄，脸
也小，腿是弯曲的。如果这个大院套
没了她会怎么样？有人这么想过吗？
她要离开这个院套时，有人听说
她要卖房子，话音没往外传，就有人
来套近乎。有个日子不宽裕，或者说
有些穷的孩子很多的陈姓人家的男
人，接二连三地来串门，有时还赖着，
不，叫磨蹭着不下炕，硬要在婆婆家
吃顿午饭。其实，不是为了贪吃，是
为了套近乎。
这个买房子的有点怪，一边要把
房子霸下似的，一边说拿不出钱，连
一百八十五元的房钱都拿不出，连连
说 全 家 家 底 都 算 上 ，最 多 只 有 九 十
元。
我们都看得出，婆婆是愿意卖给
陈家的。
“这个院子旺日子，旺人。”
他每次都数落一遍，什么你家孩
子考上了学，骡马都能卖上好价钱，
你家人厚道，日子好……
现 在 想 来 ，陈 姓 人 家 是 想 买 风
水。风水，风水在哪呢？该不该这么
说，婆婆自带风水？
我听不下丈夫的话，折转身时，
眼角是否蓄满了泪水？
对于婆婆，我怎么看，你怎么看，她
的儿女们该怎么看？应该重新定义。
对于婆婆，应该重新定义。怎么
定义，各有各的定义。
婆 婆刘景侠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又一次汗透
全身、泪湿枕巾，自从母亲重病之后，
我常常梦见母亲病入膏肓、痛苦不堪，
有 时 又 是 她 撒 手 尘 世 ，我 声 嘶 力 竭 地
哭喊……类似的梦做了又做。那些去
了，却深刻在我生命里的爷爷、奶奶、姑
姑、姨姨……也经常光顾我的梦境。醒
来后，一遍又一遍回想着他们生前的一
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处细节都在我
的记忆中定格，是那样清晰而又亲切，
虽如昨日，却已阴阳两界、生离死别！
母亲终于摆脱病魔的纠缠，又如从
前一样硬朗而乐观地生活着，留给儿女
的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刻骨铭心的惊
恐，于是我们兄妹如获至宝地精心守候
着。我们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爸妈，健
健康康的！”然而人生只有两三万天的
光阴，这是铁定的事实，七十多岁的二
老又能和我们同行多少年呢？十年、五
年 、还 是 …… 每 当 思 维 触 及 这 一 避 讳
区 ，我 的 泪 水 都 会 情 不 自 禁 地 夺 眶 而
出，手也会下意识地死死握紧。我究竟
想握紧什么？是生命、亲情，还是留恋
与不舍？
怎样的痛和无助才能挽留住父母，
让劳燕能够永远停留在儿女的巢边，教
导着我们、呵护着我们？怎样的爱和努
力才能紧握住父母，让夕阳能够永远挂
在儿女的天空，明媚着我们、温暖着我
们？
愿望总是美好的，我们多想就这样
紧 紧 地 握 住 父 母 ，但 又 能 真 正 握 得 住
吗？
为人儿女的我们，只能在老人还健
在的时候多给一些照顾、体贴，少添一
些烦恼、不快，让他们因有这样的儿女
而静心、安心、舒心地度过每一天。哪
一天老人们真的累了、倦了、要走了，我
们有泪有痛但无怨无憾！
握紧父母史虎琴
湖光山色湖光山色 马天烈马天烈 摄摄
暗香暗香 天马天马 摄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