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〇八年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四

A5 要聞責任編輯：譚澤滔 美術編輯：譚志賢

日本戰後經濟高速起飛，80 年代已成為經濟強國。當時美元匯率過高，造成龐大貿易赤字，美國陷入困境。1985年 9 月 22 日，全球五大經濟強國，美國、日本、西德、英國及法國，簽訂 「廣場協議」，五國開始聯手干預外匯市場，大量拋售美元，日圓大幅升值，美元貶值，干預行動令匯率大為扭曲，日圓匯價由 1 美元兌 240 日圓，升到 1 美元兌120日圓。由於日圓急劇升值，股市及樓市投機炒賣風氣熱熾，資產價格飆升，形成泡沫經濟。

正因為日圓升值，出口減少，經濟出現放緩現象，日本政府為刺激經濟，減稅、減息，大興土木。1989 年，日本泡沫經濟達致高峰，資產價格猛升，但有價無市，投機炒賣陷入瘋狂。同年 12月，日股升至38915點歷史高位，1991年開始掉頭下跌。1992 年日經平均指數跌穿 2 萬點，8 月挫至 14000 點水平。市值大規模蒸發，引動骨牌效應，樓價及土地價格急跌，日本大型銀行壞帳浮現，經濟陷入10年漫長冬眠。

日本銀行一直過於依賴股票價格升

值，作為資金重要來源，但股市大瀉，銀行資本充足比率急劇惡化。1997 年，日本勸業銀行、山一證券及其他金融機構相繼倒閉，日本政府被逼介入動用911億美元救亡。

負責清理金融壞帳主重臣竹中平藏，他是小泉內閣的兩朝元老，曾任日本經濟財政兼金融大臣、總務兼郵政民營化改革大臣，2002 年成功推動總額超過14 萬億日圓的刺激經濟方案拍板。當時官方數據顯示日本銀行業不良貸款約 42萬億日圓，佔GDP約8%。

日本銀行家協會資料，由 1992 年始，日本銀行清理近100萬億日圓壞帳，到2004 年壞帳佔總貸款比重，由 2002 年的8.4%大幅降低至 2.9%。2005 年竹中平藏向政府報告好消息，宣布日本銀行壞帳危機近尾聲，企業獲利亦見改善。

2008年，日本財務省數據顯示，110萬間企業有息債務由 10 年前的 600 萬億日圓，降至455萬億日圓。《日本經濟新聞》分析報告指出，今年 3 月份，日本40%上市公司淨負債率是零，即是現金資產多過負債。

金融危機爆發，亞洲及中東主權基金成為救市之星，其實早在今年初，日本執政自民黨內有聲音倡議設立主權基金。當時還是日本首相的安倍晉三建議，成立一隻主權基金，提高日本政府資產回報。

龐大的外匯儲備是日本政府尚未動用的資金，截至 2007 年底，日本外匯儲備9540 億美元，美中情局 World Factbook報告，日本外匯儲備是全球第二大，僅次中國的1.54萬億美元。日本政府管理外匯儲備作風保守，一些政府官員呼籲不妨採取較大膽投資，因為日本人口老化，投資若能獲取更高回報，可以應付人口老化帶來的各項開支。

設立主權基金意見不一此外，日本政府退休基金規模全球最

大，資產高達1.504萬億美元（160萬億日圓）。前金融服務大臣山本有二率領一批自民黨高層，本來雄心壯志期望今年內能夠成立主權基金，可是如意算盤遭日本財務省官員反對，恐萬一投資虧損，政府難向公眾交代，而且日本國民一般都不想冒險投資。

日本財務省官員擔心，主權基金透明度不高，批評聲音日增，也有官員認為，

主權基金是發展中國家的投資工具，日本的經濟規模已經超越需要擁有主權基金。今年來自全球的主權財富基金大舉注資西方金融機構，惹來各方爭議，然而有經濟學者指出，主權基金發揮資本重組功能，為資金短絀美國金融界，提供一條出路。

面對全球經濟不明朗環境，日本財務大臣中川昭一對富士電視台曾表示，政府的刺激經濟方案擬加碼，有可能推第二及第三個方案。日本執政自民黨官員促國會休會前，盡快批出 1.8 萬億日圓（170 億美元）額外開支，協助小企業應付高昂油價及食品價格。

中川昭一說，日本必須重振經濟。美國次按風暴，信貸市場萎縮，日本資金頻有動作，令人回想起上世紀 80 年代，日本經濟強國的崛起。當年經濟員預言日本實力必然超過美國，日本企業豪吞美國名牌物業資產，例如紐約洛克菲勒中心及荷里活哥倫比亞影業，成為日本投資者的勝利品。泡沫爆破後，日本失去 10 年，到今天時移勢易，日本經濟由谷底反彈，但增長緩慢，經濟學者憂慮日本人口老化，經濟動力萎縮，想要復興上世紀的風光日子，一點也不容易。

歐美銀行目前的危機，恍如10多年前日本銀行業噩夢翻版，整個上世紀90年代，日本銀行業受盡借貸泛濫之苦，樓市泡沫爆破、壞帳高築、信貸崩潰。日本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上世紀80年代經濟繁盛富強，日本企業豪氣跨洋買入紐約洛克菲勒中心、荷里活哥倫比亞影業、圓石灘等這些美國地標名牌，投機炒賣風氣熱熾，慢慢形成泡沫經濟。到9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爆破，金融機構壞帳堆積如山，經濟由強轉弱，陷入痛苦漫長10年。

在這10年冬眠期間，日本政府扭盡六壬，透過利率政策、龐大刺激經濟措施、禁止金融機構濫發地產貸款等等各種手段，迫使資金回流銀行體系。今天，日本金融壞帳慢性疾病漸痊愈，擺脫纏身惡帳，銀行手持現金，剛好碰上百年一遇金融海嘯，集中火力專攻華爾街資產，想趁機執平貨，擴大業務版圖，填補本土融貸市場疲乏空隙。

日資行動最快最凌厲這次日本資金復活，有所不同的是，不再垂

青洛克菲勒這類美國名牌資產，反而瞄準華爾街。三菱UFJ金融集團，本來就是日本金融界中行事最大膽集團，9月底宣布90億美元買摩根士丹利 21%股權。同一天，日本市值最大經紀商野村控股透過拍賣，以2.25億美元擊退對手，成功投得雷曼旗下亞洲業務。

其他日本金融機構今年也積極投資西方同業，日本市值第二大銀行三井住友 6 月宣布，以近10億美元投資英國巴克萊集團。瑞穗金融 1月時透露用12億美元買美林優先股。反映金融海嘯為日本等亞洲國家，帶來投資良機。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數人以為中資銀行的胃口最大，現時看來，日本資金行動最快最凌厲。

按GDP計算，日本仍舊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經過10年光景，人口老化拖慢經濟增長，日本金融機構為保障回報，只好往海外尋找投資途徑。

三菱 UFJ 透露，在日本國內企業融資核心業務停滯不前，存款穩定增長至121萬億日圓（1.3萬億美元），但只有90萬億日圓借出去，放款業務無法突圍，最大原因是日本一些企業手頭現金充裕，寧願動用本身儲備或透過發股債等方式融資，也不想向銀行借錢。

併購金額461億美元華爾街王者地位被次按風暴摧毀，相對地日

本銀行業狀況還算理想。三菱 UFJ一級資本充足率約 7.33%，資金在本土苦無出路。分析員指出，一級資本充足率近8%，日本銀行界資本狀況符合標準，須為資金找回報，海外投資是可行途徑之一。日本央行成員田谷禎三說，日本與美國投資銀行模式不同，美國銀行是借錢買資產，這種經營方法現時已經崩潰，情況反而對日本有好處。

東京大學經濟學教授伊滕說，數十年來日本經常帳盈餘累積，當前日本擁有大量資產，必須

想辦法為這些資產尋找更高回報。數據資訊商Thomson路透資料顯示，日本企業今年以來積極進行海外併購，交易金額已達 461 億美元，超過2006 年 442 億美元全年紀錄。日本企業海外業務的投資收益，過去 5 年漲一倍，表現勝過日本貿易盈餘，這些投資收入來源包括海外業務匯回本土的利潤，日本投資者持有外國金融資產的股息及收益。

2007年日本的收益盈餘高達1540億美元，規模超過貿易盈利1170億美元。日本個人投資者透過 基 金 投 資 海 外 ， 互 惠 基 金 Kokusai GlobalSovereign Open Fund密密買美債及發達國家債券，目前資產規模有 520 億美元，躋身全球最大債券基金行列，該個基金按年收益4.8%，高於銀行 1 年定期約 0.3%微薄利息。日本資金復活，屬意華爾街，亂世中投資，是禍是福要待時間證實，或者是絕佳投資良機，問題是偏偏選中投資次按重災區，是否真的可以為日本銀行業增值？

10月10日，日本領教到海嘯臨門滋味，日經指數急挫近一成，跌破9000點大關。同日，該國擁有98年歷史壽險公司──日本大和生命保險，向法院申請破產保護令，成為信貸風暴中首家破產的日本保險公司。大和壽險總負債2695億日圓，債務超過資產115億日圓（1.16億美元），日本金融廳透露，大和生命保險截至 9 月 30 日止半年虧損料110億日圓，持有之證券虧損157億日圓。

日經濟感受危機壓力財務大臣中川昭一對大和生命破產應到極度

遺憾，重申九成保單受法例保障，中川昭一親自出面穩定市場情緒，唯市場對日本首家保險公司破產大感震驚，投資者恐慌性拋售。儘管日本金融制度相對穩健，經過這黑色星期五後，日本政府響起警號，擔心全球市場危機衝擊該國金融業，損害實際經濟，繼而想到是否需要效法西方注資金融業，然而經濟大臣與謝野馨說，日本銀行未到需要公帑注資地步。與謝野馨此話憑據，有賴日本銀行存款水平高，放款業務並不激進。

畢竟，日本與全球經濟關係密切，金融風暴之下，實難獨善其身，日本央行10月份經濟報告降低企業信心及開支預測，經濟趨疲。財首中川昭一也承認，無法推斷危機何年何月結束，日本整體經濟必然感受到危機壓力。

美國經濟衰退，對日本貨需求減少，該國出口商深受其害，經濟前景實是陰暗。日本金融業自九十年代以來忙於自行 「清理門戶」，重新整合，閉門苦練內功，無暇外顧，積蓄了力量，反而成就了這次出手的機會，有力趁金融海嘯執平貨，但是，當中無疑隱藏兇險，局勢發展難測，海嘯隨時再捲巨浪，日本金融企業近期的投資，能否更變世界金融勢力的格局，能否佔領世界金融市場更大的份額，進佔更高的領地，重拾往昔風采，仍需拭目以待。

收購美國資產前景難料「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和歐美大型金融機構在金融海嘯中所受到的

毀滅性打擊相比，日本要平穩很多。除了股市跟隨外圍大幅下跌外，日本的銀行系統運作正常，沒有出現信貸危機。政府也毋須像香港、新加坡、韓國等亞洲經濟體一樣，通過保障銀行存款等救市措施去穩定金融系統。相反，日本的金融機構更多的是把這次金融海嘯視為一次乘低吸納的機遇，既扮演白武士，又利用市值大幅縮水收購有實力的歐美大型金融機構，為將來的升值鋪路。我們可以想像，日本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金融泡沫爆破後，如果不是不停地清理銀行壞帳，和金融衍生工具絕緣，如果沒有金融發展停滯的十年，日本的銀行系統不會穩如泰山，三菱UFJ（全球第二大銀行系統）有實力收購摩根士丹利21%股權嗎？

本報記者 鄭芸央

日圓劇升經濟冬眠

外匯儲備足 有力抵風險

二

收購美國資產前景難料日本金融停滯避開一劫

日銀行今年投資英美金融機構

日本經濟歷程簡表

2008年9至10月 三菱UFJ金融集團9月底宣布斥資90億美元，收購摩根士丹利21%股權。10月宣布以2億美元收購英國安本資產管理公司（AberdeenAsset Management）約9.9%股權

2008年9月 野村控股2.25億美元收購雷曼旗下亞洲投資銀行業務

2008年8月 三菱UFJ金融集團提出以約100億美元，全面收購美國UnionBanCal餘下35%股權，交易完成後，這家三藩市銀行成為三菱UFJ旗下全資子公司

2008年7月 三井住友銀行5億英鎊（9.01億美元）投資英國巴克萊銀行

2008年1月 瑞穗金融集團宣布12億美元買美林的優先股，入股美林

2008年7月 三井住友銀行5億英鎊（9.01億美元）投資英國巴億美元）投資英國巴克萊銀行

1985年9月22日 美國、日本、西德、英國及法國簽訂 「廣場協議」 ，聯手干預匯市挺日圓。

1985年至1986年 日圓由1美元兌240日圓，升值至1美元兌120日圓。

1989年12月29日 日本泡沫經濟高峰期，日本股市創38915點高位。

1991年至1992年 泡沫經濟開始爆破，1992年3月日經跌破2萬點，8月跌至14000點，市值大規模蒸發

日本央行

三菱UFJ

大和生命保險

▲日本經歷十餘年經濟不景氣

▲日本經濟由低谷反彈

▲美經濟衰退，日本出口將受損

▲日本交易所

▲東京夜景